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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阙——石头与水

时间:2018-01-26 15:48:17  作者:石头与水
  秦凤仪搔搔头听了,道,“我知道啊。都说没事儿了,原本这宗室改制之事就是我说破了,我还当朝上了折子,宗室现下就挺恨我。我起码还有陛下,还有郑爷爷你们照着,你们要是换个人来,不一定有我命硬能抗住宗室。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哪。这两家谈事情,形势都是瞬息万变,眼下我也不能保证什么,但你只管叫我过去旁听,我自有法子让内阁占住优势的。”
  秦凤仪有个优点,甭管什么事交到他手上,从来都是信心百倍的模样,便是景安帝都很喜欢他这自信爆棚的态度,何况此时对胜负都不大有信心的郑老尚书了。
  郑老尚书的确没的把握就说服了宗室,但是,他有一个理念,凡事,即便胜负难定,也不能畏惧对手的抛出的任何手段。
  有一种输,叫,怕了。
  郑老尚书这辈子还没怕过,他看秦凤仪信心至此,不禁一笑,“这事,非凤仪你,我不能放心的。”
  “这就对啦!”秦凤仪对于郑老尚书这话就很满意了。
  内阁这边连搅局的人都准备好了,可见是准备充分。
  宗室也不是好缠的啊,只看宗室此一道奏章便将景安帝君臣难的连一个万全之策都拿不出来,便可知宗室诸王的厉害。
  能想出建宗室书院这样让景安帝头疼的法子的宗室,连情报工作都有其过人之处,双方就宗室书院建设的问题尚未展开谈判,宗室就已知道,介时谈判,秦凤仪亦有一席之地。而且,连秦凤仪的用途,闽王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闽八郎轻声道,“父亲,内阁想用秦凤仪砸场子,那个秦凤仪,的确是个能脸都不要的人。父亲看,要不要先叫此人参加不了宗室书院的谈判之事。”
  闽王微微一笑,“八郎,内阁若有万全之策,何需安排秦凤仪砸场呢?可见,内阁对于书院之事,亦是没有把握。我知道内阁在什么地方心虚,明日,我就要看看内阁那幅小人嘴脸的丑态。”
  “父亲,恕儿直言,秦凤仪这等浑人,还是要有所防范,他那张嘴,会说出什么,可实在无人能预料。”就像先前,明明是宗室大比后,在说允宗室自由婚嫁之事。这件事,宗室原只想做个略为难的样儿再答应陛下,不为别个,就因为,答应的太容易反叫陛下觉着宗室太好拿捏。故而,宗室只是想稍摆个谱儿。结果,就因秦凤仪在场,这小子不知道是哪根筋不正常了,一张大嘴巴啦巴啦就说到裁撤普通宗室粮米上头去了。这该死祸害,俺们宗室是哪辈子得罪了你啊!是挖你家祖坟,还是怎地呀!
  所以,甭看秦凤仪是出了名的有些个不正常,但闽八郎认为,若是正常人的思维,一般是好推测的。哪怕郑老尚书这种,都不放在他父亲眼里。但,秦凤仪这种神经病类型的,正常人哪里能明白神经病是怎么想的呢?
  双方谈判之事,容不得半点差池。
  闽王道,“让你顺王兄去对付他,上回他对你顺王兄不敬,你顺王兄早就憋着一肚子火想把场子找回来呢。”
  于是,内阁安排了秦凤仪做事有万一的搅局翻脸人。
  而消息灵通的闽王,则是安排了一心想要从秦凤仪这里找回藩王脸面的顺王,对付秦凤仪!
  而这场有关宗室书院的谈判,到底谁输谁赢,在这一晚,在此时此刻,怕也只有天知晓了!
  别说,还真有人去找钦天监去算命了!
 
 
第225章 戏精~~~
  闽王虽然提前获悉了内阁谈判的人员配置, 自认胜券在握。但,就在谈判前夕, 宗室也做了件丢人的事。那就是, 一个迷信兮兮的镇国公, 竟然去找钦天监去问天时。
  虽则这位镇国公没有直接问宗室谈判胜负,但这都问天时了, 京城里哪里有傻子啊!如果真有傻子,就是这去找钦天监算天时的傻蛋了!闽王气得, 这还不如去庙里找个和尚问呢。起码,你找和尚不会被清流知道。你这去找钦天监, 可是叫清流看大笑话了啊!
  闽王一向神机妙算, 这回清流看笑话的事, 也着实叫他给说着了。内阁得知此事, 私下很是嘲笑了宗室一回,卢尚书都说, “有把这算天时的心思用在宗室子弟教养上, 断不能考得那般丢人现眼。”
  清流瞧不起宗室这神叨劲, 宗室也看不上清流小心眼,成日间圣人大道的,跟咱们谈事情还要安排个砸场子的, 这可真是满口仁义礼智打的好盘算!
  于是,这么互相看不起的双方, 还要在一个桌上谈事。
  双方都虎视眈眈, 秦凤仪与顺王这对死对头也都准备好了, 却是有一人,很不乐意秦凤仪这差使。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凤仪的媳妇李镜。
  秦凤仪有事一向不瞒着媳妇,便把他要去砸场子的事同媳妇说了,李镜当下就不大乐,哼道,“这些老东西们,好事找不着你,这样得罪人的事就找上你了。别看清流成天说自己如何清净洁白,都是鬼话!”
  秦凤仪劝他媳妇道,“这可怎么啦,反正我也得罪过宗室啦。”
  “得罪一回跟得罪两回也没什么差别,是不是?”李镜反问。
  “不是这么说。”秦凤仪拉过媳妇的手,悄声道,“我还没见过内阁是怎么谈事情的呢,何况,这可是朝廷大事。我就是想去瞧瞧,他们到底是怎么个商量法儿,也长些见识。”
  “难不成除了叫你去得罪人,就没别个位子给你了?”李镜道,“你一向实诚,这是给那老狐狸算计了。”
  “不至于,虽则我是跟陛下不错,可郑老尚书内阁首辅,他难道会算计我个七品官儿?”
  “郑老尚书不至于此,可郑老尚书身边的人呢?不见得个个就是干净的。”李镜道,“找你去砸场以备万一,这主意若是旁人想出来献策予郑老尚书,说不得就是要对付你。”
  “难道我就是个傻的不成?”秦凤仪觉着自己聪明的不得了,他道,“我是想着,这一来长个见识,二则这事虽是个得罪人的事,可也得看怎么做,难不成,是个人就能把场子搅了?”
  李镜皱眉道,“宗室改制的事情上,清流虽则没有袖手,可我看他们终是拿你当个外人,不然,这得罪人的事,不会落在你头上。”
  “我也没把他们当内人。”秦凤仪道,“清流也就那样儿,我与人来往,主要看人的性子,哪里就看清流不清流了。他们也是个狭隘的,把宗室当贼防,既要裁宗室粮米,又不想给宗室些实际的好处,这就叫我看不上。把朝廷弄好了,人人都会有饭吃,若是朝廷里鸡飞狗跳,就你自家吃这饭,怕也不是什么好饭。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我干嘛跟他们一伙啊,他们都是讲论资排辈,烦人的很。我是跟陛下一伙的,陛下正是用人之处,这事我怎么好推托。”
  李镜也知此事既已应下,便是再推托不得的了,叮嘱丈夫道,“就是要翻脸,也要瞅准时机,莫要给人留下话柄。”
  “我晓得。”
  尽管知此事没有回旋之地,李镜仍是不大放心,面儿上却是不肯露出来,一大早的亲自送丈夫出门去了。
  秦凤仪早朝之后就没再出宫,他依旧是与二皇子一处,此时,三位掌事皇子三位未成年皇子,是的,连六皇子这还不大懂这国之大事的,也被景安帝叫来在一畔旁听。另则就是愉亲王、寿王、闽王、蜀王、顺王、康王等王爵,连带八位在宗室颇有份量的国公,另一方便是内阁诸人,连带着秦凤仪,他是算是宗人府一边儿的。
  康王先说了,“秦翰林既是在宗人府当差,便坐我们这边才合适。”
  卢尚书道,“都是陛下的臣子,坐哪边儿不一样啊。”
  “既然都一样,就请秦探花坐过来吧,我们宗室都很欣赏秦探花的才学。”康王一面说,一面还对着秦凤仪露出微微笑意。
  秦凤仪没想到双方的话题自他身上开始,秦凤仪笑嘻嘻地,“唉哟,真没想到,我竟还成香草包啦。”他一幅美滋滋的模样,却又露出个令双方都有些恶心的十分为难的神色,道,“坐内阁这边,宗室想我。坐宗室这边,内阁吃醋。人缘儿忒好,也叫人为难啊。”他干脆,哪儿都不坐,三两步过去御前,躬身行一礼,站景安帝身边儿去了,秦凤仪笑,“我站陛下这里,正可服侍陛下,也省得你们再为我拌嘴。”他站的那地儿,比大皇子还靠前呢。不过,大皇子坐着,他站着。如此,景安帝左手边站的是秦凤仪,右手边站的是马公公,若不是秦凤仪穿着七品官服,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与马公公是同行呢。
  秦凤仪都站到皇帝陛下那里了,双方也不好再为他这么个七品小官儿斗嘴,大家各安其座,开始说这宗室书院之事,宗室说要建一百所宗室书院,这不是空空的就提一句口号,实际上,宗室这些天也没闲着啊,他们说要建的一百所宗室书院,都是自太|祖年间的第一次分封时,算起的各地宗室情形,来设计的各地书院的建设,那都是有理有据的安排,便是内阁研究来研究去,拿出鸡蛋里挑骨头的精神,也挑不出这份奏间上有什么宗室故意寻事生非的毛病来。
  由此可见宗室的手段也是建立在精细缜密的计划书之上的。
  内阁并没有否决宗室这份建一百所宗室书院的折子,事实上,内阁没有对宗室这份奏章提出任何半点不是,老尚书也没有拿之前在陛下跟前说的那套“西北大旱,户部银钱紧张”的理由过来搪塞宗室,郑老尚书先是赞扬了宗室的折子,然后,户部拿出自太祖年间开始分封各的地诸宗室的人口分布图,郑老尚书道,“一百所书院,不是一个小工程。而且,宗室书院到底要怎么个建法,咱们先前都没经验,依我的意思,先在京城建一所,召些优秀的宗室子弟过来念书,看看可有不足之处。倘有不足,以后的书院便可改进了。”
  闽王笑的温煦,“郑相此言甚是。只是按本王所说,京城到底是天子之地,与我们藩镇之所又有不同。不过,确像郑相说的,先时谁也没建过宗室书院,就是我们这些藩王,心里也没底。只是,光京城建一所宗室书院,这也没个比较,倒不如我们藩镇的宗室书院一并建起来,一共也没几所。这样,书院多了,有什么问题,咱们再一共探讨,之后,就好建剩下的书院了,是不是?”
  闽王这话说得,宗室们纷纷点头称是,就是几位皇子,未尝没有心里觉着藩王所言有理的。连秦凤仪一面听,一面也在点头。
  康王笑,“看,秦翰林也觉着这主意不错,是吧?”这位不知为何,时时关注着秦凤仪。
  秦凤仪就站在御前,他点头是因为觉着,这内阁与宗室明明都互看不顺眼,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咬死你,而且,郑老尚书还安排自己瞅着时机砸场。秦凤仪还以为,这两伙人谈判不定怎么火药气冲天,一言不合就要混战的。没想到,双方却是如此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这也忒出乎秦凤仪的意料了,再摆上几碟时兴的果子,简直就是御前茶会啊。
  秦凤仪想着,这两家也忒会装了,于是,他也装模作样的点头,就听到康王点他的名。实际上,倒不是诸人在关注秦凤仪,大家关注的是景安帝的意思。但秦凤仪就站景安帝身边儿,他那大头一直晃啊晃的,除非是瞎子,人想看不见都难。这个时候,清流不由心中暗道:个秦翰林你是不是早上没睡醒,你瞎点什么头啊!
  人家秦翰林可不是瞎点头,秦翰林还道,“嗯,我觉着,闽王爷的话是挺有道理的。”
  啥?
  宗室们都觉着自己幻听了,清流们脸上却是不大好,以为秦凤仪这是见宗室情形大好,要叛变哪!
  蜀王立刻笑道,“秦翰林果然有眼光,记得秦翰林以前说过,你少时也颇是纨绔,后来发奋,一举考得探花!我们宗室子弟,皆是太|祖皇帝子孙,老话说的好,浪子回头金不换,他们现下是贪玩儿了些,只要奋发,想来以后也会大有出息的。”
  秦凤仪点头,“就是块儿木头,好好长,去了身上的旁支杂蔓,也能长成栋梁的。何况,宗室皆是太|祖皇帝的子孙,我听说,太|祖皇帝可有本事的人啦。像我家,祖上十八代都是平民,我都能考中探花,你们宗室,奋发的话,肯定要比我还强。”
  宗室脸色大为好转,想着,莫不是这小子突然改邪归正,又想来跟咱们好了?不然,如何这般拍咱们的马屁?蜀王亦笑道,“只盼应了秦翰林这话才好。”
  清流们气得,一个个的恨不能用眼神戳死秦凤仪。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们家孩子想超过我不大容易啦。”秦凤仪道,“我能念四年书就中探花,一则是我天资过人,二则就是我长得好,这两样,宗室里便少有人能及啦。”秦凤仪习惯性的露出个招人嫌的得瑟样,他继续道,“三则是因为我有个好老师,我师父可是方阁老,他老人家年轻时就是状元出身,又是个大有见识的人,你们现在能给宗室子弟请来这么好的先生?”
  秦凤仪其实自己对于宗室书院也颇有想法,他为啥做炮灰都想过来旁听啊,就是因为,他也十分想就国家大事掺一脚好不好。秦凤仪是个会抓机会的,眼下这机会,他再不能放过的。而且,听着宗室与内阁啰哩啰嗦的你来我往,他也听出了一些门道。宗室是想在自己藩镇也建书院,内阁呢,是只想建京城宗室书院,藩镇的再等一等。秦凤仪一时想不透这里头的缘故,却完全不影响他对于帝心的判断,他知道,陛下在这上头是偏着内阁这边儿的。秦凤仪自己是跟着景安帝的,他组织了下语言,便道,“你们说的,多建几所书院以做比较,听着的确有道理。还有内阁说先建京城书院看看书院建好后可有什么纰漏。唉哟,一个书院,能有什么纰漏啊,无非就是个上学的地界儿。京城就有国子监,正经的书院,我二小舅子三小舅子都在国子监念书,仿国子监来建,总不会有差子吧。书院有什么要紧的,无非就是几间屋子。屋子是死的,难的是好先生难寻!你们各位不是王爵就是国公,家里孩子们也都念书,给亲生孩儿们找先生,定也是当地名流,结果如何?瞧瞧你们各家孩子们把书念的,真个乱七八糟。就你们这个,自家孩子的书念得一塌糊涂,你们还说建书院哪。盖房子的事儿,你们兴许能成,如何请先生,如何安排课程,如何叫那些坏小子们认真学习,你们成吗?”
  话到此处,宗室们再不觉着秦凤仪是要改邪归正了,原来这小子是欲抑先扬啊!倒是清流们,一个个露出欣慰模样,想着秦凤仪到底是个明白人啊!可不就是这个理,你们宗室知道怎么教导课业,开办宗学么?
  卢尚书不失时机的插了一句,“宗室诸王不懂,咱们礼部就是管这个的,王爷国公们放心,这事儿交给下官,下官定能安排妥当!”
  顺王不服揉揉手腕,握着钵大的拳头,瞥秦凤仪一眼,道,“谁就是生下来什么都懂的,不懂还不能学啊!秦凤仪你能自纨绔学成个探花,我就不信我不能把书院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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