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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姨眉开眼笑地轻轻打了凌笙两下：“就你嘴甜！”又一一说明了厨房里设施的用法，闻意轻轻点头默记。
看着时间差不多，闻意不由分说把两人一起推出厨房，看着凌笙和陈阿姨说笑着回了正屋，闻意重新挽了一下头发，打开水龙头，在哗哗水流中一边洗手一边沉思：这次的事，虽然凌老爷子和凌老太太明理不计较，但世事无绝对，陈阿姨在凌家多年，陪伴二老的时间比起他们的子女儿孙更多，如果自己能争得她的支持，对自己将来嫁进凌家后的状况只会有益无害，从上次拜访凌家，闻意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一边洗手一边自嘲地笑笑——凌笙待她是一片真心，自己对他也是全然信任，可是多年下来抓住一切机会给自己铺路的习惯，真不是说改就能改，就是不知道如果凌笙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会不会和他每次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时候一样，低笑着摇头。
凌笙和屋里的三位长辈聊着天，心神却停不住往厨房飘，闻意一向是骄傲的，但今天跟爷爷奶奶和陈阿姨说话时，神色语气里带着些不仔细分辨的话很难察觉的讨好，这样的她让凌笙心疼，但想着她系着围裙挽起头发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心口又温热一片。
“转眼就要开春了，找个时间把爷爷的寿宴办了吧，你和小闻的事也该操办起来了，周末让你爸爸妈妈来一趟，我们商量商量，你和小闻也来。”凌老太太的声音把凌笙的思绪拉回来。
凌笙微微欠了欠身：“我和闻意商量过了，长辈们拿主意就好，我们经的事少，都听您的，您怎么高兴怎么来，我和闻意都没意见。”
凌老太太脸上笑开了花：“这俩傻孩子……”
凌笙顺杆爬：“就是蜜月的时候，闻意说想和我回咱们老家看看。”
凌老爷子有些意外：“回老家？”
凌笙点点头：“闻意说想陪我去走走自己的故乡。”
“你们年轻人不都爱去欧洲马尔代夫什么的吗……”陈阿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凌笙，又往厨房看了几眼。
“这些地方是浪漫，但对我们意义不大。我从前跟闻意讲过小时候在老家的生活，她很感兴趣，说要陪我去找回旧时美好。”说到这里，凌笙的声音里也带了些笑意和无奈，仿佛那人调侃的神色还在眼前。
“小闻是个有心的孩子，过两天你先带她出去散散心，去哪里都没关系，爷爷给你俩报销。”
凌笙哑然失笑：“您老可千万别，闻意要知道是您出钱让我们出去玩，她还不得嫌弃死我。”
“呸！大正月里的，说什么死不死，小闻懂事，你也别光扑在事业上，男人嘛，事业家庭都经营得好，才是成功的人生。”
凌老太太笑着啐了自己的老伴一口：“别听你爷爷的，奶奶就希望你俩成家以后都高高兴兴的就成。”
陈阿姨也在旁边帮腔：“是啊是啊，赶紧让老爷子老太太看见重孙子要紧，你们忙，陈姨给你们带。”
“……，您三位一会儿可别这么说，闻意脸皮薄。”
陈阿姨爽朗地笑起来：“看看，这就护上了。老爷子老太太，我呀，可真是羡慕。我家那几个，一个比一个不省心，要是各个像阿笙，我做梦都得笑醒了。”
老人都是喜欢听人夸自家子侄的，此刻听着陈阿姨的话，凌老爷子眯着眼睛笑起来：“你家那几个小子哪个不争气了，我听老程说，部队里头就属他们几个最肯吃苦吃亏，说起来还是你教得好。”
陈阿姨的脸上有着经历岁月风霜后的淡然笑容：“他们的爸爸在边疆壮烈了，几个孩子又都喜欢部队，子承父业，为国效力，应该的。”
正当话题渐渐沉重的时候，闻意敲门进来：“凌笙，帮忙端一下菜。爷爷奶奶陈姨，我手艺粗陋，见笑了。”
凌笙二话不说卷起袖子就进了厨房，很快从厨房端出四菜一汤，凌老太太乍见之下眼睛亮了亮：“小闻，怎么想到做这些个？”
闻意笑得坦然：“这不是来巴结您和爷爷吗？特意跟凌笙问了问，他说你们虽然在B市生活的久了，可是口味上还是喜欢清淡，我平时也不太做浙菜，这几道是院长教的，说是当年她的母亲最爱，我们就偶尔拿出来做做聊作纪念了，您可别嫌弃。”
凌老太太却惊讶地看着那几道菜，然后拽了拽凌老爷子的袖子：“老伴儿，你看……这菜……”
凌老爷子的目光在菜上来回巡视了几圈，眼里的惊讶越来越浓，他放下手里的紫砂壶，认真地看着闻意：“小闻，爷爷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位叫于华的夫人？”
“于华？”
凌老爷子伸手在空中写了“于华”两个字，神色庄重而认真：“你认识吗？”
闻意仔细想了想：“爷爷，我不认识。于华……于华……”
“刚才你说，这几道菜是你的孤儿院院长的妈妈喜欢的？”
“是的。”
凌笙突然福至心灵：“闻意，你不认识于华，可是，院长不是也姓于吗？”
“你的意思是说，院长的妈妈？”
凌老太太激动地抓住了闻意的手：“小闻，你看最近有没有机会，让我和这位于院长见一见？我有个想法，如果……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凌笙的脑子转的飞快，想起第一次带闻意来家里时的情形，他有些踌躇地开口：“奶奶，闻意第一次来的时候，您和爷爷有些奇怪，是不是因为？”
“对，对对！小闻和大姑娘长得真像。……，大姑娘就是于华！”
凌笙长出一口气：“奶奶，真如你所说，天意。闻意曾经告诉过我，于院长之所以对她特别严格青眼有加，是因为闻意眉眼间像她的母亲……”
“！”
凌老爷子此时反而冷静下来：“先坐坐，先吃饭。等吃完饭，小闻打个电话吧，看看这两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和奶奶，去拜访一下于院长。”
凌笙和闻意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两位老人的意思答应下来。
凌老太太看笙意二人还是心有疑虑的样子，擦了擦眼睛坐下来，微笑开口：“如果我想的是真的，那这桩姻缘，真是天公作美，不光遂了你们的心愿，也了却我和你爷爷许多年的一个愿望……，先吃饭，吃完饭，我和爷爷细细讲给你们听。”
作者有话要说：
重感冒……T_T，这一更是补昨天的，今天白天还有双更，把老故事讲完嘛嘻嘻。（爬下去继续擤鼻涕……）
第73章 chapter 72 旧时人，旧时情（中）
茶香袅袅，闻意从陈阿姨手中接过一杯，放在鼻子底下轻轻地嗅。
凌老太太目光欣慰地看着闻意：“小闻的手艺真不错，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凌笙，你是有福的，要惜福。”
凌笙恭敬应是，目光却在闻意手上流连，她刚收拾完厨房，凌笙想着在时晨家时她说的“我从不洗碗”，心里对奶奶的话深以为然。
闻意笑容满面：“奶奶太夸奖我了，该惜福的是我。凌笙很好。”
陈阿姨也满眼笑意地看着一对璧人：“今年咱家可热闹了，对了，老太太，刚才您说什么大姑娘，又说闻小姐和你想找的人长得像，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说他们两个，我都糊涂了。”
凌老太太拍拍她的手：“你在凌家时间呆了快三十年了，家里大小事情都知道得清楚，但再往前的事，你也就不知道了。如果不是小闻，我甚至觉得，那是一场梦。”
“谁说不是呢”，凌老爷子喝了两口茶，声音沉沉地开口：“我这辈子，上过战场，受过旧社会的罪，亲眼见了咱们新中国成立，从一穷二白到现在发展的这样好，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有过的经历我都见识过了，这辈子过的还真是精彩。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没什么看不开的，只是啊……有些事情，就算临了临了，也还是挂在心头。
“大姑娘，就是我和你奶奶心里一直挂着的人。”
凌笙和闻意都神情专注地听着。
凌老爷子眯着眼睛，似乎是在看闻意，又似乎是透过她看着虚空的远处。
“大姑娘闺名于华，当年是江浙一带挺有名的一个丝绸商的女儿，年轻的时候跟着父亲到了B市，你奶奶也是那会儿跟着来的……”
凌老太太接过话头：“这段儿还是我说吧，大姑娘人生得漂亮，又聪明，从小跟着父亲学经商，想娶她的人多了去了，其中就有老东家得罪不起的，所以算是半避难，半扩张生意，大姑娘就在B市留下来了。我是伺候她的小丫头，就跟着一起留了下来。”
凌老爷子清清嗓子：“那时候我家里穷，到街上找工做，就那么巧，看见秀姑和于家大姑娘一起从车上下来。那时候小啊……就记得见了秀姑的时候，觉得怎么有那么美的姑娘呢？要是能娶她，这辈子都值了。”
凌老太太脸上露出些赧然的神色：“老不羞的说什么呢？”
凌老爷子笑笑：“那时候哪敢打你的主意哟，你站在那儿跟仙女似的，我就是个穷小子……”
“当着孙子的面说这些，真不害臊。赶紧说正题！”
老爷子摆摆手，一改豪爽的笑，竟有些腼腆：“后来年景不好，我爹卖了姐姐，卖了妹妹，终于轮到我了，我跟他说，如果真要把我卖去做长工，那就把我卖到于家吧。我爹抽了我一顿，第二天带着我去敲了于家的门房，于家的大管家看我还算利落勤快，就放我在车马处当了个跑腿的。”
“那您不就常能见着老夫人了？”陈阿姨看两个小辈听得入神，凌老爷子也似乎陷入了回忆里，善意地调侃了一句。
“是啊，那段日子开心着呢……”凌老爷子似乎是忆起了什么快乐的事：“我运气好，于家大姑娘是个仁善人，秀姑也时常给我缝补个衣服，做个针线，还给我家里送点吃食。那几年年成也不错，我爹说，等到他再攒点钱，就去求大姑娘把秀姑许给我。没成想，大姑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那时候高兴的，觉得全天下我最幸福。
“只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小日本就打进来了，我参了军，秀姑留在于家，那时候大姑娘刚成家有了身孕，家里生意做得大，小日本就抓了大姑娘去，让她和他们合伙，给他们提供物资和钱，说是合伙，其实就是抢。先生想了很多办法，最后自己留在了日本人那里，把大姑娘送去了南洋。本来说的是……大姑娘先去，先生过几个月就想办法脱身，可……可谁想到……”
“谁想到”，凌老太太叹了口气：“先生是地下党……本来就是组织上的任务，让他借和大姑娘团聚的说法去南洋保护爱国华侨，结果却被日本人识破了……他们忌惮于家在当时华北商会里的影响力，暗杀了先生……”
“先生一走，我们和南洋那边差点断了联系……，后来我找人辗转打听，才联系上大姑娘，她到了南洋跟着当地的华侨开办了实业，生意也做大了，我和秀姑就想着，等仗打完了，我们就也去南洋寻她。可小日本实在是太该死，几年以后南洋也沦陷了，我们和大姑娘就彻底断了音讯，后来改革开放以后，我们也去打听过，但时间隔得太久……没多少人记得了……”
“……，爷爷，我打断您一下，我想，您和奶奶想的是真的，因为院长就是从南洋回来的归国华侨……”
凌老太太直接起身：“小闻，我知道这样有些冒昧，但你能不能现在打个电话？我想确认……”
闻意也起身，上前两步握住凌老太太的手：“我明白，您别急，我这就打电话。”
电话拨出去，屋子里的人都屏气凝神看着闻意，闻意问了几句，然后挂掉电话，郑重地点点头：“院长的妈妈，的确叫于华。”
“咣当”一声，凌老太太身子一歪倒在椅子上，众人大惊，凌笙抢上两步：“奶奶！”
凌老太太被他扶着坐稳，微微摇了摇头：“我没事，别担心。只是这件事来的太突然，太意外，也太让人高兴了。老伴儿，你说是不是老天爷看我们年纪到了，圆咱俩的心愿呢……”
陈阿姨故作怒色：“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您说什么晦气话呢！这是大好事！喜上加喜！您二位还得长命百岁护着这个家呢！”
闻意也帮腔：“陈姨说得对，我什么都不懂……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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