她本来就是个豁的出去的,当即上前吆喝开了,口齿清晰声音嘹亮,把事情始末说得清清楚楚。
人都爱看个热闹,听此一事,也就陆陆续续围了过来。
要是冬青直接自己上前吆喝卖挑花刺绣,铁定是叫不来这么多人的,也没人有耐心看她一针一线的示范。
这下别人期盼赌约结果,一定会仔细看她是如何教壮汉刺绣,由这五大三粗的壮汉绣出来,效果比她自己绣的好上数倍。
看围了差不多的人,大姐把自己的小凳塞到汉子跟前,“来来来,我把凳子给你,你俩坐着绣。”
汉子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况且一会儿还要刺绣,有些手足无措,同手同脚僵硬的坐在凳子上。
冬青拖着小凳子挪上前,把挑花刺绣平铺在汉子膝盖上。
“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汉子紧张的挠了挠膝盖,“我姓张。”
“我就叫你张大哥吧。”
冬青在底布上选了一只蝴蝶,拿起色板,放开了声音给张姓汉子一一讲解,只要按照色板上对应的,把那色绣线盖住那色颜色。
“这里是红色,色板上红色对应了蓝色的绣线,就用蓝色绣线。”
冬青取蓝色绣线穿了针,给汉子示范几下,就递到汉子手里。
汉子手上都是老茧,针太细,一不小心就拿滑了。
冬青十分有耐心,仔细指导汉子一格一格的,交叉绣上十字。
围观众人啧啧称奇,还有这样的操作???
壮汉动作笨拙,进度有些缓慢,日头一点点西沉,最后看着蝴蝶的一只翅膀在布上成型,众人一片哗然。
那主张下了赌约的大姐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万万没想到,这种法子的刺绣虽然粗糙,但确实只要长手都可以绣,完全不费脑子。
汉子绣着绣着顺了手,速度快了一些,一只斑斓的蝶,经他之手跃然布上。
“这……这真的是我绣的吗?”
汉子哈哈大笑,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这双手能绣出花色来,还真有意思!
冬青笑意盈盈,将一幅屏风花色打开,“此物名为挑花刺绣,这个,是六尺高的围屏其中一扇,四扇围屏售价不过四两银,若家里需要摆件,便可买回去,自己闲暇之余绣出来,比绣娘和木工便宜近十倍。”
“你买了我的挑花刺绣,我负责教你绣完,我家丈夫今日在应试,县试余下还有三场,我每日都会在这个地方,出了岔子都可以前来找我,我给你们补救。”
明眼人有些明白,卖荷包的大姐只怕是入了这小娘子的套,借机推销这什么挑花刺绣来的。
但还是有不少人动心,想自己亲手绣个围屏,还能省很多钱。
不一会儿,就有人上前把那套围屏买了去。
见有人开头,一些人凑过去对剩下的刺绣挑挑捡捡,选了中意的,付钱拿走。
冬青满面笑意,忙着收钱和介绍绣法。
见此情景,卖荷包的大姐脸色铁青,她要是还看不明白冬青的意图,这些年的油盐就白吃了。
所以现在的情形,是她贴了一个荷包,白白为这劳什子挑花刺绣做了嫁衣。
冬青对张姓汉子道:“谢谢张大哥。”
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二十文铜板递过去,“耽误了张大哥这么长时间,这是一点补偿,你收下吧。”
“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你收下。”冬青把钱塞到汉子手里。
随后看向卖荷包的大姐,“不打不相识,对不住,利用了大姐,荷包你不用给张大哥了,我请你们吃包子吧。”
把九套挑花刺绣兜售出去,冬青去了外面的包子铺,给两人一人买了两个大肉包当晚饭。
三人皆大欢喜,冬青掂了掂鼓鼓胀胀的荷包,眼睛弯成一条缝。
不着痕迹的把荷包藏好,抬头看看天色,日头已经快落山了,如果顺利的话瑾瑜晚饭后就会从考场出来,现在过去时间刚好。
脚步轻快顺着大路往考场方向走。
这边,瑾瑜坐在考场简易的桌椅上,坐了一整天哪儿哪儿都感觉不对劲。
不过还好他已经把三道试题都做完了,虽然算不上什么佳作,也绝对不会是最差。
不出意外,这第一场能够稳过。
毕竟他打听的消息中,说第一场录取最宽,只要字句通顺,笔迹端正无错乱都能过。
把墨迹晾干,确保每张卷子都写了自己的名字,草稿与正卷整齐叠在一起。
时辰差不多,考官会通知考生开始放排,如已完卷,起立依次按顺序分批从早上进来的龙门出去。
瑾瑜用镇纸把试卷压住了,收拾好自己的笔墨文具装进考篮,才起身跟随队列不紧不慢往外走。
不是他不想走快些,而是厅外有衙役镇场,为了有秩序,一行人要不慌不忙的走。
瑾瑜是第一批放排的考生,到了放排时辰,来陪考的人都会在门外等候。
看旁人出门陪考就迎上来问长问短,瑾瑜出了龙门四处张望,结果没看到冬青的身影。
瑾瑜摸摸鼻子,这……虽然不是什么大考,但出门没看到冬青,还有点小失落。
感觉身后有人拍了自己一下,瑾瑜转头,看到李林嬉皮笑脸望着自己。
“全兄,考得如何?我就在你旁边两列处,看你一直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来考得不错!”
“还行吧,你呢?”瑾瑜视线还在四处飘,想着就算冬青没在门前等他,来接一下自己也好,不至于孤零零的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唉……别提了,我自己写的那试帖诗,我自己都觉得牵强,不过应该能过,至少我字体好看嘿嘿。别说那些,我们一起回去吧,要不要去吃点好的?”
“……”瑾瑜还在四处张望,跟李林回去他也不想。
正想着,就看到人群中挤出一个笑脸明媚的的小女子。
第52章 决定
冬青避让着人潮,一行往瑾瑜那边走,一行招手,生怕瑾瑜看不见她。
没想到瑾瑜第一批就出来,差点就没赶上。
一路过来还出了些汗,走到瑾瑜跟前,额前碎发沾了一缕在额头上,只是望着瑾瑜笑。
“瑾郎,如何?还行吗?”
看着冬青,瑾瑜终于舒展眉眼,伸手为冬青拨开头发,笑道:“挺行的,我们回寓馆吧。”
“嗯。”
两人并肩往前走,瑾瑜问道:“告诉我,今日你都去了哪儿,好好吃饭了吗?”
冬青偷偷让瑾瑜摸了摸荷包,“嘿嘿,回去再与你细说。”
后面李林正絮絮叨叨,转眼发现瑾瑜没叫他,都跟冬青走远了,赶紧拔腿追上去。
“全兄!嫂子!喂!全兄等等我。”
“……”
看着眉飞色舞与冬青侃大山的李林,瑾瑜无语,这人实在是没有眼色!
冬青却没在意瑾瑜的怨气,看着一路和李林有说有笑。
“对了,我听你说你在青山镇有几分名气,倒还没听你说过因何而有名气。”
李林笑道:“嗨呀,没什么,就是我的字画好看,时不时能卖几文钱花花,都是虚的,没啥用,养活我自己不成问题,我觉着让我来考功名就是白瞎。”
“哦~这样啊!”
冬青心里有些打算,不过还得等县试成绩出来才好计较。
第一场考试是正场,通过者便获得参加府试资格,第一场没通过的,就不能参加后面的考试,直接淘汰下年再试。
通过者后面几场是否继续应试,由考生自己决定。
因着阅卷需要些时日,每场考试过后都要几天才会发案。
不过发案时,通过者不揭考卷姓名弥封,只说考卷座位号。
直到最后一场考完,才会将弥封全数拆开,用姓名发案。
若是排得第一名,称之为县案首,接下来都不用参加府试和院试,直接授予秀才功名,入县学进修。
瑾瑜磨了大半天,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参加后面的考试。
若是不参加,心里又存几分侥幸,若是自己走狗屎运得了这个案首,不久省事得多?直接就进县学,都不用再参加省考和院试。
毕竟县试只是与一县考生竞争,想得第一还有机会,到时候府试和院试,就是整个廊州的考生。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瑾瑜并没有自信赢过整个洲乃至全国选拔上去的考生。
可要是参加,不一定能得第一,还费时费力。
说起后面几场,李林连连摆手,“若是这场通过,有了府试资格,我绝不参加后面的考试!反正参加我也不可能得案首。”
瑾瑜只能叹气,他是怎么着才会跟李林探讨参不参加后面几场考试的?
回到寓馆,冬青把钱袋子拿出来,细细数了数。
“拢共九套,其中三套屏风,其他是小件,拢共收了十七两银子,出去成本,净赚十四两。”
瑾瑜目瞪口呆,“所以,你今日把之前存的挑花刺绣都拿出去卖了?”
冬青点头,显得兴高采烈,“对啊,我用了点小计策,县城果然好赚钱!”
瑾瑜无言以对,看着数钱的冬青,半晌才道:“你用了点小计策?什么小计策能一天赚十几两银子,我跟你学学。”
冬青斜了瑾瑜一眼,“你是不是傻?这是我点了多少天才存下来的几套?怎么能算一天赚的?这是十七八天赚的。”
瑾瑜摇头叹息,“你是做生意的料,比陈君然强多了,他在县城半年,居然就只赚了八九两,看他那样子还挺满足,我也不好打击他。”
“他是读书人,可比我厉害,你说若是日后我生意做大了,岂不是要入商籍?我还继不继续做生意了?”
为此冬青十分苦恼,她很想要钱,很多很多钱,但家产达到一定数额,她就可能由农籍强制转入商籍。
士农工商,虽然大黎对商人不是那么苛责,但商人地位依然排在最后。
说无奸不商,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之流,与排在最前头的“士”君子之道相悖。
前朝对商人的歧视更加严重,哪怕商人有钱,却不能坐马车,更别提考科举,连商人的后代都不允许走仕途。
“做,怎么不做?钱当然是越多越好,你忘了你现在不是孤家寡人么?我是你的丈夫,是家主,我考取了功名,我的妻子自然是随我,怎么可能入商籍?”
瑾瑜才没有歧视商人的思想,巴不得冬青富甲天下,然后他考取了功名,互相作为后盾。
有钱谁不喜欢?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在这个官员俸禄不算很多的情况下,当官如果不贪根本不可能特别有钱,可如果贪了,哪怕只是一针一线,那都是污点。
他想有很多钱,又不想有污点,而且官场上要是有人想拉你下马,那一点点污点就足够了。
如果选择了钱,旁人说你满身铜臭,那就做好被不公平对待的准备。
但是,冬青有这个能力,所以瑾瑜决定双管齐下,尽全力支持冬青,能赚多少赚多少,不要有后顾之忧。
听闻瑾瑜的话,冬青杵着下巴,“那日后我满身铜臭,你笔墨飘香,你会不会嫌弃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瑾瑜仿佛听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大笑个不停,让冬青摸不着头脑。
“怎么着?你心虚了?这有什么好笑的?是不是想着一朝高中,就取个大家闺秀,抛弃我这个糟糠妻?觉得太美好了所以忍不住笑出声来?”
瑾瑜停下笑声,正经道:“你以为我起早贪黑读书考功名是为什么?”
冬青想了想,道:“为了光宗耀祖?为了功成名就?考功名的理由太多,如果能考上根本没有理由不去考。”
瑾瑜摇头,“说考取功名不为自己就太虚伪了,但我不是为了光宗耀祖,而是为了安身立命,为了让父母安度晚年,为了家人无人敢辱,为了夫荣妻贵,为了子女环境优渥。”
“我的妻子是你,这辈子都只会是你,所以子女也只会是我和你的子女,不会有旁人。”
冬青愣了片刻,“你一如既往的,油嘴滑舌……”
不管瑾瑜说的真假,至少这一刻,她信了。
不去想日后瑾瑜功成名就是否会嫌弃她婢女出身而后满身铜臭,是否会对她生了厌倦纳入新欢。
到了天色擦黑,考生全部放排,张武几人上门,问瑾瑜要不要出去消遣。
瑾瑜一惊,“不知这消遣是……?”
名为柳青益的少年人挤眉弄眼,“你说呢?”
瑾瑜摸着下巴,道:“烟花齐放柳絮飘,凉凉青丝指尖绕,丝竹琴声靡靡开,只道赛花青葱巧?”
瑾瑜张口成诗,将烟花柳巷之景说得惟妙惟肖,不止张武一行人愣住,院里其他考生也看过来。
“全兄好文采!”
李林一边抚掌一边往这边来,这一声,引得院中考生相继附和称赞。
“咳……”瑾瑜干咳一声,“是也不是?”
张武摇头,“不是,我们就是来叫你一起去吃酒,你想多了。”
有点尴尬啊……瑾瑜本以为他们说的消遣去逛青楼。
他倒是有点想去看看古代的妓院长什么样,但他准备义正言辞的拒绝,再苦口婆心教育这些人,给冬青看看自己对她是如何死心塌地衷心可鉴。
结果……是他想太多了,赶紧偏头看看冬青,怕冬青误会他想去青楼。
却看到冬青老神在在,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什么似的,“你们去吧,我一个女流之辈,也不会吟诗作赋,就不掺和了。”
“我不放心,你得跟着我。”瑾瑜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这院里全是大男人,不把冬青放在身边他不安心。
“那,我们走吧,李林你要不要一起?或者你与旁人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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