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的李仁福马上就辩解着,“大人,大人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根本没办法下手啊!打从被抓过一回这宾,贾珍被他老子贾敬狠狠得拘在府里,他想要出门,可以!十几个贾敬派的小厮跟着,见人谈天可以,喝茶行,喝酒不行,喝花酒那是更加的不行!立马几个小厮是拉着就走,根本不管贾珍的面子。再别说通过他那些之前的酒色朋友,那根本叫不出来,连门子都直说了,这都是上了黑名单的,眼下里可还是国孝里呢,敢请进去让新奶奶可是要告的,谁能担待起?就是想往里面送个人都不行。据说他被抓进了顺天府,贾府的老祖宗狠是生气,贾敬都被挨了罚,天天要写十篇太上感应经。为了防着贾珍胡闹,就连她荣府二房二太太添了孩子,也没给府里买人,宁愿把家生的小厮跟媳妇们都调出来用!”
李仁福苦着脸道,“叫不出来人,人也送不进去。贾府怎么说都是敕造的候门公府……我们也不能硬闯进去把贾珍拉出来啊!”
太明显了也是不行的。
“那贾赦呢?他不是很爱些扇子古董之类的玩意儿吗?做个仙人跳,让他看中了,就是不卖给他。候门公爷,一等将军,能受了那个气?肯定会闹出些事来的。”啧,反正贾珍贪欢好色是出了名的,新君也不是不知道,但真要说,算什么事呢?他也不是玩不起女人,这个人放弃就放弃吧。
另外一个人跪行一步道,“大人,贾赦,贾赦他也不是傻子啊!而且他天天在真味馆里泡着,除了点卯应差,别的地方也不怎么去。那个真味馆有个房子是专门给他的,您可能不知道,整整一面墙,全部都是好扇子,哪一面都是有来历的!早有人盯中了想给他下蛆,可谁都没他厉害,如数家珍的,他拆穿了好几波人的西洋镜呢。这下闹得出了名,引得更有好些人都去看呢!文人雅士不说,还有些老王爷老亲们,虽说都只是沾着点皇亲,但谁真敢去惹呢?那真味馆又是王子腾亲妹妹王夫人开的,哪个巡街的不往那里一天跑上十来回,生怕出一点儿事,谁他们得罪的起?”
“是啊!大人!而且,而且真味馆真的很贵……”此人欲哭无泪,他不小心打坏了一只茶碗,居然是成窑的!结果茶位费不过二两,他却要赔五百两,就这还因为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无心之失,所以十中赔一,当时他还想梗着脖子说这可能是假的,结果满馆里的人都嘘他,说不识货就别来真味馆,给他们爷们丢脸,“一进门入了座,就是五两银子!就是点最便宜的茶,连最简单的茶点也不要,硬着头皮从早坐到黑,一天下去几人也要十几两银子,可这样的事也不能常干,人家生意很好,如果不点东西人家就要上来礼貌得问,‘是不是茶不合您的口味呢?还是哪道点心不合您的心意呢……’一连串话下来,那些多人看着,自己臊都臊死了。”
那人怒极反笑,“丢脸,差那点钱吗?你不知道点上几道菜,让御史去弹劾吗?”
“上回,上回金大人参了一回,皇上理都没理。后来又请了几个相熟的御史去参,皇上就问他们,‘你们这么清楚这价格,是不是自己去吃过了?不然你们怎么能没有事实依据,就弹劾官员内眷夫人的产业?既然自己也品尝过了,那你们的银子是哪里来的呢?既然有钱去真味馆吃菜,那是不是欠户部的官银可以清还了?’谁,谁还敢去参!”
皇上摆明了把真味馆当成试金石,要参就得先把自己欠的债还上。朝里有哪几个人不欠着户部的银子,少也有千儿八百的。之前皇上当皇子的时候,那些人跟他对着干,怎么也不还,闹到大行皇帝那里,最后才不了了之的。眼下人家当了皇上,更加不敢还。文官怕什么,还不是怕失了气节,所以只能硬着脖子威武不能屈。但也不会再跟新君对着干,缩着尾巴做官呢。
那人拿手指着,“那,那贾政呢?其它人呢?”
“贾政之前上折子转部,可皇上没批啊!也没说要派他什么差,所以就是个闲人,连点卯都不知道上哪去,他本来就是个迂腐的书生,极少出门。加上也许是上回有人风传他宠妾灭妻,让王子腾给收拾了,派了好几个师爷去看着他,有两个清客都送走了,所以他也不出门。”
“他儿子贾珠,想着下场备考,正悬梁刺骨用心攻读。”
“别的都太小了,想编排也不行啊。”
“其余姓贾的,有些富贵者都是老成持重,家风也严。那些不成器的,不是在铁槛寺,就是回金陵了。他们就是闹些事出来,只怕皇上也不理这些鸡鸣狗盗之辈。犯下人命官司,也跟宁荣两府无关。”
“贾家的下人口风都很紧,没有一个敢胡说的。”
“上回贾府有一个大管家就在菜市口被杀头了,大赦天下都没放呢,哪个敢啊!”谁不要命呢?
那人听手下这样一回,顿时坐腊了。
主子向来擅长以草蛇灰线起事,可以悄然隐于幕后,便可左右逢源。
这贾家,看起来还是四处漏风没一个男人是有用争气的,怎么就难以下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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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秋闱才过,没等放榜,贾政就先收到了圣旨,让他于九月之前出发,到山西上任布政司。
贾母心里又喜且惊,幼子被派了外任,能蒙皇上看重,是件好事。可又担心他这一去,万一办不好差事,要吃挂落。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正忧心呢,王桂枝又跟她说,想跟着贾政一同赴任,这还罢了,身边没有个可靠照顾的人是不行。可最让她可气的是,儿媳妇居然想带着孩子们都去!
都去,不但是贾珠元春,还有宝玉美玉,就连最小的那个连周岁都没满的小哥儿也要带着一起去!
这是干什么!她想干什么!
“你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贾母哼了一声,脸上带着怒意。
王桂枝头一回见贾母这样生气,但她还是要做,而且她已经找到了最好的理由,她立马就跪了下来。
见二太太如此,丫环们都退了出去。
贾母又有些心软,二儿媳一向很懂事的,她扭过头去,“说出你的理由来。”
太好了,只要肯听就不怕。
“请老太太容禀。”王桂枝轻轻咽了咽口水,这可是关乎着她的梦想啊,带着孩子们去旅行,怎么也不允许失败。
“说。”
“老太太,您可知道为什么老爷突然被派了山西的布政司?要知道,这外任如果不是皇上看重的人,有其它做保推荐,怎么会轻易外派一省大员。要说老爷本份勤恳,让皇上看重,可老爷又为何只被派了个布政司,而不是山西巡抚呢?您想看看,这就是古怪之处啊!”
贾母顿时听愣住了,是啊,布政司要听令于巡抚,那岂不是新媳妇头上顶婆婆……
“老爷这一去,办得好差事,功劳不定要交给哪个皇上要起用的人。这倒也罢了!可一旦办不好差事……只怕,只怕就是牵族之祸。”
贾母吓得手都颤了,“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是哥哥让嫂子来告诉我的。”王桂枝面上苦笑着,她可真没说谎,贾政这回办的真不是轻松的差事,“户部亏空严重,大行皇帝在世的时候圣上于潜邸就要办的大事。山西更是重贪之地,污史横流,亏空库银三百多万两。一等老爷上任,追回亏空就是他的头等大事。但山西上下官员官官相庇,老爷又不是山西人,之前也只是在工部当闲差。要想收复当地官员就不是件易事,更何况要在及时缴税的情况下还要弥补亏空。去年旱灾,今年还不知道怎么样。这差事,简直是千难万难,再加上,老爷还只是个布政司……”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
贾母立马为贾政担心起来,她可怜的儿子。
王桂枝续道,“所以我才敢冒言,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外任。”
“这,这是怎么说的呢?既然那样凶险,你就应该跟孩子好好呆在家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求治满面油光的办法,拿手一抹都是油啊……
学神保佑明天可以七点更新~
第95章 换屋
“老太太, 您一片呵护之心我们都明白。但要是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 我们二房牵连荣国府全家, 老爷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就是儿媳也无地自容。”王桂枝摇头反对,“老太太, 我知道您一向疼我们。可如今,就是您再疼, 也只得忍痛, 暂且放我们二房一家出去。”
贾母满脸讶然,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想分家!
“荣禧堂原是国公爷住的地方, 如果国公爷不在了。我们住在这东边,而袭爵的大哥却住在外头那边,虽说这是因为您在世, 子孙本就不应分家的缘故, 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这次老爷外任, 前途未卜, 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大哥跟我们调换个地方。”
贾赦没住荣禧堂, 反而是弟弟贾政在这边, 也这是红楼一大谜, 更是王夫人甚至二房贾母被议论, 授人以柄的最大恶证,说贾母偏心,明明是贾赦袭爵长房, 反倒住到马棚边上什么的,连原书上对于人家院舍的描写视而不见,大幅度夸张,把贾赦说成天底下最惨的可怜虫,所以他贪色爱钱都是被逼的……
当初众多红学家们猜可能当初贾赦是修稿的时候补写的,所以有漏洞;有说曹大家都明说了假亦真做真亦假,有推论是贾赦跟贾政其实都是贾母过继的,她本身一个子息也无……
总之王桂枝却是拿这个当借口,来让贾母同意她带着孩子们也去山西!也算是为二房洗去这个“污名”吧,在王桂枝看来,在哪边住着不是住呢?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健康快乐就行。
“这?”
“老太太,我是这样考虑的。大哥本就是荣国府的袭爵大爷,长房嫡子,他住在荣禧堂是理所当然的。这回如果老爷外任无事,那我们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住。一样到您跟前孝顺,一家子玩乐。”王桂枝笑着,“大老爷的院舍可是很精致漂亮呢,再说老爷这一去,家里大小事都得大老爷照看着,他搬过来也近便。”也让贾母能好好看着贾赦别犯事,虽说有李夫人,她已经放了一半的心,但加上贾母就更稳妥了不是。
见贾母轻点了下头,她又低下头道,“如果,如果外任不顺利,只轻轻受到申斥之类,我们住在那边,也好先冷一冷,凡是节庆,黑油大门闭着,做出个面壁思过的样子来,免人让人说嘴。”
还有最坏的打算,那山西一行就是她最后的快活。历史上的年大将军,从提拔到重用,再到风光无限,最后是登高跌重,一贬再贬,倒在城郊荒野地上,英雄末路都如此堪怜,更何况是贾政。
“要是……您就只当大树分枝,君上圣明,有什么责罚也不用连带到整个荣国府头上。”
王桂枝幽幽说着,如果贾政山西当官失败,在这个一言九鼎,君主龙意□□的时候,男孩子们可能还好些,没有娘家支撑的元春,美玉能有什么好下场!能与荣国府撇开,起码还有贾母可以像照顾林黛玉一般照看着。
贾母泣泪把王桂枝拉起来,“唉,也难为你想得这样周全。”她拉着王桂枝的手慈祥道,“只是你想的过于严苛了。”她脸上有着岁月与智慧给予她的阅历,“我们毕竟是四门八公的贾家。”
这是长年来对于贾门荣耀的自信,如果不是王桂枝,而是原本的王夫人,只怕也会觉得无所谓吧。
“老太太,就因为我们是四门八公之一,到如今服侍到第三位帝王,就更要安不记危才是。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要是我们光是想着依靠祖宗的恩德,不思进取,不虑后路,天子之意,圣心难测啊!”王桂枝宁愿把败放在前面,也不愿意觉得也许没事呢。
“您只想想,如今咱们这位圣主子,何等决断……”
是啊,又是一任新帝了呢,贾母顿时入了神,国公爷在世的时候,还能入宫面圣,而如今,还是让儿媳妇的哥哥带着,且是因为贾珍胡闹这等事!
见贾母好容易动了心,王桂枝趁胜追击着,“宝剑峰从磨砺出,梅花香从苦寒来,我们本来就是二房,再不好好发奋图强,难道在您跟前跟着大老爷争家产吗?”
“唉……”
贾母闭着眼,想了好半天,才艰难得同意了。皇命不可违,贾政夫妇本来就是要去山西的,这是绝对不敢变动的,如今她只是要带上孩子们,她再不体谅孩子们的一番苦心,如何能当这荣国府的老祖宗呢。
“你快回去吧,穷家富路,九月之前就得上路,你带着那么些孩子,要准备多少东西,忙去吧。”
“多谢老太太!”
王桂枝拜下来给贾母行礼,欢欢喜喜得回屋去。
贾母把佛珠捻着转了几圈,“去把大老爷跟大太太马上请过来。”她肃着脸,“说我有要事。”
“是!”
好在贾赦正被李夫人按住没去真味馆,两个人来的倒也快。
贾母让众仆都出去,也不罗索直接便道,“你们二弟要派外任,你们打算出多少银子给他在任上使用?”
贾赦原以为是什么事,一听结果是这样的正事,便也正色起来,“山西自古来就是兵家要地,在吕梁太行山脉正中,关口重要且煤多矿富,晋中富饶……”他也清楚去山西当官,不是在京中当个学差那么容易的,“好在这两年来弟弟倒也不全无增进,他在金陵置办的祭田家学就很不错。”
这可是贾家能重新起复的时候,贾赦咬着牙道,“每年给他三万两银子。”只要差事办得漂亮,多少钱还不能捞回来!最主要的是,难得有机会能在皇上面前露脸。
可惜,他没有一个愿意提携他的内兄。再说他已经袭了爵位,不论是谁都不会再派他贾赦正职的。
对于圣上来说,他弟弟贾政若是无能,正好责斥贾家后代不兴,若是有才,与他感情不谐互相争斗起来倒更合意。
可贾赦总也记得,父亲躺在床上对他说的话,“恩候,你要记得你的字……”他何尝没有过意气抱负的时候,倒也更明白,世家子弟因恩有官,又因恩而荒的可笑。
贾母见贾赦并没糊涂,点头赞道,“好!果然你们是一对好兄弟,都在为对方着想。”她抱歉道,“以前是我不对,想着你弟弟官小位低,只能靠着家里才能生存,却又伤了你的心,也让他更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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