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走得吃力,胤禛见状便伸手拥住她肩头,道:“慢一些!”,翡翠在另一边用力撑住李梦手肘,李梦不欲在府中这般张扬,便加快了脚步,好不容易穿过了花园,到了自己院子前。进了门,胤禛看李梦行走不便,便一把抱起了她。
他个子高大,李梦只觉得自己身子一下子离开了地面,不由得立即抓紧了胤禛的胳膊,胤禛哄孩子一般柔声道:“没事!”,抱着她走进了屋里,那屋里早跪了一地的奴才,都在恭迎四阿哥和格格回来。
胤禛一双眼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见李梦贪热,直到现在,屋子里的椅子上还全部铺着夏天用的凉垫不许撤掉,那样冰凉坚硬的坐垫怎么能放下人呢?他一转身,迈腿进了里屋。翡翠跟在后面,忙不迭地将门帘打开。
李梦就觉得很窘迫了,赶紧挣扎了一下,道:“爷,放我下来吧!”。
恐高啊!
胤禛不理睬她,只在那屋里打量了一遍,看着那窗户下的美人靠,翡翠立即就上前去,从床上捡了两个厚实的圆形枕头并排放在美人靠的左手边,形成了一个舒适的角度。
胤禛这才小心翼翼将李梦放了下来,又护着她后脖颈慢慢地在枕头上仰面靠好了。翡翠早跪在一旁,帮着李梦脱了脚上的花盆底,刚想转身替她换上平底绣花软鞋,看着胤禛在一遍,知道是失仪,顿觉有些踌躇。
胤禛只挥了挥手道:“赶紧换上!”,翡翠应了,跪着帮李梦换了上去,又去寻了药酒,拿来李梦面前,刚开了塞子,胤禛鼻中便闻到了好大一股清香中略带苦涩的药味儿。李梦想到自己腹中孩子,立即伸手捂了鼻子,道:“拿毛巾浸了热水敷一敷就是了,这些药酒不能用。”,翡翠赶紧将塞子重新堵回去,又忙不迭地让婢女送上来了热手巾卷儿,给李梦敷着。
胤禛低头,拨开她袜子,亲自看了,就见那脚踝处肿得高高的,立即对翡翠道:“出去告诉苏培盛,明日请大夫来替格格看一看。”,李梦低头看了自己脚脖子,伸手轻轻触了触,只觉得麻麻的,许是过了疼痛最厉害的关头,现在倒是没什么感觉了。
胤禛看她低头去看自己脚脖子的模样,很像一只受了伤去舔自己伤口的小兽,不由得怜爱地伸手就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李梦就着胤禛手上的力气抬起了头,目光炯炯地看向胤禛,就听胤禛柔声问道:“今天宫里到底怎么回事?”。
李梦想了想,笑道:“我自己不小心扭到了。”,又握住胤禛手指,在手掌中轻轻搓揉,口中带了几分撒娇的语气道:“爷,我现在只想快点看见这个孩子,其他的事情不想多想。”,胤禛眼光沉沉地扫过她眼睫、扫过她肩头,李梦看他不说话,索性抱住了他半边胳膊,撒娇摇晃了几下,道:“爷答应我吧!”。
胤禛凝视着她道:“你放心。”,又道:“方才爷在门口也已经说过了,从今日起,你便在这儿好好养着胎,额娘那儿我自然会去说,不会再让你入宫。你月份大了,以后的请安也都免了!”,又抬手顺了顺她发丝,道:“以后我尽量每日都过来陪你,放心。”。
李梦听她口中说放心,语气诚挚,心里感动,抬了手去压在胤禛抚摸自己脸颊的手背上。两人手掌相握,烛火之下,胤禛眼光闪动了几下,将李梦揽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又像摸小猫儿一样地拍了拍她头顶,才柔声道:“今儿你脚上有伤,早点休息着,爷还是得去福晋那里看看。”。
李梦听了,便从胤禛怀里支起了身子,不安地看着胤禛。
胤禛知道她心中所想,安慰地抬手压住了她肩头,柔声道:“不要担心,我自有分寸。”,李梦应了一声,胤禛弯腰在她额头上落了一个吻,就看这小家伙脸上原本动荡不安的表情瞬时间切换成了害羞又甜蜜的神色。
胤禛心中怜爱,恋恋不舍地握住她手,又道:“小梦儿不要害怕,有爷护着你,好好睡一觉。”,李梦点头应了,胤禛便大声喊翡翠进来准备热水替格格洗漱。这才向门口走去,见李梦要从美人榻上站起来送自己,连忙做了一个“坐下”的手势,又站在门口对着李梦笑了笑,这才一转头大踏步出去。
才刚走到福晋院门口,便听见一声清脆的瓷器撞击在地面上的琳琅之声。显然是有人在发了脾气,将杯盏一类的物事往地上摔去,胤禛一僵,便停下了脚步,那门口的小太监见了四爷来,刚跪下要通报,苏培盛抬头见了胤禛脸上神色,顿时抬手止住了小太监的动作,那几个奴才跪在地上,只能按照礼制默默地给四阿哥磕头。
胤禛并不看一眼,只大步向里走去,在正屋门口约有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了停,门口婢女见了四阿哥,脸色一变,刚要出声,胤禛冷着脸亲自抬了手止住了。便听见里面一个女子声音冷冷道:“不长眼的奴才!这么烫的茶水也敢送上来!”,果然便有婢女的声音带着哭腔不住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福晋息怒!”,福晋冷笑着道:“怕是觉得在我这正屋里没了前程,这才没长眼罢!”。
这话说得就严重了,那婢女几乎吓死,不住地咚咚磕着响头,又有噼里啪啦的声音,是自己打起了自己巴掌。
又听福晋怒气稍减,声音尖锐地道:“自己出去跪到明日!”,那婢女哭着咚咚磕了几个响头,抽泣着出来了,猛一抬头见到院里胤禛一行人,只吓得呆住了。刚要跪下行礼,便被苏培盛手一指,差遣到边上去了。那小婢女愣了愣,仍然是不敢不给四阿哥行礼,便匆匆退到一边,对着这儿的方向仍然是规规矩矩磕了头,这才跪在院子里不起身。
胤禛见那小婢女也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还是孩子模样,眉心刘海梳得整整齐齐,额头上却是老大一个红印子,边上还有水泡,不知是不是被福晋扔出去的茶盏砸到了额头,又被滚烫的茶水烫伤所致。
他往日见到的福晋,从来都是沉默稳重,即使有情绪,也从来都是隐忍而沉默的,像今日这样焦躁而失态,却是第一次。胤禛微微摇了摇头,向屋子里走去,刚刚踏上台阶,迎面便飞来一只茶盏盖子,胤禛本能地向边上一闪躲,苏培盛口呼:“四爷小心!”,歪了身子去想挡在胤禛面前。那茶盏便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他眉骨上,只听“哗啦”一声,茶盏盖子直摔到了地上,碎成了千百片,苏培盛捂住眉骨,指缝里便有鲜血淌了出来。
福晋刚刚砸完茶盏盖子,只觉得胸中出了一口闷气。
福晋!福晋!
这府里每个人都冲着她喊着这两个字。
天知道整天这个大帽子扣在她头上,都快把她憋死了!要知道,她也不过是个寻常少女,嫁入夫君家才几年的光景啊!
胤禛对着李格格越是宠爱,越是郎情妾意的甜蜜,就越凸显出她不被爱的尴尬和凄凉!
再加上今日在德妃娘娘的永和宫,看见的十四福晋和十四阿哥伉俪情深的那一幕,还有德妃娘娘催促她们两个人要加紧怀孕的话语,福晋心中更是苦涩无比。
终于在奴才端上来了过热的茶水时,彻底爆发了出来。
有的时候,,人在气头上就是这样,如果不找一个缘由彻底地把情绪发泄出来,就会觉得整个人都要爆炸了。哪怕她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合适,这样做会更加成为多少人眼中的笑话,但是在怒气来的那一刹那,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
然而当她扔出了那茶盏时,听见外面苏培盛一句“四爷小心!”的时候,福晋的脸瞬时间整个儿全白了!
就看见胤禛大踏步地走了进来,边上还跟着一个眉骨上不住流血的苏培盛,怕脏了主子眼睛,却是不住以手掩面,只侧头避让在一遍。
福晋看着胤禛脸色,情知不妙,立即跪了下来,道:“四爷!”,又颤颤地指着院外小婢女道:“妾身教训了几句奴才,原始不应发这么大火气的,只是这奴才实在……”,胤禛微微闭了眼,抬手止住了她话语,自己走上堂屋正中的椅子,撩起袍子下摆,转身坐了下来。脸上是疲惫至极的模样。
福晋见他一脸连听自己说话都不想的模样,顿时觉得心中一片委顿,垂下手只在心中道:罢罢罢!自己的夫君如今连自己说话都不想听了,再解释什么又有何意思?!她退后了几步,自寻了椅子坐下来,心中反而一片镇定,便拿起桌上茶壶,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碗茶,慢慢送进嘴里喝了,只觉得胸腹之间一片清凉。这才道:“妾身失仪,请四爷责罚。”。
胤禛一言未发,只缓缓摇了摇头。
福晋心中渐渐镇静了下来,想到自己方才一系列举动,怒气退去,恐惧渐生,看着胤禛脸色,她再也坐不住了。只站起身,直直地跪在堂屋中,又重复了一遍道:“妾身失态,请四爷责罚!”。
一旁箫玉轻轻走了过去,扯了扯苏培盛袖子,苏培盛知道她意思,跟着她轻轻退到了边上,又对屋中奴才用了眼色,将他们全带出来,这才慢慢地扣上了里屋门。
箫玉见他举动之间手不住地发着颤动,是疼的厉害的样子,忍不住柔声道:“我那儿有福晋赏赐的药粉,给你拿去。”,她是福晋身边贴身的婢女,最是得脸。别人见了苏培盛要喊一句爷爷、哥哥,她便只对着苏培盛“你”来“你”去了。
苏培盛哆嗦着嘴唇。
原先在屋子里,福晋发火,四爷也是脸色铁青,他一颗心全在两位主子身上,连自己都忘了疼。这会让退了出来,就感觉到那瓷器盖子恐怕是在皮肤上划拉一个挺深的伤口。血竟然是流得不停,不一会儿就将眼帘模糊了,看出去血红红的一片,都分不清眼睛有没有被伤到。
没办法,主子扔的瓷器,只能说是奴才受的恩,活该他接着!
苏培盛寻了一旁墙角凳子坐了下来,闭着一只眼睁着一只眼就看见箫玉手中拿了个梅花形状的矮瓶子走了出来,那瓶子上用梅花形状扣子红布塞着,一打开,清香四溢,那香味中了带了点梅花的冷艳,若不是箫玉先说了这是药粉,苏培盛几乎要以为是各位主子屋里用的胭脂香粉了。眼见着箫玉拔了头上簪子就要挑起药粉。
他赶紧起身,虚虚挡了箫玉动作,道:“我哪儿受得起这个!赶紧收起罢!别在我身上糟蹋了!”,苏培盛平素里人缘极好,箫玉跺脚道:“这都伤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赶紧地止住血?一会儿你就这幅脏样子去四爷面前伺候?”。
苏培盛无奈,只能放下挡着的手,箫玉见他配合,便弯腰轻轻帮他上了。苏培盛虽是太监,但平日里多数和手下的小太监们打交道,对了箫玉这样一个大姑娘站在面前,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尴尬,不由得微微侧过头去,便听见箫玉带了几分责怪的口气道:“别乱动!仔细回头留了伤疤,四爷看你在眼前难看,不要了你!”,她语气虽是凶,手中动作却极其小心,怕触着苏培盛伤口疼痛,极温柔地将那药粉细细密密地隔空挑落了上去。一缕碎发便从她脸颊旁边落了下来,正落在苏培盛鼻尖上。
苏培盛微微闭了眼,只觉得一股馨香慢慢钻入鼻中,那种痒痒的感觉竟然也有些窜到了心头。
箫玉动作灵巧,极快地将药粉上好了,又帮他寻了白色的纱布一点点绷住了,那血果然渐渐地停止住了,只在白色的纱布面上隐隐地透出一些药粉的红润之色。箫玉微笑着道:“我刚才崩得紧,放心罢,只需等个十天半个月,再拿下来,保管你结了痂,绝留不下一点不平整。\"。
苏培盛笑着道:“多谢!多谢!”,又道:“毕竟不是姑娘家,便是留了疤痕也是不怕的。”,箫玉飞了他一眼,轻轻啐了一口,将那梅花药瓶收了起来,两人一齐凑到屋前,等候着里面主子吩咐。
第37章 风情
胤禛指了指地面碎片, 只哑声道:“让奴才来收拾。”, 福晋不料等待了他半天,竟只有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一时愕然, 抬了头去看他。
胤禛便又疲惫至极地重复了一遍:“让奴才把这儿收拾安静,洗浴吧。我今天宿在这儿。”,说到最后,语速渐渐加快, 是带了恼火。
四爷发了话,屋子里死寂的空气才像重新流动了起来一样,福晋站起了身,喊了箫玉等人来准备洗浴的热水,不一会儿,婢女们将热水桶送进来, 房里便冒起了一阵阵热气,福晋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亲自伺候着胤禛脱去了外衣,露出素白的里衣。
她抬手去解胤禛下巴下面的扣子,鼻中就闻到胤禛身上极其浓烈的男子气息,福晋心里有些慌乱,顺着那肌肉的纹理一点点将胤禛衣服剥去了, 就看见里面露出一块块充满力量而又不过分雄武的肌肉, 她深吸了口气, 刚想把口吻放温柔些与胤禛说些家常话,便听见四阿哥冷冷道:“随便洗洗吧,简单点。”。
来换水的婢女进了屋,将屋门换上,又用玉石镶嵌的木质大水勺一点点调节着木桶礼的水温,这屋里的婢女不乏容色秀丽又渐渐长成的,此时被水汽氤氲了,额头上的秀发也一丝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只衬托得一个个眉眼更黑,肌肤更白,福晋看着便碍眼,走过去只道:“都出去吧!”。
胤禛脱光了身上长衣,一脸坦然地站在原地,倒是福晋,微微低垂了眼帘。
虽然已经做了夫妻,这般赤裸相对,她还是觉得脸上微微发热。胤禛跨进桶里,没转身,只淡淡道:“福晋一个人来伺候,不辛苦吗?”,福晋柔声道:“伺候自己的夫君,怎么谈得上辛苦?这是妾身的本分。”,又帮着胤禛将他长长的辫子盘在脑后,看着胤禛坐在木桶里,背上古铜色的精壮肌肉随着他讲话节奏竟然也有触动,福晋不禁伸了手,用温热的手掌一点点抚摸过胤禛背上那一块块肌肉,忍不住又将脸贴了上去,柔声道:“四爷,妾身虽然是福晋,不过这京城里那些百姓人家的寻常小女子都一样,把四爷只看做自己的夫君。”,她顿了顿,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胤禛并没接话。
福晋侧头去看,便见胤禛浑身放松地闭上了眼睛,手肘半撑在木桶壁上,半晌,听见福晋没说话,才微微睁开了眼睛。福晋苦笑着拿了玉梳,一点点帮胤禛解开了辫子,才道:“妾身以前在娘家的时候也是什么活计都没做过,如今妾身伺候自己的夫君,一点也不觉得辛苦。爷,今日的事情是妾身失了仪态,可是爷也要体察妾身心里的苦哪!”,胤禛微微侧了头看她,便见福晋在一脸水汽里眼圈都已经微微红了,是十分可怜的模样,胤禛叹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毛巾,道:“你既然不愿意奴才们进来服侍,那我自己来吧。”,又道:“福晋歇一歇。”,福晋听他语音中似乎是有些关怀的意思,心里欢喜,也顾不得那么多,主动贴了上去,从背后搂住胤禛的脖子,柔声道:“四爷……我……”,胤禛将水毫不留情地擦洗到了脖子处,水花四溅,福晋这才赶紧松开了手,微微转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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