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下了雪,江阮没敢走太远,毕竟她的肚子大了,总归要小心一些。
沿着茗萃宫转了一圈,江阮有些累,便坐在凉亭里休息,月谷让人上了茶水和点心,江阮想了想,对月谷道,“姑姑,麻烦你走一趟,到崇华殿去看看,若是崔公公有空,让他来一趟。”
月谷应着,行了个礼便往崇华殿去了。
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便见月谷与崔铨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江阮心里倒是有些惊讶,这茗萃宫离崇华殿虽说并不是很远,但也不至于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月谷便走了个来回吧。
江阮思索着这个功夫,崔铨与月谷已经来到近前,对江阮行了礼,月谷说道,“奴婢在半路上遇到了崔公公。”
江阮这才恍然,“崔公公找本宫可是有事儿?”
“陛下说娘娘这个时辰应该是起了,让奴才过来瞧瞧,陛下还说娘娘应该是有事儿要奴才去做。”
江阮眨了眨眼睛,她家先生以前是测字卜卦的,确实是算的极准,将她的心思算的明明白白。
“是这样,崔公公,本宫想劳烦你往鲁国公府走一趟,将本宫的妹妹江家五小姐接到宫里来住些时候,本宫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崔公公去会合适一些。”那里毕竟是鲁国公府,江家若是有心阻挠,怕是又要闹出些动静来,崔铨到底是宫里的老人,还跟过先皇,遇事不乱,他去江阮会更加放心。
“老奴这就去鲁国公府传皇后娘娘懿旨。”
“漓儿,你同崔公公一起去。”漓儿毕竟也在鲁国公府待过。
崔公公的到来,鲁国公自然是高兴的,这江静柳是江阮的亲妹妹,她做了皇后,还没忘记自己的妹妹,显然是念着鲁国公府的,而且来传皇后懿旨的还是皇上身边的崔公公,鲁国公府自然是欢天喜地的。
江瀚海有心阻止,却又不敢妄加开口,江阮此时怕是已经知道她与鲁国公府没有任何关系了,若这江静柳再被接到宫里去,鲁国公府怕是再也没有庇护了。
可是这次是崔铨亲自来的,身后还跟了四个幽云骑,皇帝这次明显是告诉他,这人让他们接也得接走,不让他们接也得接走,谁也阻止不了。
有丫鬟带着江静柳出来,漓儿欢呼一声跑上前,“五小姐。”
江静柳看到漓儿,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漓儿姐姐...”
崔铨见江静柳的身份确认了,便拱拱手,“那咱家便告辞了。”
眼睁睁的看着江静柳被带走,江瀚海的心翻江倒海,若是再无计策,这鲁国公府怕是就要完了。
*
江阮吩咐御膳房准备了好多江静柳喜欢的小吃食,这还不算,还亲自指挥宫女布置江静柳的房间,大到一床被褥,小到一把梳子,都事无巨细,亲自把关。
月谷感概,“娘娘对五小姐真好。”
江阮眸子黯淡了几分,“除了陛下,她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了。”
从鲁国公府到皇宫需要些时候,江阮有些坐立难安,月谷让她小睡一会儿,江阮也睡不着,一直坐在那里等着,直到午后,崔公公终于带着江静柳来到了茗萃宫,江静柳一见到江阮眼泪便流了出来,但到底是知道规矩,恭敬的对江阮行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哽咽的嗓音让江阮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上前一步将江静柳抱在怀里,“柳儿,阿姐来晚了,让柳儿受苦了。”
江静柳拼命摇头,“不晚,不晚,阿姐不要自责,阿姐自责,柳儿会难过的。”
两姐妹抱在一起,泪水止不住的流,月谷上前劝慰,“皇后奶娘,您是有身孕的人,小心伤了身子,五小姐已经接到身边,咱们好好疼惜着,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她了。”
“对。”江阮给江静柳擦着泪水,“日后柳儿呆在阿姐身边,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江静柳破涕为笑,小心翼翼的点了点江阮鼓起的肚子,眨着眼睛,“阿姐,你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吗?”
“对啊,阿姐肚子里有小宝宝了。”江阮拉着她在饭桌前坐下,给她拿了一块八珍糕,“来,你最喜欢吃的。”
江阮见漓儿瞪着大眼睛看着一大桌子的吃食,不由笑了,拿了两块点心递给她,漓儿眉开眼笑,“谢谢娘娘。”
江静柳大口吃着八珍糕,漂亮的眸子闪闪烁烁,“那以后这小宝宝会喊我什么?”
“喊你姨娘。”江阮给她擦掉嘴巴上的碎屑。
“姨娘,姨娘...”江静柳嘴巴里念着,然后对着漓儿咧嘴笑,“漓儿姐姐,我马上要当姨娘了。”
“恭喜五小姐。”漓儿鼓着嘴含糊不清道。
*
江阮陪了江静柳一下午,晚上又将她送回房间,在她房里坐了一会儿方才离开。
回到寝宫,便见丫鬟太监都在外站着,不由有些疑惑,正想问,却看见崔铨也在外站着,不由惊了一下,“陛下回来了吗?”他这几日处理政事都要到很晚,这个时辰一般是不会回来的。
崔铨对江阮轻轻摇了摇头,那眼神似是在说陛下生气了。
江阮走进去,便见祁烨背对着殿门而坐,背脊挺直,烛火洒在身上,倒让她有了几分温暖的感觉。
江阮尚未开口,坐着的人便幽幽启口,“阿阮一见到妹妹,便把为夫也忘了吗?”
江阮,“......”这是在同她撒娇吗?
她家相公,从一身清冷的谪仙人,到现在这个动不动就犯别扭的人,这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江阮走到他身边,微微弯身看他,清亮的眸子看着他,“臣妾还要谢谢陛下今日让崔公公为臣妾走了这一趟。”
又是臣妾陛下,祁烨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江阮将他拧眉不言,左右看了一下,殿内并无他人,于是咬了咬唇,有些羞涩的在他腿上坐下,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道,“谢谢先生。”
祁烨那些憋闷的小情绪因着她这句话不翼而飞,揽住她的腰身防止她掉下去,脸贴着她的肚子蹭了蹭,“今日孩子可还乖巧?”
江阮点头,“这孩子一直很乖,母后怀相公的时候,相公乖吗?”
祁烨想了一下,才有些迟疑的点头,“母后说我很乖,不哭不闹。”
江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她不过是随口一问,本没指望他知道,但也没想到他竟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对她扯谎,那日母后还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点儿都不像祁烨,太后怀大皇子时,大皇子很安静,生出来却是个闹腾的,怀祁烨时,祁烨在肚子里闹腾的她无法安睡,生出来却是个不喜言的冷脸。
难不成她家先生是为了维护他那点儿所剩无几的高冷形象,所以才...扯了谎?
第60章
两人头抵着头亲昵的说了好一会儿话,江阮才想起来问他,“相公今日为何回的这么早?”
祁烨看了她半天,缓缓开口,“我让月谷告诉你我会陪你用晚膳,月谷没告诉你……”祁烨眉头突然皱起来,“还是说你压根就是忘了?”
江阮怔了一下,因着江静柳的到来,她太过高兴,倒确实把这件事儿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祁烨看她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表情有些复杂,她倒是挺适应他做了皇帝的日子,没有他在身边,她过的也挺高兴快乐的。
江阮察觉到他似乎是又开始别扭了,忙抱紧他的脖颈,“相公,你听我说,都怪孩子太闹腾……”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别扭,但是该哄还是要哄的。
“方才你还说孩子很乖……”祁烨语气越发缥缈。
拿孩子说事儿不管用?江阮掩饰的咳了一声。
“娘子用过晚膳了吗?”祁烨又突然开口。
“...用过了,静柳那里传膳,我饿...孩子饿了,我便吃了几口...”
江阮见他表情越来越加莫测,忙道,“不过我惦记着相公,根本没吃几口,我是要回来同相公一同用晚膳的。”
“对。”江阮笃定的点点头,“我是要回来同相公一起用晚膳的。”江阮说着,迅速从他腿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衫,高声唤道,“崔公公,可以传晚膳了。”
扒门听了半天墙角的崔公公松了一口气。
怀里突然间空荡荡的,祁烨有些不是滋味,自打他成了皇帝以后,便觉得她对他似乎没有以前那么上心了,以前她的眼里只有他,现在她的眼里有许多人...以前她对他的吃食那么在意,尤其是他眼睛不好的那段时间,当他如珠如宝,再看现在,竟然连同他一起用膳都忘记了。
晚上睡觉前,祁烨坐在桌案前批奏折,江阮在一旁缝制一件小孩子穿的肚兜,祁烨不时抬眸看她一眼,在这里批奏折,果然比在崇华殿里对着崔铨好太多,总归有了一些在胭脂铺子里时的感觉,入了这皇宫,他最怀念的地方便是胭脂铺子,那里虽然小,虽然破旧,却让他眷恋。
江阮抬头看了一眼夜色,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往外走,祁烨立刻抬眸,“你去哪里?”
江阮脸募得有些红,“我...去...沐浴。”孩子月份大了,她洗澡越发不方便,前些日子自己还勉强能洗,这几日身子蹲起都有些艰难了,所以她想着让漓儿帮她一下。
祁烨起身,“我帮你,你怀了身孕,不方便。”
“不用,不用,不用。”江阮连说了三个不用,脸烫的慌,虽然两人已经有过肌肤相亲,孩子都有了,但是洗澡时坦诚相对还是没有过的,唯一一次不过是上一次她给他洗澡而已,而且那时不穿衣服的是他。
在他面前不着寸屡的洗澡,还是从未有过的。
祁烨却皱了眉,“不用我帮忙,你打算找谁?”
“漓儿...”
祁烨黑了脸,“不行。”
江阮,“......”洗个澡而已,这反应未免也太大了些。
最终江阮也没能拧过祁烨,被他抱着来到了寝殿后的汤池,这汤池就建在茗萃宫内,一整个房间那么大的池子,烟雾缭绕,各色花瓣若隐若现,来到茗萃宫的第一日江阮便发现了这个地方,一直想要体会一下在这里沐浴的感觉,但是因着身子的缘故,她一直不敢尝试,怕只一人在这里面会摔了,这次祁烨带她来这里,倒是让她有些小小的兴奋,冬日里泡一下汤池,定是极舒坦的。
而这个大大的汤池,祁烨第一日来时也发现了,他同江阮是一般的想法,只是他想的要比江阮...复杂的多。
祁烨在见到这个汤池时便去花琰那里问过了,花琰说孕妇可以泡一会儿,但是时间不宜过长,温度不宜过高,所以这汤池并没有平日里那么高的温度,只能说是换了个大一些的浴盆而已。
两人泡在汤池里,浑身都疏解了,祁烨一手搂着江阮,手在她身上的软肉上不停的戳着。
江阮按住他的手,声音有些喘息,“...先生,你干嘛呢?”怀了孕的身体本就敏感,受不了他这番看似不经意的抚弄。
祁烨感受着手里的柔软,由衷感慨,“莫怪你叫阿阮了,身上倒是真的软...”男人与女人的身体真的是太不同了。
江阮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她家先生何从说过这般露骨的话,怎的越发不着调了。
江阮想要推开他,祁烨哪能由得她,贴着她的耳朵道,“你怀孕了,小心这池子里滑。”
至此时,祁烨才开始后悔,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她怀了身孕,他也不能真的在汤池里把她如何,只能看不能吃,怕是世上最考验人的时候了,他想了那么久的汤池,终究只是昙花一现,看了个美景,却连香味都没有闻到。
*
翌日一早,江阮睁开眼睛时,祁烨又早早的上朝去了,江阮觉得对祁烨有些愧疚,怀了孕之后,她对他确实是有些疏忽了。
江阮从床上坐起来,怔了一下,纱帐上挂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为夫晚间回来同夫人一起用膳,夫人莫要忘了。”
江阮,“......”
江阮下了床,宫女端了铜盆过来,铜盆下面贴着一张纸,“为夫晚间回来同夫人一起用膳,夫人莫要忘了。”
江阮坐在桌前开始梳妆,铜镜上贴着一张纸,“为夫晚间...”
江阮转头,插着红梅的花瓶上贴着一张纸,“为夫晚间...”
江阮回眸,窗棂上贴着一张纸,“为夫...”
为夫...
为夫...
为夫...
江阮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月谷终于忍不住,轻笑,“陛下怕娘娘忘了同他一起用膳,所以临走前写了这些字条,都是陛下亲自贴的...”
人说不管男人外表再强大,内心里也住着个孩子,江阮想,这怕是她家先生心里住的那个孩子出来了,她的孩子还未出生,他的孩子倒是忍不住了...
“对了,娘娘,废太子妃来给娘娘请安,在殿外跪了一早上了。”月谷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开口道。
“废太子妃?”江阮皱眉,“江静娴?”废太子被圈禁在太子府内,无召不得入宫,废太子妃怎么能说进宫就进宫呢?
月谷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向她解释,“陛下说了,人家做皇后娘娘,每天早上都有各宫妃嫔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可是咱们宫里也没有什么妃嫔,陛下怕娘娘...”月谷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道,“陛下怕娘娘寂寞,所以让废太子妃每日来给娘娘请安。”
江阮心里闪过一抹奇异的感觉,许是同祁烨在一起时间长了,对彼此的个性够熟知了,总觉得月谷这番话有所隐瞒,“姑姑,陛下的原话是什么?”
月谷有些尴尬,却也不敢有所隐瞒,将祁烨的原话一字不落的转达,“陛下说,怕没有妃嫔给娘娘请安,娘娘感受不到做皇后的乐趣,所以让废太子妃前来给娘娘请安,娘娘可以...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江阮觉得自己孤陋寡闻,有些无法理解这四个字的意思,难不成是学皇帝那样,一言不合就砍了礼部尚书的脑袋,一不顺眼就把丞相关进大牢吗?
漓儿在一旁,突然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两本书递给江阮,“对了,娘娘,这是早上陛下走之前给我的话本,陛下说娘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照着这话本学一下,里面会教你怎么做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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