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错了,不该不知天高地厚妄图侥幸去周旋。那身后之人,他不懂妇人之仁,更没有心慈手软一说。他不会在意该死之人是何种死法。纵他曾屈于北陵名门正派修行,如今生杀夺予,还得去考究条例上那些道貌岸然、体面的死法……
生来为魔,万魔之首。跟连提提名讳都能令人汗毛倒竖的“那位”,同出一辙。他,或者是他们,多的是手段让自己心悦诚服的去做、去说。
终于明白过来的千叶心暗意灰,身陷沼泽的躯体似历了一场炼狱。他渗了满身的冷汗似瀑布下袭,再也无力挣扎,左手失了力道瞬时垂搭了下去。
云霁另一手却仍然不断收紧五指,骨节明晰,向千叶后脑上紧捏了一寸,又是面无表情,极淡的口气:“这次没裂开脑浆而是只给你肩头开几个洞,应该谢谢我的洁癖。”
“好!”千叶的左肩滋裂着化骨之痛,汗水连绵不绝,以飞流之势铺了下来。后脑被云霁捏的欲要碎裂,感觉下一刻便要化成一瘫脑浆倾泻下来。
他极度后悔,云霁是魔,确定是魔,这是多少名门教条也教化不了、洗涤不清、埋在骨髓里的东西,他不需要撕开面具,因为这才是最原本的他。
而自己刚才根本不该抱着侥幸去丈量云霁的心思,当即说道:“我说,我都说!宁月城之事,不仅为了练功,更是......更是为了探路!”
云霁脸色终于凝重,心中思虑起来,果然如他猜想的那般,宁月城之事,以练功障人耳目,实则是为了北进探路,那么千叶究竟是为了谁探路,是翼遥、还是那个夜盲?
一想不对,千叶的藏身之所是夜盲所指,他所知道的南疆魔族之中除了夜盲便是翼遥。仍是怕有别的说法,当即问道:“为谁探的路?”
云霁话音刚落,□□中便传来魔人嘶打杀声和句句“孽畜”的咆哮声。
他猜是连幼薇带着人来了,只是眼下还未问完,他们来的真不巧!又赶忙再次捏紧千叶的头颅,厉道:“你为谁北进探的路!”
第126章 真正的意图(二)
千叶也隐约听到□□声传来声声的“魔畜”声,定是北陵修行人。
可自己的脑袋又被云霁提在了手里,求生心切,立刻诚意十足,虚颤之声变得伶俐,急切回道:“魔尊可不能让我死!以表诚意,我可以先告诉你,翼遥在南疆走投无路,早有北进的打算,我便是为他效命。他只随我去过禹城,禹城之后他便带着几名元老、长老与我分开了。还有夜梵山脚下四城的精元、阴气,都不是被我吸走,而是用敛元聚精锁收走,被翼遥带走了。”他一口气说完,沉心一刻,抽了一大口谷底阴冷之气:“我还知道更多!魔尊若想知道,保我!”
听此,云霁惊了。看来开启引渡之门的便是翼遥了。他想完,一身湿冷细汗铺上背颊,重点是此四城所有亡灵的精元居然是被翼遥吸走?
云霁心中起了丝丝寒意、可笑、甚至是怜悯。
翼遥到底是被逼到何种地步?可以摒弃身为魔子的骄傲,弃尊丢颜、吸食南疆魔人、元老的精元不够,甚至作呕到要吸食凡人的精元?
他心中起了些恍惚,纷雾满茫,这个世上唯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纵然自己刻意逃避遮掩,也到了不得不正视之时。
云霁五指将千叶后脑抓的更紧,低声急厉:“翼遥......在哪?”
千叶虚晃,随即道:“不知,他带着另外几名元老还有长老蛰伏在别处,只令我看准时机把夜梵山脚下的小城全部清理干净。”
谷外声响欲烈,大批脚步声向内靠拢,云霁终于收了捏在千叶脑后的五指。
千叶忍着裂痛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身子控制不住的一丝晃动,身手的云霁就给他脑袋开了瓢。
云霁一脸嫌恶,皱眉伸手重重的在千叶背后的衣衫上,反复擦拭着千叶粘合在自己五指的黑血,擦了一遍又一遍。
指缝间还有些擦拭不干净,云霁半阖眸冷冷扫了眼自己五指出肮脏的血迹,只得作罢。忽然,他伸手一把把千叶推了出去,立刻换了张脸,扯嘴阴笑了起来,说道:“废物!那我保你有何用。”
被云霁推了个趔趄,千叶裹着满肩、满背碎裂的扯痛险些没摔倒在地。一脸懵又知此刻危及,回过头望向云霁,眼中满是诚意十足的哀求,颤颤巍巍抖道:“我知道翼遥带了多少元老、长老来北陵,还有那些元老和长老的功法。”
云霁立即跳开,与满身狼狈的千叶保持起距离,像是换了副面孔,一脸不想惹事上身的模样啧啧摇头,缓缓道:“弱者才需探知这些。”
他完心下只暗想,若是千叶不死,这些名门正派定然不应,又何必惹他们不快,最重要的是让连幼薇也不爽心。
“阿霁。”连幼薇提着满剑身染了魔障之血的问道先行进了谷底,见了云霁才安了心,喊完瞥见满池晃荡着鲜红血液的血池,滞愣在原地,一股轰然怒气,直冲脑顶。
云霁大步迈近,似什么事也未发生,愉悦应道:“你们来了。”
连幼薇回了穹苍派,立刻找了掌门苏点天与白占元。正巧淮阳子、司徒傅等人也在商议此事。众人生怕去时已晚,也未在行召急,唤了穹苍派另外几名不常见的同门便急急赶来这绍阴谷。
白占元面色冷然,刚打扫完□□中的那群魔人,立在这谷底印入眼帘的却是晃晃荡荡,映的人双瞳生寒的血池,不禁耸眉沉怒起来。挪开盯在血池的目光与云霁对视上,云霁也只是一脸淡淡和颜悦色的神情望着自己。
两人对视半刻,白占元便挪开冷峻的目光,直接越过云霁朝千叶沉步迈去,身后众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紧跟其上。
虽是伤在骨子里,外人肉眼看不见,但千叶早已是被云霁折磨的不成人形,落魄不堪。还未待白占元等人靠近自己,便察觉到他们满身的杀怒之气。丢了心智,忙哀求喊起:“别杀我!我什么都可以说!”
司徒傅等人提剑直怒:“魔畜!宁月城二十余万无辜的性命,如今四城的灭顶之灾,今日你说什么都不会有活路!”
白占元那双冷峻的眼神布满幽光,早在落霞坡就把千叶那双猩红的眼睛厉刻在了心中。确认宁月城逃走的元凶是他无误,立刻厉道:“魔畜!开启引渡之门之人是谁?”
千叶再有骨气也不能当命用,知道此刻再也无人能搭救自己,慌张答道:“是翼遥!南疆的翼遥!全是他一手指使,北陵四座小城的覆灭也是他胁迫我所做。”
白占元一头雾水,这翼遥又是何人?不多想又跟云霁问了同样的话,问道:“翼遥是谁?现在何处?”
“是前任南疆魔君之子!”千叶穷途末路,笃定这是自己唯一活命的稻草,脑中拼命搜索起自己所知的北陵地名,却愈加慌张起来:“在......在哪里......在哪里......对了!翼遥藏起来了,他会联系我,只有我能找到!”
生死之刻千叶还在侥幸打着小算盘,但是显然,他完全低估了白占元的耐性。
先前千叶逃脱,白占元满心的自我恼怒,此刻又在这四城做下此等孽造。既千叶什么线索都提供不了,那如何来的残喘价值。
白占元根本不等身后众人连连咆怒声冲破这狭隘的谷底,他连佩剑都未唤出,身形一幻,直直一拳便砸在千叶胸口上。
如擂鼓般的重击,千叶身下的地面瞬间网状凹陷碎裂了下去。
千叶前有化骨烧脉之痛,这一击白占元十足功力的硬拳直冲他胸间肺脉,如何能受得住。
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脉争相断裂的声响,瞪着眼珠子不可思议的望着白占元一步一摇慢慢走近自己。
白占元俯身伸掌握向他胸口,瞬间一颗无数条浑浊黑色气流交缠在一起的浊形魔丹像听了白占元的手掌召唤一般。
那魔丹慢慢从千叶胸口破膛而出,游离漂浮在半空。
白占元凌冽的眼神,眼皮一动不动,伸手抓住了那颗魔丹,五指一紧,黑色气流缓缓从他指缝中四泄而下,魔丹瞬间在他掌中爆裂。
丹元于修仙者,魔丹于魔族中人,无谓命源之根本。千叶滋裂着双眼,眼角满是漆黑交叉的缝线。死死的盯着从白占元手掌泄蹿下来原本属于自己胸口中的魔丹,张着嘴不断试图滚动着喉间,确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双眼睁的无比大,脸庞无比扭曲狰狞,就这样四仰八叉躺在地面凹陷处,断了最后一口生气。
司徒傅见这宁月城主凶终于结果,收回手中的剑松了口气,又道:“白峰主,元凶伏法,但还应有外逃的共犯。”
白占元轻点头,司徒傅又道:“昨日清奇说道,禹城有掏心的女魔头,刚才在□□中被伏的并没有女魔。”
淮阳子望着千叶的尸首道:“这些魔人阴气太重,主犯戾气尤过,尸首锁好送往我门镇压了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以为这回终于能结果了这逃走的宁月城主谋,结果他背后仍还有始作俑者,保不齐又在何时忽然盯上片地界再行杀造。
这千叶仅带着十几名魔人,一百魔兵不到便将四城屠了个干净,这背后功力至少化神至能开启引渡之门、号称原南疆魔子的翼遥,又是何等凶险神通?众人想完背脊一片寒凉,不得不暗暗吸了口凉气。
白占元当即应道:“嗯,至于他口中所说的南疆魔子翼遥,还有那些漏网之鱼,继续按原计追查吧。”说完又对连幼薇道:“阿薇,追查千叶背后之人,着重去玉渡、绵桓、长荣城这几个地方。”
“是。”
连幼薇爽利应完后,收了问道,走到云霁身旁打量起他手掌依稀可见还粘有黑血的手掌,耸眉担忧道:“阿霁,是不是受伤了?”说完便拽起他手臂仔细端看起来。
云霁笑道:“别担心,这种货色还伤不了我,是千叶那脏东西的血。”
连幼薇安了心缓缓松开他的手掌,视线穿过云霁身后,见白占元过来,便喊道:“大师兄。”又望了眼云霁,抿嘴垂眼一半,抬眼望向白占元又点了希碎星光,细声道:“这是云霁。”
云霁侧过身,虽是看谁都一副倨傲从容的模样,也心知连幼薇对白占元尤为遵从,此刻自己面色也缓和下来。
可他多少了解些白占元为人,要与他寒暄,不知为何,心中总是莫名抗拒。既连幼薇这么了当介绍了自己,只得变扭与白占元相视起来。
两双眼睛一经对视,火花四溅。云霁那双似笑非笑双眼盯着白占元一眨不眨。半响,神情满是深意,心中起了试探,才淡淡笑意卷起在脸庞,从口中慢慢托出,喊道:“大师兄。”
白占元脸色像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一样难看!哪里能料到云霁会喊自己“大师兄”!
等他回过神来马上蹙眉、立刻恼火,神情异常肃穆威严,一双冷峻的双眼盯了眼云霁也不说话,更不想多看一眼,就马上挪开。
身后淮阳子、司徒傅等人从穹苍派与连幼薇一道赶来,早就从中听闻这主凶千叶容身之所能被得知多亏云霁,如今千叶伏法,云霁自然功高至伟。
一而再再而三出手相助于他们,就算速来人魔势不两立,如今这北陵大约因云霁种种所为,恐怕是掀改这千万年来人魔恶性循环的定律。
只是此刻要向身为魔人的云霁道一声“谢”,仍是开不出这尊口,纷纷有意无意的撇了眼云霁,又与白占元点点头算是照应。
留下他们三人,提着千叶的尸首便出了谷底。
第127章 圣兽再现
云霁目不转睛盯着白占元,那神情仍旧似笑非笑,也没有挪开半寸。
这回,白占元脸色却明显有了些不悦,耸眉沉声,抛下一句:“没出息的东西!”便挺身离去。
连幼薇怔住,滞愣目送白占元远去,也百思不得其解白占元这话是何意,收回神赶忙向脸色冷了下来的云霁安抚道:“大师兄素来威严......”
云霁立在原地,眼底起了一抹怒色,听见连幼薇说话才把那抹怒色努力压了过去。更确认白占元刚才确实骂的是自己。转过身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喃喃念道:“我知道了。”
连幼薇问道:“知道什么?”
云霁道:“他骂我没出息,不就是想与我打上一架。”
“阿霁,你想多了。”连幼薇马上接道:“大师兄并不好斗。”
云霁虽是方才心中不爽,却也不能当着连幼薇跟前显露出来。所以才随意扯了别的事讲个玩笑话敷衍过去。见连幼薇小心翼翼,神情马上转为淡然,伸手搓搓她发间,顺水推舟,笑道:“逗你的,小傻瓜。大师兄定是恼我敢做不敢当,为何还不把你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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