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笙把手机调成免提模式:“闻意,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话筒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下:“爷爷,奶奶,这次的事因我而起,我要先跟您二位说抱歉。让老人替后辈操心,是我们的不是。”
屋子里的人都静静地不说话,闻意的声音由此显得格外清晰:“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绑架我确切的主使是谁,但无非是因为家族继承的事。不想让我和凌笙结婚,所以出了这么个下下策,败坏了我的名声,凌家自然也难接纳我,如果不是凌笙和方轲速度快,恐怕我的照片已经流出去了。
“我不是毫无原则善良容忍的人,如果这是其他人,要么走法律,要么我也让他尝尝被绑架的滋味。但你们是凌笙的家人,凌笙看着淡漠,骨子里却无比珍视和你们的亲情……”说到这里她轻笑一下:“否则你们真以为这么多年,他治不了你们吗?他只是不愿意这么做罢了。
“他不愿意,我也不愿意。为这些事情纠缠下去,其实是浪费我的时间。凌笙的二叔二婶也好,凌筝凌笠也好,我不想再计较。爷爷,我只想让你知道,这么多年,凌笙受委屈了,……也许以后,还会委屈下去,但我会陪着他,护着他。唯有这件事,就算爷爷奶奶伯父伯母都反对,我也要坚持。”
闻意的声音到这里顿了顿,然后又洒脱无比地开口:“凌笙,我认定你了,不管你的家人怎么想,我都决定要嫁给你,你愿不愿意娶我?”
凌笙从闻意开口就一直专注地看着手机,仿佛隔着声音也能看见她清亮如星的眼睛,此刻听到她的话,凌笙一直笼罩着冰霜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
闻意的声音还是清清冷冷的,却也多了一丝笑意:“爷爷,您是个让人敬重的老人家,凌笙告诉我,您说了,无论雇人的主使是谁,您都要法办。您真的很了不起。
“可是您看,只是因为冬至那天您和奶奶对我青眼有加,就惹出这样一场风波来,细究起来,其实谁都没有彻头彻尾的错,爷爷,既然是一家人,您消消气,这件事就算了,再不济,您罚凌笠受家法,发配到南边三四年别让他回来。如果上法庭的话,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说到这,闻意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却还是坚定的:“凌筝,凌笠,我不计较,只是因为你们是凌笙的兄长,他向来敬重你们,我不愿意他为难。我也再说一遍,你们看重的,我一点也不在乎,放眼整个凌家,我想要的,只是凌笙。他一个,好过所有。”
凌永宁轻轻颔首,方桂脸上却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神色,似欣慰,又夹杂着几分担忧——这样一个儿媳娶进家门,不知道未来婆媳相处起来会如何。
正想着,闻意又开口了:“凌伯父,凌伯母,这次的事,我很抱歉。但我希望你们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凌笙没有看错人。我也要谢谢你们,凌笙真的……真的很好。”最后一句话,竟带上了几分羞涩的语气,声音也低下去。
凌笠嘟囔:“谁要你假好心……”却被凌筝狠狠捏住胳膊,忍痛收了声。
凌笙却似乎没有看见屋子里神色各异的众人,关掉了电话的免提:“你休息一下,我等一下就回来了。嗯?好。那我晚点过去。”
挂掉电话,凌笙环视了屋子一周,微微朝着凌建国和邵颖姿俯了俯身:“二叔,二婶,我最近抽不开身,南边的事还得麻烦二叔去处理了。爸妈,等闻意好了,我想带她去旅游一阵子。”
方桂点点头:“应该的,出去散散心,让这件事淡化也好。”凌永宁也接着她的话说下去:“你妈妈说得对,再就是,你和闻意的事……,先订婚吧,咱家不看家世出身,人好最要紧。闻意这个姑娘,很聪明,也很豁达,你们回来后,去见见她的长辈,咱家不能输了礼数。爸,您觉得呢?”
凌老爷子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凌老太太:“我和你们奶奶也是这个意思,你和方桂一起去,既然是闻意的长辈,凌笙先去拜访一下,然后该办的酒席办起来。……这样也不妥,还是先办个宴席,把闻意介绍给熟悉的人家。就等你们回来,用我做生日的名义,嗯,就这么办。”
凌老爷子几句话间定下了主意,凌永宁和方桂都笑着应了好,凌建国一家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凌老太太咳了一声:“等爷爷的生日宴过了,阿笠先回南方去吧,颖姿……今年替你大嫂去西安那边盯着福利院的事吧,她要准备阿笙的事,恐怕今年抽不开身。”
邵颖姿低头答应了一声,心里明白凌老太太是给自己找了一条退路,这种情形下,自己如果还是时时在眼前,难免会让所有人都想起这件不愉快的事,去西安帮着凌老爷子看着一直挂心的福利院的进度,一是可以卖个好,二是等时间冲淡这一切。
看着下面各怀心思的儿孙,凌老爷子叹了口气:“爷爷老了,原以为还可以再看你们几年,所以有些事也一直没有断然定下,结果却弄得一家人险些离心离德,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没给你们吃颗定心丸。
“凌筝,这么些年,你跟着你大伯和父亲在凌氏,爷爷早就和你奶奶说过,将来凌氏会交到你手上,你有经商的天赋,也肯吃苦,爷爷一直没说,是因为想再磨磨你的性子,等你更沉稳些。这次的事,凌笠冲动了,但你还稳得住,等爷爷的生日宴,除了闻意的事,这件事也提一提吧,也算是三喜临门了。”
凌筝霍然起身:“爷爷!”
“别说什么推辞的话,你什么心思爷爷知道,这么些年,爷爷偏疼凌笙多些,实际上是为了弥补你们大伯,……陈年旧历,不翻了,总之,凌笙没那个心思,他一心就在他的配音上,爷爷当年觉得不怎么好,现在觉得不怎么糟,由得他折腾吧。”
凌笙心头一热:“爷爷……”
“至于凌笠……”
凌笠在听到凌老爷子刚才那段话之后整个人都愣住,此时听到凌老爷子点到自己,他竟一改之前的颓丧气息,眼神灼灼的看着屋子里的家人:“爷爷,是我犯浑!从小我就最浑,这次也是,您怎么罚我都成,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发配我去南边一辈子都成!凌笙,这次是二哥对不起你,对不起闻意!过阵子等她身体好了,二哥登门跟她赔罪,任打任罚——”
凌老爷子打断他:“我之前也是想让你接手南边那摊事,但眼下看着是不行了,这样吧,我跟你程爷爷商量一下,看看哪里部队缺人,你去锻炼两年,不许说是凌家人,好好吃吃苦,也好好反省反省,好好看看那些保家卫国的军人,你就知道你的格局有多小,至于南边的事,两年后再说吧。”
凌笠沉默,仔细回味了一下凌老爷子的话,半晌,认真地点点头:“我听您的。”
说完了一席话,凌老爷子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都走吧。”
众人三三两两起身整理衣服,凌笙坐着不动:“爷爷奶奶,我陪您二老吃了饭再走。”
往常他这样说的时候,凌筝和凌笠心里都像压着石头一样不舒服,今天凌筝却坦然地点点头:“阿笙,我们不能常回家,你多带闻意回来陪陪爷爷奶奶。”
凌笙没回答,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众人都出门后,凌老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凌笙:“不赶紧回去陪小闻?正是该好好培养感情的时候。刚才她那番话,可以看得出对你是用了真心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么年纪轻轻就能想明白这点的姑娘,太少了。”
凌笙卷起袖子:“她本身就优秀,自己就是无价宝……也是她让我陪您二老吃饭的,说这阵子家里事多,您二老肯定食不知味,今天这事解决了,让我看着您多吃点才回去。……我去给陈阿姨帮忙。”
凌老爷子笑着点点头:“去吧。下次带小闻来,爷爷和奶奶,有个故事讲给你俩听。你们不是一直都疑惑为什么我和你奶奶一见之下就接受了她吗?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去吧,去吧……”
推门出屋,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小院沐浴在余晖中,院子里的树叉上,落雪也泛着微微的金光,似乎一瞬间就从来时的清冷变成了此刻的温暖,凌笙负着手站了一会儿,满心都是闻意刚才电话里的那句“我想要的,只是凌笙,他一个,好过所有”,凌笙满足地喟叹一声:闻意,与你相遇,三生有幸……
第70章 chapter 69 跟你走?
B市某高级夜总会的豪华包厢里,男男女女围坐在一起喝酒、掷骰子,也有人搂着话筒鬼哭狼嚎。
宝儿是这家夜总会最当红的公主,一向是冷冰冰的,千金难买一笑,越是这样,那些富家公子哥越是趋之若鹜,却没几个敢真的打她的主意,谁都知道,宝儿和欢场上玩儿的最开的凌二少有些暧昧不清的关系。每次凌二少来,宝儿就不会接待其他人。
但此刻,宝儿半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温顺地倒酒,却不敢像平时那样和凌二少插科打诨,原因就在凌二少身边的那个男人身上——从进门起,那个人浑身就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生生冻住了宝儿娇媚的笑容。
“大哥……这次的事你别往心里去了,老爷子没把我直接扔给祁家那小子已经不错了,只是去部队两年,挺快就过了。换了爷爷那句承诺,值了。”
宝儿听得心里一惊,凌二少要离开B市?这个人是他大哥?凌家大少?
就听那个男人声音低哑地开口:“阿笠,这次……是大哥对不起你。还连累了妈……”
“大哥……别说了,现在这个结果是最好的,我被罚,好过你被罚,反正从小到大闯祸的都是我,老爷子顺着这个想,也不意外。”
凌筝捂住额头:“这次是我操之过急,没想到竟留下了把柄。”
凌笠拍了拍凌筝的胳膊:“大哥,算了。爸妈这次大概也没想到,下命令的人是你……,好在这事过去了。我看凌笙和闻意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算了……这次倒也有好处,凌笙从前说他不在乎凌氏,我们总觉得他是虚与委蛇,这件事能看出是真的了。啧,他还真是……”
“我也没想到,他能真的不要,老爷子从小就疼他,从前我总觉得老爷子对我没用真心,只是因为凌笙还小,所以老爷子需要我帮忙顶着……误会了爷爷,是我的错。只是这个闻意……看起来真的不像好相处的人。”
“管她的,反正就算她进了凌家门,除了逢年过节咱们也不必见面,她也不笨,大家客气互相敬着就行了,至于能不能真成一家人,边走边看吧。再说就算咱们不喜欢,就爷爷和凌笙那个样子,还能拦得住?哥,咱们就静观其变吧。”
“嗯。过两天你回南边,跟那边你的人手交代一声,你这一去两年,该安排好的事情都别耽误了,以免那些老头子又想插几脚。”
凌笠喝了一口酒:“你放心,我会都安排好,这半年我在那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们想再干涉,没那么容易了。”
“必要的时候,我让阿陈过去帮你主持,他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信得过,手段也强。”
“哥……谢谢……”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说起来,小时候咱们和凌笙也好的跟亲兄弟一样,可惜……”
凌筝的声音里多少带着些真情实感的遗憾,凌笠叹口气,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阿笠,我先回公司了。你收拾收拾也走吧,乱糟糟的,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种环境。”凌筝说完,直接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出了门。
“二少……,您又要离开了?”宝儿沉默了一下午,此刻坐在地毯上,半靠着凌笠的腿,问出了刚才就缠绕在舌尖的问题。
凌笠长臂一伸把她从地毯上捞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沙发上,自己又伸手斟了一杯酒:“嗯,这次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了。你……”
宝儿笑起来:“我去留学的学费攒够了,也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了,下个月就不做了,也不会再回来。”
“……,嗯。还是那句话,走到哪都是朋友,需要我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
“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二少,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爬上您的床的时候,您告诉我,不会动我,但会护着我。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字和您喜欢的女孩子一样。这么些年,就为这个,您一直照顾我,要不是您,我在这里早就被生吞活剥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将来……您和您喜欢的女孩子结婚的时候,希望我能给你们设计一套珠宝。……,婚戒就不了,我脏,您也看不上。”
凌笠抓住她的手:“宝儿,我从来没看轻过你。你一点也不脏,没偷没抢没杀人,你什么也没做错。以后去了外面,照顾好自己,重新开始。”
“……,二少,您这样,真是让人很容易动心呢”,宝儿咯咯咯地笑起来:“那就借您吉言了,我重新开始,您也能和您喜欢的女孩子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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