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轻轻呢喃一句“风流事?倒也算不得。”却不料,可巧正当此时,那名女子自行剥落肩头薄如蝉翼的纱衣,而后拉起宋祁便打算向二楼房间走去。
常乐心头猛地一跳,不知为何,面上竟有种火辣辣地灼热感,常乐冷不丁咳嗽两声,此时一曲终了,众人掌声还未响起,她这声咳嗽也就显得格外突兀,乃至于宋祁禁不住回头向常乐的方向望了一眼,常乐先一步拉过棉儿隐入人群之中,遂他并未瞧见自己想见的人。
宋祁打算走向二楼,此时,却听见一首莫名熟悉的曲子,琴声婉转悠扬,空灵有序,情到深处,更是引得人心弦铮铮作响。他记起了,这是乐乐曾经让琴师为望江楼重新开张而排演的曲子,只是尚未来得及演奏,她便被送进了西禁司罢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身,台上一抹泣血红衣狠狠抓住他的心,他会随着她每一次跳跃,每一次转身,每一次回眸而揪心,他会情不自禁想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哪怕她恨他终生。他从不知道,她还会跳舞,而且翩若惊鸿,不若凡尘。她的眸中一直含了丝笑意,很轻很淡,似乎只要细风一吹,便会散得一干二净。已经管不住自己的脚步,曲音将落的那一刻,他纵身跃到台上,将她一把抱起,抬步离开了春风楼,直到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石黑色的夜幕中,众人这才将将反应过来,仍是热闹地响起了一阵难息的掌声。
宋祁的下巴贴在常乐脸侧,他的鼻音很轻,眸光却沉得发亮,双手牢牢箍在常乐身上,就如以前在淮南王府的那些日子一般,每每都让她觉得自己明明已经离他足够近了,可到头来,却还是看不透他。
“宋祁……”
常乐压着嗓子唤了他一声,起初宋祁并不搭理她,只自顾自抱着她向前走去,常乐有些着怒地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恨恨地打算说些什么,宋祁却趁机利落地低头,顺势贴上她的唇,与她轻轻缠绵,缠在她腰间的手亦越收越紧。在旁人看来,此般情景,倒像是常乐强吻了他一般。常乐的脑子有些发晕,只那一瞬间,之前那股熟悉的感觉便再次汹涌而来,淹没了她的理智,似乎世间万事都可以先抛之脑后,只要是为了这个人。
她本该挣脱的,她明明早便想好了要忘却一切不是吗?不再纠结于前尘过往,可她仍是不想挣脱,只因这也许便是他们今生今世最后一次的交集与纠缠。
“乐乐,我不妄想你能原谅我,我明白,这一切都不可重来,可我还是想与你相处三日,就三日。?”
宋祁的眼神出奇地真挚,眼眸深处似乎还聚了层水光,滟滟随波,清亮摄人。常乐一开口,就毫不意外地瞧见那人眼中瞬间消逝的光芒。
“是么?可惜,我不愿意……”
常乐伸手覆上他的眉心,声音温柔坦然“宋祁,你知道吗?我累了,今日这支舞本是当初我为你而学的,如今也算是跳与你看了。从此,你我就算两清了罢。”
宋祁,我想我们不该再继续拖累彼此,多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今后山高路远,后会无期,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宋祁的手似乎有些微微发颤,常乐再次开口,笑道:“其实,过几日我便要和子缇成婚了。若是王爷有空,也可留下来观礼,之后再走也不迟。”
宋祁的身形晃了晃,笑容亦有些勉强和苍白,“呵,原来这世间苍茫,总有太多猝不及防的事情。”
似乎想起什么,常乐拿开宋祁的手,冲着宋祁温声道了句:“宋祁,对不起。”
宋祁淡淡笑了笑,面色融进一片漆黑的夜色中,了无痕迹。
“为何道歉?”
“虽说我能记起前世大多的记忆,可我还是我,从来都不是你心中的月琅。若是如此,你在我身上花了太多的力气,却没有尝到一丝报复的快感。”
宋祁本是倚在路边的扶柳下,听到常乐的话,只微微转身离开,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零散摇乱,“你不是她,我也不再单单只是戚常远了。”
今次一别,譬如今朝昨日,虽有最熟悉的经历,却无法期待来日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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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带着棉儿回到白子缇的住处时,已是深夜,知他出到邻镇看了灯会,遂常乐并未多想,当时便回屋睡了过去。可谁知如此过了三日,白子缇仍是没有一丝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常乐这才有些着急地出去寻找,可等她们问遍了留川城的熟人,愣是没有一人得知白子缇在哪,学堂的孩子更是称先生前两日便把他们亲自送回了家中。
☆、一日相陪
冬霆正在厨房煎药,火灶的热气从屋中涓涓涌出,随风直到云霄之上。宋祁手中捧了本书,就倚在离厨房不远的垂柳上。晨光熹微,层层镀在他略显苍白的面上,有种难以言愈的凄美之感。常乐跑到齐公馆后院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淡静和谐的场景。
“安姑娘来我这儿可有要事?”
似乎感觉到她的脚步,宋祁头也未抬,只幽幽传来一声问候,还是唤得她安姑娘……
常乐没有搭理他的话茬,自顾自急走两步,双手揪住他的领口,“子缇呢?!”宋祁静静地望着她的双眼,只见她眸中波光荡漾,可落在宋祁眼中,却全是对另一位男子的担忧。
“安姑娘这便为难宋某了,在下与白先生既无先怨,亦无近交,又怎会知晓他的去处?”
宋祁轻轻拂去身上零星几片落叶,语气淡淡,若是常乐并未与他那般接触交往过,怕是当真就相信了他的所言所语。
“宋祁,我只希望至少有一次,你不会再骗我。”
常乐的怒气刹那间飘得很淡,只见她侧身学着宋祁的模样倚在树旁,呼吸亦是淡淡,只留下晨风中那一丝细细的余波仍在起伏荡漾。宋祁几不可见地嗤笑一声,欺骗?原来,无论他多么努力,在她心中,都只是一个骗子,罢了。
“呵,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本王,既然你如此开门见山,本王也不妨就直说了,不知前几日宋某的要求,乐乐你想的如何了?”
常乐虽然心知这件事许是宋祁所为,可听见他当真亲口承认时,一股熟悉的压迫顿痛感还是不期然封住她的心口,她挣扎喘息半晌,终是息下心头的波涛,然后合上双眼,声音淡漠,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一日,就一日。”
宋祁勾唇一笑,然后轻轻俯身,额头贴在常乐肩膀,流散的长发泼墨般随风滑落,缠绕着常乐的指尖,有股清晨独有的沁脾凉意。
“乐乐,为夫看得有些乏了,不如你我二人上街逛逛,如何?”
常乐知道宋祁是从这一刻便算起了,她本也不想与宋祁二人单独相处,所以轻轻出声“嗯”了一句,手心却下意识抚上那人的发顶。常乐猛然一惊,自己从未如此对待过宋祁,可为何这个动作却如此熟悉,似乎已经铭刻到骨子中一般。
宋祁拉起常乐的手,略显憔悴的面上却瞬间挂上一抹璀璨的笑容,与他平时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俊模样大不相符。常乐深呼一口气,轻轻将手扣在他的手心,就当他们还是处于淮南王府的那段日子,就一日,让她彻底放纵自己,放纵自己心底早该扼杀的那段感情。
冬霆见他二人打算步行出街,连忙紧走两步追了上来,有些慌张地唤了句:“王爷,您……”
“无妨。”
宋祁微微侧首,安抚地望了眼冬霆,那人这才恭敬地垂手退到一旁,常乐疑惑地蹙眉,却并未就此多想。“宋祁,你要带我去哪?”常乐见宋祁说是上街,却并不带她闲逛,只在城门口处命人牵了匹白毛骏马,然后将常乐一把抱起,带到马背上,这才忍不住张口问了这么一句。
宋祁将常乐向怀中带了带,然后一勒缰绳,马儿便长嘶一声,奔出城去。见常乐脸色有些惊疑,宋祁这才贴近她耳侧,低低笑出声来,“怎么,怕本王将你拐走?”
常乐本还害怕,听到宋祁这副语气之后,愣是长了胆子,“淮南王一诺千金,又怎会做出这般背信弃义的事情来?”
宋祁闻着面前人发上那股熟悉的幽幽兰香,一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只想着若是能回到当年仍在淮南王府的那些日子,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将她占为己有,就算是以另一个男人的身体,不再顾忌那些愚不可及的事情,这样至少在他离开之前,她只会是他一个人的。
“我一直都想去一个地方,如今恰好得空,顺道带你过去瞧瞧。”
常乐倚在宋祁怀中,不知为何,她总会感觉自己就被浓浓的安全感所包围,一不小心,便倒头睡了过去。待她再次睁开双眼时,面前是两座清冷的孤坟,明明是葬在一起,却相隔十余米,遥遥相望,两相惆怅。
宋祁将常乐放下马后便将白马拴在一旁的树干上,自马背上的挎包中拿出两个锦盒,然后便折身进了树林深处。此间是北域之内的一处山脉,花繁树茂,却了无人烟,貌似已经荒废了多年,常乐心想,这也许便是当年盛名一时的无妄山了。见宋祁转身离开,常乐也不惊慌,只缓缓踱步到其中一座坟墓跟前,手指轻轻拂去墓碑上的灰尘,然后脱口呢喃而出:“吾爱戚长远之墓”。其中“长远”二字貌似还被刻碑之人着重画了几笔,常乐抚上那块俨然年头已经十分久远的石碑,然后猝不及防地落下一滴泪来,似乎刻碑人当时那股绝望心酸全然压在心头。
宋祁赶回来的时候,就见常乐蹲在路边把玩着手中的石子,他并未说话,只上前将手中一小束刚刚摘下的野花放到另一座墓碑跟前,目光柔和似水,玉手轻抬缓缓拭去底座上的落叶,然后自怀中掏出刚刚的两个锦盒,取出其中的两个物件,常乐认得出,那便是宋祁曾经送给她的墨玉扳指与脆玉镯子,只是其中一者被她当了,一者被她拿去做了抵押,常乐微微咬了下嘴唇,原来,都是被宋祁赎回了吗?
只见宋祁小心翼翼将其放在墓碑前方,声音中饱含深情与压抑,“月琅,这是当年我送你的信物,我本以为我与兄长的那一战后,这些东西便会消失不见,可不知为何,它们竟然也陪伴我来到了这里。如今,我把它们送回给你,这样也算是我在陪伴你了。”
常乐心底忽然有股异样的感觉,宋祁这般行径明显是将她与他口中的月琅分成了两个人,可她明明拥有月琅的记忆,宋祁这又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宋祁撒泼耍赖地要自己陪他一天,可当她违背原则答应的时候,他却将她带到他深爱女子的墓前,难不成只为,羞辱她么?
宋祁在月琅的墓前细语了许久,大有畅谈不休的架势,常乐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树桩上,恶狠狠地啃了口刚刚摘下的半大酸梨,一瞬间牙齿大有齐刷刷罢工的趋势。常乐正闷声发气,却见天色忽地就有些阴沉,一阵凉风吹,霎时间便落起了蒙蒙细雨。常乐终于有了底气一般,上前狠狠拉起宋祁的手腕,心底却害怕宋祁会在那人的墓前拒绝她的接触。却见宋祁隔着朦胧的山间烟雨,冲她笑得灿若星河,诱人的红唇因了细雨的滋润而显得更为饱满,他嗖地低头,狠狠含上她的双唇,是他前所未有的激烈炽热,似乎想将她就此生吞活剥一般,常乐有气无力地锤了锤他的胸口,口中却一不小心漏出一丝娇喘,惊得自己都忍不住耳根一红。
“宋祁,你这是做什么?这雨越下越大,我们该回去了。”
常乐伏在宋祁胸口喘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才得了力气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想起宋祁在月琅的墓前与她这般亲近,脸上就烧得厉害,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
宋祁轻轻勾唇一笑,“良宵苦短,是该早些回去。”
常乐既气又惊,小手捂在胸口,义正言辞地指责道:“你什么意思?!我说的陪你一日才不包括这个。”
只见宋祁低头抿唇一笑,然后将她一把抱起,策马回城,声音悠悠,钻到常乐的耳缝中,气得她脑仁生疼,“乐乐,早先定下约定时,本王可没说这陪字要作何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常乐:宋祁你丫的,陪.睡超出了姐的业务范围!
☆、一刻温存
“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门外的雨噼里啪啦下个不停,宋祁跺了跺满是污水的马靴,这才将常乐自怀中放出,常乐双脚一着地便撒欢似得转了几圈,嘴唇却是冻得有些发白。
“住店,上房,烧桶热水。”
外面这天已然无法赶路,自无妄山回城也只有这一家客栈还未客满,这老板明知故问,精明地紧,却不曾想宋祁却是个不在乎金钱这种身外之物的主儿,俗称大佬。宋祁并未因此表现出不耐烦,只是效率极高地表达了自己的要求,然后一把扛起仍在门口同其他客人一起观雨的常乐,跟着客栈小二的脚步上了二楼。常乐心知挣扎无效,也不想被旁人看了热闹,只得保持着一抹得体的微笑,直到宋祁将她稳稳放到二楼尽头的房门口,不觉嘴部的肌肉都有些抽搐酸涩。
“公子待夫人竟能如此用心,小的在这客栈待了十几年,整日迎来送往,还未曾见过比二位还要般配的夫妻。”
那店小二颇具诚心地冲他二人夸口称赞,双手却暗搓搓揉在一起,似乎是见宋祁穿着贵气,想借此得些小费罢了。要是放作往日,常乐也没什好说的,可偏偏宋祁这厮弃她骗她、伤她辱她,她偏偏不想与他组成一对儿。
“这位小二哥说的哪里话,这位公子是本姑娘的债主,为了逼迫在下还债,遂打算做些逼良为娼的勾当罢了。”
常乐说得很是动情,那位小二哥一时之间还当真将宋祁看成了人贩子来着。宋祁一把搂过常乐的腰,声音温柔动听,就似山间潺潺流动的溪水,一瞬间抚过人心头,就连那小二哥都差些红了脸。
“抱歉,爱妻多年积疾如此,在下唯有纵容爱护,还请你莫要怪罪。”
常乐瞅着小二哥那光芒乍现的双眼,得意的小表情彻底阴沉了下来,色.诱可耻!
“宋祁,你放这些热水做什么?”
常乐裹着床上仅有的一床被子,双眼滴溜溜地转了两圈,见宋祁默不作声,只在那静静地向浴桶中兑着热水,这才忍不住发声问了一句。宋祁也不抬头,只冲着常乐淡淡道了句:“脱衣服。”
常乐将衣领揪地更紧,宋祁见她这副纠结的模样忽地心生恶念,只见他上前两步,一手箍住她的双手,一手按上她的腰带,只轻轻一用力,外面的层层罗衣便瞬间脱落,漏出里面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宋祁!”
常乐甩手而出的一记耳光恰好打在宋祁的面上,宋祁眸子中晦暗一片,却只是轻笑出声,“若是知晓如今让你献身本王如此艰难,早在当初我便该直接将你占为己有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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