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月看着父亲睿智的双目,收起眼里的湿意,点点头。
傅恒这才满意,又说了些其它的话,父女二人才一前一后走出了后庭院一角。
……
被打的书生果然于晚饭左右就醒了过来,老爷叫鄂敏去吩咐客栈的厨房晚些送来饭菜,率众进了书生房间打算问清楚白日里的事情,一行人十分浩浩荡荡,气势如虹。
“多谢艾老爷救命之恩。”书生已经从床榻上起身,对着老爷弯腰行礼道谢,举止间温文尔雅,不卑不亢。
老爷满意点头,微微一抬手道:“不用客气,我手下这几个小辈儿一向看不惯那样欺凌弱小的事情发生,举手之劳而已。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我稍后让人去你家将你家人接过来,以免他们担心。”
书生缓缓垂下眼眸,低声道:“多谢艾老爷,小生名唤谢连生,家在月老庙东巷最里面的一户……家中本有一位老母亲,半月前已过世入殓……”说到此处,他情绪低迷,像是不忍回顾母亲身死之事。
老爷沉吟一声,略过此处,又问道:“那,今日白天的事情能否说清楚些,我们也好帮你。”
谢连生闻言,犹豫了一下,但见满屋子人,皆是器宇不凡,看样子身份绝对不简单,他便抱着侥幸的心理说了下前因后果。
原来,那富贵公子是当地乡绅陈大业的儿子陈阳,平日里在横走十里八乡都不把人放在眼里,还爱调戏良家妇女。本来月老镇上有个胡若兰是美女,他闻声而来,奈何胡老爷在月老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胡小姐他是没见着,却见着月老镇姚记当铺的独生女姚小橘颇为漂亮,当时就上去调戏一番。
之后接连一个月都寻摸着跑姚记当铺去看姚小橘,将姚家父女打扰得最后连当铺都不敢开了,直接关档躲着。
可是那大少爷不气馁,连着五日没去骚扰姚小橘,却是在背地里派人跟踪了姚小橘的行踪,见到她每天都出门来到谢连生的摊子前,有时候是买一副字,有时候只是看着画两人聊上许久才走。
他这才看出来姚小橘喜欢这个穷酸书生,他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大少爷,腰上没有缠万贯,那千贯也是有的,长得也惊为天人,凭什么一个小破镇上的丫头就能拒绝他?他不服气,另一天立刻就带了三个手下去掀了谢连生的摊子。
此后,他三不五时就去骚扰谢连生,开始只是砸场子,后来就开始打骂。镇上的人都是小老百姓,起初有人上去劝解,但是被打了回去,到了最后也就是昨日里那番围观的场景。
最近八九天那陈阳没有带人来骚扰,姚家和谢连生都以为已经没事了,便给两人订了亲,商议着过两天收拾好了赶紧谢连生的家乡去,结婚生子远离这个是非地。
却没成想昨天那陈阳又过来闹了一通,正被老爷他们撞见。
“真是可恶!那个什么陈阳的,就应该要把他给打得他爹都不认识!”小燕子嫉恶如仇,听完故事简直气得跟她是当事人一样,一拳锤下,打到了老爷身后的桌子上。
她手被锤得泛红,连得老爷也被她一惊一乍吓了一跳。
“小燕子,你这毛病怎么又犯啦?”老爷拿扇子指了指她,故作不满道。
小燕子揉着拳头嘿嘿笑,示意老爷继续。
老爷又瞪了她一眼,才转头去对谢连生道:“你放心,这等滥用职权、仗势欺人的人,定不会有什么好报的。”
谢连生连连行礼道谢,连问都没问老爷的身份是什么,怎么能这么笃定。
这一次月老镇之行,老爷再度展示了自己的身份和‘红娘体质’,撮合了一对儿有情人。
最后送走了谢连生和姚家父女之前,老爷特地了解了一下谢连生的功名情况,发现他仅仅是个秀才,但是一身傲骨和知识谈吐却不止能停留在‘秀才’而已,便侧面提示了他可以继续参加科举,凭本事博取无人敢欺。
最后一天的夜晚,八个人在庭院里,看星星看月亮,聊起了老爷月老镇撮合的两对新人。
班杰明拿着画板,随手涂鸦,最后画出了一个胖乎乎长着翅膀,手拿弓箭的小娃娃。
他解释道:“这是我们西方的‘月老’,叫丘比特,是个可爱的小天使。”
“真可爱。”晴儿看着那幅画,笑道。
“是呀,这么小,竟然就负责西方的姻缘了。”紫薇跟着符合,觉得很值得称赞。
小燕子的关注点不一样:“斑鸠,你们那边的‘月老’怎么还是个小毛孩子呀!这么小他懂什么是爱情吗?哈哈哈……”
班杰明脸色不易察觉地黑了黑,最后还是很无奈道:“你别小看这丘比特,传说他手上的弓箭有着无与伦比的魔力。如果男女被他的金箭射中心口,就会产生心动;如果是被他的银箭射中心口,则会产生反感。”
“这么神奇啊?”小燕子忽闪着大眼睛,有点儿不可置信。
班杰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正准备再说什么,一旁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
“好好的希腊神话让你这么复述,丘比特听到了怕是会哭。”是隐月。她侧坐在栏杆上,透过灯笼的光芒看向班杰明的画纸,那个用炭笔画出来的希腊神话爱神丘比特,胖乎乎的跟无肉不欢似的,可爱是可爱,却无端令她抖了抖肩膀,心中有些为丘比特默哀。
班杰明幽幽地看着她,不说话。
MDZZ,能不能来个人把她嘴巴给我堵上,用什么都行!
本来就心情不甚晴朗的班杰明,觉得在这个夜晚心里更加凄苦了。
好气哦!
隐月动了动身子,不是很明白班杰明那眼神的意思,但是转眼看了看其他人,都差不多一个模样,她觉得自己很无辜。
“我倒是觉得这丘比特挺好,有他帮着月老一些,也好少让这个时间出现痴男怨女。”永琪见气氛熟悉地寂静,便是明白又该自己跳出来了,于是看着隐月意有所指的说道。
她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没说话,觉得无话可说。
众人见隐月终于有个人治得了她,立刻偷摸的对永琪竖拇指的竖拇指,用眼神表示赞赏的用眼神表示——五阿哥你真是个好人,我们感谢你!赞扬你!水土不服就服你!
“我倒是有个疑问。”良久,晴儿微微趴在桌子上,开口。
“什么问题?”尔泰接过去道。
晴儿想了想,问:“那个陈阳为什么喜欢姚姑娘?我看他对姚姑娘又不像是情根深种,却那么执着做什么?”
尔泰默默下巴,思衬道:“估摸着是因为一见钟情?就像是有些人,明明已经情根深种却还故作不知。”他说着,眼神瞟了瞟在场的某些人。
被他看到的几个人对号入座,各自寻找角度望天。
晴儿循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又一次发现了问题。
隐月突然道:“他狂妄又自恋,觉着自己有钱长得还行就顺杆爬,觉得姚姑娘那样的姑娘就应该喜欢他嫁给他,不然就是白活了。说到底,哪里是一见钟情,不过就是一切始于一张脸而已,换个方式就是‘一切始于颜值’。”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
心中齐齐对永琪表示无比的同情。
☆、第四十章 初露端倪
第四十章初露端倪
另一天从月老镇的客栈收拾行装开始下一段旅程,小燕子在门口左顾右盼,看到老爷姗姗来迟立刻迎了上去。
“老爷,今天我想骑马!”她抓着老爷的手臂,轻轻摇了摇,期待地对他说。
老爷瞥她:“怎么忽然想起要骑马啦?”
她抿着嘴鼓起腮帮子:“这些日子老是坐马车,我都快闷死了!您答应我带飞儿一起出来,这些天我都没碰过它,飞儿也一定很渴望呢!好不好?”
“老爷,您就答应她吧,还有我们看着她呢。”永琪见她这副期待的模样,开口为她说情。
班杰明也道:“是呀老爷,小燕子的骑术也可以骑马了,我们四大护卫都会在她身边看着的。您要是不放心,那让隐月也一起吧,闪电不也带着呢。”
隐月闻言看过去,双目露出惊异。
班杰明冲她咧嘴笑了,碧绿眸子熠熠生辉。
她默默开口:“我……”
还没说完,小燕子立刻开心打断:“对呀对呀!那就让隐月也一起嘛!反正车上有晴儿,还有紫薇在,少了我您肯定觉得安静不少的!”
老爷无可奈何敲了敲她脑门儿:“你呀,也知道自己在车上不安生!行吧,那就让隐月也一起,省得那四大护卫看不住你。”
隐月:“……是。”
这时候你俩倒是挺默契了哈??
小燕子摸摸额头,一边觉得怨念一边欢天喜地拉着隐月跑去车队后面,把飞儿和闪电牵了出来。
等两人上了马,老爷带着晴儿和紫薇已经坐上了马车,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出发。
……
骑马一路前行,隐月莫名地被班杰明坑出了马车,学成之后没怎么骑过马的她,虽然不介意骑马驰骋,但是这种方式还是比较无奈的。
相比之下,小燕子明显比她开心多了。
“啊——这比车里好多了!”小燕子张开手臂,享受地感叹。
尔泰闻言有些担忧道:“你倒是开心了,车里现在只有紫薇和晴儿。”
小燕子不明所以:“怎么了?剩她们俩又不会怎么样,老爷又不会吃了她们。”她喜欢晴儿,也没有觉得尔泰的担心是什么问题,很无所谓的模样。
尔康和弟弟还有默契,说:“尔泰说得对,晴儿和紫薇单独在车里陪着老爷,以紫薇关心老爷的程度,晴儿又那么聪明,万一被她发现怎么办?”
“我想应该不会的,晴儿虽然是老佛爷的心腹,可是不还有隐月吗?”班杰明说到事情的关键点,搬出了隐月来。
尔康摇头:“你也说了晴儿是老佛爷的‘心腹’,所以也许隐月也不知道什么事呢?老佛爷万一让晴儿来悄悄观察我们,隐月也许也不得而知呢。”
这次尔康倒是一反常态站在了隐月这一边。
隐月骑在马上,身子随着马儿的动作轻摆,听着他们一口一个晴儿如何,甚至是说到了她自己,都没有说一句话,只看周围的风景。
“隐月?”小燕子本来想反驳什么的,转头去找隐月站在同一战线,可是转过来就看到她毫不在意的模样,立刻就伸手过去拍她肩膀,问道:“隐月,你怎么了?干嘛不说话?”
“嗯,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你们分析。”她冲小燕子微笑,说道。
四个男人闻言蓦然无语。
“你也觉得要防着晴儿?”小燕子没听出她话里面的嘲讽,立刻皱眉不同意地低声道:“你们可是和晴儿一起长大的,怎么防着她跟防贼一样?!”
她很不理解这种事情,既然是好朋友,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她和紫薇的秘密很大,可是照她来看晴儿跟老佛爷完全不是一挂的人呐!怎么他们一个个地,说起晴儿和老佛爷之间,就这样的态度?
再说,老佛爷喜欢的还不止晴儿呢,还有隐月,怎么就没见隐月出卖她们?
小燕子在心里腹诽着四大护卫,却不知道隐月不出卖她和紫薇的原因只是因为懒得说。
“不是防贼,而是我们还不知道晴儿到底是站在哪一边,所以在紫薇还没拿到‘特赦令’之前,不能贸然地让她看出什么来。”永琪拉着缰绳调转马头转弯,然后出声跟小燕子温和解释。
小燕子似懂非懂:“那你们应该多看着紫薇,她可比我喜欢晴儿,说不定就会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说出来。”
闻言,尔康忧心忡忡,道:“我会找机会跟她说清楚的。”
整个过程隐月骑着马没说话,众人也没怎么觉得奇怪,反而统统感觉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落地,十分踏实。
马车队伍经过小半个时辰的行走,路过容县,之间前方人头攒动,两队人马过来。其中一队抬着轿子,被后方随后而来的一群民众挡住停下。
隐月他们见状也停了下来,一面三方碰到进而引发什么事情。
马车里的老爷和紫薇、晴儿也听到群众的欢呼声,撩起帘子往外看去——民众中有三个人合力抬着一个牌匾,用大红花装饰,上书‘五大天地’。
老爷觉着新奇,伸出头对前方的隐月他们说了一句,带着晴儿和紫薇下了车,众人一起过去看热闹。
晴儿见到牌匾上面的金铜大字,跟紫薇说:“想不到这个县令竟然还有五大天地的德政。”
老爷闻言欣慰道:“是呀,这一路上惩治了两个贪官,这下终于有个好的了。”
然而,老爷这句话才落地没多久,只听见群众中派出歌颂卸任县令的‘五大天地’德政的人,说出了另老爷脸色发黑的话。
原来此‘五大天地’非彼‘五大天地’,群众欢欢乐乐地送走前任知县,的确是出自真心,然而这‘五大天地’却是极其讽刺。
老爷听着那‘金天银地’、‘花天酒地’、‘怨天怨地’几个形容词,就已经停下自在摇扇的手,收了扇子,骨节握得咔嚓作响。
众人也颇为惊讶,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出。
天生的帝王心性,让老爷完全听不下去了接下来的更多话,立刻就让额敏带人将那位卸任的县令给拿下,并且显示了自己的身份。
人民群众没想到一个送卸任县令的事情,竟然惊动到了圣驾,立刻就跪地打呼皇上万岁。
而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人,中年男人,头戴瓜皮帽,一身灰色对襟长衫极为朴素干净。
他走出人群来到老爷面前跪下,自报家门说是容县新任县令,姓白,对皇上宣称会以前任为戒,上无愧于天,下无柞于人。
皇上满意点头,心血来潮令傅恒去车上拿出纸笔,以尔康的背为桌案,提笔写了“四大天地”,赐给了白县令,才在容县众人的欢送下,回到马车,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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