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共进退,我们寻找江南名士,再一起去说服汪森。却没有想到传出新皇登基的话,就决定看看风向再去,然后没几天,杨泰保兵至江南,我们住的那城先乱了。我们逃出来,正好撞到老四手里。这才知道老四也暗打说服汪森的主意不说,他还纠集了一帮子人,算有个小队人马。四嫂和红儿要报前仇,我们和大房分开,互相扶持逃,”
在这里想到六老爷,二老爷面上涌上一阵痛心。
“有两回四哥差点杀了我们,不想绿儿带一帮子人赶到。就这样,我们逃,四哥追,绿儿在后面追。最后幸好遇上侄女儿你。”
不然已经死了,没死在四老爷手里,宇文绿也不会放过他们。宇文绿伤病的时候,他们也没管没问过。
文无忧想一想:“那,有可能大老爷如今过的不错?”
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听出话里有话,齐声道:“不是我们要赖上你,我们的伤已好的赶路不成问题。但是,蒙侄女儿救命,如今你身边没个长辈扶持怎么能行?大房再好,我们也不去找他。把你送到安全地方是我们头一件要事。”
肯互相扶持,文无忧也愿意,当下商议怎么走,当天没有商议清楚,只得作罢。第二天,不走也不行了。
一队兵马把全城占领,在城内张贴告示。一行人大多认字,看了一个明明白白。
上写着:“晓谕江南诸父老乡亲:乱臣谋反,祸起四海。即日起,朕将征讨乱党,收复京都。英雄起于干戈之中,富贵加于勇者之身。凡投军者,皆流芳百世。凡通敌者,诛三族流九族。
乱党郭村,祸国殃民,杀!
乱党杨泰保,杀!
中宫嫡出之万安公主、太师宇文靖、官员……意图乱中取巧,另立皇嗣。见告示立即来投,赦免无罪。蠢顽不改,杀。……。”
“汪家这是打算一条道儿走到黑,大殿下在告示里连皇上也不承认,”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等男人们来见文无忧:“这里呆不得了,还得另寻安身之地。”
在这里呆许多天,文无忧不是无缘无故。微笑拿出一幅手写的地图:“这是重金请人画出来,前路和地势都在这里。再出两座城,我们就到江西,就不再是江南地界。”
地图只画到两座城以外,这已经算了不起。
又道:“粮食也备好,食水也备下,药也买的充足,”门外有几声狗叫,一个狗头和小郡主的脑袋一起挤进来。
大壮看上去精神不错。
“大壮也好了一半。”
二夫人等也进来,她们中重伤的也能走上几步,不再是生死的鬼门关上。
有名的地方,男人们听说过,七老爷道:“那咱们今天好好休息,明儿一早就走吧,去九江,转荆门,再直奔西安,就可以一路往北寻找到三殿下。”
大家都说好,饱餐一顿回房歇息,定下明早五更城门开就离开。
半夜里忽然乱起,街上叫着杨泰保的人马到了,一行人准备充分,不慌不忙地赶上马车,大壮在前面嗥叫开路,在火光中冲出小城。
上午天亮,路边见到几个熟…。死人。
六老爷夫妻和子女横尸于地,身上外衣都让剥走。
二老爷等已收了害人心思,兄弟情上来,流了一些眼泪,因没有功夫安葬,只能丢下他们继续在道边上。
是怎么死的,乱世中难去追究原因。或许是遇上强盗,或许是仆从杀害,或许……可以有很多的或许。
……
杨泰保兵发江南太快,给云家的逃难增加的艰难远大过文无忧。
文无忧已试图走出江南,云家却刚到江南,在杨泰保和汪家的夹缝中生存。
吴书舟一个时辰就把文无忧等人直送到官道上,叮咛沿官道行小路,云家绕开战场就花了半个月。
他们和文无忧身处的地方不一样,人数远较无忧一行五人多。没有马也没有车,有老人有孩子有受伤的人——比如云刘氏是让丈夫打伤,严氏让云浩然打伤。
文无忧一行悠哉的有过江南行,云家一直在水深火热中。找吃的,休息,有人病了,休息……这一天,云祝又一回提出:“咱们不是一定要下江南,听说江南也打起来了,各自分头逃命吧。”
老太爷们以为他又搪塞,又一起求他:“老二啊,你有路,还是大家一起走吧。”
老太爷们接近灯尽油枯,但怕云祝不肯带上他们,撑着不肯说歇息。
同生共死几个月,云祝拿不出来冷脸儿,苦苦的一笑:“好吧,那就一起走,前面那座城是我最后的指望,过得去大家好,过不去……”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云祜道:“过不去,大家扶持再找条路出来。”
也有人提出来不走,但沿途见到乱兵肆意杀人,村落放火就烧,他们找不到安生地方,只能还当云祝是个期望,随他前行。
城池到的时候,见上面飘的不是汪家大旗,一行人松了口气。云祝对此早有预料,见大家眸光看过来,走到城下去叫门。
“花将军,花将军,”
云家的人有了笑容,纷纷道:“果然还是他有办法。”
城头上站出一个人,往下望了望:“是云二爷?敢问,你带文姑娘来了吗?”
好似一盆雪水当头泼下,云浩然僵住,云家的人呆住。文家?都想了起来,对云浩然一瞥,再就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先前出京时,云祝曾有过的冷笑又浮现在他唇边,他看也不看家里人,大声再问:“花将军,咱们说好的,让我们进城吧。”
“云二爷,咱们说好的,文姑娘是路条,有她,你们进城,我送你们离开。文姑娘在哪儿?”
云浩然的心碎成无数片,感觉风呼呼的吹进胸膛,化成无数利刃,又把他的人也碎成无数片。
他一时的畏缩一时的糊涂,却原来葬送自己,葬送全家。
有一个云家的人推个姑娘上前,对城头上喊:“带来了,在这里。”
城头上道:“请把三岁时做过的诗背一遍。”
三岁?
诗?
一干人瞪着云浩然,云浩然茫然,他不知道。
云祝转过身,淡淡:“早早的,我就说大家分头走,你们不信,一定要跟到这里。这下子死心了吧,现在你们知道办错了什么事情吧?我定的亲事,家里人凭什么说三道四。宇文天伤了我大哥,你们以为我没有想过找回来吗?”
语气多出来沉重:“我是让他折服到不敢再同他比试,我出于钦佩,又刚好小儿女们青梅竹马玩在一起,因此才许下亲事,这门亲事,原是我高攀了他。”
老太爷们流下泪水,或许有悔恨,但是这会儿不起半点作用。进城的路条,是一个叫文无忧的姑娘,在他们自以为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中,从他们家里的视线中永远离开。
严氏颤抖着把身子往丈夫后面躲去,云刘氏面如死灰。她们总算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亲手把全家生的道路断送。
有一个人问云祝:“你早就知道已退亲,为什么还带我们到这里来?”
云祝正色:“我早就说大家分开走,你们不相信,一定跟着我。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来,让你们死心。从出京以来,我走的路都是文亲家定下来,原本是给无忧小夫妻的逃生路。这是我知道的最后一个城,到了这里以后另有安排,是什么,我就不曾知道。现在咱们可以分开走了吧,谈不上对不起列祖列宗,我已把全家带到这里来,实属不易。以后的路,各自分开,不要再跟着我了。”
叫一声云浩然:“你要带上你母亲,我不会照顾。你要丢下她,咱们可以走了。”
喃喃望着城池的两边:“以后的路我也不认得了,步步难呐。”
云浩然复杂的看向母亲,他一回又一回的原谅母亲,但面对刚才的对话,他内心的不情愿再次出来。
云刘氏傻傻的看着他,慢慢的出来恳求神色。她在心里也想过主动说声不耽误儿子,但她一个人可怎么办?她说不出来。
云祝已走出十数步,云浩然还是对母亲伸出手,把她重新扶上,但母子的身子再没有相依偎过,有一道冰寒钢刀般横在中间。
自己的生路由自己掐断,云浩然有再一回愤怒的缘由,云刘氏就只能继续活在恐惧中。
她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让儿子抛弃,不知道明天、后天,也许过上几天,儿子会和丈夫不辞而别。
……
文天在这一天,找到了吴书舟。
------题外话------
今天的结束了,么么哒。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路遇俩女婿(十点还有)
刚经过战乱的地面,哪怕在白天也有乌烟瘴气之感。夜晚的时候到来,暗血漆黑,打斗的痕迹凌乱好似地狱,好好的人走上去也现狞恶,吴书舟更是眉头紧锁,没有什么好心情。
月色凄冷,数月的厮杀之下,这一片土地除去驻兵以外,几乎没有老百姓敢走动。当兵的清一色雪寒刃甲,看上去除了荒凉还是荒凉,触目处几无生机。
忽然,有什么自心底游丝般突起,又快又狠的对自己袭来。吴书舟应变迅速,一带马缰,马扬蹄长嘶,马和他的人都接近直立。
在他后面的士兵大声呼喝:“有刺客,保护世子!”数道黑影从斜次里出来,最前面的一个人见最接近的士兵到了面前,握掌成拳,似有千斤力,不是拍,而是以一人之力砸在马头上。
那马软泥般瘫倒在地,马上没来得及跳开的士兵,反而压倒在地上。
风中有轻咝声,好似毒蛇吐信,数柄长剑展开来,一击就中,不管是杀了人还是伤了人,一中就走,随后交换方位,以灵活的身法再击再中,再中再走,很快把士兵们挡在吴书舟身后一步、两步直到数步以外。
吴书舟刚稳住马匹,见顷刻就落在下风,手迎风一抖,已把兵器亮出来。
就在他将展开而没有展开的时候,一个人几近悄无声息蹿上他的马,在他的身后落下来。
他的人轻灵的说似片叶子并不夸张,直到他落下,马鞍桥上一沉,吴书舟才察觉多出来一个人。吴世子拧腰转身,手中兵器横扫开来。
轻轻地一声“啪”,有一只手过来敲打在他手腕上,剧痛好似开闸放水般袭来,瞬间延伸到他的整个手臂上,“啪”,又是一声,吴书舟握不住兵器,把兵器掉落马下。
另一只手搭上他的腰间,把他在马上半拧,就快看到那人面目的身子又拧了回去,恢复骑马面对前面的姿势。耳边传来熟悉的低喝声:“吴世子!打马前行!”
这个声音好生的熟悉,吴书舟受制于他,不甘愿的一面踢着马腹催马,一面竭力的寻思着。猛然想到,他失声惊诧:“文……”
只出来一个字,背后一记重击,打得他差点没岔气,后面的话也就没有出来。
熟悉的声音恶狠狠:“前行!”
吴书舟认得是谁,不再说什么,另一只不痛的手摇着马缰,同时出声:“驾,驾”,一乘马两个人很快奔到黑暗之中。
直到他们看不见,后面突袭的人打个唿哨,也走得无影无踪。
当兵的一面检查伤亡,一面对最近的驻兵报信:“吴世子让劫。”忙乱了有一刻钟左右,这个时候,吴书舟的马在数里以外停下来,他下马,身后的人也下马,两个人面对面,吴书舟已没有太多的诧异:“果然是你,”
他落到别人手里,但头一句依然问道:“令爱可好吗?”
挟制的人动了面容,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文天。
文天急急追问:“你果然见过我女儿?”
他往留芳园已去过,小郡主和春草留下的字迹还在。文天的判断是女儿离开留芳园后,不能避免的会遇到当时大乱的战场。他查了查,附近是三股人马的中间地。
一侧是杨泰保来自岭南的人,一侧是南关侯自京乱后接管的郭党人马,一侧是趁乱起家的混混们,比如春姨娘的第二任丈夫冯大旺那种,后来受到杨泰保收编的乞丐、趁火打劫的地头蛇等人。
文天最熟悉的人是南关侯,而三股人马里认得自家女儿的也只有南关侯父子。春姨娘也认得,她应该不会在战场上。文天也不知道春姨娘委身冯大旺和冯大旺已让杨泰保招揽。
如果无忧在战乱中出了事,杨泰保和混混的人马只会当成一般姑娘,先问他们希望渺茫。
而抱着寻找女儿心思的文天,头一个找上南关侯父子还有另一个缘由。
他为宇文家摆开一盘活棋,寻找女儿的同时也没忘记试探下郭村和杨泰保的下一步动向。
再次攻打三殿下是迟早的事情,借问女儿下落还可以问问下一次发兵是什么时候,将会有多少人马。
南关侯在京里,世子就成了头一个目标。
不想,他真的见过无忧…。文天又惊又喜:“哪天见到的,快快…。”语无伦次后想到自己强掳了人来,忙给句好话:“全说出来我不杀你。”
吴书舟一旦确实是他,半点儿害怕也不在,闻言,更是翻个白眼儿给文天:“岳父大人,杀女婿害女儿。”
万万没有想到这种时候,他还会认自己当岳父,饶是文天聪明绝顶也不由得一愣,而吴世子的话让他自己更从容。
他理了理衣裳,又正了正冠。这种一个是劫持人,一种是被劫持人的局面下,吴书舟跪下行了大礼:“小婿见过岳父大人,岳父大人身子可好?”
文天哭笑不得,差点劈面呵斥:“你是我的阶下囚呐!”
但身为“岳父”更好掏言语,他忍着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无名火,和吴书舟搭配的有模有样:“世子,不敢当你大礼,请起请起。”
本想等吴书舟起来,再问女儿下落。吴书舟再次先问出来:“无忧姑娘好吗?您把她放在三殿下那里可不安全。不日,郭公公就将发兵前往。”
文天听话听出味道,瞬间冷汗满身:“你的意思,我女儿寻我去了?”
吴书舟也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满面震惊:“怎么,岳父大人不在江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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