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凝无语了半晌,她倒是头一回听说自己与赢策并称奸|夫|淫|妇,听完忘辜尘的话,她几乎是一瞬间明白了罗祈安虚弱的真正原因了。
了然与忘辜尘救了罗祈安,却受困于迷宫之中,逃离不得,没有食物的日子如何能熬,二人为了活下去只得以罗祈安的血液为食,所谓高人、大师,在生死与个人利益面前,良知变得一文不值。
罗祈安若是真的只是被吸血水蛭所伤,不至于失血如此严重。忘辜尘和了然以血为食,却又不能让他死,便留他一口气,将人放在水帘石台上,以免虫子来与他们抢食物。
简凝摇了摇头,道:“师太,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出家人?”
忘辜尘嗤笑了一声,将拂尘柄以内力震碎,木柄内赫然是两把细长锋利的峨眉刺。
“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施主,换做是你,也会与贫尼一样的。”
简凝承认,自己不能想象在生死边缘的饥饿感下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站着说话也确实不嫌腰疼。但即便不是为了罗祈安,她也要将这个疯子除去,以免对她和赢策不利。
峨眉刺正中央各有一小圆环,忘辜尘将两手中指套在圆环内,仗着简凝重伤难行,专挑软柿子捏,向简凝冲来。
赢策正欲一招了结忘辜尘,却让简凝抢了个先,后者只动手腕,链剑如影随形紧缠着忘辜尘,简凝手微一使力,忘辜尘的左臂便齐根截断,后者惨叫一声,血如泉涌,撕裂开的断臂撞到了石壁上,登时一阵地动山摇,赢策一手一个,拉了简凝和罗祈安便闪身到一旁,他们与忘辜尘中间的空地出现了一道天然的石板屏障,将他们分割成了两块区域。
罗祈安原本躺着的那石台四周的水帘消失不见,石台亦被机关挪移开来,巨石下是漆黑的隧道,一眼望去幽深无尽,轻微的声响便能激荡起层层回音。
石板另一头的忘辜尘不知如何,简凝不甚放心,担忧道:“她只断了一条手臂,死不了,怎么办?”这种人留下活口,多少是个隐患。
赢策亦心知如此,却安慰道:“无碍,迷宫中虫群聚集极多,没了水帘,虫群受血腥气影响,自然会不遗余力的攻击她,别多虑了。”
他话音刚落,罗祈安便猛地睁开了眼,看也不看便一把向他的颈项掐去,简凝眼疾手快,一掌将他震开,后者的脸色愈发惨白,后背撞击在石壁上发出砰的巨响。
“是……是你们?”罗祈安小声道。
赢策半蹲在他面前,定神片刻,便一语不发地将他的一条手臂生生拉伸脱臼,罗祈安亦是惨叫。
罗祈安双目含泪,可怜巴巴道:“对不起,姬泠姑娘,我刚才只是以为忘辜尘又要放我的血,不是有意攻击国师大人的。”
简凝甚是理解赢策的做法,安慰道:“你忍忍吧,脱臼而已没啥大不了的,出去之后修养十天半个月就好了。阿策没下重手,就是怕你跟师太一样出其不意坑我们一把。”
说罢,她拍了拍罗祈安的头,赢策眉尖一挑,手下没了轻重,将罗祈安的另一条手臂生生拽成了骨骼错位。
罗祈安:“……”
简凝:“呵呵……我替他向你道歉。”
☆、死亦无憾终偿愿
密道已开,然而眼下三人皆是有伤在身,在不清楚安全与否的情况下贸然闯入只会死得很快,是以三人团团坐在一处,简凝和赢策双双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惴惴不安的罗祈安。
简凝确实十分怀疑罗祈安便是那个幕后BOSS,毕竟这孩子失踪了许久,难保不是他在暗地里耍阴招。只是忘辜尘也说了,他们已在此困了许久,罗祈安若真是想搞事情也分身乏术,何况他身体的虚弱不是装出来的,这一点完全骗不过行家简凝。
罗祈安被两道凌厉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讪讪道:“国师大人、姬泠姑娘,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就是单纯觉得你长得帅,所以饱饱眼福。”简凝口不对心的扯淡道。赢策轻声咳嗽,虚弱一笑:“阿凝。”
简凝嘴角抽了抽,无奈扶额道:“你多大了?还和小孩计较。好好好,你最帅,我最喜欢你。”简凝真正的年纪与赢策一般大小,而罗祈安却只有十八九岁,在她眼中赢策是同龄人,罗祈安自然是个需要人要照顾的小男孩。
赢策柔柔一笑,罗祈安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派惨不忍睹,他小心翼翼道:“二位如今是什么关系……”
“未婚夫妻的关系。”赢策客客气气地答道,简凝已经不想吐槽他的自以为是,却不能令他当着外人的面下不来台,只得抿了抿唇,压抑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妈卖批,换作赞同的默默点头。
罗祈安眼眶红红,“哦”了一声,整个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可怜兮兮,又死命忍着装作若无其事。简凝看着他的双眼,兀的恍然了一瞬,眼前的这张脸与记忆中的那张曾笑得肆意、却又在她面前无语流泪的面容有一瞬间的重合。
简凝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赢策似乎是察觉了她有些不对劲,便揽了她的肩,低声担忧道:“可无恙?”
罗祈安本是乖乖巧巧的坐着,见状也伸长了脖子询问:“姬泠姑娘你……”
“我叫简凝。”简凝无力地笑了笑,赢策的眼神兀的有些异样,简凝却并未察觉,而是继续道:“你直接叫名字就好,不用带上姑娘。”
赢策轻声笑了,与罗祈安对视,道:“罗公子从简便是,阿凝并不喜繁琐。”
这话说得便有些刻意了,简凝心知赢策那个多疑且斤斤计较的小性子,也看得出他是在宣告所有权,只当他是占有欲作怪,并未在意。
罗祈安老实的点头,乖巧地唤了一声:“小凝。”
话一出口,不止赢策,连简凝的脸都忍不住黑了黑。这称谓,着实是有些过于亲密了,简凝没好气道:“叫姐。”
罗祈安不解的挠了挠头,郁闷道:“可是我比小凝年长啊。”
若说以往赢策脸上挂着的是客气而疏离的笑容,那如今便是排斥了。简凝的大脑愈发疼痛,但她不可以在这两人的面前流露出一丝痛楚,他们皆不是肯善罢甘休的主,若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她该怎么解释大脑里有系统这一回事?
简凝强打着精神道:“数月前你我于百色分开后,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突然失踪又跑到这个地宫中的?”
趁着罗祈安回答的功夫,简凝忙召出系统:“怎么回事?我的大脑怎么了?”
系统:【防火墙被侵入者破坏,木|马病|毒尚未清除,当前世界程序有所紊乱,系统正在自动修复中,请耐心等候……】
简凝吃了一惊,竟然有人侵入了系统?
符峮子的声音也回荡在她的大脑中,他听起来亦是无比痛苦,比起简凝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大……我头好痛,好痛……你没事吧?啊……唔”简凝的忍痛能力是一绝,虽说头痛欲裂,但她仍是忍住了一声不吭,符峮子却已经在痛苦呻|吟了。
“糟了,防火墙损毁,NPC被冷冻住了!”符峮子艰难道,“舞月已经一动也不动了,系统在干什么?!”
简凝已经痛到视线开始模糊,勉力看清身旁的赢策和罗祈安二人双眼中的白色瞳仁变作了纯黑,整个眼眶内是无边的黑暗,犹如没有生命的人|偶娃娃、提线木偶。
他们也被冷冻了。倘若简凝之前对罗祈安还有一丝怀疑,这样一来,仅剩的怀疑也不复存在了。只有NPC才会被冷冻,她和符峮子是角色激活的ID,已经被排除在NPC之外,幕后黑手是现实世界的人,除非他疯了才会舍弃掉活得好好的肉身,让思维与系统共存亡,成为系统世界NPC中的一员。
罗祈安不会那么脑残。
简凝痛呼出声,即便身边没有活人,她也是能忍则忍,大脑一片空白,除了“痛”这个字便再无任何感受,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哂笑道:“喂,你根本操控不住系统的,我都知道,认了吧。”
符峮子咬牙切齿了许久,怒道:“这都是在干什么?!”
势力大清洗中,符峮子为了帮简凝避风头便将她的脑电波接入到系统,关键是,系统的制造者根本不是他!系统也曾说过,符峮子只是盗用了它主人的程序。
“你快说,是谁制造出的系统?”简凝双目尽眦,瞳孔中红丝密布,符峮子打死不说实话,道:“这不重要!防火墙不严密和制造者是谁有什么关系?!”
简凝恨不得冲到符峮子面前给他一刀,道:“你他妈快点说,如果是……是他的话……”
“对,就是我哥,那又怎样?”符峮子几乎是怒吼着喊出这句话,“他口口声声说自己的程序完美无缺,结果不还是被病毒侵入了吗?”
符子思……
简凝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连大脑的剧痛也变得并没有太大感觉了,喃喃道:“难怪……难怪……”
符峮子本名符子峮,他的孪生哥哥符子思,正是与简凝同代的偃师掌门人,自幼便被视作天才,手下的每一条程序皆被称为完美无缺,只有简凝知道,这人根本不是那般被传的神乎其神的谪仙人物。
他狂妄自大,制作的程序和机械总会刻意留下漏洞,即便如此,也从未有人能攻破防火墙,找到系统的短板。
符子思同时也是简凝的联姻对象。
所有人只见到他们初见时简凝兜头泼他的那一盆凉水,以及由于他不会武功导致被简家大小姐暴打近死的惨状,却没人知道,二人的关系并不似表面上的那般水火不容,反倒私交甚斐。符子思也曾告诉过她,自己程序的死穴。
是以,简凝再清楚不过,程序的漏洞一旦被抓住,系统便必毁无疑了。
是清缴组织的人么?简凝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死,早在她被简家培养成一名合格的杀手并亲手杀了第一个人后,便早已做好了不得好死的准备。欠的债终究要还,她的锦衣玉食全是建立在旁人的尸体和鲜血之上,杀戮有损阴德,该来的迟早会来。
系统若是崩溃,她的脑电波损毁,肉身也自然会死,只是没想到,她最终会死在虚拟世界,还是和……
赢策一起。
简凝凑近赢策的脸,无声的打量这张由她一手刻画出的面容。她以往一直是将赢策视作NPC的,发布任务承接任务,本该不带上任何感情才对,可谁又能想到简凝唯一的感情会给了他。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简凝自言自语的笑道,“明明答应过你,只要成功活着回到国师府,我就为你写上那本残稿的结局。”
“可惜,我明明已经有了构思,却是再也写不上了,是我不好,一次又一次的食言。”简凝被疼痛感折磨的已然无法直立,她猛地倒在地上,双手抱头,十指紧紧地插|入了发丝内,指尖绷紧,手背上青筋现,血液在身体内沸腾。
符峮子大抵是疼晕了过去,那边一直没了动静。
简凝也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恨不得以头撞墙,直接去死一了百了,省的在这里活受罪。
她心想着,左右系统损毁的话,她也是死,早死晚死都超生,还不如来个痛快。这么想着,她便取了链剑,固合了铁片,一咬牙,直直地朝自己的腹部捅去。
剑刃传膛而过,剑尖抵在了她身后的地上,简凝不必动便能清晰的感受到利刃在骨肉中摩擦而产生的撕裂般剧痛已然成了麻木,鲜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也清晰可闻,空气中满是铁锈和腥气,简凝意识发昏,却仍然活得很好,她苦笑了一番。
想死都不让,真恶毒。
周遭的景象逐渐虚化,如同被雾霭染尽了眼瞳,简凝视线下的景物皆成了朦朦胧胧的幻境,如梦似幻。
简凝临死了也不枉哂笑道:“打个马赛克还搞这么诗情画意,你丫非主流吧。”
尽头的那一端,一人缓缓而来,温暖的手掌贴在了简凝的手背上,温柔而不失力度地握着简凝的手将链剑慢慢的拔了出来。
简凝终于看清了来者的面容,嘴唇蠕动了许久,欲言又止,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脸颊被双手捧起,那人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毁了简凝心中的所有防线,泪水不自觉的滑落,眼睛却睁得极大,不肯放过眼前人动作的一丝一毫。
“你是……凝凝吗?”
☆、执着皆已成过往
那个简凝苦苦思念二十余年、渴望能够见一面的人,如今正在她的面前,温柔的捧着她的脸,唤她“凝凝”。
她哑声道:“妈妈,是我。”
宁微的手很软也很暖,不像简凝一样满手老茧,显然是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看来简父将爱妻照顾的很好,简直无微不至。他真的是个好丈夫,却偏偏不是个好父亲。
“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宁微失声哽咽,颤抖道:“我居然一直不知道我的乖女儿还在简家那个豺狼虎穴,代替她的爸爸妈妈受苦受难,是妈妈不好……”
简凝不知为何,压在自己心中这么多年的疙瘩当中被挑明时并没有多少欣喜,终于见到妈妈也没有很多开心。大抵每个人的美梦总会在一次又一次的磨灭中变得脆弱不堪,为了不让自己痛苦绝望而将其放在隐蔽而不为人知的一角,久而久之,连自己也变得淡漠了。
不期待便不会受伤,不希望便不会绝望。
那些深深的执念,早已成了过往。
简凝突然笑了,擦净了宁微的眼泪,不紧不慢道:“没事。”其实又怎能没事,只是陈年旧事被提起,又有何意呢?假使一句道歉有用,世上又怎会有如此多的悔恨?
简凝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就要过这样的生活。
简铭栾曾被他的母亲——简凝的祖母训练成一个完美的接班人,本该一帆风顺交接位置,却因为爱情而一败涂地。宁微希望他金盆洗手,他便毅然决然的舍弃了过往的一切,带着宁微亡命天涯。可是简家又怎肯容忍家族污点苟延残喘于世,铺天盖地的追杀之下,简明栾重伤,宁微产后虚弱,他们只能束手就擒。
或许是祖母终究狠不下心来埋葬儿子的幸福,便要求简明栾交出女儿,为简家留下筹码,并将其培养为下一代接班人,算是弥补了简明栾的空缺,否则便强迫分开他们夫妻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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