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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转瞬，她的目光便从陈书瑶身上挪开，微笑着看向格林太太：“我亲爱的妈妈，好久不见。”
“敬爱的哈里斯夫人，你还记得我，真是万幸。”格林太太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
哈里斯夫人？怎么听着这么熟悉？陈书瑶不觉陷入沉思。
“我想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您也知道我一直很忙，难免……”米歇尔话说到一半，目光瞥到站在一旁的夏洛克，目光微顿，“抱歉，如果我没猜错，您不会就是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先生吧？”
夏洛克笑笑：“很高兴认识你，哈里斯夫人。”
不知是不是陈书瑶的错觉，她总觉得米歇尔在看到夏洛克后，微笑中似乎总有些紧张。
“很高兴认识你。”米歇尔和夏洛克握了握手，“您怎么会在这，抱歉，我的意思是，我不记得我母亲和福尔摩斯家很熟。”
“你说的很对。”夏洛克走到陈书瑶身边，看了眼陈书瑶，嘴角微扬，“不过我恰好和您的女儿很熟。”
“桑尼……”米歇尔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下，小声嘀咕道，“我的上帝，真是不巧。”
“抱歉您刚刚在说什么？”夏洛克投去探究的目光。
“我是说真是不敢想象，我的桑尼会认识像您这样的人物。”米歇尔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快收起你假惺惺的笑容吧，这次来我这是为了什么？”
格林太太的话一出，米歇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真是不好意思，我母亲的脾气有些暴躁，我想她大概是对我很久不来抱怨了。”米歇尔笑笑，几步走到格林太太身边，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格林太太显然有些不情愿，却也跟着米歇尔走向小卧室。
“抱歉，有些家事要处理，你们随便看看。”格林太太临关门前说道。
夏洛克盯着那扇门：“你怎么看？”
“我有种预感。”陈书瑶眸光约见幽邃，“她这次来和我有关。”
“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你的父亲在你六岁时去世，她改嫁后你的外祖父就把她的相片烧了，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夏洛克侧过身看向陈书瑶，“别忘了时间节点，她可是十几年没来过。”
陈书瑶垂在身侧的手，手指互相摩挲着：“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或许米歇尔从来就没爱过伊恩也不一定。”
“不，我认为他们曾经也炙热地爱过彼此。”夏洛克极为敏捷地从陈书瑶的指尖抽出那张相片，举到她眼前，“你仔细看他们的眼睛，人的眼睛最容易出卖他的感情，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陈书瑶这才注意到，照片中的两人的确像是令人艳羡的情侣，满满的爱意。
可是什么，会让这么浓烈的爱变质呢？
正思忖间，房间内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听我说，我确信桑尼不会需要你所谓的帮助，收起你的虚伪回去拌沙拉和你亲爱的丈夫慢慢享用吧。”
“母亲！桑你是我的女儿。”
“哦我的上帝，我真该感谢你还记得这件事。”
“母亲！我最后再跟您说一次，桑你是我的女儿，我有权利带她离开这。”话音刚落，开门声传来，米歇尔脸颊涨得通红，她几步走到桑尼面前。
“听着，你当是补偿也好，责任也罢，你现在就跟我离开这。”说罢也不等桑尼回应，米歇尔一把抓过陈书瑶的手，抬眸看向夏洛克，“实在抱歉，福尔摩斯先生，让您见笑了。我们可能要先走了，或者你可以和我们一起，我会让司机送你回去的。”
“哈里斯夫人，我想您可能搞错一件事，桑尼已经成年，她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去留。而我不仅仅是福尔摩斯先生。”夏洛克拉过陈书瑶的另一只手，“您明白了吗？”
米歇尔怔了半晌，有些尴尬地勾了勾嘴角：“抱歉，我不太明白，不，我是说你们……”
“桑尼已经答应我的求婚。”
“桑尼。”米歇尔看向陈书瑶，双眸瞪得很大，没有半分柔情，“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说？”
陈书瑶迎上米歇尔的目光，眼底没有一丝情绪：“我是个不被祝福的孩子，我早该死在手术台上的，您忘了。”
米歇尔闻言脸色变得铁青，本还红润的唇，颤抖着半晌才吐出三个字：“怎么会。”
盯着米歇尔这张本该陌生的脸，陈书瑶却越来越觉得熟悉至极。脑海里一声巨响，记忆文库的大门被轰炸开裂，太多画面从中倾斜而出，如海水般汹涌而来，却是冰冷至极的。
“那位叔叔待您还好吗？”陈书瑶双眼微红。
她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米歇尔拉着一个瘦高的男人走到她的床边。
“桑尼，叫叔叔。”
那时，米歇尔的脸上还时长挂着期待的笑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一切都变了。
“我还有事。”米歇尔松开陈书瑶的手，失魂落魄地应付了下笑容，转身摔门而去。
夏洛克揽过陈书瑶的肩膀：“还好吗？”
“好得很，卷福，我想你该去查一下吉姆·哈里斯。你会收获满满的，我确信。”陈书瑶说罢，忽而敛起目光，“格林太太多久没说话了？”
随后自顾自地说了句“糟糕”，便朝小卧室跑去。
“格林太太！”
小卧室内，格林太太倚着床边坐着，双眼微阖，眉心紧蹙，脚边倒着一个药瓶，白色的药片洒了一地。
——————
偌大的书房中，唯有一盏台灯亮着暗黄色的光。
米歇尔颤抖地扒开酒塞，拿过高脚杯：“她好像记起来了。”
“夫人，这……不可能啊……”
米歇尔用力把酒瓶墩在桌子上，大手一挥，高脚杯摔在地上支离破碎，红酒淋了一地。她双手拄在桌边，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站着的男人。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男人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夫人，是我的失误，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绝不会失手。”
“你走吧，哈里斯家不养废人。”米歇尔有气无力地跌回座椅中。
“夫人，我跟了您二十几年了……”
“那你早该被驱逐了，不是吗？”米歇尔双眼微阖，拇指按住太阳穴揉着。
敲门声传来。
“您这是怎么了，母亲？”珀尔推门进来，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人，走到米歇尔身后，轻柔着米歇尔的肩膀，“有什么事，您大可以跟我说，说不定我可以帮您分忧。”
“是桑尼。”
珀尔手上动作一顿：“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可能记起来了。”
珀尔缓缓放下手，嘴角微勾：“会不会是您误会了呢？”
“不。”米歇尔揉了揉眉心，“她亲口说的，她的眼神也跟之前很不一样，我看到满满的恨意。”
男人哀求地看着珀尔：“这事是我的错，但是珀尔小姐，我劳烦您跟夫人求求情，我真是不想离开哈里斯家。”
珀尔看了眼男人：“母亲，罗伯斯叔叔年龄已经大了，先让他起来吧。”
“恩。”米歇尔起身朝门口走去，“最近头疼得厉害，这些事交给你了珀尔。”
“好的，母亲。”珀尔走到罗伯斯面前，微俯下身，微微一笑，“叔叔，您是还想待在哈里斯家，对吗？”
“那是当然，珀尔小姐。”
罗伯斯眼底透露出期待，只是那光芒在一小时后骤然褪去，徒留死一般的宁静，终被一锹新鲜的泥土覆盖……
月光落在屋顶，冷风拂起风衣衣角，两条细长的影子在地面交织。
“接下来怎么办，夫人？”
“你这声夫人……”女人红唇微勾，烟雾自唇角飘出，“实在动听。”
☆、第七十三章 Chapter-73
“滴滴”声和氧气机的抽气声，在安静的病房中交杂回响。病床边枯瘦的手手指动了动，很快被一双纤细的手紧紧握住。
陈书瑶俯下身把耳朵凑到格林太太嘴边，彼时，格林太太的双眼已尽是疲惫。她褶皱的唇微微张开，气声在氧气罩中弱得几近没有。
“有个东西。”格林太太的骨瘦如柴的胸膛用力起伏了几下，“在我……我的抽屉，你一定要去……如果，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样。就……”
连呼吸声都已沙哑，格林太太紧紧握着陈书瑶的手，像是握着她生命唯一的源泉。
“随你处置。”格林太太的手指不安地动了几下，陈书瑶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视线越发模糊。
“孩子。”格林太太的嘴角仿佛扬了扬，只睁开一条缝隙的双眼微微泛红，滚烫的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外祖母……对不起你。”
不知哪来的气力，她的上半身竟微微抬起，双眸紧盯着陈书瑶，声音颤抖：“对不起你啊……”
“您别这样说。”话音刚落，手心的力道骤然撤去，陈书瑶亲眼看着格林太太跌回病床中，呼吸机抽气的声音还响在耳边，监控仪的声音却不再停顿，几条波纹瞬间变成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陈书瑶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床上的人，握着的手却不觉间落下，冰凉和炙热终于还是分开。不知过了多久，她不自觉地眨下眼，滚烫自睫毛根部超负荷滑落。胸口的疼痛，一如当时她听闻飞机失事的消息。
桑尼，你也感觉到痛了，对吗？
她单手撑在床边，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窒息般的感觉迅速蔓延全身。
夜色褪去，伦敦又迎来新一天的光明。出租车在玫瑰庄园外停下，满园玫瑰在一袭黑衣下，不复昨日美艳。
陈书瑶推开小卧室的门，失魂落魄地绕过满地药片，拉开床头的抽屉。从中拿出一本笔记和一个细长的玻璃瓶，瓶中放着一根金色短发。她捻着玻璃瓶对着阳光照了照，目光毫无波澜。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把那玻璃瓶放在手心，拿出那本笔记，缓缓站起身坐在床边，翻开笔记本。
是格林太太的日记。
2010年10月3日，我是个恶人，我纵容了这一切。可我总以为……她或许早该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陈书瑶翻了几页。
2010年12月1日，我决定去寻找真相，桑尼也该知道真相。
看到这，陈书瑶的心生生揪着疼。她颤抖着又翻了几页。
2011年2月6日，我终于拿到了那个该死的男人的头发，可是上帝啊，我迷惑了。我可怜的桑尼，我生怕这样会再给她引来祸端。可是我年岁也大了，以后谁能来保护她呢？我亲爱的上帝，求您一定告诉我答案……
“我想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夏洛克走近，递给陈书瑶一个厚重的牛皮本。
陈书瑶翻开来，瞬间怔住。
夏洛克在她身边坐下，拇指在本子中摩挲着，嗓音低沉：“2010年9月3日，我终于学会了另一种语言，它为我的人生开了一扇窗，我又可以读书，又可以写字。可我的头痛病还是经常复发，最近越来越严重了。我常常在夜里疼醒，只能自己偷偷吃两片镇痛药。我怕我的外祖母知道，她年龄大了，知道了又要担心。”
“所以……”
“桑尼在10年9月之前就已经双目失明，而且经常头痛，这些情况不排除药物作用。格林太太的阿兹海默病很严重，到后期一般只会记得早期印象深刻的事，她的记忆很可能停留在桑尼失明前，所以她没发现任何异常。至于米歇尔，她不知道你的情况，再正常不过。”夏洛克收起牛皮本，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两样东西上，“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
陈书瑶点了点头，把玻璃瓶递给夏洛克：“格林太太大概怀疑我是吉姆和米歇尔的孩子。她为了拿到这根头发，跟踪吉姆整整一年，几次被保安打得遍体鳞伤。”
夏洛克眉心微蹙：“但是桑尼已经失明了，看不到。”
“对。”
“还记得我昨天问你什么？”夏洛克侧眸看向陈书瑶。
陈书瑶愣了片刻：“时间节点。”
“你父亲去世，米歇尔改嫁，米歇尔和这个家断绝来往是同一年的事。猜猜我查到什么？”夏洛克把手机屏幕举到陈书瑶面前，“桑尼全名桑尼·怀特，你的父亲伊恩·怀特是怀特家族第八代继承人，也就是说桑尼本是富家小姐。但是怀特家族在你父亲去世的前一年，突然出现巨额亏损。紧接着伊恩去世，米歇尔改嫁一个无名小卒吉姆，两人共同创立了现在的哈里斯集团。刨去利益，米歇尔和吉姆在一起只能是为了情。”
“所以米歇尔早就|出|轨|了，她卷走怀特家族的钱去找吉姆。那么……”陈书瑶眉心紧蹙，“伊恩的死很可能也跟她和吉姆脱离不了关系。”
“格林太太怀疑你是他们俩的孩子，说明在那之前米歇尔就已经|出|轨|了。以米歇尔的精明，她不可能没查过你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但以昨天的情况来看，很显然她认为你是伊恩的残留。”夏洛克捻着玻璃瓶反复看了看，“如果格林太太的牺牲有意义，那么这件事就变得有趣多了。”
夏洛克拉着陈书瑶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去哪？”
“把东西给茉莉，然后去找那个丢了心上人的男人。”夏洛克偏头看了陈书瑶一眼，“米歇尔突然来找你，就说明她已经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我们得赶在他们之前查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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