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策似乎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彼时简凝只当他成语用错,并未多想,然而经他口中所讲的嬴袁罗三家之事,足以见得他所处的立场能将事态看得清晰明了,全然不为仇恨所蒙蔽,甚至他自己对本家并无太大好感,对皇帝则更不必说了。既然如此,赢策昔日将有琴舞月错当做华菁公主时所表现出的杀意,便有些值得揣摩了。
这具拥有袁氏血脉,能让灵剑干将认主的身体,一定不简单。
男主、女配和其他重要配角的坑算是挖了正在填,第一主角女主那边则很是微妙,坑没挖,剧情线也是模糊不清,按照系统的尿性,简凝只怕它给自己下一局大棋。主角是一本书的灵魂人物,配角哪怕再怎么显眼也盖不住主角的光芒,然而此女下落不明,据系统说是在打怪升级,鬼知道她会进化成什么样子?#手动拜拜#
通常来说,不显眼的人物能避开脸谱化设定,留给读者的想象空间增多,所作所为也具有双重性,往往越是多面化的立体人设越是难搞,他们可以几万字甚至几十万字不出现,幕后推动剧情发展,在重要时刻却起到关键的作用,回神才发现这厮在寥寥无几的描述中早已被埋下了许多伏笔,只是从未被发现。
简凝的心情别提有多纠结,自己的文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都难以评判。她现在只希望有琴舞月的人设千万不要再崩了,乖乖当个可爱的白莲花就好,别cosplay什么幕后大boss,亲妈吃不消啊。
秋意渐浓,拂面而来的风已然有些凉意,简凝赶往密室的脚速不快,赢策却总也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生怕她跑了自己找不到似的。简凝嘴角抽了抽,再一次为儿子崩坏的人设感到痛心疾首,默默无言的走了一路,总算是到了一间杂货铺子的后门。
二人为了掩人耳目,行事选在半夜,此时一男一女站在杂货铺子后门口,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好人。
赢策笑着抬头环视了一周身旁所处的环境,笑着低头望向一本正经的简凝,道:“密室在何处?”
简凝扣了扣耳屎,咳了两声:“那什么……我有点忘了开门的机关。”随后咧嘴一笑,道:“我记性不大好,仁兄,多多包涵。”
赢策了然的“哦”了一声,笑意颇有几分荡漾,简凝刚觉得头皮发麻没好事,下一刻便又被黑水玄蛇给缠成了麻花。鉴于三更半夜鬼哭狼嚎可能会吓到小朋友,甚至成为不死城第二天的头版头条,简凝英明神武的选择了咬紧牙关,不让齿缝中流露出一丝尖叫,艰难道:“我……我想起来……了。”
话音刚落,玄蛇便回到了赢策身上,后者揉了揉她的脸,扶着某人几乎瘫软的身体,好笑道:“我的医术不错,立即能治好你的失忆症。”
简凝定定的看了他许久,鼻头酸涩,嘴角一抽,眼泪就不争气的下来了,随即便意识到自己有多丢人,胡乱揉了一把脸,眼圈微红的转身捣鼓机关。
赢策没料到这一次简凝的反应如此之大,当下怔住了,笑容也随之消失不见,敛眸半晌,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贴上了她的后背,道:“阿凝,我……”
“叫我干什么?”简凝愤愤道,头猛地向后仰,正磕到了赢策的下颚,双肘生生的撞开了身后那厮,“你有本事就把我扔到蛇堆里,咬死我算了。妈的,老子成天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要操心你和有琴舞月,提心吊胆不说,还被你欺负,走屁的剧情,死了算了。”
赢策虽然听不懂简凝说的话是何意,却明明白白的意识到自己真的惹到她了,也顾不得理会女孩子爆粗口的问题。他从小生活在苗疆,民风开放粗犷,身旁的人总是拿蛇蝎一类的毒物养作宠物,关系亲密的朋友之间互换宠物实属正常,蛇蝎缠身这种事更是家常便饭。奈何赢策童年时甚是内向,并没有朋友,长大后在朝为官更是不能让中土人知道自己会蛊养蛇的事。
是以,他的黑水玄蛇过得亦是无比孤单,蛇属阴,性|淫,好不容易得了主人允许可以爬到香软的女孩子身上蹭一蹭,却不料简凝胆小如鼠,委屈与恐惧的双重夹击之下活生生的被吓哭,赢策歉疚之下,也不敢再将它放出来了。
赢策仍不死心的凑上前去,温柔的扳过了简凝的身子,注视着她的双眼,诚恳道:“对不起。”
简凝心大,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推开他的手,“哦”了一声算作答复,想了想又道:“那你不准再用蛇吓我。”
赢策不知在想些什么,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在她的颈窝暧昧的蹭了蹭,喃喃道:“可是……方才你那副模样,我看着便很想……”
简凝敏锐的意识到问题大发了,面无表情的内心骂娘,手下快速的搞定了机关。她觉得,有必要在身后的变态想到更加少儿不宜的画面之前,中止掉他天马行空的想象。
“门开了,走。”简凝轻巧的挣脱了赢策的桎梏,头也不回的径直前进。
简凝:“男主越来越变态,甚至有向抖S的方向发展的趋势,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系统:【你又不是M,怕什么嘛。】
简凝面目抽搐,恶狠狠道:“我自己吐槽,让你出来了?滚!”
简凝记得,设定中的这间密室内有的机关最多,什么上刀山下油锅,石墙射毒箭、地面刺毒针之类的小机关数不胜数,好在简凝和赢策的武力值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只要闯机关时带着脑子便不会出事。
“喏,”简凝下巴一点,“最麻烦的在这儿。”
赢策顺着她的方向望去,前方一大片空地,只正对面的墙壁上镶嵌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小金人,金人被雕刻成了婴儿形象,正在恬然安睡。
简凝从墙上插着的火台上取了一把火把,将火把平行放在空地之上的空气上,赢策双目微睁,眼眸中充盈着遇到有趣挑战时特有的兴奋。
黄红色的火焰赫然变成了蓝绿色。
简凝道:“这是个毒气室,至于为什么毒气只聚集在这一块区域……我不知道。”
“别那么看我,”简凝摆了摆手,道:“我化学不好,讲不出个所以然。当初设定这个机关的时候纯属瞎写,我的脑洞我做主,谁知道有一天自己会亲身体验。”
赢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简凝接着解释道:“这个毒气不会直接致死,只是会产生幻觉,自然而然的想象出你最害怕最不愿回忆起的事情。堵住口鼻没用,这玩意儿从毛孔的每一个角落都能钻到你身体里,防不胜防。”
“倒有几分像我的血煞阵。”赢策想了想,笑着道。
简凝心道:“废话,你的血煞阵也是老子的脑洞。哪有这么多梗,老子当然是重复着用了。”
当日在玉苑破赢策的血煞阵,简凝把自己戳的鲜血淋漓才勉强神志清醒,而这个机关是血煞阵的母体,威力只强不弱,能不能闯过这一关还很难说。
简凝惴惴不安的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赢策掐指算了算,露齿一笑,道:“一成。”
简凝一个趔趄,抓住赢策的手臂才没摔倒,艰难开口道:“血煞阵可是你的绝招啊。”
言下之意是,类似于你自己绝招的机关,你怎么能没把握呢?
赢策用关爱傻子的眼神心疼的看着她,道:“你会用自己的招式对付自己吗?”
显然,不会。也就是说,赢策对付血煞阵的经验还不如简凝。
简凝:“前途堪忧。#手动拜拜#”
☆、以我为价的幸福
福尔摩斯少女迟迟不肯上线,简凝的智商也暂时达不到足够的数值,是以她心一横,腿一迈,打算直接硬闯。在赢策笑而不语的神情中,她缓缓地收回了那一只作死的腿,继而语重心长的与赢策打着商量,道:“你打头阵,我掩护。”
赢策回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后方,分明一个敌人也不曾有,便轻笑:“掩护?”
“咳咳,”简凝干咳以掩饰尴尬,“你武功那么高,心智这么顽强,肯定没问题。”
实则简凝在想,主角在剧情未完结时不可能中途挂掉,只要让赢策先闯,男主光环笼罩下的二人一定可以平安无事的。她美滋滋的打着小算盘,赢策眼神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敛眸片刻,摸了摸她的头,道:“好。”
简凝眼也不眨的盯着赢策,后者一步步前行,并未有甚异常,简凝微微松了一口气,也紧随他的脚步,却在刚踏入毒气区域的那一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然而再想退出已经晚了。她忘了一件事,男主的外挂,是不会对女配起作用的。
赢策不紧不慢的走着,全身毫无中毒的迹象,本以为是简凝又在骗他,便笑着转身,欲找她算账,却对上了一双静如死水的眼。他脚步一顿,笑道:“……阿凝这是怎么了?”
他并不知悉,如今的简凝什么都听不见,眼前早已不是不死城的密室,而是一间明亮的家居房,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眯着眼直视照射进屋内的阳光。
幻象,无比真实。
这里是爸爸妈妈和弟弟的家,她曾满怀期盼的来过,又面无表情的离开。
简凝很喜欢这扇窗子,每到清晨破晓时分,落地窗前总是十分明亮,她以为,拥有这种橱窗的家里一定很温暖,每天都像被阳光包裹在软软的棉花中,夫妻和睦,儿孙绕膝,生活美满。
她见过这样的生活,如今又重新体验了一遍。虽然明知道是幻象,再见到父亲那张老态龙钟的脸时,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爸。”
赢策心知肚明简凝中了招,正欲拿针扎她穴位试试看效果,简凝便迅速抽出了腰间缠绕着的链剑,速度极快,赢策察觉她的动势后立即闪身,却也被稍稍划破了前襟,虽未伤及皮肉,也躲得足够狼狈。
早在玉苑简凝成功破除血煞阵并一剑刺向他腿间时,赢策便知道,即便当日是他有意放水,倘若二人当真交起手来,他却不一定能占得上风。今日看来,假使简凝为幻像所困而同他厮杀,必定是一场恶战。
简凝的武功在简家若自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凝凝练得越来越好了。”父亲虽是在笑着,却并没有几分真情实感,仿佛是在应付一个陌生人,神色也略有紧张和和害怕,“之前听说,你现在在简家无人能敌,爸为你高兴。”
简凝随意道:“托您DNA的福,否则凭三脚猫的功夫在简家也活不了这么多年。不过,老爸,以后客套的时候别太假,你从小就没养过我,在你看来我的进步又哪儿来的‘越来越’?”
父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简凝没心情跟他废话,道:“妈妈呢?我想见见她。”
“跟小轩一起出去了,”父亲坐在木沙发上,沙发松软的坐垫凹陷下去一大块,“可能要很久才会回来,要不你……”
简凝抄着手,靠在落地窗旁,闭着眼睛感受阳光照射肌肤的每一寸温度,道:“我知道你是在下逐客令。我来见妈妈,不是见你。”
父亲神色为难,拖着玻璃杯,茶水仍是滚烫的,他却一丝也不觉得,手脚甚至还在微微发抖,茶叶在水中旋转沉浮,氤氲的水汽将老人的面容也模糊了,他低声说道:“她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我不希望……她再承受那些本不该承受的事,求求你,走吧。”
房内只是沉默,良久的、如死的沉默,简凝笑了一声,不知是为了什么而笑。
“能有你这么个丈夫,是妈妈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为了她,你可以毅然决然的跟家里脱离关系,金盆洗手,也只想和爱人在一起,简先生,你是好样的。”简凝脚尖蹭着地板,嘴上也不停:“不过,摊上你这么个亲爹,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父亲大抵理亏,一声也不吭。
简凝释然的松了一口气,踱步到玄关,说道:“拿刚出生的我当交换品,留在简家,保你们夫妻平安,做那些本该你去做的肮脏又血腥的交易。爸,你知不知道,祖母过世,按理是长子继任家主,可是你带着老婆跑了,所以二叔当了家主。”
父亲弯下腰,捂着双眼,道:“简家需要人质,否则,我和你妈就会被不停的追杀,我……我没有办法,她身体弱,经不得逃命的。”
他猛地抬头,希冀地望着简凝:“凝凝,整个简家都不是你的对手,只要你愿意,二弟一定会把家主的位子让给你。你妈身子弱,先前怀你的时候被全家族追杀,又难产,落下了病根,这些年来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简家财力雄厚,你当了家主,就能找最好的医生给她看病。那个时候,我们不用再担心追杀,全家人也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
简凝的手攥着把手,攥得很紧,指甲仿佛要扣进肉里,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道:“爸,你可真行。”
她莫名其妙的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以后我要是谈恋爱结婚,一定不能找像你一样的男人,否则我孩子不得恨死他爸妈啊哈哈哈哈哈……”
父亲还在愣愣的看着简凝的背影,后者已然大力甩了门,离开了。
赢策看见简凝蹲下双手抱膝,头埋在腿间,自言自语着什么。他缓缓靠近,将手放在她的肩头,无声的揽了她的肩。
倘若不能深入内心了解一个人真正的难过之处,那再多的言语也只是白费唇舌。
简凝从那间房子出来后,浑浑噩噩,不知该去哪里。地铁站的角落有人弹着吉他唱着颓废哀伤的靡靡之音,她走到那人的身前,把身上仅剩的最后一枚硬币放到了他的面前,沿着轻轨一直向终点走去,嘴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夜深,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都市的夜生活才算刚刚开始,物欲纵流,灯红酒绿,简家便是以利益所维系起来的古武术家,说得好听些是继承国学精粹,实际上就是个拿钱砍人的黑保镖,昧着良心做一些封口的事,与简凝从小向往的侠义精神完全不一样。
她喜欢自由,热爱文学,向往着居无定所为人打抱不平的生活,简家禁锢了她的人身,粉碎了她的梦想,又将她强行送到国外学习了十年,现在她终于有能力脱离家族,又能如何呢?
离开了简家,她什么也不是,在人生地不熟、甚至语言都有些不通的中国想凭毫无根基的自己活下去,简直太难了。
18/41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