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一声冷哼,端起茶喝了一口,“嗯。”
彩霞低下头续道,“星儿她娘哭天喊地得,说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她一提星儿跟见了仇人似的,老太太嫌她烦,塞了嘴关到柴房里去了。”
“星儿呢?”贾政抓住重点问着,一个二等的小丫头,能认得几个字?能知道夫人的年庚八字?
“派人去找了,还没找回来。”彩霞小声道,这话听着就不像,无端端一个人怎么会找不着,若说没有缘故那是不可能的。
“哼。”贾政皱着眉头站起身来,“我们房里都查了没有?”
彩云忙道,“全部查过了,没有再多一件东西。”
“就是姨娘那边……”彩凤顿了下,想着她娘说的赵姨娘今天还跑去了老爷的书房,呸!要是没鬼她才不信呢。
“这事都没敢告诉太太知道,姨娘那里也没敢惊动。”她又忙补充说着,虽是怀疑,但也没个证据,不敢妄言。若是赵姨娘闹起来,那才真是好看了。
贾政明白她们是夫人屋里的人,要是说让她们去排查,免不得会让人误会,万一有个什么,还以为是夫人容不得人,是栽赃嫁祸。他抬手道,“东小院那边我去安排。”
正说着,门口琥珀拿着蜡烛进来,小声对贾政道,“老太太请二老爷您过去。”
贾政失色道,“老太太竟还没安歇?”
“是,老太太定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敬大老爷大老爷珍大爷也在那边呢。”琥珀恭敬道。
贾政站起身来,由丫环们帮他穿好衣裳,自有人在前面提起灯笼照路,“你们分成两班,一班自去休息,免得太太明天起来无人服侍。”
“是。”
他快步走到荣庆堂,果然见老太太拿着拐端坐在榻上,旁边坐着他大哥,还有敬大哥跟贾珍都过来了。
贾政不由十分歉意,“劳烦老太太并各位哥哥兄弟们,实在是贾政的不是。”
不等贾母说话,贾敬忙道。“嗳,这是什么话!”他宽慰道,“闹出这样的事,一家子骨肉都不关心上意像什么话。再说听珍儿说跟我那边也少不了干系的。”
贾敬是贾赦找不着人,不小心打扰了的。他在真味馆吃着五香蚕豆,正听着那评书说得有趣,开始李夫人让他去找贾政,不知道什么事他也没往心里去,听完了一回才骑上马去找。来到王府,王子腾不在家,冯贞兰等早去了大若寺。他没进王家的门,只问两声门子,门子又怎么会知道主子去了哪里。
衙门那里也没人,贾赦这才抓了瞎,贾政的行踪一向很好确定的,派了几个人也找不到,他没了主意,回去吧,没找着人母亲肯定不高兴,便想着在东府这里躲上一会儿,只等着贾政自己回去就没事了。没想到贾敬知道他过去了,忙出来迎 ,又问他有什么事。
贾赦哪里知道什么事,却是尤氏是新媳妇,万事都小心翼翼的,什么事都上心怕犯了错。又有王桂枝自她嫁进门便大力照顾周全,格外关切。还有宁府的一些人也早等着机会想把赖二的位子夺到手,眼见有了这机会,忙打听得比什么还仔细,东西两府又离得近,贾母知道的,她没过两个时辰,也就知道了。
贾敬既然问道,这些偏门杂学也就知道两分,便干脆领了贾赦贾珍过来,见了那些东西,他拿抄的经文包了准备回去垫下香炉下念上几篇经化化。再者他深觉可耻,自己算是个道门中人,却也护不得家里人受歪门邪道的侵害,那他修得是哪门子的道?
贾母却看向贾政,她拿手柱了下拐棍,“你说,赵姨娘今日去你的小书房,跟你说什么了!”
贾政顿时胀红了脸,当着大家的面前,他如何能说得出口,不禁低下头支吾不语。
“哼!都是你惯的!要不是你平日里高看她一眼,如何能纵得她那样轻狂了!所有来往人口都查明白了,只有她找了两回梳头的婆子进屋子里,有一回还给了五十两银子,她的头是金子做的吗?梳一下头要五十两!”
见贾政这样不好意思,贾母以为他因儿媳妇有孕,便趁着儿媳妇不在要玩乐上一回,其实若单是如此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也眨一只眼闭一只眼,帮着他瞒混过去不让儿媳妇知道,大家消停平静也就算了,男人都是这样,跟馋嘴猫似的,那赵姨娘原也是他的人。
可一细查就不像了!跟老爷避着主母偷欢不算什么,敢私底下瞒神弄神弄些厌胜之物来害主母,那就是胆大包天,肆无忌惮!这样的事都敢做,那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以后一有个不顺心的,那不是还要害她的孙儿们!
贾政见母亲如此动怒,忙跪下禀明,“儿子实在不知道这事,请母亲先消消气,千万别因为贾政气坏了身子。”
“就是,老太太千万别因这些小人生气,让叔叔受了委屈。我看这事怕也不是那赵姨娘干出来的。”贾珍听尤氏说了些原委,心中分析觉得只怕是二太太风头太盛,条例定规定的严格,让那某些“老奴们”受不了,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作威作福,见赵姨娘想争宠便扯了她的狐皮,也是想着就算是事发了,一并全推到赵姨娘身上,他们仍“干净”抽身,下回再找到什么机会,仍再猛猛扑上来咬上一口。
贾母忙问他,“怎么说?”
“这……”贾珍又有些羞怯,毕竟屋里都是他的长辈。
贾敬哼他,“还不快说,等着我来请你说吗?”心中却有些高兴,到底经历了些事,知道事理,懂事了些。
贾珍谦道,“那就请叔叔坐下,容侄儿细陈。”
贾赦就一把将贾政拉起来坐到自己身边的位置上,啧啧啧,他家里的事比戏文上还热闹呢。
贾母笑道,“还不快说。”
“侄儿已经派人去查那个梳头的婆子了,先只打听出来,是从南边那里修了个王母道经、大光明菩萨下来的,咱们府上的太太们厌烦这些,所以并不知道,倒是她挂单那个水仙庵,这段日子以来也跟南安郡王府跟锦乡候有了交道,据说她极善鼓吹点那什么大海灯,可让大光明菩萨现身保人昼夜平安,一日里单是香油就得四十八斤呢。”
啧啧,贾母以前也会照应水月庵每月香油节礼的费用,一月不过三百斤油,她轻轻摇了摇头,果然像儿媳妇说的那样,这些佛僧道婆哪里会保人平安,不过是收了你的钱,就不会下手毒害罢了。你要是给他们钱,他们就给你念些假经,哄你高兴,看你不理他,从你身上捞不出油水,他就会想尽办法下套子让人来信他们。
贾珍续道,“大家都叫她马道婆,她时常帮别人办事,倒有不少信她呢。”
“快去拿了她来!”贾母一听便道。
贾珍有些犹豫道,“咱们为着什么去呢?真闹出来,大家脸上反不好看。”不过是个假道婆,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弄到牢里头去,让二太太随便递句话,保管这个马道婆恨不能早想下辈子。
“这个人咱们随便一指甲就能收拾了,只告诉了她二太太生辰八字的,才真正是恶毒之人,这等黑心种子,若不早□□,这回不成,他们定要再想下回。这次要不是老太太福气保佑,先发现了东西……家里陈设多,丫环仆人来来去去,下回若是放在梁上,花瓶桌底下等隐秘得的地方,一时哪里能发现呢!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啊!”
贾珍虽低着头,眼里却满是跃跃欲试,那些个老奴,特别是焦大赖二等领头的,居然连尤氏的面子都不给!不看僧面看佛面,尤氏再如何如今也是他贾珍的妻子,当家的奶奶,竟然随意派不动他们,早以前他就想跟二太太一样,收拾这些人了。什么祖宗的家业不能让他们这些人给糟蹋了,祖宗打下来不就是为了给他们后辈的嘛,自己没有好祖宗还想拿他的主意!啐!
再说一个焦大也罢了,算实有大功,老爷也弄到自己身边,他人虽倔强,忠心却是真的。其它人,哼,看珍大爷不好好收拾你们,让你们还敢炸刺不敢!
大家听了都点头认同,这回是想害王桂枝,下回说不定就要害他们,贾母思索了下,“那这事就交给你吧,你二个太太都怀着身孕不方便,你两个叔叔,哼!都不中用!左爱一个右宠一个的,自己的夫人也不心疼,我老婆子来疼!有什么事,你直接来回我,二太太那里还是暂时要瞒着。”
贾珍恭敬道,“是。”
贾赦瞪大了眼,这关他什么事!可话是亲娘说的,只得打开扇子吹胡子瞪眼朝弟弟努嘴,出了贾母屋门就糗他,“你可得意了,怎么样?书房里,是不是别有趣味啊?”这么一说,他好像还没有在书房里试过呢?
他把扇子刷得合起来,在弟弟耳边问道,“好玩吗?”
“去!”贾政气得无法,脸上带着怒意薄红。
“害什么羞啊,我们俩亲兄弟,有什么话说不得的!哎,别走啊!”贾赦看着贾政匆匆往院子里去,耸了下肩膀,啧,做都做了,说两句又怎么了,总是这样摆正经脸,谁没干过那事似的。他怎么没想到了,书房里红袖添香,不错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扑倒我的小妖精,为什么我的空调没有27.5度,这世上真是为了半度为难~
如无意外,今天加更爱你们,给我爱的摸摸哒,啾啾~~~
贾政:……我又被冤枉了!
第84章 莫名
贾敬跟贾珍回到宁国府里, 知子莫若父,但这家业也是要交到他手里的, 便也由他去办,只交待着, “凡事小心着些, 既然老太太不想让二太太知道,就别惊扰了她。”
“是的,父亲。”贾珍突然想到,这不是正好派焦大来使的时候嘛,得罪人的事, 就让他领着头去干。“还请父亲让焦大来搭把手, 咱们府里的人没有他不知道的, 就是西府里也清楚个七八分。”
“好。”贾敬让人叫来焦大,和善吩咐道, “还请你盯着点珍儿, 他到底年轻压不住那些人,再说有这样恶毒的人, 犯下这等黑心的事,实在是不能再容忍。又怕有故意牵连的, 得有个像你这样积年的老人公论。”
焦大心里满满都是得意, “定当帮主子清理了那帮子下流东西。”
隔日,早早冯贞兰便上门来看王桂枝,贾母亲自接待了,两人交流述话之后, 冯贞兰拍着胸脯打包票让那个什么马道婆不得好死,也同意配合暂时瞒着小姑子,说完话一阵风似得又刮回了王府。
王家大嫂见她雷厉风行,端坐于堂上安排家中事务,对着一脸艳羡的王熙凤道,“你看看,像你婶子这般,才算是嫁了个好人家。”
“嗯。”这点她认同,王熙凤点点头,她也知道母亲带她来京都是为着什么,就是为了她后半生的依靠跟幸福,她心里模糊着想着,那个人一定得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一看就会让人觉得可靠有担当,她自然也会当个贤内助,像婶子一样样样都办得妥当风光……
冯贞兰拿了王子腾的名贴就派人去找九门步军巡捕三营统领,“你找着李老爷,直跟他说,这个马道婆私底下开坛做法,拿人的生辰八字来恶毒害人,犯到了咱家里人头上,定要把那些东西都烧毁弄干净了才好。别的事由他安排,明正典刑!”都是熟人,又是正经苦主,就要把话说的清楚明白,免得让人猜来猜去反倒办差了事,到时候岂不没面子。
水月庵、水仙庵,啧,小姑子肯定命里就跟那些庵堂犯冲,冯贞兰心里这样想着,等王子腾休沐归家,细细跟他说了,“当时妹子人事不醒躺在那里,我都快吓晕过去了!这时候心肝还跳得快呢!”顺便又告大嫂一状,“大嫂还觉得我跟妹子故意演戏糊弄她呢,只顾着拿妹子的宝来赏玩,其实我哪里没有帮熙凤留意好人家,只是一时之间,这人选也不可能立马就有啊,大嫂的要求还那么高……”她娇道,“人品家世模样,那是样样都不能差的,我们家的大小姐,都没她的眼高呢。”
王子腾平时常听夫人说这些,权当拿来过过脑子。什么庵堂假庙,看他不找个机会都给抄了,别说这些小庵小庙,就是那些占地千亩的大寺,只怕等太子当了皇帝,也要收拾的,户部里年年亏空,有个水灾旱涝的总说没银子……
“挑了几个,不是这个不成就是那个不愿意的,我看她真是想嫁到宫里去了。”冯贞兰跟王子腾相处这么久,知道他脑子转的极快,别说她在这里说话,就是再多两个人说话,他也能都知道出了什么事,所以自顾自得说着,并不以他不接话而觉得不快。
王子腾这才道,“不会的,大哥不蠢。他要是想把女儿嫁到宫里,不会这么教女儿的。在宫里生活,光聪明机智是不行的。”能守得住寂寞才是头一等。
“真的?”冯贞兰一听他这话也就放了心,别人倒还罢了,只要是他王子腾的亲眷,真要入宫,就凭他的品级,最低也有个嫔位了吧。她才不想看到王家大嫂得意呢。
“嗯。”王子腾换了个姿式歪着,“接着说。”
在夫人这里,才能什么都能听到。也别小看妇道内眷们的琐碎小事,多少大事便由此而起呢。
冯贞兰拿了些家事的事说了,又续着道,“你知道妹子的真味馆的,生意可真是红火,据说预约都排到四五之日后了。虽说她说要想生意一直这样,定不能在附近开分店,只有独此一家才行,那咱们可以开到别的地方去嘛。咱们有商队,走远些也不怕。别人还以为我在真味馆里掺了股呢,谁知道我根本没从里面占一分利!”她虽不说眼热,到底也觉得这是门好营生,每日里的流水银子淌,她也想要啊。
王子腾想着妹子特意给他留的雅间,谁都要定位子,只有他不论什么时候去都行,心里高兴,“你还缺银子使不成?她就这一门生意,整个商队还不是握在你手上,做嫂子的还是要心宽些。”
知道他心里有数,独疼这个亲妹子,冯贞兰笑道,“那不是看着真眼热嘛~”
“你问问她,要是能办就选在山西去试试。”王子腾想到了一点事,心里划算起来,到时候不论生意成不成,他加倍贴补妹子就是。
“山西?为什么要去山西,我们又不认识……”见他眼神看过来,冯贞兰立即应了下来,“我知道了,会跟妹妹商量怎么在山西开好馆子的。”
“嗯。”
王子腾闭上眼,“你有话就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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