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崽里,唯独二宝是真美滋滋的,因为他的衣裳既没有洞,也没有泥,但很快他就乐极生悲了,下楼玩的时候,跨步太大,刺啦一声,裤裆炸线了……
没办法,有个不靠谱的老子,当老娘的就得跟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从上海回来的当天晚上,宋明好在灯下补裤裆,越补越生气。
偏偏姚祺年还来凑乱,翘二郎腿躺床上看书,不动声色的脱掉了露拇趾的尼龙袜,扔给宋明好。
“媳妇儿,顺带给你男人也补补。”
宋明好想把尼龙袜塞他嘴里,九千多块的劳力士随便买,给儿子穿瑕疵品,自己穿破尼龙袜,这算哪门子的会过日子!
偏偏姚祺年还很有理:“又不是娘们,我打扮这么好看干什么?你和咱闺……算了没闺女,你穿好打扮好就行了。”
说着,姚祺年还拿起了尼龙袜,扯扯袜筒:“露在外是好的,谁没事会脱我鞋呐,你想想,要是个女同志脱了,还能熏死她。”
宋明好:“……”
人家女同志招你惹你了?
不过姚祺年这么说,算是变相给宋明好吃了颗定心丸,毕竟这么让人糟心的男人,别的女同志也不一定能受得了。
自打宋明好照过B超,姚家人心里也有了数,按部就班的准备包被尿布虎头鞋之类的东西,全按照男娃的样式做。
快腊月底的时候,魏芳芝先生了,在医院自然产,接生护士从产房出来,满脸笑容。
宋医生忙迎上去。
在外守着的宋明好也跟了上去。
“是个男娃,六斤三两!”接生护士可费心了,四十多岁生娃的女人不容易!
“又是男娃啊……”宋明好忍前进的脚步滞住。
难不成他们家真的阳盛阴衰?!
姚祺年递给她个“我就知道”的眼神,从护士露脸那刻,他就猜到会是男娃。
小姨变小舅,三个崽可失落了,二宝甚至还在王乃云帮小舅换尿布的时候,偷偷瞄了眼小舅两腿中间,果然和他们一样,都长了个小鸡鸡……
见小家伙们这样,宋明好都不忍心再告诉他们,她肚里这个其实也是个男娃……
日子如流水。
越近年关,姚祺年就越忙,既要打理电器城,又要领大通建设公司走上正轨,争取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就是可用的人手不够,姚祺年实在没办法,难得装逼了一回,要求给他配个秘书。
女秘书和男老板之间那点不可不说的事,大概就是从眼下兴起的。
管事人老给姚祺年招了个年轻亮眼的女秘书。
大专刚毕业,原先国家分配她去街道办事处当办事员,这姑娘不愿意,正巧又赶着姚祺年招秘书,老高考量一番之后,就把她招了进来。
马尾辫,羊绒大衣,灯芯绒阔腿裤,牛皮高跟鞋,典型的时代美人。
可惜姚祺年是根棒槌,他忙着呢,哪有闲工夫去看人姑娘美不美,只要能干活,随便哪个都成。
过完年开春之后,姚祺年被领导喊话,让他去首都汇报工作。
一块的还有侯作成他叔,候达荣。
其实姚祺年哪都不想去,宋明好眼见要生了,在这节骨眼上,姚祺年还是想多陪陪他媳妇儿。
但领导亲自喊话,不去都不成。
临去首都的前一晚,姚祺年侧脸趴在宋明好肚皮上碎碎念:“小傻狗,我告诉你啊,你要乖乖的,不准闹你妈,等我回来了,你再出来。”
像是不满他骂小傻狗,肚子里的小家伙手脚扑腾,隔着肚皮,直往姚祺年脸上招呼。
“天,宋小好,咱们小傻狗脾气还挺大啊。”
自从知道怀的是个男娃,姚祺年就变了,原来张口闭口宝贝闺女,现在就是傻狗,狗子,臭小子。
“这脾气,随你。”姚祺年把屎盆子往宋明好头上扣:“我脾气可好了。”
“是是是,坏的都随我,好的随你。”宋明好懒得跟他犟,转问他:“你自己去首都?”
“还有小林。”姚祺年随口道。
小林就是他秘书。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娃之后疑心重,宋明好听到小林,心里就梗了下,拍开姚祺年搁在她肚皮上的手:“小林挺漂亮的。”
“还行吧。”姚祺年心不在焉的应声,手又摸上了宋明好肚皮,跟他的小狗子打招呼。
“听说比邓丽君还漂亮。”宋明好硬邦邦的道。
姚祺年愣了愣,可算回过味儿了,哟了声,没皮没脸的笑:“我媳妇儿吃醋了?”
宋明好哼了哼,不吱声。
见她这样,姚祺年虽然心里美滋滋的,但嘴里还是安抚道:“媳妇儿不怕,哥出门装大哥大,有事没事就打打我电话。”
八九千一部的大哥大,姚祺年豪气的给他媳妇儿也备了个。
其实宋明好就是嘴上说说,她干不出电话查岗的事,归根到底还是信任姚祺年。
开春的季节,首都黄沙漫天,冬寒未散,娇气如年宝宝,才到首都就生病了,水土不服的直拉稀。
在招待所住下。
小林忙前忙后的给他端水吃药,关切道:“老板,我打地铺睡你床边怎么样?晚上你有事能喊我。”
他是拉稀,又不是病危,要什么陪护!
姚祺年摆摆手:“不要,你自己回去睡吧。”
小林瞧了他眼,慢吞吞应声,一步三回头离开。
转天一早,去中南海跟领导汇报工作,姚祺年当富二代那会儿,可没进过中南海,黄墙红瓦,宽敞的水泥路,路两旁枯枝抽新芽,每隔几米就有一人站岗,气氛庄严肃静。
姚祺年眼观鼻鼻观心,瞧着淡定,其实内跟心油煎似的难熬。
他想拉稀!
好在警卫兵给了他拉稀的机会,准他去公厕先解决急事。
公厕里才蹲坑,大哥大就呜呜哇哇响了,姚祺年接起来,是王乃云。
“年娃子,生了生了,小好生了!”王乃云声音里透着高兴。
姚祺年一听他妈这么高兴,就知道是儿子没差了。
“妈,小好怎么样?喝红糖水没有?能不能接电话?”
王乃云嗓门特大:“没空接,我孙女饿了,给喂奶呢!”
“哟,小傻狗还挺……等等,我宝贝儿?!”姚祺年这下成了大傻狗。
“啊,是闺女,七斤六两!”
“……”
“年娃子?”
“……”
“年娃子,你在听不?!”
姚祺年擦擦眼角蹦出的泪,给激动哭了。
第67章
安静肃穆的会议厅里,数十把红木椅围成圆弧形,坐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民营企业家以及体改办委员,交头接耳,窃窃言谈。
姚祺年浑身松懈的靠在椅背上,脚低发飘,如踩云端,总觉得刚才接到的电话有点儿不真实。
大概真是出现幻觉了,耳边也隐隐传来奶娃的啼哭声,忽远忽近,断续缥缈。
侯达荣挨着他坐,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儿,胳膊肘拐了拐他。
低声道:“专心点。”
姚祺年满脑子都是闺女,上哪能专心,他也不瞒着,悄悄把他眼下的症状说给侯达荣听。
“是不是我闺女太想见我了?”
侯达荣沉吟片刻,然后道:“两腿发软,脚踩棉花,耳出幻觉,你这应该是拉稀拉的吧?”
“……”
这大实话说的,姚祺年辩无可辩。
这次经济改革进程会议足足有两天,谁都不能提前走,姚祺年心里跟油煎似的难熬,开完会,立马就坐上了回苏州的火车。
跟他一块的还有秘书小林。
姚祺年本想拨个电话回去,但火车上信号极差,大哥大的信号线已经扯出半米长,外加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外,也拨不通一个电话。
姚祺年有些气恼的拉下车窗,盘腿坐卧铺上,自个跟自个生了会儿气,想到他的闺女和三个崽,又突然大笑起来。
小林从上铺探出半个身:“老板,怎么了?”
姚祺年摇摇头,不说话,脸上仍然笑意满满。
小林抿抿嘴,忍不住又看了眼笑得开心的男人,极惹眼的笑,她形容不好,只是一看再看。
火车哐当一天一夜,转天夜里,才抵达苏州,姚祺年火急火燎多下车,顾不上管他秘书,直奔回家。
宋明好是自然产,生完观察一天,医生就让她回来了,本就不大的家里,在塞了摇篮尿布铁皮炉之后,更是挤得满满当当。
姚祺年到家时,家门敞着,大家伙儿都还没睡,围着摇篮,挤作一团。
原来是宋明好在给小奶娃换尿布,三个崽垫脚趴在摇篮床栏杆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妹妹光屁股直蹬小腿。
姚四海和王乃云也在看,满脸的笑意。
都五个孙子了,才来一个孙女,老两口能不高兴么!
还是小宝先瞧见的姚祺年,喊了声爸爸,跟炫耀什么宝贝似的道:“爸爸,快来看我妹妹!”
姚祺年早就迫不及待了,还没走到摇篮跟前,就瞧见了他心心念念的闺女,粉粉嫩嫩,小小一只,乌黑的头发软趴在头上,眼睛都还没睁开。
姚祺年的心立马软成了一滩烂泥巴,又软又潮。
知道他惦记闺女,宋明好给奶娃换好尿布,然后抱出来往他胳膊弯里放。
有抱三个崽的经验在先,姚祺年一手托脑袋,一手托屁股,四平八稳的把闺女抱怀里,啥也没说,先咧嘴傻乐了会儿,然后小心翼翼的低头亲了口闺女的小脸蛋。
“宋小好,咱家闺女真好看!”
宋明好也觉得好看,以为姚祺年下句话要说随他。
哪知这人下句话却道:“随你,跟你一样招人疼。”
这话让一旁的老两口听的牙花子犯疼,自知再继续待下去也不合适,都很自觉的回屋睡觉。
宋明好脸红,让他别说。
见老两口回屋,姚祺年出其不意啵了她一口,神情特自豪:“我媳妇儿漂亮,还不能说了啊。”
其实此时的宋明好并不算漂亮,因为怀娃,鼻尖上长了小雀斑,脸也浮肿,头发松嗒嗒的绑着。
当然,姚祺年也不算俊,这会儿胡子拉碴不说,因为心急火燎,嘴角还起了水泡。
可两人竟诡异的都觉得对方特好看,大概正是应了那句亲人眼里出西施。
夜里,两人中间夹着闺女,侧身躺在床上说悄悄话。
宋明好不放心的叮嘱:“年宝,喜欢闺女可以,但不能表现太明显,大宝二宝小宝会吃醋。”
“看你说的,好像一二三不是我的种一样。”姚祺年递给她安心眼神:“闺女这不是刚出生吗,还不兴我先稀罕几天呐。”
比起打小就鸡嫌狗烦的三个崽,小闺女可乖多了,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最多拉了尿了才会哼唧几下。
见闺女这么乖,姚祺年疼的不行,成天小乖小乖的喊,时间长了,其他人也都跟着这么喊。
就这样喂小猪似的养了一阵子,小乖被养得圆圆滚滚,又白又胖,胳膊腿跟藕节似的,抱怀里沉甸甸的极有分量。
强壮如大宝,也抱不动他的胖妹妹。
二宝就从来不抱,只会逮机会亲小脸,拍肚皮,捏小手。
傻不拉几如小宝,竟当着他爸的面说了实话:“乖乖妹妹怎么吃得跟小猪一样啊。”
小宝眉头紧锁,小脸上满是担忧:“小猪要是长大了,可不就长成老母猪了?”
瞧这话说的,姚祺年听了想揍人!
日子如流水,哗啦啦欢快的淌着。为了给闺女个好的生活环境,姚祺年更加拼命的挣钱,开春,体改办批下商品房基地之后,姚祺年就开始安排人手动工了。
提起商品房基地,不得不说,姚祺年绝对是捡了个大便宜,地皮不值钱,上头又给审批,整个拿下来没花到五十万,比起几十年后动辄上亿的地皮,不知道便宜了多少倍。
当然真正花钱的地方还是在建房上,姚祺年虽然好财,但也算取之有道,不会昧良心建房,可以不美观,质量必须有保证。
借着建商品房这阵东风,大圩村也跟着狠狠富了一把,仅是青砖、水泥、洋灰、窗户门扇这些,就足以让村民们忙得不可开交。
六月初的时候,姚祺年接到姚书记的电话,让他回老家一趟。
“是罚钱?罚多少?叔,你先跟我透个底,我把钱准备上。”姚祺年以为姚书记是让他回去交超生罚款。
要知道,这年月城市户籍管理十分严格,公民不能随意迁户口,尤其是农村户口迁城市,极为困难,除非是考上大学的,才能给迁出去暂挂在学校,等毕业分配之后,工作在哪儿,户口自然就迁到哪儿。
像姚祺年这样,既不是大学生,又不在国企机关单位工作,压根没有像样的落户地,所以即便姚祺年现在出来了,户口仍然在大圩村,也就是说他一直都还是庄稼人。
也正因为这样,熟人好办事,即便姚祺年超生了,打通好关系,及时交上罚款,也不会再受到什么别的处罚。
“我替你跟计生办的人说了声,钱就不罚了,你老家那房子得没收了充公。”姚书记道:“另外还得再写份检讨给我,我得交公社。”
跟闺女比,老家那几间红砖瓦房自然算不了什么,姚祺年都应下来,心里想的是,这趟回去顺便再给他的小乖办上户口。
“年娃子,我还得跟你说个好事儿。”姚书记嗓门洪亮:“县里想让你回来,开个大会,给大家伙儿传授传授致富经验!”
第68章
挂下电话,姚祺年嘬牙花子,直犯难。
传授致富经验?难不成要他传授怎么倒卖飞机?!
不过不管怎样,泾河县到底是他家乡,家乡领导都发话了,怎么也得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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