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擒”可比打死困难得多了,尤其是条疯狗。齐王虽知其中难处,也深以为生擒最佳。
活捉一条疯狗,伤人无数。
程犀作为“不懂军事的文官”、“主张生擒的丞相的女婿”,身上套了两个吸引仇恨的BUFF,一个不小心被愤怒的武将打破了头。这武将还不是高层,不过是一个小校,只是两个哥哥都因为“生擒”的命令,不能对严新平下狠手,反被严新平格杀,这冤仇大了去了。最恨严新平,其次便恨这胡乱下奇葩命令的酸秀才、臭文官。
程素素坐不住了,揪了件斗篷连穿边去找谢麟:“我得去看大哥。”
内宅妇人的正常表现,这会儿该捏着帕子擦着眼泪跟丈夫哭,求丈夫派人探看、送医送药给大哥报仇。六爷偏与人不一样,她要亲自过去。
谢麟此时尚不知情:“什么?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大哥受到了,打破了头。”程素素哆嗦着将译出来的字条递给他看。
谢麟一眼扫过,知道事情不小,再看程素素正瞪大了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谢麟与程素素对视良久,终于点头:“路上小心些。”
程素素已经做好了硬扛的准备,不想谢麟答应得这么痛快,一时傻了:“啊?”
谢麟道:“妇道人家兵荒马乱的时候不该到处乱跑,六郎又不是那样的妇道人家。”
程素素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一样张口呼吸,猛地回神,大步上前,狠狠地将谢麟抱住,用力在他背上拍了拍:“消息每三日会来一次,紧急消息不限时,译码的本子你知道在哪里。我得亲自去看看,武将文臣之间若是开了不和的口子……”
谢麟拥住她,轻声道:“我明白,我都明白的。”
程素素说走就走,一辆轻便的马车,带上小青等三数名仆役,又有十名护卫相随。因齐王聚兵又有粮草要运,靠近内地的官道并不通畅,程素素索性从北边略绕一个弧,路是略远些,但胜在行人少,反而走得快。
晓行夜宿,一路也顾不上讲究,有时甚至错过了驿站的宿头而在道边旷野宿营。护卫极担心路上有野兽,幸而官道周围野兽倒不曾见,野鸡野兔还能抓到几只。
这一夜,将马车停好,倚着马车避风扎下帐篷,燃起篝火来取水烧饭。程素素也不再另起灶,与大家一样的饮食,也不叫苦。小青便格外小心,取了烤鸡的嫩翅与一条兔腿,放在盘子里,转身再去取煮的野菜汤,一转身,肉没了。
这还了得?!
小青大怒,就要拿贼。只是护卫们聚作一团,仆役内实有两个是程万年寻来、受过训练而伪装成仆人的,他们不可能偷吃吧?小青一个哆嗦,背上一冷,悄悄后退,飞快地扑到护卫堆里:“快,有贼!”
十个壮丁,围成个圈,先将帐篷围起来,程素素是安全的,再站到马车上居高临下,什么也没看到。最后是程素素抽一抽鼻子:“有味道!”
打马车底下揪出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青年……魏人?这青年一身诡异的混搭,有破布片有破皮草,奇怪地缝在了一起。被按住时也闷不吭声,小青恨得要命:“做什么不好,偏要做贼!”
青年生硬地别过头去,当她在放气。程素素手里马鞭将他下巴挑起来,就着火光一看:“逃回来的?”青年的五官很端正,从头看到脚,骨骼也生得很好,虽然吃了不少苦,人显得削瘦,不过看得出底子不错。
青年眼中闪过诧异,顿一顿,点点头。
“哪里人?”
“就是此间。”
“姓名?籍贯,还有家人吗?”程素素又动起了脑筋,这样从北方逃回来的,一路经历不用讲,运气也是不错的,至少生存能力值得肯定,又能知道一些魏国的情况。程素素打算带他上路,顺手交给齐王也行。想来不至于对齐王无用,而这样的青年如果投军,也能混得下去,说不定还能混得不错。
青年挤牙膏似的,问一句答几个字,渐渐说出来他姓车,行五,今年二十了,家人都死了,他也被挟裹掳到魏国卖作奴隶,被他伺机逃了出来,一路南下到如今。魏虏行军,常推带奴隶做些苦役,他是因此才得到靠近故土的机会。
【别是魏国派来的间谍吧?】程素素闪过这个念头,又笑笑,可惜走得匆忙,并没有带什么可换的衣服,只好叫这车五先穿这一身破衣烂衫跟着走。不过水倒是有的,饮食也能管够。
程素素仔细观察着车五的行止,他很认真地打理着自己,很快洗沐归来,头发也收拾过了,郑重地来向程素素行礼。得到食物之后也默默地吃,吃完了又沉默地跟在车后。多余的马还有,程素素命给了他一匹,他控马也很好。
第二日启程,走不一个时辰,车马忽然勒马上前。护卫紧张地拔刀拦在他与马车中间,车五也不在意,平平地说:“这位娘子,有人来了。”
片刻之后,马蹄声响,车五脸色大变:“是魏虏!”
程素素:……窝勒个去!
第215章 如此交易
值得爆粗口的槽点太多, 简直不知该如何说起!最令人不爽的还是——这TM还是咱们的地方吧?怎么会有魏兵?你们也太不讲究,胆太大,太目中无人了吧?!
为了避开堵塞的交通, 程素素是往北绕了一点弧线没有错, 可再绕也还没有绕到前线去, 她出行虽有些任性冒险, 还没到拿自己的拿开玩笑的份上——她还要安安全全去见大哥呢。
现在问这些魏兵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能摸得这么近,以及来有什么目的……统统来不及了, 先将眼前应付过去再说吧。
“能看出来他们有多少人吗?或者听出来?”程素素问车五。
程素素的大脑很冷静, 对魏兵而言, 他们算是“深入敌境”, 无论是迷路还有特殊的目的,在找到回去的路或者达成目的之前,能保密多久是多久。遇到大部队, 他们会躲起来, 遇到小股, 必须是灭口的。
车五也很焦急,他确是从魏国逃出来, 他是宁愿死也不想再被捉回去的了。焦急地道:“不多, 不会超过百骑。”
MD!十个也不超一百,九十也不超一百!护卫的汗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埋怨的念头一闪而过, 又被危急的局势给压了下去。什长上前对程素素道:“我等能拖住片刻, 请娘子即刻换马……”
程素素一摆手:“不要慌。”就你们十个人,对内以一当十我是信的,对上魏兵,不要被别人以一当十就谢天谢地了。不是她瞧不起这些精英护卫,普通魏兵的单兵素质稳压官军一头的,如果给魏兵一匹马,胜负基本没有什么悬念了就。敢深入敌境的魏兵,必然是魏兵中的精英,战斗力还要再往上估计。
所以,普通的逃是没有用的。
程素素心头划过 “我怎么没想到造个望远镜”的念头,犹有闲暇吩咐:“阿苏。”
阿苏是个沉默的少女,面目清秀,却一直不开脸。明面上的身份是程素素收留的城破之后无家可归的少女,暗里的另一重身份乃是程素素开设的那个培训班的第一期学员。
阿苏一直看着一只箱子,此时从车上将箱子拖出来,打开来一看,却是几件女子衣饰。程素素飞快地将袖子一扣,将一件氅衣罩在身上,抬手从箱子里拿出一根马鞭来。
众护卫:= =!
车五:= 囗=!
阿苏又从箱子里取了一面旗子来插到了车上,旗子呈三角形状,黑底绣着金边,正中绣着一枚金钱,金钱上一个大大的“江”字。江家是东路的大走私商人,因不在谢麟的辖区内,所以只好与安喜合伙去打劫,连旗都缴了回来。此番带着阿苏过去,本是给阿苏准备好了的身份,令她潜伏下来。
如此程素素就临时征用的这个身份,待到了东路,程素素再给阿苏筹划另一个合适的身份。
车五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妈的!江家!
魏骑倾刻便至,为首的骑士不识得字,却认得那个金钱的图标,微一迟疑,打一个忽哨,忽啦啦几十骑将十余人围在了当中,刀枪闪亮。程素素眯起眼睛来,魏兵来的不多,二、三十人的样子,这些人自北而来风餐露宿当然不可能光鲜依旧,但是从他们的马匹、衣甲上看,无疑是精锐。
张开口,程素素用新学的、只会简单句子的魏国话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为首者是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听了这不标准的话颇有诧异,倒也回答了:“奉命。江家人?为何会在此处?”手中刀尖指向护卫,询问为何会有南朝官军。
程素素慢慢地答道:“借的。你回答我。”
他们对话的功夫,护卫们躁动了起来,被人围起来拿刀指着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何况这些人用看肥羊的目光看着他们一行人。程素素抬一抬鞭子,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目光微凉看着首领。
首领颇觉有趣,但是却不想因为她耽搁时间:“江家的人我们不动,不过不能放你们走,你们且留一留罢。等我们事情办完了,随你们去哪里。”说着便命令下了护卫的武器。
程素素拔马挡在前面,手中鞭子一挥,一个巧劲,当选一人被她长鞭卷掉了手中的钢刀。若是个男子近前,魏兵或许会防备,一个女子却不想她会先动手。被卷掉钢刀的魏兵一个不慎中了招。
首领不耐烦了起来,抬头看看天:“老实些!否则我们便不客气了,你一女娘,不会想知道我们如何不客气的!”没有一刀劈过来,态度已经很客气了。
被卷掉钢刀的魏兵既羞且怒,武器脱手怕不要受责罚?愤怒之下却看到了车五:“那是什么人?逃奴吗?!”
程素素眉毛只一挑:“你管不着。”口气也变得十分不好,活脱脱一个被触怒了的大小姐。
首领再没有耐心,下令道:“押到后面去。”
程素素故作愤怒地抽过去几鞭子,控制着力气倒没有伤到人,却险些惊了对方的马。直到首领阴下了脸命令下了他们武器,程素素也才沉着脸,下令随他们走。这些人仿佛很有经验的样子,连程素素的车也命带了走,并不留下一丝痕迹。程素素冷着脸坐在车里,膝头放着她那支鞭子,这是唯一没有被没收的武器了。与车窗外是魏兵的骑士,与车窗齐高的地方一只箭袋映入眼帘,箭袋上的徽记令程素素心里有数了。
首领将他们一行往北带了不到二十里,却见那里有一支百人左右的小队。当先一人依稀有些眼熟,程素素心里吃了一惊——怎么会是他?以他的身份,如何会深入敌境呢?
那首领正是呼延英,程素素看到的徽记正是呼延部的。王三郎在王庭也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做的,至少这些差不多的部族放在明面上的情况他都带了回来,其中也包括了各大部的徽记、人口等等。
真正令程素素吃惊的还是呼延英,呼延英是国尉之子,就敢带这么点人来摸情况?这可不是出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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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英也看到了那一面旗,便没问首领为何带程素素回来。只是不耐烦地抱着胳膊将程素素打量,毫无疑问,眼前是位美人,如果是在一个不错的场合遇到,呼延英也不介意与对方多说几句话,调笑几句,若是有可能呢,再进一步发生点什么就更美好了。
但是要务在身的时候,呼延英还不至于忘了正事,美人易得,正事是绝不能耽误的。这时候的他就很正经了。先故意问首领:“因何误事?”首领便答了是江家人云云。
程素素心思转得飞快,她是的魏国话是个二半调子,听得夹生。生硬地开口:“你是他们的头子?”
呼延英忽然笑了,一口很标准的官话:“小娘子说咱们的话可不够流利,我也听得懂官话的。”
便见面前的小娘子脸上闪过一丝红云,又板起了脸,转回了官话,口气极恶劣:“你们深入这里我也不管,只问你们凭什么扣了我们?我还要回家去呢!”
呼延英好奇地问:“小娘子怎么是从西面来的?谢麟没扣下你们?”
程素素表情更不好了:“你很失望吗?”
呼延英笑道:“怎么会失望,我很开心呐!小娘子可知道谢麟现在做什么呢?”
“哈,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真烦!我们走!”
走什么呀,呼延英不发话,没人会放她们走。程素素怒视呼延英:“你!”深呼吸了几下,口气虽然还没有变好,却没有那么冲了,“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江家可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难道还要如待我们游家一样……”
呼延英一挑眉:“游家?”
程素素别过头去:“死的死、流的流……只有已经出嫁了的女儿才算逃过一劫,你们害人真是不浅。再与你们搅在一起,可没什么好事了。”口气里充满了哀伤,又带一点点嗔怨,与发大小姐脾气的时候判若两人,令人不由得心软了起来。
呼延英道:“原来是游氏娘子,那也该将账记到谢麟头上吧?娘子这些护卫倒是有点意思。”
程素素转过头来:“借的,要还的。他们的家人都在我家手上,不会乱说的,这你放心。”
呼延英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程素素又加了一句:“你是呼延部的什么人?”
呼延英低头看了看自己箭袋上的徽记,反问道:“是什么人,有什么干系么?”
程素素将刻薄褪去,认真地看着他:“你能做得了主吗?”
呼延英也严肃了起来:“哦?这话怎么说?”
“这么说就是做得了主了?我看你带的这些人,比我的护卫也不差啦,看来你身份不低。你们总不能管杀不管埋吧?帮我接两个人去你那里,要什么价,你来开。”
呼延英眯起了眼睛,忽然一笑,非常阳光的模样:“是游氏子弟吗?”
“不错,流放、充军、发作官奴,都是什么下场!他们在这里是呆不下去了,我也只藏下了两个人,若你能将他们带回去安置,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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