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三爷在这位前名公子面前吃足苦头,他哪里是好打动的人呢?软的不行,硬的他又不怕。明三爷长这么大,这是头一个让他摸不到方向的人。
动之以理,名公子嗤之以鼻:“我弃家之人,大道理与我无关。”
晓之以情,名公子嗤之以鼻:“除去我的家人,谁我也顾不上。”
明三甚至威胁过他的妻,他的女。前名公子当即翻脸变成罗刹转世,怒火汹汹的话可动天地:“若我妻子女儿掉一根发丝,我誓让你长公主府血流成河。不信,你试试!”
明三爷那一回惨遭文天驱逐出城,当时就让他尝一回离挨打不远的滋味。明三爷又不能真的对文天仗势下手,只能掬一捧失败的泪乖乖回京。
是郭村的一年比一年猖狂,让明三爷找到新的说法。
“先生,你虽为小吏,但想来洞察清明。郭村的势力扩张到哪里,我不说,你也有数。你可以再当旁观之人,但生灵涂炭日,即是你妻女受难时。出手,还是不出手?你自己决定。我在本城候你三天,三天后没有回复,这一回又算我白来吧。”
文天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能帮得上你?”明三来以前调查的一清二楚,这一回明三爷姿势高,高深莫测的一笑。
他不作回答,文天沉默后,说了一个好字。
文天的条件只有一个:“护好我的女儿。我女婿明年进京下春闱,我可以不带女儿回京与他定亲,但十数年前的误伤,可借定亲之事解开。误伤我没有抱歉之意,出手在先的不是我,动嘴在先的也不是我。定亲云家也不是为误伤。但既然定亲,我女儿终归要与云家人见面,我要周护她在我保护之内解开,我带她一同进京。我女儿的安危,拜托三爷。”
就这样,文天携妻带女忽然进京。而早在他拒绝多次以后,明三爷的脾性让他惹出来,不得文天不肯罢手。但三殿下却对他早已遗忘。殿下要寻的贤士太多,一个寂寂无名在小衙门里的人,不值得三殿下挂在嘴边儿上。
明三请三殿下往宇文家看的时候,也是兑现承诺。无忧姑娘在哪里,三爷的本人或是他派的人就得在哪里。
也算正式把宇文天介绍给三殿下,三殿下倒还愣上一回才想起来。
此后,凡是文无忧在的地方,明三爷都尽量亲身前往。比如留芳园,比如宇文家的大家宴,比如游春。
他已经想不到他曾说过的话,你宇文家的姑娘不能想我。他现在只着急的是怎么保护好文无忧,让文天继续行事。
郭村已对文天兴趣满满,三殿下也动容。明三爷的一番钉子没有白碰,他没有看错当年的名公子。
凤鸣九霄,声动天地。凤再鸣九霄,依然声动天地。
为了这只鸣凤在麾下,明三爷赔上终身的名声也认为值得。
所以他思虑慎密,又往云家走了一趟。
话头还在明三爷嘴里,他急着把他为文家所做的事情,第一个钟点儿让顾氏尽知。原因无二,文天已得郭村青睐,这是历年来三殿下一直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事——给郭公公党羽里安个能动摇他们的奸细。
“宣过圣旨以后,有母亲陪着您和令媛收拾,云家妇人还没有醒神,我先于她们一步出了宇文家,在门外留下两个人跟着她们,严防她们受刺激过重,当街就造谣言。我先于她们到了云家,又早早让人请来顺天府,写下这个具结。云家的老太爷们,也是我一早命人自城外接来。”
明三爷把具结送给顾氏。
顾氏看过感慨,她是由文天口中知道明三爷可以依靠。真的自己也认为,是这具结到手。
有这具结在,云家哪里是退亲,自找麻烦才是。又给无忧出了气,出了一口大恶气。
顾氏拜了下来:“多谢三爷护我女儿,就是我丈夫在家,也不能如这样周全。”
明三爷不敢受礼,侧面走了几步避开,把顾氏扶起。
接来的话由顾氏说,顾氏也得解释一下文天那封留言,还有她当众对郭公公的求恳。
“云家说退亲,我吓懵住。直到说长公主定亲,我对她注目良久。在这里赔个罪,这实实的无礼。但长公主虽一个字没有说,一点儿神情没有改,我已猜到今天的情况凶险。所以拿出那封信吓退太师,所以对郭公公乞求,不过是为我丈夫走时交待。三爷是靠山,但郭公公要迷惑。我若对这门亲事有一点儿欣喜,而不是寻求郭公公帮忙,我丈夫与三爷一年来的苦心也就白费。”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与宇文家依然不和的局面,才让郭村放心的招揽,也会引出重起疑心。
因为文天断宇文永华的案子推敲起来,疑点颇多。
他没有动宇文家的根本,钱几乎没动,一脚,把宇文永华等在春天踢出京。没让他们在夏天、冬天上路,没让他们在狱里一呆数年,一审就是数年,或折磨至死。也是最后的家族情意。
没有动钱,在一定的局势下并不起作用。但不管什么时候,能动用的钱多,总比钱少来的要好。
宇文靖的凄楚,顾氏看在眼里,但一点儿歉意也没有。因为她知道她的丈夫为宇文家做了能做的举动。太师认为顾氏挑唆十几年,而顾氏从没有反对过。
这一对夫妻不是云祝夫妻,当丈夫的做什么,为什么要和伤害兄长的人之女定亲,云刘氏都不知道。文天做什么事,从来是夫妻商量着来。包括接受明三的招揽,包括云祝的去向。
明三爷对顾氏下了几个礼:“正因为夫人机警,郭村才没有看出破绽。”
他离开的时候,注意到郭村一双狡诈的眼珠子转动只在自己母子身上,没有怀疑顾氏母女的意思。
这也建立在文无忧实在太伤心,她不但不肯对长公主行礼——正伤心呢,听不到太师的好几回提醒。也牵制顾氏只照顾女儿,没有对长公主有任何亲密的言行。
母女都是在伤心难禁中,丝毫没有为定亲到长公主府而动容。
一对伤心的母女,寻求援手而不得的场景。
也因此,明三爷对顾氏提出一个请求:“夫人,这件事情的内幕,还请不要对令媛明说才好。就让她真的以为定亲与我。”
顾氏惊呆住:“不不,三爷,我知道你今天一定会见我,你今天不见我,我安置好女儿以后,也会想法子要求见你。我来见你,一是解释,二是通声气,我不能再让无忧难过下去,她的父亲要是在家,一定会比女儿还要心疼。我得让无忧知道内幕,知道退亲的事情里有人插手。”
明三爷的神色庄正了一些,嗓音也跟着严肃:“夫人,那我得郑重警告你,你会害了文尚书!”
“郭村能从小太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比一般人狡猾警惕。他若是从令媛面上看出一丝对他的恨意,或是一丝轻松的意思,文尚书可还在他的手里。宇文永华落马,刑部尚书由郭村属意文尚书,但他并不相信文尚书,在尚书身边的官员都由郭村安插。他的用意不难明白,笼络文尚书到手,自然好。不然,加害也方便。夫人,只有令媛正常的伤痛,才能继续迷惑郭村,方便文尚书行事。”
顾氏恼了:“三爷!实告诉你,我的亲家没参与退亲,浩然也不会。但是我们夫妻万万没有想到刘氏是这种大胆的人。此后云祝父子回来,我们夫妻也不会再答应亲事!这实实是推我女儿入火坑之举。但是呢,也不表示为了能打入郭村党羽内部,拿我女儿的眼泪当铺垫!”
她斩钉截铁:“我女儿一定要知道这件事!知道不是浩然不好,也不是她的公公不好,是另外有人插手。但是呢,这也体现出我们夫妻选婿错误。我女儿要在这样的明白之下,化解她的伤痛。浩然没有负她,只是这样的亲家,我们夫妻不再答应!”
“夫人!这有什么区别!横竖都是你的旧亲家母为人不好!咱们唯一不和的,就是你要把文尚书回京的真正目的说出来。我劝你不要说,无忧姑娘年方十一岁,我知道她聪明,但她到底还小,还不是稳当年纪!”
顾氏冷笑:“三爷,你寻我丈夫说话的那年,也是十一岁吧!我没有记错的话,都说你今年十四,三年前,你来见我丈夫,你也只有十一岁!”
“夫人……”明三迸圆了眼睛。锄奸大计不能出一点儿差错,出一点儿错,在宫外的皇家子弟都可以走得掉,皇帝陷于深宫,他不容易搭救。
一个太监而已,三殿下也好,万安长公主也好,难道没有想过把郭村暗杀。
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郭村居住内宫,盘踞内宫,皇帝周围都是他的人。
死一个郭村,还会再出来一个挟制皇帝的人。或者公然挟制皇帝。如果不要皇帝的命倒也好说,反正皇子殿下有三个,正宫所出有三殿下。但万安长公主对皇帝有感情,正如皇帝对她有感情,放弃皇帝性命这事她决不会答应。这是大逆不道,别的人也不敢提出,想也不敢想。
而挟制皇帝,皇帝本人愿意吗?
皇帝本人认为郭村侍候的好,他没有认为自己身在挟制中。
他该上朝就上朝,该回宫就回宫,从不觉得郭村在他身边布满眼线。
长公主也曾想法子往皇帝身边送几个忠心宫人,但还没有到皇帝身边,就死的莫明其妙。
眼看着只能坐视郭村的势力壮大,等到一定地步时,他手中握有对抗的力量,弑君不无可能。三殿下、万安长公主定下锄奸大计,请来各方贤人寻求除去郭村,解救皇帝的良策。
能让郭村相中的人可不多,好不容易出来一个文天,明三爷不能坐视有一点闪失。
“夫人,你女儿一时的伤心,过过也就痊愈……”
顾氏愤然反击:“我丈夫答应三爷的缘由,您应该还记得,也是为了早日海宴河清,我女儿不受战乱之苦。”
“夫人,你要以大局为重……”
眼见两个人争执不下,有两个人走了出来:“小三,还是我们来说吧。”三殿下和万安长公主不是从外面,而是由里间走了出来,显然,他们听了不少,或者听了全部。
------题外话------
哈哈哈哈哈,回到仔的惯性女主身上,不是一见钟意嘿嘿嘿。
定亲的原因是充分滴。几时爱上,这个可得慢慢滴来哈。依然是充分些哈哈。
第一卷 第七十七章 ,诚意为上
顾氏没有见过三殿下,从她回到京里,三殿下出现在她周围的环境寥寥可数。
要么在宇文家的家宴上——仅那么一回。后来大家宴没有出现,因为殿下相中文天。相得中,反而要掩饰,不能让郭村发现,也不能妨碍郭公公对文天的青睐。
那一出子致使宇文红等人流配出京的大家宴起因,是宇文靖为文天父女而置办。为父宣告正式回京,为女另觅好良缘。三殿下有正妻,宇文靖象征性的送了张贴子,三殿下府上婉拒,宇文靖也没有过多说服。
这并非太师除去亲事以外没有三殿下,而是太师为心爱的侄儿引见要造势,徐徐而图之。
不是卖萝卜青菜,高喊一声我家铺子有货,大家都来买啊那种。
要么,三殿下出现在留芳园里过。顾氏也去了留芳园,但她为避开太师,在指派的殿室里几不出门。
就连文天和凌朝各带五千人马比输赢,送行和等待他回来,都只是云浩然陪着文无忧出现。
顾氏对三殿下是个陌路人。
但她认得今天刚成的儿女亲家万安长公主,由万安长公主介绍这位是正宫所出,皇子殿下里的最尊贵之人。
行着礼,顾氏没有半点儿奇怪。由长公主、殿下出面筹划的锄奸大计,容不得一点儿闪失是他们的本分,出来说话并不奇怪。
且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吧……顾氏只有一个要求:“请殿下和公主言简意赅,我不能离开女儿太久。”
可怜她和浩然青梅竹马,骤遭退亲,心底一定是难过的。当母亲的不在她身边怎么行?
这句话顾氏没有说出来,她不愿意说自己的女儿可怜。她的丈夫文天以小官吏身份回京,傲视从未改过。顾氏也有她的傲气。他们夫妻的女儿,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会长久呆在“可怜”之境地。
……
有母亲在的地方,都可以称得上乖宝所在之地。对于爱抬杠的人,一些非母亲心性之人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顾氏离开后的一刻钟,文无忧暂时性的没有了依靠和乖宝式的安慰,她的心思渐能洞察自己的遭遇。
如果还在母亲的怀抱里,凡事儿有母亲在,文无忧只怕还沉浸在伤心之中。
这虽不是云浩然当面变心,也等同于失去恋情。
因为文无忧知道她的父亲会因云刘氏而寒心。母亲顾氏也明明白白的当场就对她说:“相信浩然不知道,相信你公公不知道,但是,这门亲事咱们不要了。”
到这个地步,已不再是云家答应不答应,而是父母都不会再答应。
了解父母的文无忧,了解父母对她如掌上明珠的文无忧,知道这场恋情她失去了。
虽然不是此时就能接受,但失恋的痛已到全身。经历过的人,都知道这痛摧人心肝,难以自拔。
当事人轻易很难自己走出来,但是,文无忧暂时的抛到一旁。
她喜欢云浩然,因他是定下来的夫婿。却走出来这么快,因为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过蹊跷。
文天允许女儿审问他以前流言中的“情事”,对女儿疼爱自不用说。但质疑父母旧年的流言,不是疼爱孩子之道。文天之所以愿意,是他教导女儿文无忧有主见,凡事有自己的观点。
一个人在任何事情面前能稳住脚根,才有不败之地。
独自在房中时,文无忧很快镇静,再就越想越奇怪。
进京以后,文天夫妻和女儿闲话时,说了说云祜的事情。文天坦荡荡,文无忧又凡事建立自己的主见。想想,按照亲戚的亲密关系,自己和云浩然会承担养老责任。对这未来大伯夫妻好些,慢慢的化解也罢。
也因此,文天把云祝接去留芳园,由达官贵人们当见证,隆重而又简便的定下亲事。
谁耐烦由云家上门定亲,说不好亲大伯跟来了,还要看云祜夫妻的脸色,也许还受他们的刁难——谁能保证他们不是为发泄而去。而云家也会有些人阿谀奉承。文天一概不爱,也不会让文无忧接触。
有旧事在前,严氏怀恨可以理解。她鼓动云刘氏退亲也有个拿得出手的缘由。
可与郭公公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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