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
贾政才觉得心里好过点,又听出一丝不对来。
夫人竟然想着把孩子们都带上任,这,这哪里行呢,就是他,他同意,老太太也不会愿意啊!
“当然了!您好不容易派次外任,我听说外任的任期不过三年,别说元春长这么大,从来没出过远门,您好意思有这样的机会,却不带她出去见见世面,她可就要嫁人了呢?再说宝玉、美玉,咱们要是不带上,回来的时候,他们都不认识我们了,那可怎么行呢!就是小的……既然哥哥姐姐们都带上了,怎么好就剩下他一个呢。”
王桂枝出去玩的时候,有机会一定得带上孩子的,不是说什么享乐,哪怕吃住节省一点儿,不买什么纪念品都行,而是有时候出去真的会看到不同的人,见识不同的地方风情,那种经历与感受,就是书本上也不能全部给予。
见丫环们已经体贴得都走出去了,王桂枝想着能够全家旅行,也走到贾政身边拉住他的衣袖央求着,“机会难得啊!您想,人这一生时间也就这么短,咱们俩都是快要四十的人,这次错过了,可没有下回啊!老爷~”
可惜自己不够漂亮,又还在月子里,不然就是不要脸勾-引他,也一定要让他松口答应!
贾政被这样扭糖似的撒娇,某一瞬间竟荒唐得觉得夫人跟要糖的小儿一般,心里又觉得好笑,却又觉得可爱,不禁按住她扯袖子的手握住,“别闹,这旨令都没下呢,还没做准。”
“我哥哥说的,应该不会错吧?”
王桂枝想着,他不是四大家族里官最大的一个吗?很多红学家都说,要是王子腾不死,元春说不定都不会突然无故在宫里出事去世呢。只因为最有力的支柱王子腾不在了,忠顺亲王才向这个看似风光实则内囊而起,代表着某派系的贾府下手。要算账了,罪名自然是随便都能抖落出来的。
不然对皇上而言,像贾府这样不往官路上走,就在家里享乐的,就让他们四代而绝就是了。
哼,提到内兄就这样信任肯定,贾政嘴微一抿,“那谁知道呢,天恩难测,反正圣上也不一定能看得上我。”
“是啊,谁知道……”王桂枝正复合着,见他眼里有火,用力把她拎到榻上,狠狠咬了一口她的嘴。
干嘛啊!她说错什么了又犯病了?
新君冷笑着提笔写下朱批,又打开另外一篇折子,“怎么?他们真的按捺不住了?”
王子腾立着都觉得背后生寒,“是。”
要不是当初妹子提醒,谁知道太子转眼就成了废王,新君竟会是眼前这位呢。当初沉默少语,好像并不出众的四皇子忠和亲王,当时光论大行皇帝的恩赏也是最低的,好像受到的呵斥也是最多的,万万没想到啊……
“也是,再不动手,等我的位置坐稳了,他们就更没办法动手脚了呢。”新君又画上一个红艳艳得圈,“我那好六弟,没去找你?”
以前看不出来,今上的威仪真盛啊!
王子腾小心答道,“派了门下一个长史过来,说是想给我的侄女儿提亲。”
“他倒是想的挺巧的,给谁提呢?他的哪个儿子?要想给您这个京城节度使,管着三万兵马的主帅,最少也得是个侧妃吧。”
虽然话极淡,可王子腾却觉得头悬利剑,“是大公子。”
“嗯,你答应了没有啊?”
“臣岂敢高攀,再说臣的侄女儿已经许了人家了。我大哥无官无职,没资格参选,故而来了京都就定下了人家。”就是没有也一定得有!
放下手里的笔,新君端起成窑茶碗,盖子轻轻拔了一下,发出极轻微清脆的声音,“许得哪家啊?虽说是无官无职,到底也是都太尉统统制县伯王公之后,弟弟可是京里的一品大员,手握军政大权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好许人?又或者是今上看中了什么人?可今上一向不是个好色的,如今三宫六院都没住满呢,跟皇后感情相合,膝下两个王儿都是出于正宫。
不是为自己选,难道是想配给皇子吗?
王子腾想到这里,背后的汗更是凉津津的,不是他觉得侄女儿不好,而是让她进得宫门,才经历一次皇子争权,这一嫁只怕日后更多纷争。不行,断不能让今上以为他有攀龙附凤之心,且熙凤的个性就是争强好胜……绝对不行,看来上次柳大人说的自己的孙儿不如拿来一用,他正想张口。
不料新君又言,“怎么?难道配的人太低,说不出口,也是,三品以下的官儿也太小了些。”
看来又不行,王子腾咬牙道,“不是,因是配得贾府大房长子,所以……”他记得之前夫人跟他提过一句,说是当时贾赦之妻李夫人让妹妹问他王家,有没有跟贾琏相配的女孩子。
“原来是贾家。”四大家族,连络有亲,这倒也罢了,新君想想。这样也好,到时候有什么不好,不论拿哪一家开刀都行。
“行了,你管好你的兵别乱动,看好九门。下去吧。”
“是,臣跪请圣上万安,臣告退。”
王子腾倒退着走了几步,才转过身往外面走去,三月间的天气,他连鼻头都是汗。不过好在,也算是又平安渡过一劫了。
只求各位亲王,少折腾些吧,今上当初可真真是扮猪吃老虎,眼下也没忘了这本事,外松内紧得扎了个大口袋,只等着想窜天的往里面跳呢。
也等赶紧告诉妹子一声,统一一下口径,也不明说,到时候再看看今上的意思,要是想不起来随便找个借口免了也行。不过想想,正嫁到贾家去,对侄女来说,可算是不错了。
有个亲姑母照顾着,贾赦贾政长的都不差,想来贾琏那小子上回看着也算机灵,也算可配了。
这事不过王子腾转念一过,他更担心的是贾政。
本来他猜测今上的意思,一旦登基上位只怕就要接着当年他曾办的事,查办各省亏空或者严防水患,他这个重要位置肯定是得换给新君自己的心肝人来坐的。山西人在朝廷里的官员多,地方盘根错节,弄虚作假、粉饰浮夸可是最严重,也是最难办的。
他是防着自己要去,才让妹妹在山西开分店,打算往里面安插人手探听底细,官场也如战场,知己知彼才能对敌,可怎么也没想到,今上居然派了贾政去山西当布政司。
这不是把他妹妹给坑了吗?别说贾政一直以来都在京里当个学差轻松官,办事能力实在难说,到时候被山西人弄得灰头土脸,回来受圣上责问……
他一去最少三年,他妹子不守了活寡?
一想到这里,王子腾不由大叹,当今皇上的帝王心术,实在是有点让他难猜啊!
不过都走到这里,他也断不然不会放弃,他摇去心里那点悲悯,大步朝外走着,得先把师爷给贾政准备好,钱粮跟律法都得有……
冯贞兰得了王子腾的话,只得把写好的信撕了重写,想着要照顾王熙凤这样的小姑娘,她就为妹子心疼起来,就看大嫂整天为着大哥身边的女人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贾家也是公门候府,身边更少不了人,哪里能消停得了呢。到时候两口子一闹,一边是亲侄儿,一边是内侄女,岂不是两面不是人?还好老爷说这事只是权宜之计,到时候也可以退掉的,只是眼下一定得对好口径,不然一个欺君之罪,也不是闹着玩的。
更想着老爷的官位保住了,却要让妹夫放着安逸的京官不做,要去山西劳心劳力得追补亏空,到时候上头还有一个山西巡抚压着,只怕是办的好没有错,办的不好就是过,大日头下顶着石臼做戏,费力不讨好啊!
还有妹妹的真味馆,那些架着秧子鼓吹着要搬走闹事的,还不是想攀扯上老爷,给御史口舌好起笔,不然别说两百两五百两的席面,就是一千两的席也不是没有,还故意传些闲言碎语,为得闹出风波来,好让王子腾为难。
最后想着想着,还是去亲自见王桂枝一面更好,又忙让人弄一分重礼,又加了两份礼给贾母李夫人,想想还准备了一对碧青天然缠金丝的镯子。
“去备车马,去荣国府。”
王桂枝轻轻拿加了玫瑰油调成的自制口脂往嘴上抹,真是的,用那么大力,害得她都溢乳了。可恶的家伙,撩完就跑,自己说是看什么山西典籍去了。
正恨恨想着说不定跑去哪里泄火了,就听见有人来报,“王家舅太太过来了,现跟老太太请安说话呢,说一会儿就过来看您。”
没想到大嫂竟然让她给请过来了,王桂枝有些不好意思,忙让她们给自己按衣服,“大嫂难得过来,你们看着点,把孩子们都叫过来给她问安。珠哥儿也是,虽说参加会试,但他毕竟是头一回,不要对自己过于苛求,平日里有着滴水穿石的功夫,也不差那么一时半刻的。”
“是。”
贾母乐呵呵得,看着冯贞兰道,“舅太太快吃茶,这是前儿有人送来的福建春茶,我吃着倒还不错,味香且淡,正合了我的脾胃。”
“我正想说这茶我倒还没喝过呢,原来是老太太的爱物。”冯贞兰看着贾母,想着妹子还在月子,而且此时也不好瞒着贾家的老祖宗。
客套几句后,冯贞兰便对贾母道,“我有点事,想告诉下老太太。”
贾母明白得挥了下手,让丫环们都守到外头去,“舅太太请说。”
冯贞兰便将王子腾当时为难,怕将侄女嫁个哪位皇子便成其之派系,所以当着圣上将与贾家贾琏定亲的事说了,“都是我家老爷不对,当着圣上的面,私自做主把侄女儿许给您家。”她抱歉恳切说道,“实在是权宜之计,虽说对不起,但请老太太暂时全一全我家老爷的话,好在孩子们都还小,到时候只说八字不能配,退了就是。”
她把准备好的镯子捧了盒出来,“这里有一套镯子,您先收下,算是定物,到时候您家琏哥儿不愿意娶,不论是另有佳人还是觉得王家不对,只管把东西退回来给我,不需要任何理由,我自就知道该怎么办,您看如何?”
贾母如何不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再说以王家的家世,能结亲也是不错的,她笑着收下了东西,“您放心,我还知道轻重的,王老爷的妹子是我的二贤媳,都是一家人,这样的事,我岂会不帮呢。”
冯贞兰恭敬一礼,心里松了一分,又跟老太太说了好些话,才告辞往王桂枝这里走来。
贾母又看了看镯子,交代依人,“好好收起来,不用记档,可千万别忘了。”
依人有点奇怪这吩咐,也只得照办,想来想去,只好收到贾母卧床的档板之下,收到这里,万无一失。
冯贞兰过来,信上问的事一一说清楚了,再把重礼给王桂枝一送,丢下王熙凤暂时跟贾琏订亲的地雷,说再过两天就给贾政送谋策师爷过来之后就走了。
留下王桂枝久久无法回神,她还以为王家大嫂这样给王熙凤选亲事,跟贾家应该没关系了呢,结果绕了一百八十弯,竟又拐回来了!
难道王熙凤跟贾琏的姻缘还真是上天注定得不成?
想到这里王桂枝不禁打了个寒颤,彩云一见忙扶她到炕上歪着,“您还没出月子呢,一天天忙着忙那的,还是您自己说的,身体是什么,一切的保障,幸福的本钱的。”
革命的本钱,只是革命这两个字不好说。
王桂枝看她关心得可爱,笑道,“知道知道,这不是知道有你看着嘛。”她又遗憾,“嫂子走的太快了,只抱下了小哥儿,大的们还没见呢。”
彩霞拿了薄被过来给她披着,“舅太太风风火火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才让人去请,后来又让大爷他们有事就不必过来。”
见彩莹轻轻给她捶着腿,没一会儿眼皮就往下闭,便轻轻招了下手,自己跟彩云退出屋子,想着大姑娘可能来的最快,太太睡了怕白跑一趟,“你把这个洋绫子记到给大姑娘了,我拿了去。”
彩云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彩霞自己拿了绫缎,轻摸着上面勾得暗花,领着一个小丫头就往大姑娘处走,穿过走廊,就听到大姑娘一管轻脆之声,“我懂一点儿就行了,为什么非得自己做针线?”
听到这里,彩霞忙拿手指在唇上比了,让小丫头禁声。
一会儿古嬷嬷慢声细语道,“大姑娘自己做的东西,岂不是饱含了你的一片心意,再说您的手也巧,人也聪明,就是学了针线刺绣,对您也是件锦上添花的好事。再说妇容妇工……”
“啧,嬷嬷您又来了,当心我告诉太太去。”
彩霞暗自点头,当初这个古嬷嬷给大姑娘穿小鞋,太太知道了之后可罚了她的呢,这事虽然是之前那位彩霞那时候发生的事,可那个不会传话,蠢笨的春雨却是她姨表妹,被如今的余信家的,收拾得可惨了。到现在还是个小丫头,也没人敢给她差事,就怕她连话都不说,白误了事不说,府里如今的规矩严,亲戚们还要受连累。
没想到古嬷嬷竟也不怕,仍是不缓不急得,“大姑娘就是告诉太太,嬷嬷这话该说还是得说,大姑娘您被称一个大字,就是妹妹们的表率,您要是横不拿针,竖不拿线的,以后让妹妹们都有样学样,以后要许人家的时候,岂不是会说贾家的姑娘居然连针线都不通?再说太太为什么让您自己做小衣裳做玩意儿,也是想您自己有兴趣去学习一下针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反正嬷嬷你总是有理,那我每天只绣半个时辰。”
“大姑娘您真聪明。”
元春笑着说,“嬷嬷您不用夸我,我知道你这样夸我,不过是想我让听你的话,学针线罢了。”
“大姑娘能明白人心,真正聪明,不是老奴妄言。”
“别捧了,我不爱吃这个。”元春挥手道,“还是母亲说的对,只要我是主子,那我想什么时候听好话就能听着好话假话,只有我跟你们是一样的,才能听见真话,坏话。”
古嬷嬷被这话一惊,又想说什么,只见元春已经瞧见了窗梗上的影子,“外面是谁?”
彩霞笑着进了屋子,“大姑娘好,是我。”
见是母亲的人,元春便让人递茶,“彩霞姐姐怎么过来了?我才想着过去呢,母亲跟舅妈话已经说完了吗?”
“正是为着这事儿,舅太太因有事,没说两句话便走了,太太又瞌睡,怕您去了无趣,就让我拿了这绫子来给您。”彩霞把手里的洋绫递给元春身的丫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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