唬人的东西,骗了那林家多少外戚。
看着楚爱甜离开的时候,吴子行招来服务员叫来了一杯咖啡,冰美式无糖无奶,抽掉吸管一饮而尽。
茶馆里点翻牌率最低的,是他的爱好。
席越是谁……吴子行心想,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比谁都清楚。
但,也仅限于此了。
楚爱甜回公司的时候,走路都有点S形,飘得慌。
明明吴子行说话没有什么修饰,甚至都没有太多的语气感情,总是平铺直叙,冷感地好像和他没任何关系。
之前和林家做邻居,看不出来林叔叔温和淡然底下竟然这么,这么……
楚爱甜实在找不到形容词描绘自己复杂的心情。
还投了保。为一个可能永远都找不来的人,为收养的林渊。
她心绪复杂地想事,眼神落到写字楼外的银灰色轿跑上好几次,都没有意识到那是谁。
当然,也有车主背对着她的原因。
这个时段正是一两点,进进出出吃午饭的上班族非常多,频频回头看那辆车的多是男性,疯狂往车旁的人身上瞟的多是女性,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传进她耳膜。
“我靠,那帅比是谁啊?从来没见过啊。”
“神tm没见过,你们娱乐部之前不是写过他的稿吗,上次还满城风雨地登报求爱来着,褚家的小少爷?”
“对对,他怎么跑我们这来了?不会是寻仇的吧?”
“……姐,寻仇也太晚了点吧?都过了个把月才反应过来吗?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楚爱甜没过耳地听着,但下意识觉得不对,抬头仔细看了看,被光线拢着的那人除了褚望秦还能是谁?
她在走过去打个招呼和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之间权衡了几秒。
褚望秦却像心有所感一样,本来是面朝着大楼的旋转门,此时忽然福至心灵地回了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她。
他向楚爱甜招了招手,唇角微微一勾。
楚爱甜在许多好奇的目光底下,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之前瞎诌的重名,这谎到现在还没给戳破呢。一定要在今天吗??
“走了楚楚,办点事。”
褚望秦绕到驾驶座那一边,朝她又挥了挥手:“来。”
楚爱甜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过去,步伐快得几乎相当于正常人小跑的速度。
上车后,她系好安全带立刻往下错了错身子,轻咳了咳:“喂,你能把车顶合上不。”
褚望秦本来都要发动了,听她小声说了句什么,又俯身过去:“嗯?”
楚爱甜绝望地推开他的脸,感觉到一道道视线都快把她灼瞎了:“你,别废话了,快走吧。”
飞驰在路上的车追着风跑,她开了一点窗户,感觉到扑在脸上的凉风,因为穿得多,没觉得有多冷,反而觉得舒服。
“听说,那个保险箱里装着你的……”
“你这几天那么忙吗……”
她迟疑后的问话,和褚望秦带着些埋怨的声音同时响起。
褚望秦安静了两秒:“你先说吧。”
他这么一说,楚爱甜反而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褚望秦把顶蓬慢慢合起来,很轻地笑了笑:“保险箱的事吧?你问吴子行了?对,里边是我照片,和林渊一起的,九岁、十岁上下吧,记不太清了。还有当年……收养我前的留念。”
他一边说着,把手机已经掏出来,随便点了几下,滑到相片里递给楚爱甜。
楚爱甜接过来,双手拿着手机低头看着,是小时候的他。年幼的褚望秦,单腿踩在台阶上,扬着眉头,沉沉盯着摄像头,黑眸里满是不耐,身旁站着的是青涩的林渊,比褚望秦高出一小截来,笑容满面,没心没肺的样子。
往后滑,像是很多年前的幼儿园内部……不对,是福利院,墙上那一句话写得是‘珍视每个生命’,那些床也太小了,一看都是不满一岁两岁的孩子。
楚爱甜微微睁圆了眼,并不是因为照片里躺在床上的孩子,是因为那张照片里有清晰地两个婴儿床,还有编号。
“哪个,是你?”
楚爱甜准备去打印出来,把属于他的那部分材裁下来贴床头。
“呵,”褚望秦单手扶着方向盘,笑了出来:“说实话,我不知道。”
那就随缘吧,剪左边这个。
再往后,是张三人合……哦,准确说,是五人合影。
宋家夫妇,四岁的宋渊,和抱着的两个孩子。
楚爱甜觉得头有点晕:“这怎么有两个?”
褚望秦看着前面的红绿灯,缓缓踩下刹车。
“因为另一个是女孩。但是两年后有个朋友很想要孩子,宋绍梵就把那个孩子过继走了。宋渊在这里写,” 褚望秦伸过右手,帮她把屏幕滑了一下,“这一页日记,写了他崩溃的心情。”
“不过,他后来慢慢也接受了。”褚望秦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因为可以跟……妹妹见面了。”
楚爱甜失语了很久。
久到褚望秦停车停了很久,都是在等她缓过劲来。
窗外冬日的暖阳洒在窗上的光线,带着动人心魄的温暖。他坐在驾驶座上,靠在方向盘上看着她,看了好久,忽然默不作声地扣过楚爱甜的后脑勺,吻住她的时候舌尖抵着牙齿扫过去,纠缠在一道。
这个漫长的吻结束的时候,楚爱甜眼角的湿意都自己飞了。
“切,”她咬牙切齿地,半哭半笑着,“什么啊。是不是我们遇到这些事,只能消化半小时?因为要工作,要顾忌我们的家人,还要告诉他们,啊,我们挺好,别他妈担心。你撒谎也没关系,我知道是为了我,为了……”
褚望秦捧着她的脸,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亲。
“是的。如果它存在的话,躲避不如面对,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我妈早就知道。”
楚爱甜还是没绷不住,抹了抹眼泪:“她知道我们俩没什么关系,可不告诉我。她不告诉我。”
“那不全是阿姨的意思,她和叔叔是基于现实考虑,觉得我们……可能没法长久。”
褚望秦话音刚落,楚爱甜哇地一声就哭了。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阿姨也不是,不是……”褚望秦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她搂在怀里,“无所谓,你先哭完我再说吧。”
半小时后,褚望秦喂了两次水,吃了两块凤梨酥后,楚爱甜收势:“我,嗯,差不……多了。”
“好。那你能看清,这是几吗?”褚望秦随意比了个三。
“……”楚爱甜泪眼朦胧地瞪着他。
褚望秦被她逗笑,把一个薄本子拿出来递给她:“看看,阿姨给我的。”
楚爱甜接过来,翻开的时候还有点迷瞪:“她给你我家户口本干……”
她猛然抬起头来,看见男人靠近,垂眸轻笑,满眼都是一个她:“因为我要结婚了啊。”
冬日的疾风里,阳光竟然还能这样耀眼。耀眼到让楚爱甜觉得,无论未来还有多长,她都会记得当下的这一双眼睛。
他们相爱。多好的词。
多好啊……这世界。
*
有的事,当时突然袭击看着很浪漫,民政局门口,四十分钟,出来就都不是单身贵族了。
楚爱甜很快意识到,跳过了求婚、两家会晤、前期准备,这张证简直跟烫手山芋一样。
当然,最重要的是……求婚,求婚呢??被土狗吃了吧?!
褚望秦在一个小时后,两人随便找了家火锅店吃饭的时候,用两块新鲜的烫毛肚蘸料安抚了她:“我怕再出什么变故,上次你跟我说分手的时候,我就想要求……婚来着。结果……”
结果她知道。
楚爱甜没话说,低头默默啃毛肚。
不过以他们俩这心大的个性,什么狗血都接受了,也不差这一点不循规蹈矩的行为。
“求婚可以没有,” 吃到一半,楚爱甜抬眸幽幽看他一眼,“戒指不能没有吧。”
“有。”褚望秦骄傲地挑眉,砰一下扣开了易拉罐环。
楚爱甜出火锅店的时候,转着无名指上的银色罐环,感慨道:“褚望秦,你应该感谢老天。”
褚望秦余光扫见她一件毛衣加外套还是打了个哆嗦,上前两步用大衣裹着她往前走:“遇到你吗?”
“不是。给你了这张脸,”楚爱甜斜睨了他一眼,“不然你真的活不到现在的。”
“我知道。”
褚望秦点了点头,在她耳垂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冷不丁道:“以后房间里不能贴路家那傻逼的海报。”
“……再说吧……”
“再说什么再说……”
褚望秦也很委屈。
两个人吵着闹着,不自觉地拐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走到块熟悉的区域。
是个公园。
那晚遇到他,坐秋千的公园。
楚爱甜想起什么,从他怀里挣出来:“噢,对了,后来每个月我欠你的那个,是我先转给我爸,他转给你你收到没……”
“收到了,那我给你的,你收到没?”
褚望秦不经意道。
“什么?”
楚爱甜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哑然。
他们登在一小块陡坡上,距地面垂直四五米,下面就是公园里最大的沙坑,直径宽度都够两百个小孩翻滚。
此时是周五下午,本该热热闹闹的地方,沙滩却被完全铺平,像作画一样,被勾出了繁复的花纹和图案,里面嵌着四个字,汉字。
嫁给我吗。
楚爱甜看着这作品,忍不住就笑了:“真是,这工程真漂亮,你做的吗?”
褚望秦摇了摇头,诚实道:“我写了那几个字。”
这种求婚,也就没有创意的土老帽喜欢了。
楚爱甜无奈地想,所以她才这么喜欢吧。
领了证的求婚,好像挺奇怪的。
但如果是面前这个人,顺序什么的,大概也无所谓了。
她转着手上的铂金戒指,唇角欣慰地勾了勾。比起褚望秦以往的风格,可以说已经十分朴素了,内里嵌刻着他们的首字母:C&C。
你不如直接刻个Chanel。
楚爱甜拽过他,踮脚便吻了上去。
没有白日焰火,未来看上去也不是一帆风顺,可……他们是同类。
同类多难遇啊。
不纠结于现在,昂头往前,一脚踢开所有令自己不快乐的障碍,这样的人是他们的爱人。
褚望秦觉得幸运,并且清楚地知道楚爱甜也是。
风渐渐吹模糊了刻着的印迹,但那又如何。
反正就这样大步往前走吧,你看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完--
☆、番外
番外
其实林渊不太愿意做军人。
为的是遂愿,但这愿不是他的。
林渊考进国防大学那一年,林父高兴地连摆了三天席。
父亲经商。
虽然是养父。他们在山下救起遍体鳞伤的他,送到了医院,后又接回了家休养。
林家那时候家大业大,腾个房间和阿姨出来照顾他不是什么难事。
他后来想想,奇怪的是他们竟然会做这件事。
一个陌生人,再怎么样都接近少年了,但凡存有二心,可能招致给林家夫妇多少麻烦,不言自明。
妈妈后来说,因为一见面就觉得面熟,怜爱心疼什么的撇去不说,只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就是自己要真像病床上刚起来那时候说的,失去父母,没有家了,她想给一个。
“反正我们也没有孩子。”
这是过了很多年,林渊也无法完全说自己理解了,的事情之一。
他只是很努力的,想要当好这个儿子。
林渊性格本来就好,原先当哥哥的时候,耐心又有威信。出事那天,正值一个宴会开场,他们偷偷逃出来是因为听到宋家父母在开玩笑,说宋秦太皮了,要不把他送回去吧。
他弟听到了,穿着一身小号的正装,梳了个油头,蹬蹬蹬蹬就跑过来找他了,直接哭成了狗。
他估计父母是开玩笑,可还是哄着宋秦说那哥哥带你出去玩,逃到很远的地方去,好不好?
初衷只是想溜出去玩一会儿,结果没想到就是这一会儿出了事。
警察最后定案,说是后厨的一个女佣蓄意纵火,本来只是想报复厨师,后来没法扑灭,这才无法收场。
他和宋秦被人掳去也是事实,但是林渊那时拼劲全力带着弟弟逃出来,没想到还是弄丢了。
从山下滚下去的时候,他明明护着弟弟的,但一睁眼在医院,已经没有了。
而且不仅没有了弟弟,分明是什么都没有了。
当林渊一当很久,久到快要超过他当宋渊的日子。
其实在最开始考学校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一个近乎自杀的行为。
因为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他的性向。
和吴子行……也是个意外。
如果延伸开来,林渊觉得他们之间那点从看不顺眼到互攻的过程,可以写出《安娜·卡列尼娜》的长度来。
世间的事就是很奇妙,说起来千回百转的,趟过重重又重重后,最后却又可以一锤定音的把它总结为一件事。
比如说他们之间,结果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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