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怎么行得通呢?每隔几年,都会选新的丫头上来的,我们早晚,都要出去的。”
“是啊,不过到时候再说吧,也许那时候我就真想男人了呢?”
“好你个鬼丫头,人家让你说住了,你倒又转出弯来臊我,看我不打你!”
两人小声嘻戏打闹了一会儿,见太太一点儿也没被吵醒,都捂着嘴笑起来。
虽是早早上床睡觉,仍然觉得困盹的王桂枝强撑着去给贾母请安,贾母心疼道,“知道你孝顺,也不必拘泥在这一时,既然爱困就好好睡觉去。”
王桂枝笑道,“我大嫂子跟侄女从金陵过来了,今日请宴,我还得过去一趟。”
“虽说是你嫂子,可也能过来看你呀,非要让你过去不成?”贾母见她眼神迷离得,活像那小鹿,不由好笑道,“你也不怕到时候一头扎到那饭桌上。”还是让依人备了礼出来,“去吧,早去早回。”
想着不如把元春领去,王桂枝又道,“还想给您讨个人,给元春告一日的假,让我陪我一块儿去。”
“好吧,带去比比,看哪家的女儿更好。”贾母哈哈笑着,又让人给元春拿了件桃红色雪青挑边金刻丝披风。
坐在马车上,王桂枝拉着元春的手,眼皮子直打架,元春把靠枕摞起来让王桂枝歪着,自己陪在一边跟母亲说话,“这回这个弟弟肯定安静,以后说不定怎么爱睡觉呢。”
“是啊,这回准是托生了个睡神……哈……”王桂枝本想跟女儿说说话解困的,结果还是没说上两句就睡着了,一路睡着到了王府才被摇醒。
王家大嫂有意想摆点架子,不料冯贞兰却不理她,也不摆当嫂子的款,亲自去迎,自己也只好站起来在门口等着,王熙凤立在母亲身后,一双丹凤眼也朝外张望着。
只见姑妈扶着一个身量不高,娇小玲珑的女子进来,她穿了一身杏子红百子刻丝灰兔小袄,玉色盘金彩绣绵裙,外头罩着一件宝蓝刻丝八团褂子。别的打扮也就罢了,只项上戴着那赤金盘凤璎珞圈还有下面坠着的宝光夺目,就得彩绣辉煌了。料定必是神妃仙子般的人物,再一细瞧,却只是肤白雪净,小家碧玉中人之姿,只是看着年轻,透着一股孩子气来。
却见身边立着一位与她差不多年龄的姑娘,肩若削成,长挑身材,腮凝新荔,朱唇皓齿,见之忘俗,王熙凤便打起全幅精神来,有意与她一比高下。
元春也见着了一个烈焰如火的漂亮姑娘,见她直望着自己,便抿嘴朝她一笑,想来这就是熙凤表妹了。
王桂枝困的不行,总算是见过王家大嫂跟自己心心念念的王熙凤,把礼物给了她们,再瞧一眼侄儿手里拿着个摇铃睡的正香,越发不得了,立时脚都要软下来,冯贞兰忙让人扶着她到大小姐的闺房里去睡。
王家大嫂不禁嘴歪,“就困成这样,夜里不曾睡过吗?”
冯贞兰也觉得奇怪,叫来跟她身边的彩云一问,早早就睡觉了。偏头一想,越觉得不对,又不是头胎,贾府还不是由着她吃,就是再不够保养,也犯不着一天困似一天。“让大夫瞧过没有?”
“府里的张大夫说太太脉息健壮,好着呢,他也不知道太太为什么总是困。”彩云想着,“眼下一日最少也要睡七个时辰呢。”
王熙凤只觉得无趣,听爹跟娘说,在京里的二叔最疼这个姑妈,她嫁出的荣国府也是她最有声威,却没想到姑妈竟是这样,说话细声细气温柔,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倒是表姐长的标致,穿戴也十分好看,有心想与她攀谈。
可惜元春此时一心都在自己的母亲身上,哪里注意到王熙凤眼里的跃跃欲试。
冯贞兰已经拍板决定,“再请个大夫来看看,要是还拿不准。”她皱着眉头转了一圈道,“我领着去大若寺看看。那里的文萃大师精通佛法……”见王家大嫂还在这里,“嫂子您领着姑娘们玩会子吧。”
王家大嫂却想跟着去看热闹,这些鬼法厌胜之物,她早想见识一番了,看来还是京城的人厉害,在金陵只消直接打杀了,哪里会用这些法子。
赵姨娘听说太太今日去王府了,乐得直拍大腿,把好容易找门路化成梳头婆子的马道婆送给她的东西放在枕头下面,再去打听老爷在何处。
知道在梦坡斋,更是乐得换了套小衣外衫,套上金枝花鞋,就往小书房走过来。
太太怀了孕,这都是第三胎了,还吃酸拈醋,把老爷管得严严地,连一丝缝也不肯透,好不容易这母老虎不在家,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然等太太把那什么避孕的套子弄回来,就是让她们沾身也没用了。
贾政再次翻看着手里申请转部的折子,内心十分犹豫,他已经在工部打熬了这么多年,若是此时转去户部,基业也就散了。可工部四司,也难有外派的差事。正难做决定的时候,当头被一阵香风而扑,倒吓他一跳,双手撑开一看,才知道是赵姨娘,“你过来干什么?”
“老爷!老爷您怎么说这样的话!”赵姨娘眼波勾媚得望着贾政,“老爷您好狠的心……”说着,那蓄得尖长的指甲轻轻在他的胸口上画着圈。
“……快出去!”贾政胀红了脸,他虽因赵姨娘的动作有些情动,可一想到夫人那时候对着儿子说的话,又想着她那样小性,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要是知道自己……
“放肆!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快回去,我只当你从来没来过。”
赵姨娘咬牙深恨,“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当初您可不是这样对我的!也不知道太太给老爷灌了什么**药,竟把老爷迷成这样!她也太过醋性了,不要说一月里头分我们两日,就是一年里头,也没让我们两日呢。好容易不在家,老爷您怕什么,我保管不说出去!”说着她凑上红唇,勾住贾政的颈脖往下勾。
“胡说,我怎么会怕她!”贾政正要喝斥她,就听见一小厮在门口跪了下来,大声道,“舅太太请老爷赶紧去大若寺。”
贾政一把将赵姨娘推开,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道,“备马,马上走。”他又转头对赵姨娘说道,“快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赵姨娘面色几变,有心想把书房东西都给扔在地上洒它满地,却又不敢,只得恨恨得回到屋子里,哭着把马道婆给的东西给扔到火盆里烧了,“没有!根本没有!”可恶,白浪费她五十两银子!
“怎么回事?”
贾政来到大若寺,一个小沙弥引他到一间禅室内,夫人正睡的香甜,旁边元春丫头们却是如丧考妣,蹙紧了眉头问道。
“大和尚说,母亲是让人下了咒,要是找不着下咒的人,说不定会一睡不起。”元春抽抽泣泣得说了,见着父亲来了,又扑进贾政怀里大哭起来,“舅妈说母亲睡的太多了不对劲,找来让大和尚一看,就说……”
怎么可能!应该是骗人的吧?
贾政心里迷糊,拿手摸了摸王桂枝的脸,鼻息均匀,面色红润,怎么看都只像是睡着了。他干脆大力摇晃起来她来,“夫人,夫人,快醒醒,醒醒。”
“叫不醒!刚才就是怎么叫,怎么叫母亲都没反应!父亲,怎么办啊!”元春大悲着。
贾政心里也慌乱起来,“你舅妈在哪里?”
“在那边,那个大和尚说他不会这些,舅妈就捐了五百两香油钱,一定要让他想法子。”
这简直就像个骗钱的下的圈套,贾政把彩云叫到跟前,“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的?不是说今日跟金陵来的大嫂子见面吗?”
彩云不敢再哭,将情形细细讲了,“移到车上的时候还轻轻哼哼来着,到了这里怎么推就推不醒了!”
“你们,有没有离开过夫人半步?”
贾政还是不太相信鬼神之说,觉得可能是被人下了药。夫人怀孕,本来就爱困,张大夫明明说夫人脉息很好,他在府里这么长的时间了,没可能欺骗他。突然来到这大若寺,就叫不醒了?莫不是又是一所欺瞒世人的假寺,偷偷给夫人喂了什么迷药睡药,让他们着急添香油钱?
作者有话要说: ……就再干这么一次,下回再也不敢了。
我也要困死了……
第81章 八字
“不敢离开半步, 一直跟在太太身边。”彩云肯定道,就是因为太奇怪了, 所以大家才惊慌得不得了。
贾政回头看着夫人平静安祥的睡容, 心里渐生焦躁。左思右想, 只得先让她们守在王桂枝跟前,哪里也不许去,自己打马回贾府, 先把张大夫带去看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 还没走到夫人屋里,就听见两个孩子的哭声, 因夫人不在, 早有人去报知了贾母, 老太太此时也正着急呢, 见着贾政回来,忙道,“也不知道怎么了, 孩子们哭闹的厉害, 把去你老婆接回来。”
一听这话,贾政心里一酸,哪敢告诉母亲夫人此时正在大若寺人事不醒,勉强应着, “是,儿子这就去接。”
“还不快去!”见他还立着,贾母瞪眼拄了下拐。
听着小孙子小孙女哭得小脸通红, 老太太心疼坏了,着急得坐立不安,早知道孩子们离不得亲妈,就不让她出去。照这样哭法,把喉咙都要哭坏!
李纨忙扶住老太太坐下休息,“老太太别着急,一会儿太太回来了就好了。”
“你婆婆例来是个稳重的,怎么今天一出去就不回来了!也不想着想着点孩子!”
这话李纨倒不好答,许是难得见一回家里人,一时忘了时辰。
“肯定是舅太太留的人,老爷一去接就回来了。”
贾政急忙带着张大夫回到大若寺,满心期盼夫人已经醒过来能对他说话了,结果进门除了能听见念经呢喃木鱼之声外,只时不时能听到低低得抽泣之音,心都快凉了一半。
“快看看!”着急对着张大夫便道。
张大夫见此情状,心里疑惑却顾不得问,忙抬手仔细摸脉,甚至连足经都不顾体统得摸了,他站起来肯定道,“光看脉象,脉息如滚动充盈,太太非常康健。”他犹豫着,“要不我试试用金针扎上一扎?”
“且试无妨!”贾政一听有了主意,忙答着。
“只因太太怀有身孕,这要是行针,怕对胎儿不利。”张大夫不敢肯定得保证有效,万一扎了针,太太还不醒,那可怎么办!
看着夫人,贾政咬牙道,“你扎,大人好了才是正经。”也顾不得孩子了。
张大夫便由彩云彩霞侍候着洗手,“先试一下脚底的涌泉穴,借姑娘的发钗一用。”
彩霞立拔下自己头上的给了张大夫,由他在太太的脚底刺压。
彩云惊喜道,“有,有反应,太太皱眉头了!肯定是太太觉得疼了!”
贾政便跪下来捧着夫人的脸细瞧,声声呼唤着,“夫人,夫人,快醒醒……”轻轻拍打她的脸,根本就没人回应,一想到若是她就这样撒手离他而去,贾政只觉得肝胆俱震,头晕目旋,几滴泪水便滴在了她的脸上。
张大夫急得满头大汗,见簪子不成,咬牙又让人移来烛火,从医箱里掏出针炙包来,选了支三寸长的在火尖上烤了烤,才手速如电,将针直□□了穴心。
“太太,太太出汗了!鼻尖上冒汗了!”
彩云这回见得真真得,“快看啊,有用的,太太的鼻尖上有汗珠。”
贾珠避开脸拿袖子把眼泪抹了一把,低下头细看,果然她小巧的鼻尖上有着几点微汗,顿生希望,“张大夫,有功效!”
累得浑身大汗的张大夫由彩霞拿帕子擦了额头上的汗,朝她轻点了下头示意,又轻轻捻动银针。
冯贞兰把香油钱都添到了两千两,把一干僧人都说的心动,可惜大若寺里只有文萃大师较通此道,他都不敢接,人家可是王家贾门的贵夫人,绝不是能随便糊弄的。
把冯贞兰气得恨不能拆了这寺,咬牙见王家大嫂手里还拿着小姑子的玉,一把夺了过来,“好个嫂子,眼看着小妹这样,你就是做也做个着急样子出来,还有心思把玩她的东西!呸!”她也是急得晕了头,拿了璎珞圈又忙朝着屋里走过来,腮边上早带上了泪,明明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要是真这样好好一个人就这样去了,到时候她怎么跟老爷交代。
见着贾政,见他也是满脸忧愁,“怎么样了?”
“正在行针,倒有点效果。”
贾政见是她,赶紧站起来答话。
冯贞半手一挥,“你只看着她,不用管我。”
那宝光在贾政眼前一闪,他不由问道,“这不是?”
“噢,刚才大嫂看这东西稀奇,妹妹又睡着,就取下来给她看看。”冯贞兰顺手把通灵宝玉交还给贾政,眼珠不停往下掉,她拿帕子掩住,“看她这个样子,我真是心疼。”
贾政茫然接过玉拿在手上,谁不疼呢?
他缓缓坐到王桂枝跟前,去握她的手,不料过了一会儿,手心就有点痒意,贾政顿时瞪大了眼,看着夫人的弯弯浅眉蹙在一块儿,细碎的唤疼,“疼……”
“疼!她知道疼了!”贾政高兴得同手同脚,蹦起来差点儿跌跤,渐渐他的目光移到手上的璎络圈上,忙轻轻扶起她的头给她挂在脖子上,果然更见她睫毛颤动,好一会儿便睁开了眼。
眼看天都黑了,别说王夫人没回家,就是去接人的贾政也不见回来,两个孩子哭得声音都开始嘶哑了,更让人听着心慌心疼。
贾母打发了几拔人都不见人回来,越发动气,“人都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就是有了什么事,也不事先来回我一声!”她看到李夫人,指着她道,“你男人又去哪里了,整天不着家的胡闹,让他去把他弟弟快给我带回来,看我捶他不捶他。”
李夫人接连应着,“马上就让他去。”她走到门边,让婆子赶紧去找贾赦,先去把贾政带回来才是。她只是不明白,弟妹何时这样不懂事过,就是二弟,也不是那样无理糊涂的人啊。
她挺着肚子,贾母虽生气,还是没让她仍坐在椅子上,让她来榻上坐,“你歪着,都是他们不懂事,我才发火的,你多担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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