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果然也没意见。他知道戚茹日后可能要走艺术生的道路,现在和这些大师打好关系,到时候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能进那所大学。到时候说出去自己也有面子,这可是大事。
和该交代的人都交代好,戚茹也转告了徐宏,便跟着卢伟乔和江潮生去了对面的大剧院。
江潮生似乎对她一点都不感兴趣,也不记得两人曾经见过,一路上抱着琵琶沉默不语。戚茹猜测他的琴盒可能坏了,否则大冬天将琵琶抱出门外,有可能损坏琴身。
时间还早,演出在晚上,下午两点还有一场彩排。
卢伟乔让戚茹坐在观众席,不紧不慢指挥大家上场。
木琴,扬琴,中阮,鼓,芦笙,箫,竹笛,琵琶,古筝,最后是二胡,几乎戚茹能叫得上号的民乐这里都有。
这不止是一场听觉盛宴,同时也是视觉盛宴。传统乐器在这里绽放光芒,无可阻挡。
当第一声编钟清脆地响起,戚茹整个人为之一阵,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死前灵魂出窍那一刻。
她看到了一个新世界,并在二胡声响起的那一刻,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愿望。
她要坐上那个位置,她要将二胡拉到国家大剧院,甚至于有一天,她要音乐协会主动对她伸出橄榄枝,坐在维也纳的□□,让中国的民乐响彻世界。
这,也许就是她重来一世的意义。
第25章
一场扣人心弦的民乐演奏会,大师级的艺术手法,将所有来欣赏音乐会的听众带入到奇妙的世界。
那里有化蝶的梁山伯,有哭倒长城的孟姜女,也有漫漫黄沙,大漠孤烟,战马奔腾。中华传统文化,一个又一个的传说如同连绵不绝的画卷,徐徐展开在眼前。
编钟响了三响,白发的指挥掐准余音猛地一收,所有的乐器停了下来。
万籁无声,一片寂静。
等所有人起立,鞠躬致谢,听众们才如梦初醒,拼命鼓掌。掌声经久不绝,最后一个乐手下台时依旧能听见观众席上传来的掌声。
舞台灯光撤去,观众们开始有秩序地离席,排着队走出剧院,不断与身边的朋友说着对演奏会的感受。听众中不乏儿童,戚茹听见有人在问。
“妈妈,那个一片一片的钟好好玩,我可以学吗?”
“编钟有什么好学的,要学就学琵琶。女孩子学琵琶有气质,想学吗?”
“爸爸,为什么他们拉二胡大家都鼓掌,你拉二胡时隔壁叔叔伯伯总来拍门?”
“闭嘴吧你!”
戚茹笑了笑。能让人们感受到民乐的美好,甚至为此学艺,就是对这场演奏会,对这些辛苦练习的乐手们的最大尊重。
在观众席等了一会,卢伟乔便匆匆从后台出来,拉着戚茹往外走。
“对不住,耽搁了一会。你还没找到地方住吧,走,先吃饭,一会带你去我们住的酒店,空房还有很多,不必担心。”
卢伟乔这么说了,戚茹才反应过来她带的钱已经全部花光了,没办法付房钱。
于是她楞在原地,小声说:“我好像没有带够现金。”
卢伟乔也没预料到外出考试的考生身上会缺钱,一般考生在外都不会委屈自己,戚茹算是个例外。可他不缺钱,也舍得给后辈花钱,戚茹又是那位看中的人,一天房费而已,他付得起。
“小事,一会再说。小江请我们去上次那家私房菜馆,你也跟着来吧。”
乐团都是一群老头,因为队里弹琵琶的乐手临时生病,只能由他的徒弟,江潮生顶上。否则以他才二十一岁的年纪,绝不可能出现在乐团的阵容里。江潮生第一次在演奏会上露脸,江父乐得合不拢嘴,让大家一定要去他家吃饭,做东感谢老师们给他机会。
戚茹摇头:“我去不太合适,要不您先借我点现金,我回宾馆呆着。最近感冒,别传染给你们了。”说完还响亮地打了两个喷嚏。
“成吧,注意安全。前头左拐直走,第二个红绿灯的右手边就是我们住的地方,我的号码你记下,一会用酒店的电话打给我。”
老头老太太们的聊天内容小女生恐怕不感兴趣,不去也好。
翌日清晨,戚茹早早起床围着酒店跑步。这一夜她睡得很好,房间里暖气十足,感冒的症状自动消失。跑着跑着又遇见熟人。
“晨跑?好习惯。”卢伟乔穿着休闲装运动鞋,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一点看不出昨夜他在演奏会上气场全开。
“呼,呼。”戚茹喘了两声,回答道,“您也是。”
她这具身体底子太差,虽然常做家务和兼职,但劳动和运动完全是两个概念。中考里包括体育测试,百米长跑和仰卧起坐还有跳远共三十分,她不能让体育拖后腿。
两人相遇后又跑了两圈,卢伟乔停下脚步:“差不多得了,天太冷,回去吃早点,收拾收拾一会回家。”
“好。”
卢伟乔听着身旁传来拉破风箱一样的声音,不由叹气道:“小戚,还得多锻炼啊。弹琴也需要体力,身体不好坚持不下一场演奏怎么行。”
“明白,我会努力的。”戚茹双脸通红,一半是冻的,一半是运动后胀的。她对于健身颇有心得,但上辈子适用于胖戚茹的办法不一定适用于此时的瘦戚茹。跑步方式不当,不仅让人难受,反而会引发疾病。
“明白就好,切记不可操之过急。对了,林老他,至今是一个人住吗?”上一回没问清楚,趁现在有时间,他得多套些话。
“嗯,而且很少出门,深居浅出。”
“这可不像他的作风。没收个徒弟来玩玩吗?”
戚茹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笑了笑:“再过几个小时您就能见到他了,何不自己问问呢?”戚茹至今没有和陆景行正式打过照面,自然不会说他。
卢伟乔摇头。老油条教出来的也是小人精,这回答滴水不漏。既不知道戚茹是否林老的徒弟,也不知道林老是否另收了高徒。
五小时的自驾之后,戚茹回到临安。卢伟乔没带上其他人,依照林老如今隐居的性格,想必也不愿意太多人去打扰他。劝说的话一人足够,再多也不能改变什么。
“就是这里了。”戚茹指着秀水街的路口,让司机把车停在路口,几人下车走路。
卢伟乔在车里的轻松在见到这栋大宅后瞬间消失,整个人忽然像被放了气的车胎。他耷拉着眼道:“林老今日在家吗?会不会走亲戚去了,要不我们一会再来?”
林启光慈祥归慈祥,发起脾气来谁都招架不住。而且他这次是请老人家出山,指不定犯了他的忌讳。
卢伟乔害怕被人赶出来。
戚茹觉得好笑,没来之前催着司机赶路,到了之后又不敢敲门,该说他怂呢,还是怂呢。
“除非特殊情况,一般他都在家。就算不在,保姆不会离家。要不,我去敲门?”
卢伟乔点头如捣蒜 。
可戚茹还没敲门,门就自动开了。披着毛皮大衣的林启光见到戚茹,笑道:“小七回来了?走,上陆家看……你怎么也来了?”
说着说着,林启光见到戚茹身后的中年男人,一张笑脸迅速板起,舒展的眉头皱到一块,挤成元宝状。
卢伟乔硬着头皮拱手见礼:“晚辈卢伟乔,多年未见,从这位小友口中得知您住在这,前来叨唠,不知林老您方不方便。”
林启光并没有给他面子:“哼,你也知道叨唠?不方便你还来?”他原以为卢伟乔见到戚茹就算完了,戚茹和他们多打交道也没坏处,可他万万没想到卢伟乔有脸到这里来。
“……”
这也太不客气了。戚茹唏嘘一声。
但她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不方便插嘴。
“行了行了,进来吧。小七,你往陆家去一趟,把这个交给我徒弟。”林启光从袖中拿出一个黑绒布小包,里头装着一根笛子。
戚茹接过,问:“您徒弟?”
“你去了就知道。”戚茹知道陆景行的存在,只是没有见过罢了。
打发走戚茹,林启光让卢伟乔和司机进门,脸色阴沉如水。
******
陆家,戚茹带着笛子上门。
陆妙一见到她便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抱着她大叫:“你可算回来了。咦,你拿着什么?”
“林爷爷给你哥哥的东西,我猜是笛子吧。”
“应该是,我记得昨天他检查了哥哥的进度,好像要给他修笛子来着。”好的乐器需要保养,林启光是制器的大师,见不得别人糟蹋好东西,尤其是他做出来的好东西。
戚茹把东西交给陆妙,让她转交。自己两天没有回家,该去看看奶奶。
却不想陆妙忽然发脾气,双手抱胸偏过头不看她:“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要理他。”不就是离家出走了半天,而且她还是呆在林爷爷家,回家就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要不是看在他是哥哥的份上,陆妙还要再玩一次离家出走。
陆外婆抱歉一笑:“小七,你看她这个脾气。诶……景行那孩子在二楼琴房,要不然留在这,等他下来拿吧。”她也没办法,看着两小孩闹脾气,闹闹也就过了,两天后又是兄友弟恭的亲人。
“没关系,我去送吧。”陆妙发脾气她也头疼,哄又哄不住,她刚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头还晕乎乎的,这会也没心思管她。
早完事早回家。
戚茹对陆家的构造可谓是了如指掌,但她从没单独去过别的房间。比如一直锁着的琴房,那是陆景行的地盘,陆妙没事也不会带她乱转。
房间似乎做了特殊的隔音处理,在琴房门外隐约能听见舒缓的钢琴声,但一楼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戚茹敲了敲门:“林爷爷让我给你送东西,我能进来吗?”她没说名字,也没说找谁。
隔音效果太好,戚茹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很快传来琴凳挪动的声音。她正要后退,门却忽然开了。
一个踉跄,眼看着要跌倒在地,戚茹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胳膊。
气氛一时尴尬,谁都没说话。
戚茹自己站稳,拍了拍衣角,咳嗽两声:“咳咳,你的东西。”把东西往人手里一拍,戚茹转身就走。下楼梯时踉跄了两步,看得人心头一惊,好在她扶稳扶手,一步一台阶慢慢下去了。
陆景行在琴房门口看着有些好笑。这女生,好像和有哪里不一样了。
戚茹只觉得头晕恶心,感冒加晕车,她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可她还欠着卢伟乔的钱。
“妙妙,上周的补课费,你能先给我吗?别等到月底,我有急用。”
陆妙原本还在生气,闻言有些担心:“怎么了?你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在那边多住了一晚,是向别人借的钱。”
陆妙二话不说跑上楼去房间拿钱包,楼梯口却堵了个人。他手里拿着一个小黑包,嘴角似乎在笑。
“让开让开,你挡住我了!”
陆景行挪了挪脚,留出一条刚好能过人的缝隙。
“……”
拿到钱,戚茹没有当面给卢伟乔,她把钱递给了来开门的保姆阿姨。她给,对方不一定会收,但有林启光在,他就不得不收。戚茹不愿意欠人情,也不愿意欠钱。
制衣厂在戚茹去考试的那一天正式关厂,将所有人的工资都发了下去,让大家过个好年。戚奶奶没乐工作,自然不再出门,整天在家里伺候蔬菜,打扫卫生。
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哪来的那么多卫生可做。多数时间,戚奶奶还是在发呆。
“奶奶,我回来了。”戚茹有气无力,背着书包进门。果不其然看见戚奶奶拿着抹布对着炭盆愣神。
“奶奶?奶奶?”戚茹推了推坐在椅子上的人,她听说上了年纪的人若是不常活动容易得老年痴呆,她不希望奶奶变成那样。
“回来了?我去给你做饭,想吃什么?”见孙女回来,戚奶奶总算从走神的状态中出来。家里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生气,也多一分事做。她要给戚茹洗衣裳,给她做饭,给她点炉子,很多事情等着她,她总算不用发呆了。
但戚茹按住她的肩膀,慢慢说:“我在路上吃过了,天冷您别忙,好好休息。有点晕车,奶奶,我先上去补个觉,您也一起睡个午觉,精神好。”
“哦,你先上去吧。我把火熄了。”
戚茹松一口气,一步一步挪着上楼。
戚奶奶熄完火堆双眼茫然,望着孙女上楼的背影又发起了呆。
劳碌了一辈子的人,一旦闲下来该做些什么呢?她没能为家里继续贡献,反而要消耗粮食。
如果戚茹不是生在他们家就好了。
戚奶奶往隔壁一望,那里传来两声狗吠。
这两声狗叫把她叫醒,她晃了晃脑袋,将脑中那可怕的念想暂时压下。
第二天,戚茹精神饱满去学校。见奶奶毫无章法乱忙碌,戚茹请她帮一个不太重的忙。
“奶奶,还有半年我就念高中了,我不是说以后想自己煮夜宵吃吗,您能不能向师傅学几个菜,到时候教给我?”
徐宏单身许多年,厨艺出神入化,邻居常有向他讨教的。
戚奶奶显得很高兴,语气十分轻快:“好啊。你师父手艺确实不错,我不太会做糕点,正好去学。你爱吃桂花糕绿豆糕,可惜这时节没有桂花。”早知道十月就去公园收集桂花了。
明年,明年一定要早做准备。
戚茹很想说一句自己已经不爱吃了,但见戚奶奶脸上带笑,又觉得重新喜欢上这些糕点也不错。
让戚奶奶有了事做,还能让师傅和奶奶修复师兄妹的情谊,戚茹觉得自己干了件好事,一路哼着歌进校门,却在楼梯拐角处见到了不太美妙的一幕——小黄和小绿头顶一本牛津大字典站在走廊上,接受往来学生的目光洗礼。
周围人对他们两避之如蛇蝎,虽然鄙视被罚站在走廊的他们,但那代表着混混势力的发色却让他们只敢在心里腹诽。
戚茹小跑过去,站在后门往教室里一望,学生们在大声朗读课文,地中海并不在。于是她悄悄问:“你们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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