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嘞!”
好些厉喝声答应。
黑衣身影从让地震的惊动声里跃出来,上了墙壁,上了屋顶,为首的第一个,是太师的家仆老庄。
老庄一改畏缩仆从模样,身姿舒展,一柄长剑明晃如水,脚走飞檐,对着宫门上面的郭村袭去。
老庄奉宇文靖的指派往外城安排作乱的人,回家见太师已不在,他召集文天曾见过的护院们,往宫门上来接宇文靖,刚好用得上。
这一批护院,是宇文家最后的根本,不到国破家乱时不能动用。宇文靖见到眼睛一亮:“来得好。”
转身望向明逸:“三爷,护皇上出城!”
明逸不肯:“去我家最安全!”
两个人争执不下,凌朝把京都护卫重新理好,他在各宫门上安排攻打的心腹们回来,凌朝把刚才怀疑他的几个军官——素来对郭村有拍马嫌疑的,当众一刀杀了。
往尸体上啐一口,骂道:“不听军令者,这就是下场!”
重新让整队,让往外城打听消息,消息已过来。
这消息从内城门上过来,到这里并不远,路上让受惊的人流阻挡,才来的这么晚。
马上一个血人,奄奄一息回话:“外城门炸开,内城门炸开,岭南,岭南……”
凌朝警惕大作:“岭南的谁?”
“岭南藩王杨泰保!”宇文靖接过话,再问明逸:“你现在是回家安全,还是护皇上出京?”
明逸想也不想:“回我家!我家有秘道直通宫中,宫中有秘道直通城外留芳园。”
宇文靖、凌朝一起看向打斗激烈的宫门,无声已表示有声。宫里还安全吗?
“三爷!”有人拍马过来,是明家的人:“殿下说大事不好,京外来了岭南杨泰保!请三爷若在宫里,护送皇上出京。若不在宫里,护送皇上出京!殿下说,已知会三殿下出京,已知会官员们护送百姓出京,她稍后带文姑娘和全家人出京!”
明逸一咬牙:“凌统领开路,护送皇上出京!太师跟上。”
“你走,老夫且慢一步!”宇文靖在火光中板起脸:“先帝遗命不敢忘怀,有一个百姓没离开,老夫我不敢离开!”
拱一拱手:“三爷,告诉我的孙女儿,我很快就来见她。”转身,准备往另一条街上去。
“轰隆”,又一道余震出来,不知是飞了城墙,还是炸了民房,哭爹觅娘的动静往耳朵里钻,还呆在这里,危险气息不用再说。
凌朝红了眼睛:“三爷快走,我殿后!”又叫:“甫哥甫哥,回家护你母亲出京!护送亲戚们出京!”
再喝就是:“西门守住,分一半人,给我守住内外西门供离开!余下的人,拿下乱党郭村!”又让人告诉宇文靖。
有人高叫:“太师,可算找到你,怎么办!”是几个官员。宇文靖呵斥:“慌什么!凡是当官的都站出来听着,郭村谋逆,弃暗投明还来得及!去,往各处街道宣讲,按凌统领说的,护着百姓们,自己家眷出京!”
又叫住乱跑的另一些人:“衙门里要紧公文收拾走,带不走的毁了!”
喊杀声更近了,有人泪流满面:“来不及了,太师,您也赶紧走吧。”他把官袍一脱,拔腿就逃。
宇文靖管不了,不再管他,把能约束的官员尽量召集,还算能让一部分人有序前往西门。
虽然忙乱,生死也就在眼前,但他还是不时的想想文无忧,随长公主已经出城了吧?
……
长公主冲进文无忧的睡房,见外间睡的起夜丫头不少,房内两张床,一张是文无忧和小郡主姐弟,另一张是春草使用。上面只有两个人。
嗣哥儿的奶娘和嗣哥儿睡在大床上,文无忧不在,小郡主不在,春草也不在。
叫醒奶娘,长公主铁青着脸逼问:“姑娘和郡主在哪里!”脸色吓人,奶娘不敢隐瞒:“逛地道去了,从哪里进去,我却不知道。”
万安长公主疯了似的让人在这房里搜寻,她不知道吗?皇宫是一朝一朝传下来,有些地道贵为受宠公主也不能尽知。
她要是有的是钟点,也能翻出来。先是耿氏回话打扰:“按母亲说的,全家的人都叫起来,收拾了能带的干粮,大爷正按母亲说的对他们训话,二弟奉母亲之命,已前往三殿下处。”
翻地道有时候需要天赋,长公主离开这一会儿,丫头们没有找到。长公主再回来,让丫头按可疑的地方敲打。又有人来回话:“那个人带来了,”
这又是一件重要事情,长公主只得走出来,见院中该叫走的人都不在,嗣哥儿也打发让和耿氏在一起。留的人都可靠,厉声道:“带她来!”
一个人扭动着让带来,嘴上堵着一块布,是二夫人明乔氏。
给她去了嘴上布,长公主嘴角边有丝狞笑:“乔氏,你可知罪!”
乔氏没看清状况,反而怒眸圆睁:“母亲,我犯了什么错!您要这样对我!深更半夜的把媳妇当贼拿,我要见二爷,让他给评这个理儿!”
“贱人!你给郭村一天一递话,我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你打听不出来,你就编了传过去,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贱人!你居然敢打听驸马现在哪里,难道你进家门时,没有交待过你少问少打听,日常不少你的用度。你收买我的婆子,威胁我的丫头,贱人,你手段不错!”
乔氏让揭穿,却更猖獗,刀一般的眼神刮在万安长公主面上:“你都知道了?那劝你放了我,不然我母亲让郭公公收了你的爵位,你没了公主,看你还厉害什么!”
万安长公主气转为笑:“是吗?”挥一挥手。
只挥了挥手,她就快步回房,继续寻找文无忧和小郡主。
乔氏瞪着她的背影,还想说一句,却见到扭送她的两个粗大婆子到了面前,随即,眼前一黑,喉头一紧,去的倒也利落,直接气绝。
长公主走进房门前,回身淡淡看了一眼,淡淡道:“见到乔家,记得报丧。贼人冲进府,可怜,二夫人殉难了。”
她不会为乔氏难过,还是为文无忧和外甥女儿玉成揪紧了心。
这个时候,文无忧、小郡主、春草和两个护卫已远离战乱之处。
听一听,头顶上震动已经没有。无忧抚摸着小郡主的发髻:“玉成谢谢你,要不是你机灵,咱们只怕还陷在地道里呢。”
回想下,不知道怎么会有地震,正准备回房的她们,身前忽然落下断龙石一样的巨石,把回房的路堵死。
有些地道里,断龙石落下,路径会改变。长公主找不到地道的原因,这也算一个,她们已敲不出衣柜后面有明显回声。还没有时间。
小郡主对地道有天赋,寻了一条路,春草不管在哪里,认方向都不会错,这是出明家的方向,一直下去,只怕出城。但是没有办法,先出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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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了哈,为了机推,发狠仔。
第一卷 第一百零二章 ,都在
经过的路上,小郡主尽量在火折子范围内寻找出路。文无忧担心找到出路,一不小心在贼窝里倒不好,让她等走远些再找出口。
有一个疑问,两个人交流:“玉成,你说地道的另一端都通往皇宫,春草说咱们越走,离皇宫越远了。”
玉成郡主毫不客气:“春草错了!”
春草也不客气:“等出去你就知道谁错了。”两个人都不服气。
……
又是盏茶时分过去,万安长公主几近绝望:“不可能找不到入口!取刀剑来,把墙和家什破开。”
有一个丫头新当心腹,小声问最近的姐姐们:“把家什推开也行吧。”
“你没经过,有些家什推开,地道口机关锁住,就再难打开。”
丫头吐吐舌头。
“皇姐,你怎么还没走?”荣王带着小青进来,父女都是一身戎装,手上提着长剑,剑尖往下滴着鲜血。
万安长公主先问皇亲们:“长安和瑞国公出京没有?大殿下出京没有……”
“明道和他们同路,我看着他们离开。明道说你还没有走,让我来劝劝。”
万安长公主凄然:“玉成和文姑娘不见了。”
“啊?让郭村掳去了吗。”荣王气愤填膺,小青也张大了嘴不敢相信。
“倒不像,嗣哥儿同在一个房里,睡的好好的,我刚让耿氏带他出城。应该是玉成把文姑娘带走钻地道去了。”
荣王对于小郡主这个外甥女儿钻地道的本事,一直有追不上之感。他松一口气:“大姐,如果还在地道里,倒无妨。咱们不是打探的确实,郭村一直想知道宫里秘道,但皇上知道的也不多,他知道的就不多。”
万安长公主一声叹息,她又想起先帝,她的父皇。每一位皇帝临终时或退位时,会把地道全图交出来。但先皇死于疯疯癫癫病,死的时候女儿都不认得,嘴里叫着先皇后的闺名,没几声就没了,什么交接都不齐全。
皇帝知道的地道,由万安长公主交了一部分。她当时忧伤父丧,心情的原因,只能写出来一部分。
没几年看出郭村不地道,再没有交出来过。
谁曾想先帝的病,却成了今晚不多的希冀。万安长公主愁眉不展:“如果真的是那样,倒好。咱们出城赶紧安顿,留芳园里有进来的路,还可以找一找。”
这样一想,她眸光微明:“是啊,赶紧出京,早早的寻找她们。”
不走也不行了,呐喊声响起,应该在大门的位置。最后一批守着长公主的奴从退回来:“殿下请赶快出京,乱党杀进来了。”
“杨泰保插翅了不成?”长公主愤怒中疑惑。
“杨泰保让凌朝挡在外城里厮杀,现在是郭村在宫外的余孽往各重臣近戚府上拿人,大姐,你是头一份儿啊。”荣王苦口婆心:“走吧。我和小青断后,伺机再找找她们。”
万安长公主只得离去,在角门上有一场打斗。她冷笑注视对面的红脸儿官员,不无讽刺:“钱侍卫总管,当年我送你进宫,没有想到前来杀我的,还有你!”
钱总管面上一红,随即就粗声大气:“天下轮流坐,今年到郭公公家。这世道乱了,你不再是公主了,来人,乱刀砍杀,公公说了,杀一个皇亲,世袭国公呢!”
“这会儿随便封,空口说白话,居然也有人信!”长公主看着这一群疯子,也是把手一挥:“不忠不义之人!尽情砍杀了!”
钱总管的后面,冲上来一队京都护卫:“万安长公主何在,凌统领派我们来接你出城!”
两下里一夹攻,万安长公主顺利出府来到街上。
乱哄哄的哭喊声里,互相拥挤着、推搡着,长公主流下泪水:“百姓们何苦遭此荼毒,”命她的护卫:“不要管我,先帮着他们出城,去安全的地方。”
“长公主,快走,这里有我呢!”有人在内城门上长呼,宇文靖往下露出面容。
“嗖”地一声长箭自人群中起,直奔宇文靖面门。
老庄从宫门上退出,保护太师在这里。提起剑柄,扬手挥出,把箭打落到城下。
万安长公主惊呼声刚出,危险已过,她的呼声转变成:“太师,你,你还在这里?”
“帮我照顾孙女儿,老臣我理当最后一个离去!”宇文靖笑一笑,缩回身子,和城门上的将军们指指点点:“那里有乱民,那里也有,得去些人维持。在这城门上就是看得清楚。”
也没忘记大对头:“郭村缩在宫里不肯出来,可不能放走他。”
城下长公主遥遥听到孙女儿这一句,无地自容、面上发烧等等一起上了来。她的护卫裹着她离开,她怔怔的也没有再提出反对。
……
平民百姓在战乱里永远无辜,而受到的保护相对不多。这是一个大群体,保护的人往往不足。就效应上来看,贵族们更有价值,也更有能耐装备防御。
云家在京里的地位,和平民哪有区别。
先是嚷:“地震了,收拾细软避难啊。”一阵忙乱。
等到弄明白不是地震,街上逃难的人人山人海,已没有他们下脚的地方。
“让开,让开,让某大人过去!”京都护卫强挤出路,也是给某位大人开道。
凌朝已算仓促应变,身先士卒,把杨泰保的人尽可能牵制在外城。内城由宇文靖带残余官员掌管,把郭村压在宫里不敢露头。
好似不用出京吧?
外城和内城的城门让炸飞,城墙也让炸开几个口子。
凌朝死拼,争取的是出城钟点。
护送重臣,在任何朝代都会有。挨个护送百姓,凌朝做不到。他自己的家眷,他都没有功夫看上一眼。
有的街道士兵把守,不让骚乱。有的没有,尽情的乱。云家的人夹在乱哄哄中,跟巨浪中的小船没有区别,一会儿似在生的海面上,一会儿让抛到死的海空上。
云祝终于动容。
从客栈的二楼走下来,走近一个京都护卫,取出一样东西给他看了看。小军官只认军令和印信,二话没说,排出一小队人给云祝,出现在挤的苦不堪言的云家人面前。
“父亲,”云浩然惊喜满面。
“老二?”老太爷让挤的鼻青脸肿,惊喜满面。
云祝眼珠暗沉,没有人知道他瞧不起自己。但他有法子,而眼睁睁看着家里人受难,出城晚了也许会死,他做不到。
原谅我,他的内心痛哭流涕。
对同来的京都护卫们道:“就是他们,要赶快出城。”
京都护卫们开道,很快把云家的人从内城送至出了外城。
这个地方,远近都有厮杀,不是说话的地方。云祝拒绝家人的询问,闷着头一直走着。官道不敢走,只走小路。京中长大,对野外熟悉。天明,来到一处寂静的农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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