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恨由骨子里散发而出,侵占了狭小的空间,紧紧地包围住时景林。
那一刻,时景林突然觉得,原来讨厌一个人真的不需要理由,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恨,可以转化成意识侵入到对方身体里。他越发的讨厌眼前这个女的,和她说话都觉得是种多余。她不是自己的亲妹妹,父亲已经在前天说不再娶她母亲了。一切都如他所想的方向发展,语言上的攻击只为心灵上的安慰,都是徒劳。
他松开乐言的胳膊,反倒是乐言紧紧地抓住他不放,她放不下对时景林的怨恨,所以她松不开手。
这时,电梯门打开,等电梯的两三人,懵逼地看着电梯里的一个拖一个拽的两个孩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卡在电梯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时景林是个爱面子的,甩不掉乐言,只得推了下她说:“不要脸,别拉着我。”
乐言还沉浸在怨恨中,那里听得到他说的话,她非得时景林付出点代价才能平衡。时景林要走,她不本是让拽着衣角的,换成抱住他的胳膊,扒着他不松开。
路人窃窃私议,时景林只觉得脸颊发烫太丢人了,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他咬住嘴唇,正欲拖着乐言出去,人群外传来喊声:“哥哥,这是怎么了。”
时景林如遇救星,喊道:“笑笑快过来帮我,把这个疯孩子弄走。”
王笑笑拨开围观的人群,看到拖在地上的乐言,不由分说帮着时景林扯开了乐言。然后两人快速地离开,留下乐言一个人面对围观的人群。
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在电梯口打架,一个走了,留下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孩子。两女一男怎么看都是三角恋,现在的小学生都恋爱了,单身狗伤不起。其中一个好心的扶起乐言安慰她:“你现在要好好学习,别想那么多。”
乐言还沉浸在怨恨中,什么也听不进去。电梯门缓缓关上,光亮的钢门清楚的映上了乐言的脸庞。漂亮的五官因为怨恨而扭曲,双眉拧结在一起,眼白通红,因为哭泣脸上灰一块黑一块,像极了电视里的怨妇。
自己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她的耳边听到了电梯里的私语。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早恋爱了?她爸妈都不管的?”
“三角恋,这孩子估计是被劈腿的那个。”
“我看不像,刚刚来的那个女孩不是叫男孩哥哥吗?”
“不像是兄妹,两人长的一点也不像。现在不是流行欧巴,欧巴的叫吗?”
乐言的心慢慢地往下沉,她想起了某个人说的话,很多人长大后都会发现自己变成了自己小时候最讨厌的样子。
她现在就发现自己就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易怒怨恨在过去里走不出来,折磨的还是自己。
☆、第 6 章
电梯门开,乐言晃悠地走出电梯,在广场上漫无目的游荡。没了刚开始重生的兴奋,只有无尽的沧桑之感。身体的年龄是12岁,心理的年龄是30岁,历经了人生的酸甜。只让人觉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和这个世界,和这个社会。
乐言觉得有些累,是成人那样对生活得过且过的累,什么也不想做就这么着,一辈子就这样过了。
“乐言,乐言你还没回去啊。”有人喊她,她回头看,只见张书博气喘吁吁地向她跑来。
乐言低下头:“嗯。”
张书博比她高大半个头,他稍稍低了些头问:“你怎么了?是跟人打架了?”
乐言摇了摇头。
张书博不是个会说话的,他跟在乐言身后在广场上荡了两三圈,身体太胖走不动了。乐言见他满头大汗,不好意思说:“你别跟着我,我没事的,你先回去吧。”
张书博不肯:“我陪你。”
乐言看他坚决只得找了张长椅坐下,让他休息会。买了两杯果汁,一人一杯,乐言心里闷喝不下去。张书博喝了两口也不喝了,乐言奇怪他应该渴的为什么不喝。
“怎么不喝?”
张书博说:“我在减肥,教练说要少喝水,特别是这种糖份大的。”
乐言看了看他说:“是该减肥,太胖了身体不好,身体好了才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张书博说:“乐老师也这么说。”
乐老师?乐言过了会才想起他说的应该是自己的父亲。她问:“你认识我父亲?”乐言所在的小学有两位体育老师,她父亲是之一。因为她的关系,她父亲特意错开她的课。张书博理应不会认识他的,或者说是说不上话。
张书博说:“认识,有一次我在学校里摔倒了,他扶了我。他还和我说体型胖并没有什么,只是胖了身体不好,这样就不能去自己想去自己的地方。他还问我想去什么地方,我想去爬山,还想像乐老师那样带同学们做早操。”有些事情他没告诉乐言,其实那次不是他摔倒,在他在厕所里被同学嘲笑胖,乐言的父亲经过帮他解了围。
“乐老师走了,你别太伤心。”
乐言心想:这么多年过去已经不伤心了。她懒得解释,喝了口饮料。
“你头发剪短蛮好看的。”
乐言还是沉默,张书博接着说:“你是不是想乐老师了,才哭成这样?人死了是再也活不过来了,你别太伤心,要向前看的。你看我这么胖,天天被人笑还不是很开心。”
一个二十多岁的成人被一个十岁的孩子安慰是怎样的心情?乐言说不上来,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行行□□的人各异,谁也不会去留意长椅上的两个孩子。
乐言又喝了口饮料,发现喝不下的果汁只剩下一半了。
张书博见她还是不开心,站起来说:“你别不开心,我跳舞给你看。”他知道自己长得胖个球,跳起舞来会很滑稽。明明知道会引来路人的围观,他还是当着乐言的面跳。左一圈右一圈,跳的是芭蕾经典片断《天鹅湖》。
没逗笑乐言真是引来了路人的围观。
“这小胖子跳得什么真滑稽。”
“好像是芭蕾。”
“你看他的脚都站不稳了,哈哈真好玩。”
人是越聚越多,多到乐言不得不正视张书博,他人就像个陀螺似的转圈圈,满头大汗不畏别人的笑话,面带笑容的跳着。
路人渐渐的由嘲笑转变成了赞赏,大人对孩子有着大于成人的宽容,这孩子或许真的喜欢跳舞,打击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真的不应该。等到张书博停下,众人支持地鼓掌。
响亮的掌声拍醒了乐言,她看到一个十多岁的孩子顽强的面对这个世界,如一棵小树坚强的迎着风雨摇摆。本应长成大树抵不住风雨折了树干,再也没了生气。
多么的可悲,恨和怨那是前世,今世是该放下,这样才能走的更远。
豁然开朗那个每天充满阳光,把阳光酒向所有人的乐言回来了。她起身抓住张世博的胳膊说:“别跳了,累不累啊,我们回去吧。”
张书博笑着说:“不累。”
乐言把他那杯果汁递给他:“喝点没事,减肥也要吃饱后再减。”
这话没毛病,张世博大大地喝了口果汁,笑眯眯地看着她说:“乐言这果汁真甜。”如乐言的笑甜到了心里,她现在应该没那么伤心了吧,这样乐老师在天上也会高兴的。
张书博是司机送他过来的,他要乐言坐他的车回家。挤公交是个很痛苦的事,有车坐为什么不坐。再说张书博家应该很有钱的,对他来说不过是顺路,不算麻烦人家。
两个孩子坐在后排,司机问清楚了乐言家的住址后,往她家里的方向驶去。张书博人长得胖,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乐言往窗边上靠了又靠。张书博发现了这种窘迫,不好意思地说:“我在减肥,过段时间就不会这么胖了。”
因为时景林那几年的囚禁,乐言不喜欢和人有身体上的接触,下意识的作为。她见张书博小心的模样,心中一紧,往他那边挪了挪说手搭上他的肩说:“我就是想看看外面的风景。别想多,我可没嫌弃你的意思,我要是嫌弃你就不会上你家的车。”
张书博低下头说:“那,那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和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做朋友,听来是这样的不靠谱。看在他刚刚安慰自己的事情上,那就带带这个小朋友吧。
乐言说:“当然是朋友了。”
张书博抬起头期盼地看着乐言说:“那以后我们一起上下学。”
好朋友约好上下学,没毛病。等等,他家和自己家可不住一个小区。
乐言说:“你家和我家不在一个小区怎么上下学?”
张书博说:“我让我爷爷在你们小区买一套房,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一起上下学了。”
乐言:……
张书博为自己这个决定高兴:“嗯,我回去就让我爷爷买一套,我们一起搬过来住。”
他的话乐言没当真,房子说买就能买的?父母说搬家就搬家的?她就当耳边风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没想到第二天,她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就看见她家对面有人来看房子。再过了一天星期一上学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开始搬家了。她和母亲下楼就看见张书博背着书包等在她家楼下。
乐言:……
沈玉佳问:“你同学?”
乐言苦了下脸说:“我同学。”她向母亲告别,拖着张书博往公交站方向去,一辆黑色的奥迪缓缓的尾随其后。来到公交站等车,奥迪车就停在十米外。
o(︶︿︶)o 唉,这可真是位少爷。
公交车到站,乐言拉着张书博挤上了公交,因为张书博庞大的身驱罩住她,她第一次免受了被挤压之苦。
胖还是很有用的。
张书博第一次坐公交,很是新奇扶着把手,东张西望结果在他一次张望中头没扭过来,脸被卡在几个人肩膀中间不得动弹。乐言都替他疼,心想着这孩子明天估计就不会跟着她一起挤公交了。
两站路很快就到站,乐言拉着张书博挤下公交,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张书博流着汗兴奋地告诉乐言坐公交真是个很好玩的事。
很好玩的事?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
早读课过后,张书博找乐言玩。跟个十二岁的孩子真没什么好玩的,乐言拿出本课外书看。张书博本就没朋友,上次他请同学过生日主要也是想约乐言,怕她拒绝,在爷爷的帮助下又请了几个同学。生日后会过他又不知道怎么跟人交往了。他见乐言看书,跟着也一起看书,上课铃响他又回到自己座位上。
放学后乐言带张书博挤公交,下车又看见那辆黑色奥迪。从车上下来个头发灰白身材瘦小的老爷爷,笑着向他们走来。张书博小跑向他跑去:“爷爷。”
张书博向两人介绍完对方,乐言正欲离开,张爷爷说一起回去。乐言正奇怪张爷爷说:“小乐以后和小博是邻居了。”
对面是他买下来的?乐言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土豪办事就是这么豪。张书博和他爷爷跟在她身后来到了她家对面,打开门请乐言到他家做客。
真买下了~
乐言好奇一个有钱家的少爷,买下来装都不装修就过来住,习惯吗?她跟在张书博身后踏进了门口,中等装修,家具换成新的,除此外再无特别。
张书博喜欢这个地方,由客厅看到卧室,不停地说喜欢。张爷爷摸着他的头说:“喜欢就好。”同时他也看出了乐言的疑惑,待到张书博去阳台的时候单独和乐言说话。
“小博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爷爷年轻的时候住的比这差很多,这里很好了足够我们祖孙俩住。”
这话乐言接不了,正尴尬,张书博喊他做作业,乐言背着书包到书房和他一起做作业。乐言越看张书博越觉得可怜,父母都不在了,比自己可怜多了。不由得拍拍他的肩说:“以后作业不会做的尽管问我。”
张书博嘿嘿地笑:“好好好。”
张爷爷看两个孩子相处融洽,放心的去厨房做饭。作业做完,饭也好了,差不多五点半左右。这时候沈玉佳刚下班,等她回来差不多到七八点钟。从餐厅里飘来的香味,让乐言迈不开腿,她偷偷地瞟了眼餐桌上的菜,红烧排骨,清蒸鲈鱼,蒜泥青菜还有一个紫菜汤。
乐言咽了下口水,肚子‘咕噜,咕噜’叫。
“饿了一起吃吧。”张爷爷喊她。
乐言应了声,放下书包洗手上桌,张爷爷炒的菜色香味俱全,一点也不输星级大厨。乐言吃了两大碗饭,张书博吃了三碗。饭碗刚丢下,张爷爷端来一盘饭后甜点,玫瑰软糕。
淡淡的玫瑰香气在齿间萦绕,乐言忍不住又吃了一块。
张爷爷看着两个孩子吃得开心,笑眯眯地说:“小言喜欢吃,可以每天都过来,爷爷天天做给你们吃。”
乐言又放嘴里喂了块软糕,坐在她对面的张书博一个人把剩下的全吃完了。乐言终于明白张书博为什么这么胖了,有个这么会做菜的爷爷,怎么能管住自己的嘴,不胖能行吗?
乐言看张书博像是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减肥这真是个令人头痛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减肥这真是个令人头痛的事
☆、第 7 章
防患于未然,要把‘胖’扼杀在摇篮里。吃完最后一口玫瑰软糕,乐言起身对张书博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走走去。”
张书博乐于和乐言一起出去,两人下楼正巧遇上,上班回来的沈玉佳。乐言三言两语说明事情的经过和去向,带着张书博来到了小区内的游乐设施场地。
五月的天气渐热,白天变得长了,小区里的老爷爷,老奶奶们吃完饭都出来运动。游乐区里只有乐言和张书博两个孩子,乐言没什么不好意思地玩起吊环,张书博在高低杠那边怎么撑都撑不上去,不一会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乐言都替他累,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乐言从吊环上下来,带着张书博在小区里走了几圈直到天全黑。回到家张爷爷喊他们俩人来吃点心。餐桌上摆着两碗米酒汤圆,这肥真是没法减了。
乐言郑重地告诉张爷爷:“张爷爷,你再给张书博这么吃下去,怕是他以后连下楼都难了。这点心还是别吃了,一天三餐够了,明天早上我喊张书博晨跑。”
张爷爷听了没生气,反而高兴地应下,感谢乐言拉着自家孙子玩。他把冰箱里的枣泥糕送给乐言吃,乐言本不想接,想到可以给母亲就接下了。张爷爷心里知道自家孙子不能这么吃下去,他是管不住那张嘴,而自己是管不住这双手。总怕他饿着了,想让他多吃点。从小到大他都没朋友,每天都宅在家里,上次生日他第一次要求,请几个同学玩。怕同学们不过来,特意让他和老师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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