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重华挑了挑眉,突然笑道:“呵呵-----哎,我也知道自己长的风光霁月,倜傥无双,也难得你如此看重我,不过这今后……还是不要再见了,银子我会托人送到府上,楚小姐,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他傲慢的转身,如清风一般钻出了窗棂,一道黑影自回廊闪过,这之后再也没有声响了。
楚棠呆坐了一会,又看了看床榻上的血渍,无力的扶额:“……”她真是怀疑是不是认错人了,这位当真是霍重华?这也太没操守了。
*
翌日一早,楚棠按着楚家每隔三日一次晨昏定省的规矩,去太庵堂给楚老夫人请安。
在此之前,墨隋儿在箱笼了找了件暮春时节所穿的烟罗锦,再配上一条浅绿色的腰带,待穿在楚棠身上之后,不由得唤道:“小姐,您这身段穿这一身最合适不过了,二小姐哪里能跟您比!”
楚棠微微勾唇,她当然比不得,穿了再多的绫罗绸缎,也只是个庶出!
楚棠上辈子因着相貌过于媚/艳,穿着打扮上,多半会清淡了些,当初最在意的莫过于名声,生怕落了个绣花枕头的闲名。
可是如今,她丝毫也不在意。
母亲给她这张脸并不是让她小心翼翼过活的,她是楚家二房嫡长女,身份尊贵,又是年华正好时,该怎么穿着打扮就怎么穿着打扮。
墨隋儿梳了一手的好发髻,又专门挑了两条红榴石的坠玉链子,一圈一圈的缠在楚棠的双丫髻上,剩下的部分落在了耳垂后,她本就生的白嫩,如此一来,更是鲜活可人。
楚棠来到太庵堂时,才得知楚娇因为昨夜武成带兵搜查而吓坏了,今个儿一早就起了高烧,病的下不了榻。
楚老夫人虽对武成此举颇有意见,但到底不会阻碍公务,面上笑道:“棠姐儿怎滴不怕?我听说昨夜武统领还去搜了屋子?”
说话间,傅姨娘,连同楚二爷的其他几房妾室也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楚棠便让她们看个够,让她们知道谁才是楚家的正经嫡女,她笑的很有礼数,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已经隐隐可见一股子娇媚了,楚棠盈盈道:“棠儿没有做亏心事,自是不怕,我楚家乃高门大户,理应配合官府查案,天子脚下,难道还真有如此胆大妄为的人不成?反正棠儿是不信的,祖母,您说呢?”
楚老夫人见女孩儿落落大方,可人端庄,也不乏灵气乖巧,点头朗声笑了起来:“嗯!这才是楚家嫡女的样子,不像有些人,还没怎么着,就吓病了,连我这个老婆子的身子骨都不如!”
此言一出,傅姨娘抱着楚玉的双臂僵住了,在这之前,她才在楚老夫人面前提及了武成昨夜进了楚棠闺房的事。
楚棠就算年纪再小,她的闺房也不能容下一个外男!
谁料楚老夫人非但没说什么,还暗示她嚼舌根子!
众人在太庵堂用了早膳,按理说妾室是没有资格出入太庵堂请安的,只是沈氏过世之后,楚二爷念及楚老夫人孤寂无人陪,就让自己几个小妾每到晨昏定省时,皆来陪老夫人吃吃斋,说说话。
楚老夫人的相貌十分祥和慈爱,对楚棠更是照顾有佳,楚棠曾今也一度误以为,她当真是祖母眼中的娇娇孙女。
直到她没能如楚老夫人的愿,入宫为妃,直到她嫁给了一开始只是定北侯府庶四子的顾景航之后,她才真正认识了她的好祖母。
什么怜惜孙女儿?那不过只是为了利益而已。
第10章 风流少年
京城,霍家大院。
扫地烧水的婆子早就忙的满头是汗。
管家董自厢房走出,一路勤快急促的跑腿,尚未行至府门,立在垂花门处的小厮就叫住了他:“董管家,您看这……四少爷又是夜不归宿,现在烂醉不醒,一会老爷指不定又怎么惩戒,您倒是看看能不能先把人给扛回去?”
董管家是府里的老人,当初霍重华的生母就是他的义女,所以于情于理,这些年董管家对霍重华多有照拂,可这位四少爷就是扶不起的阿斗,饶是他多番去劝阻,也改不了他放荡玩虐的性子。
董管家忙让人带路,在府门口认出了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锦衣,浑身酒气冲天的霍重华,摇头叹了句:“哎呀!这是造孽啊,又是去喝了一宿的花酒?年纪轻轻就这般行事,你这身子骨可承受的住啊?!” 董管家痛心疾首,忙招了招手,本来是寻思着吩咐小厮无声无息的将霍重华抬入屋,万一被老爷知晓,又是一顿毒打。
却不知,还是迟了。
霍家三公子—霍重明与霍老爷已经朝着这边气势冲冲的走来,三公子也是庶出,却因着姨娘得宠,自己争气,去年刚考了秋闱,得了榜尾的名次,虽说不算冒进,但霍老爷也欢喜的很。
三公子与四少爷同为庶出,待遇却是千差万别,单是每月的月银就不一样,可见霍老爷的偏心程度。
“这个逆子!一大早的就在府门口丢人现眼,来人,给我押起来关进柴房!”霍老爷气的内火中烧。
身着华服,头发玉冠的三公子在一侧添油加醋:“四弟好大的酒气,我听说你昨晚还包了春花楼的场子?难怪先生说你这几天根本没去进学,敢情是去风流快活了。”
他与霍重华皆是庶出,家中的资源都是先由两个嫡出的兄长占着,故而他处处打压霍重华,以图霍家能够多重视他。
霍重华面朝门廊,不动声色的轻蔑一笑,旋即做痛苦状哼了一声。
霍老爷此言一出,就有家丁上前架起霍重华,却在那一刻,众人神色一滞,就见霍重华青棕色袍子胸口一大块骇人的血渍,周边已经干涸成暗红色,中间却还在溢血。
董管家见势,忙上前解围:“老爷,四少爷许是醉酒磕碰到了哪里,看着样子,伤口不浅,这样血流下去,怕是会闹出人命啊。”
再不怎么宠信,那也是自己亲生儿子。
霍老爷摒弃的爆哼了一声:“真是个混账,连死都要死在家门口,让我霍家门楣受污!”他摇头转身,根本不想多管,董管家明白霍老爷这是交由他全权处理的意思。
他遂松了口气,命小厮将霍重华抬回院中。
霍重明仔细看了霍重华一眼,见他果真伤的不轻,便也没有继续的落井下石,只道:“今日一早,官府就下令全城搜捕受了伤的男子,药房铺子里也查的紧,四弟这个样子还是不要外出就医了,免得害的霍家不安定!”
言罢,霍重明无情的转身,再无他言。
董管家闻此言,面露难色,四少爷伤成这样,府上的人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无,怎叫他不寒心。
不过,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霍重华却悠悠睁开眼,对董管家道:“董老头,还愣着干什么?去药圃拔两株仙鹤草过来!”
此时,霍重华已经在他自己的院中,见董管家睁大了眼,又催促:“董老头!几天没见到少爷我,你是不是认不出了?”
第11章 她叫楚棠
董管家僵住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嘴硬!董管家到底不敢耽搁,很快就去了药圃,再者霍重华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这幅吊儿郎当,纨绔成性的样子,十几年了,他早就习惯了。
霍重华这才释然,平坦了在榻上,身上撕裂的刺痛此刻无比清晰的席卷四肢百骸,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又从怀里取出一条轻纱罗帕,上面绣了一朵小小的海棠花,玫粉交错,一个‘棠’字掩映其中,可爱又精致。
棠……那丫头叫楚棠么?
真是个怪人,比他还奇怪!
董管家火急火燎的拔了草药进来时,就看见霍重华平躺着,面上盖着一方绢帕,呼吸平缓。
这一看就是女子所用之物。
四少爷风流成性,十三岁时就开始光顾青楼,自那之后经常夜不归宿,如今就连女子的贴身之物也覆在了脸上……当真是无药可救啊。
董管家又是摇头叹气,将仙鹤草放入茶盏中碾碎,伺候着四少爷敷药:“你啊,也该想想今后的出路了,大公子如今已在翰林院观政,二公子是今年的监生,来年也要秋闱,就是你三哥也在族学里备受大儒称赞,你再这样下去,霍家迟早容不下你!”董管家恨铁不成钢。
霍重华疼的额头溢出了冷汗,干脆将楚棠的帕子嚼在嘴里,翘起二郎腿,口齿不清道:“董老头,你放心好了,来年我也给你考个解元回来,让你脸上也光彩光彩。”
董管家全当他在说笑。
解元?
那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就考上的么?当初大公子秋闱也只得了榜上二十八名!饶是那样,霍老爷仍旧大喜过望,办了三日的流水宴庆贺。
董管家怒其不争,但到底管不得多宽,清理了霍重华身上的伤口,叹道:“我也不求你大富大贵,四少爷你只要能在霍家站稳脚跟,哪怕在老爷面前争点气,得一处庄子营生,我将来下了地府也能同你那可怜的生母交代。”
一提及生母,霍重华就干脆闭眼不说话了。
所有人都说那女子心肠狠毒,手段残忍,他彼时是不信的,现在想想,或许正是因为她,自己才这般。
董管家知今日多嘴了,见四少爷对其生母闭口不谈,他也不再多话,让小丫头送了饭菜进来后,就出了陌兰院。
霍家前院闹的人仰马翻时,霍重华已经喝了一碗米粥,淡定的蒙头大睡了。
霍老爷越想越气,想来自己也算是功成名就,四十出头就任太常寺卿一职,手头虽没什么实权,却也是执掌一部,乃九卿之一,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庶子!
王氏是三公子霍重明的生母,王氏相貌清丽温婉,又喜胭脂水粉,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保养得宜,大夫人容色已衰,故而,眼下王氏在霍老爷面前最是得宠。
为了给自己儿子挣地位,上头的两个嫡出公子,她不敢斗,就一心将霍重华往尘埃里踩:“老爷,您莫要气坏了身子,四少爷屡教不改,您不如放任他去算了,有什么样的生母,就能生出什么样的儿子,这年头人心不古啊,老爷。”
霍老爷一想起霍重华的生母亦是一时憋闷,要不是他当年酒后误事,如今也不会多了这么一个孽障让他头疼。
霍重华小憩了一会,到底不敢耽搁大事,就将怀里的账本掏了出来,这东西放在自己身上着实不安全,他需要在与先生接头之前,将东西好生保管,这可是他用命换回来的。
可当他反复确认那册子上的字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徐霞客游记》?!
这……怎么会?
霍重华身子顿时石化,想起了昨夜在楚家小姐房里曾今掉过一次账本,而后他在床上摸索了一会,以为又找到了,因着当时情况紧急,更没有机会查探确认,他就直接揣进怀里了,谁会想到那丫头会将一本游记放在床榻上!
霍重华仰头倒在了床上,恨不能捶胸顿足。
看来,还得见那丫头一次!
第12章 表哥沈岳
楚棠从太庵堂请过安回来,就命墨隋儿翻箱倒柜的找帕子。
那是沈氏留给她的遗物,她重生回来之后,一直小心翼翼放在身上,今日却不知怎么就不见了,墨隋儿找了半天也是无果。
楚棠此刻才想起昨夜的不速之客,拧眉剁了一脚:“这家伙!”该不会是他顺手牵羊拿走了吧!?
他这是什么癖好?
墨隋儿觉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小姐再跟谁说话:“小姐?您是指谁?”
还能是谁?
楚棠到底不能在墨隋儿面前说的过多,只道:“行了,别找了,一会儿,沈表哥就要到府上,你去叫下面人收拾一间上好的厢房出来。”她想留表哥多住几日,待国子监那边安排妥当再去也不迟。
沈岳是金陵沈家嫡长子,亦是楚棠母亲嫡亲的内侄儿,是楚棠大舅的儿子。
沈岳比楚棠年长六岁,如今已有十六,此番入京,是沈家特意托了关系,在国子监得了一个进学的名额。沈岳已经考过乡试,来年就要参加秋闱了,是同年贡生当中出类拔萃的一个。他能顺利进入国子监,一来是家中出了力,二来也是大儒很中意沈岳的文章,大赞其有精湛之才。沈家历代从商,因着市农工商的偏见,饶是沈家家底丰实,家产万贯,在那些官老爷面前总是矮了一截,到了潘岳这一代,好不容易出了他这么一个兰芝玉树的好苗子,族人对他皆期以众望。
沈岳来京第一件事,沈家的老太太就命他来看看楚棠和楚湛,毕竟早年沈氏过世,沈家老太太也心疼两个外孙女,和外孙。
楚棠又起了楚湛,他是二房唯一的嫡子,楚二爷对他一开始还挺看重,小小年纪就放在林家族学听先生讲课,可后来傅姨娘生下庶子之后,楚二爷这份仅有的宠爱也消失了。
楚湛也很懂事,比寻常同龄的孩子都要乖巧,他本该顺利长大成人,考取功名,光耀一世,却被傅姨娘和那两个庶女给害了!
思及此,楚棠平静的内心涌上一股痛恨,稍作调息之后,就开始命院里的丫鬟开始准备午膳。
她记得上辈子沈岳后来在朝中得了势,只可惜楚湛却不良于行,他就算有心扶持,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
楚棠暗暗发誓,这一世,她一定要让弟弟一生无忧,而沈岳一定会是他得力的靠山与帮手。
故此,楚棠对沈岳的到来很是期待,还命人去祖母那里讨了母亲私库的钥匙出来,亲手挑了一件上好的羊脂玉的镇纸,全当是送给沈岳的洗尘礼。
*
一辆青帷马车摇摇晃晃驶入玉树胡同,身边赶马的小厮撩了车帘,对着里面道:“大公子,已经快到了。”
沈岳这才放下手中书简,微微抬起头,透过青帷帘子就能看到楚家大门石阶上站着一个粉裳女孩儿,女孩儿身后立着几个丫鬟,沈岳上一次见到楚棠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当初沈氏病重,他与父亲进京探望姑母,那一见,楚棠才五岁,粉团一样的人儿哭成了泪人。他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束手无措的看着她哭。
第13章 来日方长
沈岳清淡的眉眼弯了弯,温和且俊逸。
五年过去了,表妹长高了不少,眉宇间倒是平添了少女的雏形,隔着远远的距离,一眼就能看出与众不同的气质。他记得姑母在世的时候就是美艳不可方物的,表妹是随了姑母的相貌。
沈岳下了马车,大步走了过来,他长的俊美,个头高大,是那种温文尔雅,青俊如竹的男儿,不笑则已,一笑却是温如三月暖阳,轻易就能照进人的心坎里。
6/138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