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诚离京那几日,卢国公夫人还曾特意请于氏上门做客,以劝慰开解儿媳。
于氏觉得亲家行事真是没的说。
当日两家因亲事,没少在心里结疙瘩,实没想到成了亲,两家倒亲厚起来。
如今又主动让女儿去女婿身边,于氏更是觉得这门亲事结对了,因为大儿仕途不顺远行的忧郁心结,也消去不少,却又为女儿行远感伤,越发三两日就往国公府去,恨不能天天住在那里。
丘如意便和母亲商议:杏儿和楚儿如今乃是花期年华,若是带过去,也不知哪年哪月回来,只怕就耽搁了她们。她们又都是丘家的家生子,不好嫁在当地。
于氏也道:“听说那边过得苦,你却那边又不好再讲国公府的排场,带去的人便少许多,故个顶个都得是最中用的。这俩个丫头,平日里过得比小户人家的正经小姐还娇气呢,也确实不适合带过去。”
苏嬷嬷年纪也大了,不适合长途跋涉,自然也是不能带了去的。
于氏想了又想,便去和卢国公夫人商议,这次过去,也不知几年才回,得从家里带去个年长些的,好防着万一丘如意在那边有孕,不至于人不凑手。
卢国公夫人早就想到这点了,便道:“家里倒也有几个妥当的媳妇子,我也正挑着呢,亲家也帮着看看吧。”
于氏便笑道:“姐姐挑的人自然都是好的。北地民风彪悍,这媳妇子不仅心细会侍候人,最好也力气大能打能斗的,到底是靠着边关,有备无患。”
卢国公夫人倒没想到这些。如今北荻称臣,她潜意识里就认为北边就此太平了,况且还有她娘家人在那边,岂有不照顾着亲外孙媳妇的。
如今于氏郑重提出,她也不好无视。
把先前挑选出来的人寻思一圈后,卢国公夫人发现还真没有适合的。
大户人家的仆妇们也只管在内院侍候女主人,哪里真做到什么累活,自然也是个个养得皮肉细嫩的,手无二两劲,内宅里处事还行,真到了外面,恐还真支撑不起来。
府中也有那力量大能干重活的仆妇,在外也能粗声大气说话,却又大多粗鄙无识,侍侯不得丘如意。
至于庄子上的农妇们,力气倒有把子,哪里会侍候人,卢国公夫人可不想委屈了自己金孙。
思来想去,卢国公夫人不得不笑着对于氏道:“这一时之间还真不好找那能文能武又贴心的仆妇。我记得如意曾提过,未嫁前,她身边曾有两位教她拳脚工夫的妈妈,年纪倒也合适,又近身侍候她多年,也熟络了,倒比现派的强百倍,听说也都是生产好几个的呢。我今天就厚颜向亲家借这两个人使使。”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氏也觉得甚是合适,又想到她们汉子也都是正派又忠心的人,将来女儿过去那边,倒正好做个门房。于是便将她们的孩子们都在府里一一安顿好,又恩威并用许了很多好处,吴妈范妈两对夫妇便欢天喜地地到卢国公府里当差了。
身为贴身丫头的杏儿和楚儿见差事被抢,自然不开心,便不顾羞地直嚷嚷着让丘如意给她们配婚,这样也能跟着去。
婚事岂是能草率促就的。她二人便道,大公子是要袭爵的,不会长久在边关,等到那里再回来婚配就是了,真不行,大不了不嫁人就是了,小姐也不能差她们这一口饭吃。
丘如意便板了脸,这才算压下这两个丫头来。
第二零八章 又出丑闻
于氏这日也恰好过来约着女儿明日一同出门,也从旁劝了这两个死心眼的丫头几句。
两个丫头见事不可更改,只好认了命,下去后,一边更是仔细打点丘如意的行李,一边又跑去细细嘱咐范吴二人务必照看好小姐。
丘如意见状,不由摇头笑道:“这两个痴丫头。”
说白了,不过是真心换诚意。
丘如意送于氏出门后,便又去婆婆院里。
卢国公夫人正带人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丘如意接过丫头手中的茶碗,笑着凑上前奉给婆婆,一边诧异道:“东西都打点的差不多了,这又是做什么呢?这些可都是有年头了,现在就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到,这么好的东西,我和夫君在那边是用不上的。”
卢国公夫人命婆子们继续翻找,一边抬手接了茶,润了一口,笑道:“这可不是给你们的。过三四个月,就是你外祖父的生辰了。我和你父亲轻易离不得京。往年,都是诚儿去贺寿。路途遥远,去一次不容易,你外公的贺礼都有了,这是我格外拿来送你舅母的。她们上了年纪的就爱这些老物件。”
丘如意点头。前几日,公婆就商议好了:太后如今事忙,一时不方便提随军之事,实在不行,就只好借口给外公袁老将军做寿,让自己多带些人出京。
她这些天也没少为了这个做工课。不仅要先熟悉那边的亲戚,还要一一为他们准备礼物,这几日,母亲于氏也跟在一旁出了不少主意。
丘如意笑道:“我娘家母亲原要是来辞您的,不过,儿媳想着您这几日为了外公的寿辰,很是劳累,便自作主张替您辞谢了。”
卢国公夫人心知于夫人这几日的心病,知她现在不好意思见自己,道笑:“都是常来常往的一家子,哪里用得着这样客套。我这几日精神也确实有些短,你替我好生招待着,有不周之处,也请你母亲多担待些。”
丘如意应着,卢国公夫人又道:“你母亲也是个要强的.别人不知,我岂会不晓得,你与她家虽同出一家,却早就是不相干的两家人了,她们自家不尊重,你们替她害什么臊。”
说话间,婆子们寻了些首饰正走来要呈给卢国公夫人。
婆媳二人便住了口。
丘如意放眼看去,果然是些不时兴的老首饰。不过虽非新巧花样,但用料厚重,非现在的首饰可比。
丘如意笑道:“果然不错。想是母亲从前钟爱的,这几年也不见母亲戴,却依然不减光华,可见是极好的。”
卢国公夫人笑道:“你说的极是。现下的首饰,真让人看不上眼。只图个新鲜罢了,年轻人戴着玩还行。你舅母们上了年纪的,哪戴得了那些个,论端庄富贵,还是从前的这些簪钗,用料也扎实。”
丘如意笑一笑,陪着婆母挑拣一番,又有婆子送上旧年的绸缎来。
卢国公夫人便指着这绸缎说来历,以及做些什么样衣衫好看,又提些从前袁家旧事,丘如意及众人在旁附合,一个时辰的光景便打发了过去。
丘如意亲自带着众人将绸缎布匹搬出通风晾气,又对婆婆道:“那些首饰也都炸一炸,明日让管事请了银楼的内掌柜来,我亲自吩咐她,免得到时事急,做不好,辜负了母亲对舅母她们的情意。”
卢国公夫人笑道:“急不到这个程度,时日还早呢,你明日有正经事要做,暂放个几天有什么。”
明日,于氏和丘如意约好要去给丘玉娟添妆的。
丘如意笑答:“这个也费不多少工夫的,反正物件都准备妥当了,吩咐完直接走就行了。”
“很不必,”卢国公夫人道:“你明天直管坐了车去接亲家去那边,我来对银楼掌柜说,这都些老物件,你这里远不如我明白。”
卢国公夫人又道:“你明天过去,不必急着回来,多陪陪玉娟。那孩子也是个可人疼的,你告诉她,她夫婿是我们看着和诚儿一起长起来的,人品不差,就是年轻些,行事不稳当也是有的。我与梁王妃多年妯娌,那是个最温和重规矩的,过门后,必不会委曲了她。”
丘如意忙低声应是,不好多说话,心里却着实将让丘家蒙羞的丘若兰好一顿骂。
这几日,京城的大街小巷最时兴的话题,便是关于大婚在即的梁王世子安世弘的风流韵事。
拈花惹草,对于富贵家公子来说,也属寻常。
安世弘曾经也确实有过风流美名,虽然现在已然改了,但年轻人偶或偷个腥,也不算稀罕事。
在这种事上,准新娘子面上或许不好看,可她既高嫁,无上荣光里,总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既如此,众人还起什么劲,谈论得如此热闹?
只因安世弘沾染的女子,不是别个,竟是准新娘丘氏的堂妹小丘氏。
听说是夜会被人看了个正着,也有人反驳是“野会”,越发香艳得惹人遐想。
姐妹争一夫?姐夫与小姨子不得不说的事?
世上向来不缺心中龌龊的人,这事一出,说什么的都有。
丘氏一时臭名远传,丘如意身为丘氏出家女,脸上也无光,却也无可奈何。
今日听母亲说,安世弘已经去丘府请过罪了,说是被人陷害的。
据说,丘若兰也要以死表清白,幸发现的早,于性命无碍。
倒是丘玉娟不忍自家姐妹白白丢一条性命去,也知自家夫婿的清白,便主动提出自己出嫁后,许丘若兰为安世弘良妾,也是她夫妻为丘若兰无端受牵连的补偿。
丘如意眼睛看得真,不过是一床棉被遮了丑罢了。
她不知安世弘到底是什么样品行的人,但丘若兰这里决不清白。
丘若兰的轻浮浪荡,旁人被她表面的美貌温柔所迷惑,真当她是个知书识理的人。她却实实在在过领教多次,所以这次的事件上,丘如意相信她决非全然无辜。
不然也不会应下为人妾室。
真若是清白,以丘若兰的七窍玲珑心,还有什么解决不了了,便是一时无法化解,大不了先回乡下避一避,清者自清,过一阵子再寻良缘就是了。
这做了安世弘的妾,事情真就再也说不清楚了,丘若兰是何等聪明的人,岂会想不到这些?
除了她本就是如此谋划的,别无理由可以解释她的行为了。
第二零九章 世弘请罪
丘如意就纳了闷了,这丘若兰怎生得如此下贱。
当日欲抢安世诚,今日抢了安世弘,天下男子何止千千万万,京城权贵家的少年郎亦不少,她怎么就只知道盯着自家的姐夫看。
知她有鸿鹄志,知她一心攀高枝,原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她本就是一等一的美人。
只是天下富贵之家多的是,京城亦不少权贵之家的少年郎,也不出去寻摸一下,就只知抢权贵出身的姐夫,徒惹人嘲笑,丘氏有此女,祖宗地下有知,怕要气活过来了。
还假惺惺寻死,怎么不死了呢。
不是丘如意恶毒,实在是丘氏百年世家,还真没有堂堂嫡小姐给人做妾的,又不是穷得过不下去了。
偏还是给自家堂姐夫做妾,亏她还有两个举人哥哥,也不为他们想想。
卢国公夫人见丘如意一脸脑羞模样,倒笑了起来:“家大业大的,什么样人没有。我当日看你姐妹三人皆是好的,虽说丘若兰有些不大稳重,到底也是年小的原因。也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呢。说不得,真是安世弘行为不检点,被有心人拿了错处。”
丘如意强笑道:“也许吧。毕竟他也曾胡闹过些时日。说来,还是您和父亲教子有方,夫君就很好,哪里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卢国公夫人闻言,不由思及这几年宗室子弟的所作所为,越发自豪自己两个儿子的懂事上进,笑道:“不是我夸口,宗室子弟中,论读书上进,还真挑不出几个能及得上他兄弟二。这些年安逸了些,哪家子弟没闹几个笑话出来……过一段日子就云消雾散了。你这暴性子得改改,还指着你劝玉娟呢,你倒气得脸青脖子红的。”
丘如意不由笑了起来,婆媳二人不再提及此事。
第二日,银楼的掌柜一早就来了。
丘如意见自己果插上手,便辞了婆婆,坐上车接了于氏,母女坐车上一路闲话往丘铭府上去了。
段氏和丘玉娟迎在二门上。
段氏倒也罢了,当家多年,自不会让人从脸面上看出自己真实的心思。
丘如意细看丘玉娟,发现她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端来。
妯娌姐妹厮见过,说说笑笑进了内院。
吃过茶,段氏和于氏妯娌一处说话,丘玉娟则请了丘如意到自己房中。
丘如意原本打叠了一肚子的话,及至见了丘玉娟,却见她芙蓉面上时时语笑宴宴,一派轻松自然,又素知她非寻常闺阁女子,一时倒不知该不该劝解,又如何劝解。
丘如意笑道:“我也不知说什么才好,看你现在这样,也就放心了。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别让那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就是了。”
丘玉娟云淡风轻,笑道:“你都嫁了人,还没学好为妇之道。男子三妻四妾的,算得了什么。只不过同出丘氏,我们丘氏女名声上都不好看罢了。看你的样子,恨的什么似的,还以为是抢了你的夫婿去呢。”
丘玉娟出言调侃自己,丘如意笑了笑。
丘若兰当日所行之事,丘如意也懒得开口说,若不是安世诚自身行的正,未必不会被抢了。
当然这话也不能守着丘玉娟说,不然,倒像嘲笑安世弘不如人了。
笑过后,丘如意想到丘若兰的手段,还真有点替丘玉娟担心。
丘若兰一向志向高远,大有将丘氏女儿都踩在脚下的意思,她狗苟蝇营了多时,却跑到丘玉娟面前去矮一头的妾室,怎么看都不像是丘若兰的手笔。
越是看不明白,越是危机所在。
丘如意深怕丘玉娟轻敌,吃了丘若兰的暗亏,便提醒道:“你也知道她一向心大有谋算,又是良妾,可要小心别着了她的道啊。”
“你在她手上吃过什么暗亏,值得你这样小心。再说她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妾罢了,有了这次的事,这一世也就这么着了,再翻不出花来。”丘玉娟知道丘如意的好意,却从没将丘若兰放在眼里。
可这世间妾和妾也是不一样的。
寻常人家的妾,说破天也就是半个主子,可若是帝王家的妾,可就不好说了。
莫非是丘若兰慧眼识人,知道安世弘将来会有大作为?
丘如意心中一动,清亮的丹凤眼低垂下来。
丘若兰心不正,丘如意却不得不承认,她总算是有些本事的。
这次说不定就是奔着安世弘的远大前途去的。
皇帝家以妾代妻的例子可是不少。
丘如意看一眼丘玉娟,越发觉得她仪姿不凡,说不定真是个有大造化的。
丘玉娟和丘若兰身上皆有些古怪,丘玉娟俨然成竹在胸,丘如意暗叹,罢,罢,她都不急,自己急个什么劲儿。
不过,到底姐妹一场,丘如意决定最后一次提醒她:“我知道你一向是个有成算的,既然如此,也不担心你,只是白白提醒你一句:别看她年纪不大,一肚子的坏点子,最是不要脸不要皮的,对付着只有小心再小心,不然阴沟里翻船,都没地方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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