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琪浅笑着同神志惊惧的沈云娇一字一句的缓慢言语:“娇姐儿 ,你现下成了二房唯一的嫡女可是很开心,我自小便处处让着你,本是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不想,你小小年纪竟是如此狠心,生生将我害死了……”
沈云娇浑身巨震,她闭着眼睛将自己埋在被子中,抖着声回道:“不是这样的……你分明没死……你还活的好好的……你还遇到了贵人……不是这样的……你没死……没死……”
“啊……呜呜……”沈云娇在看到突然出现在被窝中同自己对视的脸色青白的翠儿时,惊得失声尖叫,却是被翠儿那如铁钳般的枯槁手掌给捂得严实拖出了被子,跪在了陌琪身前。
明亮灯火中陌琪的面容愈发的朦胧,声音越发的阴冷:“我死了,现下不过因着惦念着二房,死不瞑目回来了罢了。”
陌琪笑得眉目欢喜,同吓得魂飞魄散的沈云娇轻声低语:“你白日里见着的便只是我的魂魄罢了,我早已经死了……死了……我带着翠儿回来找你了……回来找你了……”
翠儿眼色呆板,面容却笑得乖巧伶俐,神情颇为诡异的同沈云娇福身见礼:“四小姐安好,翠儿回来了,翠儿有礼了……日后翠儿来伺候四小姐可好……”
沈云娇看着明亮灯火下面色惨白没有影子的陌琪与翠儿,对着她们亲和乖巧的笑容,两眼一翻彻底的晕了过去……
夜色沉沉,万籁寂静,几处安眠又几处惊魇。
连着几日里,二房小夫人同四小姐夜夜不宁的事在沈府上下传的越发离奇,都说是二房怕是阴气太重方才容易出这等子事,怕是要请人来做法平息才好啊。
福源堂中,俞秀娥拧着眉头同沈老夫人埋怨:“母亲,不是媳妇不通情理,按行程明儿河哥儿一家便要入城回府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再者,现下老爷同河哥儿都晋升了,老爷如今可是京中四品大员了,咱们沈府再不同往日,如何能传出这等子不吉之事,若是真请人做法,外人误会咱们沈府可如何得了。母亲,媳妇是万万不能同意此举的。”
沈家老夫人吴桂芬蹙着眉头,让贴身嬷嬷揉着额角,哀声叹道:“那要如何办,二房这几年里诸事不顺,又只有满屋子的女人,阴气能不重吗?你便是想要让她们迁回全州本家,也一样逃不过。再者,如今长房刚刚得势,便让二房迁走,你便是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毁我沈家名声吗?”
俞秀娥心中憋闷,堵着一口气很是气恼:“媳妇何时说过要让她们走的,再者,那两个晦气的还躺在床上养着呢,且走不了呢。真是,还是咱们琪姐儿好,一回来便各处喜气连连的。可现下您看看,这眼见着河哥儿就要回来了,不早不晚的,竟是在这档口出了这等子事,这做小的就是做小的,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吴桂芬眼角跳着,神色也很是不虞,只到底不能随着这媳妇一般言语,她沉声斥道:“胡说什么,如今为你请封恭人的折子都已上呈天听了,你还不收敛些许,可是想丢了沈府的脸面不成。”
俞秀娥闻言虽脸色不好,却也觉得婆母教训的是,到底是没有再顶撞吴桂芬,只不耐的端起茶盏,颇有些心烦意乱的喝了两口茶顺气。
于妈妈脚步利索的进门行礼回禀:“老夫人、夫人,二夫人同三小姐在外边等着给老夫人、夫人请安呢。”
吴桂芬看了俞秀娥一眼,同于妈妈吩咐:“这天寒地冻的,快让她们进来说话。”
于妈妈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俞秀娥的眼色,当即转身去迎何玉娘同陌琪进门。
何玉娘领着陌琪福身同吴桂芬行礼:“媳妇(孙女)给母亲(祖母)请安,母亲(祖母)万福。”
两人再侧身同俞秀娥行礼问安:“大嫂(伯娘)万福。”
吴桂芬看着面色略微憔悴的何玉娘,关怀问道:“这几日里玉娘定是操心极了,她们两个现下可好些了?”
何玉娘微微欠身恭敬回话:“是媳妇操持无度,出了这等差错,还要累得母亲同大哥大嫂跟着操累,是媳妇没用,请母亲责罚。”
吴桂芬摆摆手叹道:“这起子事如何是你能左右得了的,你就莫要自责了,我见你脸色也不太好,现下二房都要靠着你,你可要仔细着身子才是。”
何玉娘压低了身子柔声回话:“媳妇多谢母亲挂念,素莲同娇姐儿喝了安神汤已睡下了,今儿倒是比昨儿好多了,大夫也说是受了惊缺了觉,调养几日便能好了。还请母亲安心。”
俞秀娥哼了声,觉得不妥又缓了脸色压着声量开口说道:“现下如此让人如何安心,这都是什么事啊,二弟妹对此事可是有何说法?”
吴桂芬不满的瞥了眼俞秀娥,同何玉娘软声说道:“玉娘同姐儿先坐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再言语也不迟。”
何玉娘牵着陌琪坐好,眉目清淡的回着话:“母亲、大嫂,玉娘知晓如今府里当要各处安好方才妥当,便想着许是有一个土法子能试试,就是……”
吴桂芬冲何玉娘蹙眉催到:“是何法子,你且利索的说来听听,作何这等扭捏,真是急死个人。”
俞秀娥也双目炯炯的盯着何玉娘,令何玉娘很有些窘迫,她沉了沉气,缓声言语:“都说是二房阴气过重方才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玉娘想起儿时老家有户街坊也出过这事,后来便是寻了同族血脉相亲的男子到出事的那房补上阳气,后来便是好了。故而,玉娘是想着这法子许是能行得通。”
吴桂芬同俞秀娥闻言都沉默了,半响俞秀娥抬眸定定的看着何玉娘:“二弟妹,你们二房俱是女子,便是同族男子过去,也太不合适了。这要是传了出去,沈府还要不要做人,你们二房还要不要做人了。再者,哪里去找合适的人,这如何可行。”
吴桂芬点点头附和说道:“你大嫂说的是,玉娘这法子用在你们二房怕是不妥当啊。”
何玉娘同陌琪对视一眼,她呼了口气,缓声说道:“母亲、大嫂,现下长房河哥儿、朔哥儿都已成婚,三房的湖哥儿又还年幼自是都不合适。只是长房不还有安哥儿吗?他如今年岁相当又还未成婚,且命中带煞,岂不是正正好合了二房现下的情形。再者,他年幼时曾在二房养过几年,同二房也极为合缘,便是现下再到二房住些时日也是合适的。”
何玉娘见吴桂芬眼中松动,看向俞秀娥温声说道:“玉娘是想着不若便让安哥儿到二房来压压煞好了,若是有用那便最好,若实在不行再另行他法便是。”
俞秀娥心中冷笑,倒还真是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丧门星留在长房,即是现下二房觉得合适,那便再好不过了,最好将这个煞星彻底招过去得了,反正一个阴气太重,一个煞气太重,真是不要太合适了。
陌琪见俞秀娥神色心中落定,她柔柔笑着言语:“祖母、伯娘,现下伯父、大哥正是好时候,我们二房却是出了这番变故,实在是无颜得很。琪姐儿这几日里也有些害怕,我记得小时候安哥哥常常抱着我,还教我喊爹爹呢,若是安哥哥能来二房陪着琪姐儿,那就太好了。”
吴桂芬看着笑得纯真甜美的陌琪,心中划过一抹思量,她心里到底还是想替次子留下香火的。她同俞秀娥对视一眼,婆媳两个竟是难得殊途同归想到一处了。
吴桂芬看着神色忐忑的何玉娘,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模样:“玉娘这么说,我倒也觉得合适,即是如此,回头待你大哥下衙回来,我们再好好商议商议,也着人去寻安哥儿回来,总要试试不是,若是能各处得宜便是最好不过了。”
俞秀娥爽快的接口说道:“你大哥待兄弟姐妹最是用心,想来若是能帮得上你们二房,他定然是会同意的,我这便好生安排下去,你们也回去做些准备,此事宜早不宜迟,今儿就把院子给收拾出来吧,安哥儿还未成婚,物件也不多,说不得今晚就能过去二房了。”
何玉娘带着陌琪起身欠身行礼:“大嫂说的是,总不好再让素莲与娇姐儿受苦,更不好因着二房耽搁了河哥儿回府之事才好。那我便同琪姐儿赶紧着回去布置起来才好。”
陌琪欠身行礼乖巧告退:“祖母、伯娘,琪姐儿同娘亲先回去了,祖母万福、伯娘万福。”
当晚,沈府一夜安宁祥和,此后也再未有何惊魇之事发生,当大雪落下之时,将沈临安过继至二房的信件,正飞驰在京城去往全州的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今天是冬至,祝小天使们暖冬暖年,么么哒~~~~
第84章 有 喜
卢敏荷动作轻柔的为沈临河解着官服衣扣,边柔声问道:“这几日里在衙上如何,可是还习惯?”
沈临河一贯板正肃穆的面容在爱妻面前总是能松软些许,他微微低头看向卢敏荷,温和言语:“嗯,上峰大人们待我极为宽和,同僚们也待我很是热忱,一切都好,夫人放心。”
卢敏荷闻言心下微松,相公过于板正自己心中总是惦念着的。她伺候沈临河换上常服,温声问道:“你手上的案子和押回来的案犯可是都移交妥当了?诸事可是顺利?”
沈临河眸色亲暖,语调平和:“诸事安顺,夫人安心。”
他看了眼置于桌上精致华美的梨木方盒,眼中微动,轻声问道:“你今儿过去二房了?”
卢敏荷笑意和融的看了他一眼:“我便是知晓,相公一见此物定是能断出我去了哪儿。”
沈临河眉心微蹙,接过卢敏荷奉上的热茶,神色沉沉:“整个沈府上下,除却刚回府的琪姐儿,谁能有这等物什,她同我们倒是坦荡得很。”
沈临河同卢敏荷感情极好,在自己房中之时,向来不喜有下人跟着伺候,现下左右就只有两人在,倒是不必有太多顾虑,可安心言语。
卢敏荷笑意和融的问道:“相公觉得琪姐儿如何?”
沈临河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眸中有一丝浅浅的忧虑轻声叹道:“看起来还是同以往一般乖巧恬静,只是眼中太沉了……”
卢敏荷闻言轻轻握着沈临河的手,柔声叹息:“琪姐儿在府里众人跟前,乖巧圆融,偶尔娇俏明朗,比起以往处事更妥帖了之外,并无任何变化。无论如何看,都是平常闺中小姐的模样。”
沈临河见卢敏荷眼中犹疑,接口言语:“只是,她在我们跟前却是极为坦荡自然,从不掩藏自己如今的性情模样,相较以往心思却是深了些。”
卢敏荷见沈临河心中明晰,便也松下心神,据实以言:“她身边的几个丫鬟行止有度,处事方圆,规矩极好。绝不是一般人家能出的丫头,倒像是……。再者,我今儿过去寻二婶娘,本想看看有什么可搭把手的,却是发现,琪姐儿吃穿用度皆为尚品,虽说放在面上的都是寻常物件,可是她用在手上的却都是极好的。她好似毫不介意在我眼前显露这些,相公,你可有何见解?”
沈临河闻言倒是微微有了些许笑意:“整个沈府上下她都能瞒得住,却在我们跟前从不作伪,你以为她是何意?”
卢敏荷心中一惊,看着沈临河眉目平和的模样急声问道:“相公是说,琪姐儿是同我们表明……”
沈临河对眉眼焦急的卢敏荷缓声说道:“一路暗中护着我们的人今儿撤走了。”
卢敏荷眼中一顿,抬头看向眉眼温和的沈临河:“相公现下已回京,又各处安稳,想来他们也该回去复命了。只是,相公心里可是有了准数。”
沈临河轻叹一声:“我们沈家出身平凡,阶位低下,那位便是再如何也无需来拉拢我们。只是,他派人助我缉拿、押运案犯,护我们一家一路周全顺遂。我调任刑部、而京中的父亲却晋升侍郎位。这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我原本还想着许是安哥儿一直在外得了什么机缘能让那位看重。只得了琪姐儿回府的信后,我便晓得,这些怕都是因着琪姐儿的缘故吧。”
卢敏荷心中一紧,她抿了抿唇有些忧心:“不是说琪姐儿是得了那杨夫人的缘法才安好回府的吗?”
沈临河紧了紧卢敏荷的手,轻声问道:“我便问你,我同父亲晋升是在何时?”
卢敏荷沉了沉气,缓声答道:“琪姐儿回府后。”
沈临河再问:“你且仔细想想,不拘小节、出手阔绰喜爱游历各方的杨夫人,会是何人?”
卢敏荷此前倒不曾认真想过,如今被沈临河特意提醒,稍作思虑,瞬时惊道:“曦郡王妃娘娘?”
沈临河缓缓点点头,眉目沉沉:“是啊,莫说是京中便是这天下间,也就只有这位娘娘能如此了,琪姐儿早已同府里明示过了,只是祖母、母亲一直恪守规矩,多是呆在府里,眼界又……,故而从不曾往这想过罢了。”
卢敏荷心中起伏不定,很是忐忑:“琪姐儿怎的会同他们都……”
沈临河松缓眉目,柔声安抚着思绪焦灼的卢敏荷:“夫人,可曾记得当初福郡王殿下遇袭的传闻?”
卢敏荷缓了口气,蹙眉思虑一番轻声回道:“听闻是一个丫鬟拼死护下了小殿下,只是后来在回京路上齐王殿下与小殿下遇袭时,她为着护下小殿下到底还是没了。”
卢敏荷心中一震,终于将所有事都连接了起来:“琪姐儿才是那个护下福郡王殿下的人,实则根本没有什么丫鬟,可是如此?”
沈临河点点头,叹道:“当时福郡王殿下身边确实有一二丫鬟尸骨无存,故而,他们才做了这番解释,护下了琪姐儿的名声。夫人,现下可是明白了,为什么琪姐儿会是福星,为什么安哥儿会过去二房,为何曦郡王妃娘娘会这般看重琪姐儿?”
卢敏荷满头汗湿,手心发紧:“现下琪姐儿福星的名声已然传出去了,听闻已有夫人开始好奇探问琪姐儿之事。安哥儿过去二房成了嫡子,家中有兄弟能撑起门户,日后琪姐儿要出阁便会顺利许多,照理便是平民人家都不太会愿意娶孤户之女,何况是……。曦郡王妃娘娘乃是先皇太后的嫡亲妹妹,能得她看重,那么在宗室之中便有了一席之地。这琪姐儿难道……,相公,我可是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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