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明三爷怎么看?他没有想过。他想也白想,文无忧说的对,父母作主,明家想的再好,文天夫妻不答应也不行。
收到母亲的眼神,明逸依然是望向文天不变。看自己没有用,要回答,看那位正宠爱女儿的人。
文天不能赞同文无忧的话,想到云家就冷冷:“一个蠢妇就敢上门羞辱我,不提他家怎么能行?”放软嗓音:“无忧你要怎么出气?”
顾氏微有抱怨:“无忧打小儿心地好,你我也从没有教过她歹毒,她刚遇到这事没多久,你要她怎么出气?总得过些日子才放得下云家。”
明逸大开眼界。
他还没有见过当父母的这般明透,当着当事人女儿就分析她的伤心事。
说的也很对。
刚失过情意的人,要么即刻恨不能把对方灰飞烟灭,要么还有柔软心肠,这都可能存在,也未必就是当事人软弱。
明逸想,你们也不必商讨,这气不是已经出了。缓缓开口道:“先生不在,这口气理当我代你出。”
“哦?”文家三个人眸光聚集过来。
明逸就把事情说了一遍,文无忧震惊满面。当天赐婚,当天他就给云家上道枷锁?扑熄谣言?云家哪有这样的能耐。
一个小小的难关摆在文无忧面前,她坐视不管,有狠心的嫌疑。她出言相劝,有犯傻的嫌疑。不管怎么做,都会有人异议。那不如,按自己的来。
文无忧让自己镇静,而看上去,她也很镇静。
明三爷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爹爹,无忧只和文天说话:“爹爹,纵然他家有眼无珠,也请爹爹高抬贵手,云家哪经得起爹爹一个回眸呢?”
文天打心里冷哼一声,女儿虽有奉承之意,但云家还真的经不起他出手。文天知道自己不够坏,他要是心狠手辣,早就把宇文永华等拖死在狱里,不会放他们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流配。
他要是心狠手辣,凭一个城防图,就可以让郭村把云家扫出京都。他要是心狠手辣……
他既然不心狠手辣,又从哪里怪文无忧放过云家?
“嗯……”文天长长的拖长嗓音,听不出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文无忧就此作罢,她决计不会给有些人机会,让他们说自己犯糊涂。
她求了情,还得父母答应,还得亲自出马的明三爷答应才行。
她倚着父亲,静静的没有了话。
父母的回来,让所有的不平境遇不翼而飞,文无忧只想这么倚上一会儿,她已经没了悲伤,也不再憋屈。
云家,在母亲爱怜的注视下,爹爹疼爱的拍抚下,在心里淡化模糊而又淡化。
弃我去者,从此以后不可留。她的脑海里出现这样一句话。
烛光下的一家人,顾氏的眸光就没有离开过女儿,文天的神色里也丝毫没有别人。
万安长公主情不自禁的想到一个人,一个皱纹满面却又视她若珍宝的人,先皇,她的父亲。长公主也曾是这样的珍视中长大,她喜欢文无忧是一种感觉,并不仅仅因为文天。
当然,文天也十分重要。
长公主虽不忍心打断,但重要性促使她开口:“文先生回来实在太好,我一直等你和夫人,姑娘大了,不用避嫌,小三也在这里,咱们来谈谈他们的亲事吧。”
文天奇怪的对她看看,顾氏也神色里有几分冷淡。没有回话的时候,这对夫妻已表现出他们从没有想过。
万安长公主微笑:“男孩子晚些没什么,不说我家小三,只说你们家的姑娘。无忧今年十一岁了?本朝十二岁就成亲的人并不少见,”
文天的面色一寒,有点儿讽刺:“十二岁过不了鬼门关的也不少见。”
文无忧还没有听懂,明逸面上一红,这位的家教难道就叫不避讳?你女儿可在这里呢。
万安长公主轻笑:“那就十四岁吧,”
文天和顾氏的面容依然很难看。
“十五岁?还有四年,十六岁,还有五年。但是,疼爱孩子的父母,有谁是成亲前急匆匆寻亲事?依本宫看,十一岁的年纪就可以寻亲事,准备两年,十四也好,十五也好,成亲事不慌乱。”长公主笑容可掬。
顾氏的目光在明逸身上刮一道,文天接着又刮一道。明逸羞辱难当。这是侮辱他吗?他哪里不好?据说全京的姑娘都想嫁给他,怎么不出去打听打听?
如他所愿,文天也没有让他等太久,冷淡地道:“我不同意。”
这一句明逸可以接受,下一句太难听。
“我女儿刚许过一个负心人,再许亲事要慎重。”
这是拿三爷和云家相比吗?明逸脱口而回:“是啊,刚许过负心人,贤伉俪好眼光。”
文天狠狠瞪向他,顾氏讶然,想气来着又无奈的一笑。文天认为揭了短儿,顾氏认为说的也有道理。
明逸不甘示弱的和文天对视,两个人接触几年,争执甚至对着讽刺早不稀奇。
明逸索性再冷笑一声,说的更深些:“挑上云家,先生果然慎重行事。”
文天阴沉着脸:“还轮不到三爷取笑我!”
万安长公主没当和事佬儿,在定亲这事情上,儿子听她的,由她吩咐,她向着儿子,不慌不忙地道:“亲事讲究门当户对,文先生,你确实定错亲事,南墙是石头,撞不得啊。”
顾氏心思飞开来,深深吸一口气,叹息道:“门当户对?唉,我夫妻也不是门当户对。”
“谁说的?”文天放下和明逸的对峙,对妻子柔声道:“我看就门当户对。”
“贤伉俪同生共往,不是别的人可以相比。云家的小子来时,我看了几眼,忠厚老实,但是,他适合太平盛世,人情处于伦理之时。稍有点儿乱,他也就不能胜任。”万安长公主说的头头是道。
文天听过也没了脾气,回想下他为什么给女儿定下云家?要的就是忠厚老实之人,以后无忧说什么,他就说什么的人。
这一位太聪明了,聪明的几可以把身边事握在手掌之中。但是他个男人,在本朝的境界里,他的天地广大。而女子相对受到限制。
他不能指望女儿如自己一样遇到顾氏,这同等聪慧的配偶。就给无忧挑个老实些的吧。
见无忧以前,先见的明逸。得知云浩然狠得下心说遵从母命,文天当时就恨不能把云浩然打一顿。
这事儿要放在文天身上,他会怎么办?他会先安慰对方,想尽一切办法传话对她,表明自己心迹。再在有限的数年里翻转此事。
结果这些让无忧做了,云浩然就遵从糊涂母命去了。
云浩然伤心吗?难过吗?文天都知道。但,还是男人吗?是男人的就站出来,这种时候理当挺身而出,哪怕努力付水流,是个男人也应该站出来啊!
关键的时候看得清楚人,文天也让云浩然伤了一把子心。
这就像出门遇到一只大老虎,云浩然跑了,把文无忧留下。转回头,他很害怕,他很惊吓,他还是个忠厚老实人,但让别人再无限相信他,总不行了。
------题外话------
仔特意加上一句,定亲,明三由万安长公主吩咐,不用吐槽哈哈,明三现在依然没感情,由最近几章的综合解释,这感情要由他自己出来才行。然后不纳妾顺理成章。
就仔写过的文来看,不纳妾算得上不牵强。
哈哈哈,且看一回一回的分解。
第一卷 第八十九章 ,不是对手
面对事实,文天不得不承认自己挑错女婿。无忧的下一个良人,不慎重地翻来覆去多看几回怎么能行。
顾氏离京之前,万安长公主曾说过“亲事可以成真”,顾氏转给文天,夫妻都当是一般的安慰。在今天听一听,依然不曾动心。
在云浩然身上失意,为他遵从母命。对面这位三爷出言讽刺,因他遵从母命。
文天委婉的口吻也不想,直截了当地道:“长公主殿下,夫妻二字,天长地久煎熬而成。先有情意固然好,三、五年后也许大变化。没有情意固然好,三、五年后也许没变化。恕我夫妻难以从命。”
明三爷哑了嗓子。有心再给文天几句听听,没有情意就成亲的多了去,我遵从母命倒成了不好?鉴于三爷一惯在名公子手底下吃败仗,最后一次才成功,他老实的没打嘴仗。
万安长公主听过,眸光在儿子身上打个转儿,又在文无忧身上打个转儿,也不再坚持就此许亲。只道:“我刚才说过,男孩子晚几年成亲没有关系。不管先生和夫人今天不答应,还是以后会答应,小三请先生进京,致使有这件事儿,又因此赐婚,我家理当担起责任。先生,小三等令爱到十五岁,十五岁以后,各自婚嫁两不相干。”
文天沉吟着,又和顾氏交换了眼神。明家这个条件相当的优厚,明三爷的相貌摆在这里,才学摆在和他对峙几年的文天心里,就是担当上……文天在心头长叹,他小小年纪就出京寻贤士为社稷不说,只求来第二道圣旨,担当上就比云浩然要强。
在文天心里,没有忠贞一文不值。云浩然不管拿出天大的缘由,哪怕他母亲寻死求他也好,他也不应该有短暂的断绝无忧心头希望——这是从做父亲的角度,想的如果偏颇情有可原。
而明三爷明逸呢,他对承诺——护好文无忧这件,至始至终没有后退过。可以说,明逸对于担当忠心不二。
至于他对文无忧还没有感情?
他们认识三个月不到——文家二月进的京,这是三月里。要有了感情倒是件诧异事情。
万安长公主的承诺至少诚恳,文天和顾氏没有拒绝,也有应该的礼节。起身拜倒:“多谢殿下。”
长公主含笑请他们起来,明逸也重打笑容。
黄金有价玉无价,无价之玉拿到市场上,再无价也有价。文天一家隐居深林,傲视日月和星辰都行。但身处世事之中,尊卑理当有度,他的为人虽傲,行礼却正是他的不骄傲之处。
寻来文天,明逸从来是得意的。
重新坐下,气氛重新有了融洽。文天把见郭村的话一一说出来。
万安长公主颦起眉头:“南城的城防图给了他?”
“公主,您都肯答应三爷等我女儿四年,您心里没有数吗?这已经不是一天或两天能解决,或者杀了郭村能解决。郭公公敢把您的人从宫里踢出来,敢对皇子皇孙们下手,他勾结的有外人。”
万安长公主面色阴晴不定:“可您这一招儿叫什么?请君入瓮?不管他勾结谁,那个人巴不得入主京中。南城是太师防的最好的一道城池。别成了引狼入室。”
明逸没参与讨论,眼神不住瞥向文无忧。
文天见到神色一冷:“三爷,以前瞒着我女儿,是不想她有太多的担忧。现在把她牵扯进来,她就能听。”
明逸抬手示意咱们不争,不到没有办法,他不愿意再和这位动嘴皮子。
文无忧这才注意明逸又小看自己,暗暗嘀咕声,拿自己当孩子看吗?清清嗓子问道:“为什么以前没防他,直等到今天他坐大?”
明逸啼笑皆非,她索性讨论起来,你当这是过家家,做胭脂,让嗣哥儿追后面讨钱?
文天一道可以杀人的眼光望过去,明逸假装摸摸鼻子尖,把窃笑收起。
顾氏声援女儿:“我也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不派个人直接暗杀?”
万安长公主又让文无忧好感一回,她从没有觉得文无忧不应该在这里听,说话前的踌躇针对的是文天。
从文天面上收回眼光,长公主满面黯然:“早没有防备郭村这话,要从你家太师说起。”
明逸情不自禁地又对文无忧一瞅,文无忧早有防备,狠狠的回了他一记。
两个人瞪瞪眼,各自分开。
“文先生应该知道,十几年前,朝中是太师的天下。”
文天苦笑。
“太师除去不是阉人,没有造反的心以外,独霸朝堂、勾结外官,不比郭村差。”
顾氏鄙夷地点头,仿佛她能作证。
“太师的野心,差点把郭村置于死地。”
文无忧和顾氏有了微微的惊呼,文天继续苦笑。
万安长公主不疾不徐:“是以,文先生你原也应该进京锄奸,不管你为太师解忧,还是弥补太师成就出郭村,你身为太师家的子弟,多少有些责任。”
文天自问也没有反驳的余地,应道:“是。”
顾氏和文无忧更觉得奇怪,眼睫微闪,盼着万安长公主说下文。
顾氏和文天夫妻无话不谈,但他们夫妻十数年前出京,还没有郭公公这一号名人,太师收拾的人多了去,不是房闱好话题,也犯不着说到郭村。
回想以前的旧事,万安长公主也有懊恼也有后悔,当年的她也是一样没有看出来。
权臣起于天时地利人和,奸臣也是一样。
“先生还应记得吧,皇上没有登基的时候,要娶的人是令堂妹,太师之女宇文缃。先帝诸子之中,太师早有慧眼相中皇上能登基。自我母后去世以后,先帝思念日深,竟然渐渐疯癫,”
万安长公主眸光浮现一层水光。
“先帝信任太师,他不能主政,大权尽在太师之手。太师相中皇上,皇上感激涕零。身为皇家之人,难求父母手足之爱,太师加之青眼,皇上视他如父如师。”
文无忧听得聚精会神,顾氏又有了不屑。
万安长公主没有看到,她从说到父母的时候,就身在回忆之中。
“人非草木,都要有一个相伴的知己。”
闻言,文天不自觉的对妻子一笑,顾氏也有了嫣然。
“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最宠爱的人就是郭村。当时郭村刚到他身边,心思玲珑,能投皇上所好,皇上只要他侍候,与他形影不离。太师对此早有不满,刚成翁婿,就干涉皇上府中诸务,皇上对于别的件件都可以答应,唯恐让他把郭村撵走苦恼万分。太师知道后,愈发认为郭村小人邀宠,又认为皇上玩物丧志。太师有权,几回要对郭村下杀手,皇上没有办法,把郭村远远的打发到皇陵,保下他的性命。”
苦笑,也到了长公主的面上。她是皇长女,那年她已年长,她认为太师继续独霸不好,皇帝没登基时就先左右他更不好,皇帝向她哭泣求助,郭村在皇陵没让宇文靖追杀,保他的得力人就是长公主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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