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有人拿着一团布走近,闻意心一横:“我有几个朋友在B市有些门路的,你们去打听一下就知道!放了我,你们要什么都好商量。”
隐在门口黑暗里的一个男人突然站直身子,在他站直的那个瞬间,其他人似乎都被他的气场压的矮了一截,他声音不高,但音质如同被砂纸磨过一样嘶哑:“等等!”屋子里的人果然都停下来等他发话,男人阴恻恻地笑了笑:“有意思,您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醒了以后不哭不求饶的人,难怪那边让我好好伺候您呢,要是没见过世面的,不就被您这么几句给唬住了。”这话等于是承认了她之前的猜测,闻意心里重重一沉。
“您还有什么说的?”
闻意被他粗粝沙哑的声音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句话里隐含的意思更让她暗暗心惊,但她似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地急急开口:“这位……先生,您是这儿管事的?”
那个男人饶有兴致,还带着几分猫戏老鼠的残忍:“算是吧,您有什么要说的,跟我说就跟和正主说一样。”
闻意在心里拼命暗示自己要冷静,深吸了两口气,她两眼灼灼地盯着门口的光亮:“我刚才跟您说的话,您可以去查查,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耽误不了您太长时间。再就是,我说凌家不在乎我,不是骗您,我是个孤儿,凌三少虽说和我交往,但凌家那边我是连明路都没过的,就算我今天死这儿,凌三少顶多难过两天也就忘了。但我那几个朋友是从小孤儿院一起长大的,他们是真敢拼命的人。那边儿给您多少钱,我翻倍给您,您没必要为了钱弄得自己不安生。”
“嗤——”男人笑出声:“混我们道儿上的,可不只看一个钱字,要是坏了规矩,以后兄弟们可会被人看不起。”
闻意心里松口气,这样说,就还有谈的可能性。于是心里更定了点,斟酌了一下开口:“您有您的规矩,我懂,您提条件吧,只要您不为难我。”
门口的男人沉吟了一会儿,闻意心里渐渐升起希望,此时门外走进另一个人,附在男人耳边说了两句话,男人转回头,声音里多了几分阴沉:“闻小姐,本来您已经说动我了,但您不该骗我,您一不见,凌家那边动静可不小。动手吧。”最后一句,却是冲着周围的几个手下。
闻意心里警铃大作,她还想再说什么,可那个男人已经走出去关上了门,昏暗的光线里,几个男人狞笑着靠近,闻意心里无限绝望,她轻轻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前两天和凌笙视频时他眼里疲惫却温柔的笑意,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涩,她睁开眼,蹭着墙慢慢站起身,在几个男人愕然的眼光里,声音低低的:“士可杀,不可辱。对不起……”然后狠狠一头撞在了墙上……
***
“找到了!”古睿挂掉电话,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三个男人:“我表哥打的电话,人找到了。”
筱明哲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在哪?”
古睿的胳膊被他捏痛,眼睛却盯着凌笙:“阿笙,你要有个心理准备,闻意……”
凌笙的身子微不可查地晃了晃,还没等他开口,方轲抢上一步,眼底是嗜血的怒意:“闻意怎么了?”
古睿甩开筱明哲的胳膊,招呼三个人:“边走边说。我表哥他们找到她的时候,闻意头上破了个大窟窿,身上也全是伤痕,我表哥怀疑他们拍了照……”
古睿的话没有说完,凌笙却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他狠狠攥起拳头:“人现在在哪里?”
“在送去医院的路上,我们赶紧过去。阿笙,闻意这次……真是遭了无妄之灾!”古睿说着,眼里泛起泪光。
“我知道。这次就算爷爷把我赶出家门,我也要让凌笠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方轲突然一把揪住凌笙,语气阴沉:“我之前以为,闻意和你在一起,她是最开心的,可却是这样的结果。这次闻意好了以后,我会带她去欧洲。”
古睿握住方轲的手腕轻轻一翻,两三下格挡开他的手:“你们的爱恨情仇我不管,我是个医生,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到医院看闻意,你们是在这里打一架还是先跟我去探病?”
方轲惊讶于她的身手,缓缓收回手:“我跟你去。”
古睿脚步不停,一行人直接到了地下车库,古睿坐进驾驶座:“阿笙你坐副驾驶。”
一路风驰电掣到医院,古睿的表哥祁锴穿着警服迎上来,尽管是熟人,祁锴还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的朋友鉴定为重伤,现在在手术室里,医生说头上的撞伤比较严重,引起了颅内出血,伤者没有性侵犯痕迹。目前警察局已经撒网,尽快抓到犯案者吧。”
筱明哲松了口气,古睿却更紧张起来:“脑袋里有瘀血?手术室里是谁?我先去科室里问问,你们在外面等着。”
凌笙拽住古睿,声音里是她从未听过的恳求:“拜托了。”
古睿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
很快古睿就从科室里出来,安抚的拍了拍凌笙的手臂:“你放心,做手术的是神经外科的薛大夫,是我老师的老师,闻意不会有事的。”
凌笙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双眼死死盯着前方“手术中”三个红字,一眼不眨。
古睿暗暗叹了口气,走到筱明哲的身边:“你也别内疚了,谁也没想到就那么一会儿,他们也敢当着那么多人面就把人掳走。”
筱明哲的头上还包着纱布——他也是被人打晕后抢走了手机,醒来时闻意已经不见了,从那时起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沉默。
“是我的错,如果那会儿我没离开,闻意也就不会出事。”
“意外就是我们控制不了的事,好在闻意现在救回来了,你与其去懊悔过去发生的事,不如想想怎么样解决这件事可能发生的后续……”
筱明哲想到古睿在路上说的话,声音里也带上了些戾气:“你是说,有人拍了闻意的照片?”
“祁锴找到闻意的时候,说她的衣服很凌乱——这大概是他美化以后的说法……有人要整凌笠,凌笠已经栽了,没想到凌笙过去就稳住了局势,那些人没办法朝凌笙下手,只能算计闻意。还不知道他们要出什么幺蛾子……但这事有点奇怪。”
筱明哲皱着眉想了想:“为什么?”
方轲在旁边开口:“他们大费周章的绑架了闻意,刚才古睿说闻意被拍了照,我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是报复凌笙,闻意很可能被侵犯,可刚才古睿的表哥说,闻意只是受了伤,却没有被侵犯的痕迹,而且在警察赶到前就撤了,好像只是为了拍照威胁凌笙——一旦这些照片流出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凌家不再认可闻意,可这些人做这么多,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所以他们只是为了让凌笙闻意分手?”
筱明哲咀嚼着他的话,慢慢回过味来:“这事的确有些不对。”
古睿还要再说什么,手术室前的灯熄灭了,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走出来,看到古睿急忙安慰:“没事了,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今晚进观察室。”
古睿松了口气,里面又陆续走出来几个医生,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手术服都已经被汗水浸透,看见古睿,他摆摆手:“没事,你的朋友没事。”
凌笙上前两步:“薛大夫,大恩不言谢。”
薛大夫打量了他几眼,大约知道是古睿的朋友,语气便不太客气,眼里有些不认同:“你是病人家属?以后可要好好保护姑娘。”
凌笙感激的点头。
薛大夫在几个年轻医生的搀扶下去了医生休息室,凌笙也在古睿的安排下穿戴好无菌服进了观察室,看着躺在病床上头部和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都缠满纱布的女孩,凌笙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修一下bug,晚上更新今天的。
第65章 chapter 64 你要好好的
闻意在ICU里住了两个星期,但却丝毫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甚至医生宣布她的身体各项指标都已经恢复正常,可病床上的人依旧沉睡,似乎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唤醒她。孤儿院里于院长追问了好几次,都被方轲用老板派闻意去欧洲出差搪塞了过去,但两个星期过去,闻意一通电话也没打过,院长那边眼见着就瞒不住了,方轲每天奔波于孤儿院和医院,随着闻意睡着的时间越长,他眼底的阴沉也越来越深。
祁锴那边进展很快,绑架闻意的几个小混混很快被捉拿归案,但几人都一口咬定是为了劫财和拍照诈骗,闻意睡着,警方也只得将几人暂时拘留。
凌笙在这两个星期里没有离开医院一刻,甚至连大年三十那天都没有回家,整个人都瘦得脱了相,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却知道劝慰无用,初五的时候凌永宁和凌笙的母亲方桂来过医院一次,隔着玻璃看了看床上如同睡美人一样的女孩,再看看病房门外坐在长凳上如同失了魂的儿子,暗暗摇头叹息,却没有多说什么。
闻意转入普通病房以后,古睿每天都要来探视一阵,看着凌笙日渐消沉,古睿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直到连着几天午后她发现白凌送来的午饭纹丝不动,病床旁边的人也只是定定盯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之后,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拨了一通电话。
“小周哥,我是睿睿,打扰你了……”
挂掉电话,古睿隔着病房门上窄窄的玻璃窗看向屋里,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小周哥刚才的话在她心里反复盘旋——“凌笙性子最要强,固执起来也最容易钻牛角尖……”“他这次又觉得是因为自己导致身边的人受伤?”“你还记得童老太太吗?也是一样头上受伤昏迷不醒……”“别让凌笙受刺激……”“必要的时候隔离……”“小心他复发……自残……”
古睿的目光落在凌笙的左胳膊上,因为胳膊上那些深深浅浅的刀疤,他在夏天最热的时候都不穿短袖——小周哥说,尽管他看起来已经走出了过去的阴影,但实际上他从来没有放下这件事,这次发生在闻意身上的情况,实在和当年太相似,一旦凌笙迈不过这个坎,很容易引发和当年一样的病情。
古睿的目光往左边移了移,床上的女孩面容恬静却没有一点血色,眼睛紧闭着,黑色的头发散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左手上插着输液管,右手被凌笙握在手里,她静静地躺着,仿佛无知无识。
快点醒来吧……古睿在心里默默祈祷:如果你能看到现在的凌笙,看到他为了你这样在心里折磨惩罚自己,你怎么能忍心还不醒来呢?
***
第二天陈阿姨送午饭过来的时候,古睿强迫着凌笙吃了一些,目送陈阿姨走后,凌笙按着额头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你这样子做什么?”
古睿双手环抱在胸前,用下巴点点床上的人:“怕这个还没醒来,再送一个进ICU去,凌笙,越是这样的时候,你越不能倒下的,我还记得你跟我说,你们去上海处理闻意妹妹的事的时候,闻意让你刮目相看,现在轮到你,难道你真的要让她失望吗?”
凌笙的眼睛有些赤红:“我可以和凌笠决裂,也可以揪出安排这件事的人,但如果闻意不醒来,这一切就毫无意义。”
“……,我明白,但起码你得照顾好自己,如果现在躺在床上的是你,你醒过来的时候是希望看到一个健康的闻意还是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的她?她已经受了不少苦了,不要让她醒过来再受心里的折磨好吗?凌笙,你不是毛头小子了,不要意气用事。”
“我以前也觉得自己可以理性的面对一切,可是,那是闻意啊……”凌笙有些颓丧的把脸埋进手心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凌……笙……”一只手温柔地抚上他的头顶,凌笙浑身一僵,竟然不敢抬头。
直到那只手有些无力地从他的颈边滑下,他才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手的主人。
一看之下,凌笙心里如遭雷击,闻意的眼睛半睁着,眼里没有焦距,但却无限温柔,嘴巴微微地一张一合,凌笙凑过去,听清她的低喃:“凌笙……对不起……你要……好好的……”
说完这句话,闻意的眼睛又缓缓的合上,古睿急忙上前检查,然后按响了床头铃,很快就有两个中年医生进了房门,古睿把刚才的情况跟二人解释了一番,两人点点头:“病人恢复意识是好事,但还得观察,科室里人不够,古睿你多盯着点。”
古睿送两位医生出去,凌笙重新在床边坐下,握住刚才她抚着自己头顶的那只手,摸着她比前阵子明显更加纤细的指骨,凌笙轻轻开口:“闻意……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的。你也快点醒来好不好?还有好多地方没带你去,好多朋友没带你认识……,爷爷的生日宴也快到了,他说要把你介绍给他的老战友呢。等你醒来,我重新跟你求婚好不好?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中式的好不好?你那么讨老人家欢心,肯定会说听他们的,那你自己喜欢什么样的?我们就偷偷自己再举办一次好不好?闻意,说好五十年以后一起穿着汉服去看花灯的,我都跟唐恬订了接下来十年的衣服了,你醒来自己给我们设计好不好?你画画那么好看,设计的衣服一定也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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