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作成猜的一点儿也没错,才出门,三个崽就跟脱缰野狗似的,迈开小短腿,嘚嘚嘚一阵乱窜。
也不怪他们这样,本来就是鸡嫌狗烦的年纪,眼下又到了新地方,他们能不好奇么!
好在小家伙们腰里都栓了破被单,看势头不对,侯作成赶紧把大哥们扯回来。
“哥,我喊你们哥。”侯作成蹲下来,跟他们商量:“你们乖点成不?吃的喝的玩的,都能满足!”
小家伙们互相看看,勉强点头。
接下来还算有秩序,小家伙们排成竖列,在侯作成“一二一”的口号声中,整齐划一的行走在大街小巷里,就是小脑袋在不停转,东看看西看看,两只眼都快不够使。
侯作成和姚祺芳走在后面看着。
“你还挺有法子啊。”姚祺芳扭头看侯作成,嘴还没翘,眼睛先弯了起来。
侯作成抬抬下巴,有点儿臭屁,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姚祺芳,他小时候就是这么被他爸训练出来的。
这边,姚祺年一早就出了门,先去电器店转一圈熟悉情况,又跟魏芳芝核对上个季度的账。
到去年末为止,从香港走私来的那批进口货已经全部卖完,在刨除运输费、水电费、人工费等之后,还有一千三百多万的纯盈利。
加上原有的资产,到目前为止,姚祺年手里已经有将近五千万。
当然,这五千万里,也有林师傅和魏芳芝的份,只不过他们占的很少,绝大部分还是掌握在姚祺年的手上。
核完账,姚祺年蓦地想到什么,问魏芳芝:“魏姨,体改委在哪?有没有个姓候的主任?”
“姓候的主任?”魏芳芝琢磨了半响,才道:“你是说候达荣?”
不等姚祺年应声,魏芳芝自问自答道:“应该是他了,听说才从首都调来不久,不过具体什么路子,我倒是不太清楚,你问他干什么?”
姚祺年也不瞒着:“我想去拜访拜访他。”
“年娃子,你这可为难到我了。”魏芳芝沉吟道:“我没有头绪,实在没法给你们牵上线。”
闻言,姚祺年笑了起来:“魏姨,这事您就别操心了,已经有了牵线搭桥的人。”
魏芳芝多嘴问了句:“谁啊?”
“我妹夫。”姚祺年顿了顿,补充道:“准妹夫。”
这会儿准妹夫脖子上骑一个,怀里抱一个,背上还挂了一个,哼哧哼哧的往回走。
三个肉墩子,可把他累的不轻!
小家伙们玩累了,吃饱喝足就开始撒懒,蹲在地上,踢一脚才走一步,哼哼唧唧的直要抱。
侯作成没办法了,只能把小家伙们挂身上,走得满头大汗
姚祺芳要抱一个,他还不让。
“还是给我抱小宝吧。”姚祺芳怪不好意思的:“都把你累成这样了。”
“我心甘情愿。”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侯作成脸颊泛红,说话声也没平时那么清亮。
姚祺芳咬咬下唇,脸也悄悄发热,良久才道:“我要考大学。”
“好像谁不考似的。”侯作成想碰碰她脸,但腾不开手:“咱两必须考一个学校。”
“谁要和你考一个学校。”姚祺芳还嘴硬,踢踢脚下的石头,嘀咕道:“你太黏糊人了。”
瞧这话说的……
侯作成不说话,哀怨看她。
“你太欺负人了。”
这话可不是侯作成说的,是二宝说的。
小家伙骑在侯作成脖子上,听了好久,才慢吞吞道:“二宝喜欢小姑父。”
趴在侯作成背上的小宝露出个脑袋,猛点头:“小宝也喜欢。”
毕竟是搁一块拉过屎粑粑的交情,两人感情不一般。
兄弟两说完,齐齐看向大哥。
大宝被抱在前面,这会儿两眼皮直打架,敷衍应和:“额额,喜欢!”
有小家伙们打气,侯作成又精神了,人直往姚祺芳跟前凑,厚着脸皮道:“你妈你哥你嫂还有你侄子,都喜欢我,姚祺芳,你也喜欢我一下呗!”
这逻辑,姚祺芳简直不知道该说啥好。
不等她开口,侯作成就道:“好了,你没反对,我可就当你喜欢了。”
“诶!”姚祺芳锤他。
“我也爱!”侯作成回她。
姚祺芳气得跺脚,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
一路吵吵嚷嚷回皮革厂宿舍,王乃云见侯作成身上挂满了崽,哟了声,怪闺女:“芳芳,你也搭把手呐,看把小猴给累的,快歇歇!饿了吧?我去烧饭!”
侯作成忙拦着:“大娘,你别烧,我得去我叔家。”
闻言,王乃云愣了愣:“你在这还有亲戚呀?”
“对不起大娘,我昨晚骗你们,是想跟你们套近乎。”侯作成老实坦白,还给王乃云鞠了个躬:“我不是存心的。”
小伙儿认错态度好,王乃云反倒不自在了,忙摆手道:“没事儿,大娘没生你气的意思,以后还来咱家玩啊。”
侯作成高兴的哎了声,识相的没再继续懒着,歇一会儿就去了市委大院。
姚祺年是在转天傍晚时,被警卫兵找上了家门。
警卫兵找来的时候,姚家人正准备吃晚饭,魏芳芝和宋医生也在。
乍瞧见警卫兵,平常活泼好动的三个崽被吓的一动不敢动,睁大眼乖乖依偎在宋明好身边,生怕警卫兵把他们逮走。
不止小家伙们害怕,其他人心里也没底。
姚祺年还算镇定,客气的招呼两个警卫兵坐,递给他们烟,又让宋明好给他们泡茶。
两人都拒了烟,个头稍高点的警卫兵先开了口,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姚同志,你别紧张,我们带你过去也是了解点情况。”
姚祺年点头道:“成,你们坐,我进屋换身衣裳。”
第62章
夏天黑的迟,已经七点,苏州城里仍然红霞漫天,热了一天的居民在河边桥头挥蒲扇纳凉,有说有笑。
直到一辆红旗桥车自他们面前行过。
有人哟了声:“市委的车吧!”
可不就是市委的车,这年头,开得起轿车的不多,能开红旗的,绝不是一般人。
这会儿姚祺年就在车里,来带他的两个警卫兵一个开车,一个坐他旁边,全程不苟言笑,只说带他去了解情况,却只字不提到底什么情况。姚祺年干脆也不问,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汽车很快驶进市委大院。
市委大院大门瞧着不显眼,里面却别有天地,一条笔直的水泥路开进去,路两旁是排排水泥楼,各部门林立,再往里去是个古色古香青砖大瓦房,正对着市委大门,是大会议厅。
绕过会议厅,就是家属区了,绿树成荫,赶着晚饭点,炒菜的滋啦声,剁肉的兵梆声,还有小孩的吵闹声,比前面庄严肃穆的办公区多了几分烟火气。
汽车在最里的两层白墙灰瓦的小楼前停下,姚祺年稳了稳心神,下车跟在警卫兵身后进去。
令姚祺年感到意外的是,喊他了解情况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应该说是一群年纪均在四五十岁以上的老头……
四四方方大客厅,灯火通明,七八个老头坐在红木椅里说谈,时不时交头接耳,面上带笑。
姚祺年彻底放心下来,快速扫了眼这七八个人,坐正间的那个,个子小小,剃小平头的,让姚祺年为之精神一振。
“来了。”
说话的是侯达荣,挨着剃小平头的人坐,侯作成面相和他有几分像。
剃小平头的人还没说话,就先笑起来,抬手招姚祺年坐:“姚同志,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
就在姚祺年犯嘀咕他们听说什么事时,剃小平头的人又笑呵呵的说:“不要紧张,喊你过来,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姚祺年不觉坐正了身体,等他下文。
那人问:“买卖做的怎么样?”
姚祺年道:“还可以。”
他不敢有任何隐瞒,也不敢在这帮成了精的老家伙们面前卖弄小聪明,老实交代他在干什么,每年盈利额。
姚祺年说的时候,老家伙们都听得认真,谁也没打断,等他说完,剃小平头的人笑了笑,又问:“做了这么长时间买卖,有没有什么心得体会?体制方面有没有什么需要变动的地方?”
这话问的……姚祺年清了清嗓子,有点拿不准主意说实的还是虚的。
像是看出姚祺年心中所想,一旁侯达荣脸带笑意道:“喊你来,就是想听听你意见,赞美的话,今天就别说了。”
此话一出,老家伙们都笑起来,气氛瞬间轻松许多。
这会儿姚祺年也意识到了,感情他这是被当作精英来和领导人谈经济!
“不要有顾忌,大胆的说,我们需要听听你的意见。”怕他不敢说,剃小平的那人又说了句。
姚祺年咳了声,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有意见的地方太多了,尤其是住房问题,不能忍。”
话音刚落,老家伙们沉默下来。
姚祺年扫眼他们,胆大的继续道:“建房只有国企机关单位才能建,没正式工作的,只能四处租民房,有正式工作的,也得排队等分房,住房问题,从解放后到现在,一直是粥少僧多,一家数口挤棚屋的现象始终没改善,吃穿住行,最基本的问题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经济发展。”
剃小平头那人没说话,一旁的侯达容忍不住擦擦汗。
气氛有些严肃。
良久,剃小平头那人才道:“你提的意见,我们考虑过,也在摸索改良,倒是给了苏州几个房建试点,至今没人愿意做。”
他话音才落,姚祺年立马就道:“我想做。”
“你想做?”剃小平头那人来了兴趣,笑问:“说说看,想怎么做?”
……
姚祺年从市委大院出来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这场谈话进行了将近四个小时,像上战场打了场硬仗似的,姚祺年全身脱力,靠在汽车后座上,大脑却异常兴奋。
等不到他回来,宋明好一直没睡,先哄睡了三个崽,自己坐摇床前出神,时不时探身开眼窗户外。
直到楼下传来汽车声……
宋明好忙扔了蒲扇下楼,才走到楼梯口,姚祺年就迎上来了。
“怎么现在还不睡?”怕吵到邻居,姚祺年刻意压低说话声。
“睡不着。”宋明好不管不顾的扑进了他怀里,一晚上的担惊受怕全宣泄了出来,眼泪哗哗直流,声音也哽咽起来:“有没有事?”
“能有什么事。”姚祺年声音里带着笑,两胳膊圈住宋明好因为生奶娃已经不算纤细的腰,低头重重亲了口她额头:“好了,不哭了,你男人这不是好好的吗?”
说完,姚祺年弯腰一下把宋明好打横抱起来,嘴里夸张的哟了声:“宋小好,再吃下去,真要成老母猪了。”
宋明好哭笑不得锤他:“我高兴!”
其实宋明好根本跟胖挂不上边,结婚前她太瘦了,现在最多是圆润有肉,用姚祺年的话来说,就是压在上面软绵绵,恰到好处的舒服。
脑子太过兴奋,尽管姚祺年身体上有些累,但仍然兴致很高的拉宋明好做了回,酣畅淋漓的释放后,侧身枕在她软绵绵肚上,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说话。
“宋小好,你现在掉河里大概都不会淹死了。”
这会儿宋明好脑子晕乎乎的,还没从刚才的情潮中缓过神来,听姚祺年这么说,她嗯了声:“我会游泳,当然不会淹死了,淹死的是你。”
臭水沟都能淹死他,何况是条大河。
姚祺年笑起来,扯扯他媳妇儿的肚皮,笑得肩膀直打颤:“你看看,自带的救生圈。”
这下宋明好听明白了,扯他头发,有些郁闷道:“怪你,我要不是一下生三个,能成这样吗?”
她已经很努力的在穿束腰了。
听出媳妇儿的不高兴,姚祺年忙在他媳妇儿肚皮上啵了口,然后把人搂住,嘴里哄道:“怪我怪我,我不嫌弃,我就喜欢这样!”
尽管不一定是真话,但宋明好听着稍舒心了点,靠在他胸膛良久才问:“你今天到底去了哪?喊你是因为什么事啊?”
姚祺年没瞒着,把情况说给她听,末了道:“我把原来的国企,大通建设公司包了下来,上头给了准话,让我放手干,干多干少都是我自己的。”
“我听过大通建设,我爸没下乡之前,大通建设就有了,就在我爸原先的单位后面,是不是就意味着以后咱们能名正言顺建房了?!”宋明好撑胳膊坐起来,胸前的两只大白兔跳的人眼花。
姚祺年心不在焉应声,眼热的去捏她大白兔。
宋明好脸一红,拍他手,小声道:“刚才已经要过了……”
“还想要。”姚祺年欺身而上,小声央求:“宋小好,再给我生个闺女呗。”
“会罚钱。”
“罚就罚。”姚祺年倔上了:“就想要个闺女,都说闺女是小棉袄,臭小好,你给我生个像你一样的,我想要……”
宋明好怪为难的:“万一要再生个儿子呢。”
“……”
姚祺年默默从宋明好身上下来:“那还是算了。”
三个儿子已经够让他头疼,再多一个,他真会跳臭水沟自杀。
一夜酣眠,转天早,姚祺年还没醒,就听见三个崽小心翼翼的说话声。
他忍不住露条眼缝看了看,就见小家伙们排成排趴在床沿,捧着小下巴盯着他看。
“我想亲亲我爸爸。”小宝踮脚说。
“不行,妈妈说了,爸爸昨天受了惊吓,要好好睡觉。”二宝不允许。
39/46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