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江阮前来祁王府,是带着墨漾一起来的,花琰疯疯癫癫都是惯了的,祁王府的人也都是见怪不怪了,向来没什么人搭理他,而沉锦的离去带走了大半的幽云骑,剩下的鄞湛等人都护卫在陛下身边,几个在王府里的平日里都暗中保护榕桓和长乐,自然没什么人陪他胡闹。
今日他一见墨漾,心里可是欢腾的很,对着墨漾便扑了过来,“小三十六...”
墨漾平日里向来清冷,除非江阮问他话,不然他从不说话,直至此时,江阮也没见他脸上有过面无表情之外的第二个表情。
面对花琰的热情,墨漾脸上毫无起伏,侧身往回廊里让了让,花琰用力过猛,便直直掉入了锦鲤池中。
江阮吓了一跳,忙让人下池子捞他,这不过刚刚开春,池子里的水可是凉的很。
墨漾眉头轻皱,足尖轻点,踏过碧波,将在池子中扑腾的人拎出了水中。
这个插曲将整个祁王府都惊动了,多亏是虚惊一场,但也令平日里寂静的王府彻底热闹了一番。
花琰裹在被子里,浑身发颤,抱着姜汤的手都不停的抖着,眼神哀怨的瞅着墨漾,“小,小三十六,你太,太绝情了。”说着鼻间一行清流汩汩而下。
墨漾抱着剑垂眸不言不语,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
江阮抱着长乐坐在床边,顺手拿起一旁的绢帕递给他,“花大夫,擦擦。”
花琰抹了一把鼻子,可怜兮兮,“皇后娘娘,您还是让小公主离我远些吧,万一被我传染了便不好了。”
江阮闻言,忙抱起孩子往后退了几步,“那我就先带着长乐回房了,花大夫好好休息。”
花琰,“...娘娘您的嫌弃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眼见着江阮走了,花琰幽怨的小眼神看向了墨漾,巴巴道,“小三十六...”
墨漾留给他的是一个决绝的背影。
花琰哼了一声,滚进被子当中,捂住了自己,这世上最讨厌他的,就是这个小三十六了,旁人与他疏远,向来只是开玩笑,而小三十六对他,怕是真的厌恶吧!
*
祁烨是在午后来的,江阮正躺在床上背对着房门哄孩子午睡,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宫女,虚了一声,“小声些,刚睡着。”
祁烨大步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江阮不管不顾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江阮先是一惊,继而察觉的熟悉的怀抱与气息,放了心,侧眸看了他一眼,“陛下怎么来了?”
祁烨没回答她的话,而是低头用下巴去蹭睡梦中的小人儿,江阮忙推他,祁烨却不罢休,顺势将江阮也压在了身下,一家三口滚做一团,小人儿终于醒了,因为被人打扰,开口哇哇大哭。
江阮只觉有些无力,忙安抚的哄着孩子,好在小人儿困了,砸吧砸吧嘴又睡着了。
江阮想要起身,那人却赖在她身上不肯起来,江阮无奈,“陛下想干嘛?”
“对不起,是我错了。”祁烨一开口便是道歉。
江阮却没什么反应,她家先生道歉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只要他一做错事,认错态度都特别良好,可是日后从来没有改过。
初识时,江阮怎么也想不到,就是那样的一个男子,站在那里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让人赏心悦目的男子,后来会变成这般厚脸皮的一个人。
也许,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只是那时的她不曾发现而已。
江阮推开他,下了床,语气淡淡,“陛下哪里错了?”
“哪里都错了。”祁烨跟过来,贴着她,一步不离。
这话便是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江阮岂会轻易原谅他,走到桌边执壶倒了一杯茶水,刚刚端起来,便被某个厚脸皮的人凑过来就着她的手饮了去,喝完后,头靠在她肩膀上,小声道,“阿阮,我昨夜一夜未睡,今日还处理了好多事情,好不容易抽了些许的空过来。”
他这般无赖,江阮纵有天大的气也没有了,转身,便撞进了他怀里,祁烨顺势搂住她的腰,唇在她耳边嘶哑道,“阿阮,陪我睡会儿吧。”
祁烨将江阮抱上床,江阮搂着长乐,祁烨搂着江阮,三人进入了短暂的小憩。
这边,花琰换了另一身大绿色的衣衫,头上红发带分外鲜明,大摇大摆的进了帝后的院子,老远便瞧见在屋顶上坐着的两个青灰色身影,高兴的招手,“十八,小三十六。”
墨漾听到声音别开头去,十八叹了口气,“你说这庸医每日里哪来的这么高的兴致,我在祁王府的这些日子快被他折磨疯了。”
墨漾还是不言语,十八看着越来越近的欢快身影,又看向墨漾,“也就你这张冷脸能制住他了,十八哥我先走了...”
十八站起身就打算往树上跳,衣带却被人扯住,接着一个力道袭来,自己便被人扔下了房顶,正正好好落在花琰身前,花琰乐了,“十八,好几天没见你了,想我了吗?”
十八站直身体,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转头,“欸,我怎么在这儿?对呀,我怎么在这儿?”然后晃悠着身子走了两步,一个提气消失不见了。
花琰,“......”
*
屋内,长乐睡够了早已经醒了,正抱着小脚丫玩的不亦乐乎,江阮迷迷糊糊醒来,看到长乐的小脸,不由笑了笑。
祁烨听到娘俩的笑声,嘴角不由勾了勾,尚闭着眼睛便探头往江阮脸上凑。
‘啪’的一声,清亮的巴掌声,打的祁烨懵了一会儿,方睁开眼睛,一只胖乎乎软嫩嫩的小手对着他的另一边脸又是一巴掌,伴随着的是咯咯的笑声。
她的小手太快了,江阮都来不及阻止,便见祁烨脸上被她的小手划了两道红痕。
“相,相公,你没事儿吧?”江阮惊诧后,便是忍不住的笑,摸他的脸,“疼吗?”
脸上些微的疼痛让祁烨彻底清醒了,撑起半边身体,执起长乐的小手,“这些奶娘嬷嬷,指甲这么长也不知道剪剪。”
江阮抱住长乐亲了亲,“乐儿这是要留着指甲,等她爹欺负她娘亲时,便替她娘亲出气的。”
祁烨看着母女俩抱在一起可怜兮兮却又忍着笑的样子,无奈,“你就笑吧,等明日百日宴上,大家看到为夫这般模样,定以为帝后夫妻不和,大打出手了。”
江阮埋头在床上,闷声笑,“哪是以为,本就如此。”
祁烨无可奈何,摸摸她的头,宠溺的笑,“只要你高兴,亲自挠几下也行。”
江阮终于笑完了,坐起身,看着他脸上越发明显的两道指痕,“让花琰来瞧瞧吧。”
江阮话音刚落,便听到了花琰大喊的声音,“小三十六,来,来,让本神医给你把把脉,你看你的脸如此苍白,定是受了风寒,来来...”
祁烨打开房门,看向他,“你大呼小叫什么呢?”
花琰看到他的脸,震惊万分,“三,三爷,不,皇上,你被皇后娘娘打了?
祁烨的嘴角忍不住抽了几下,硬生生忍下了将他扔进池子里的冲动,他来时便听说花琰落水的事儿了,若再扔下去,怕是要好几天出不了屋了。
花琰边给祁烨上药,边不屑道,“三爷,以往生死关头你都不带皱眉头的,今日不过是被皇后娘娘挠了几下,就这般大惊小怪,未免也太娇气了。”
“我堂堂一个神医竟然在这里给你医治指痕,也太大材小用了”
一旁站着的无数宫女太监浑身冷汗直流,这位神医怕是不要命了吧?
“您说是不是,三爷?”花琰唠唠叨叨不说,竟然还寻求皇帝陛下的赞同,这胆子也是大的没边了。
江阮忍不住偷笑,饶是祁烨对花琰向来宽容,此时也忍不住黑了脸,声音平板,“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同皇后吵架,花琰,你给朕闭嘴。”
“闭嘴?三爷,您这也太为难我了,闭上嘴怎么说话?虽然您现在贵为皇上,掌握天下生杀大权,但是您也不能阻止我说话呀,是不是?”
祁烨忍不住拂开他的手,站起身,看向江阮,“我现在要回宫,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回去?”
江阮看了看怀中的长乐,又看了看祁烨,躲开他的视线,小声道,“明日是长乐的百日宴,明日早上,我同长乐一同回宫,相公先回吧。”
再一次输给了自己的女儿,祁烨忍了良久,转身走了。
花琰看着祁烨的背影,一脸了然,“你看,你看,还说没有吵架。”
隐在暗处的十八不住的摇头,“这庸医真是没心没肺的很呢!”
墨漾垂着眸,淡淡道,“能够一直活的这么快乐,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十八闻言看了他一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也可以这么快乐的,因为你有三十五个哥哥。”
墨漾眼皮跳了跳,甩下肩膀上的手,缩进了没有光影的暗处。
十八看了看自己刚刚被人嫌弃的手,撇了撇嘴,还是这么别扭!
第93章
翌日便是小公主的百日宴,前些日子,宫外的那些达官显贵们便听到了消息,这次虽然是小公主的百日宴,其实是太皇太后和皇后要为皇上选妃。
今日的宴会帝后是分开举行的,众位大臣与皇帝是在崇华殿饮宴,而皇后携众女眷在御花园里赏花。
小公主满月宴时太皇太后并未出席,京中便有些传言,今日太皇太后出现了,而且心情尚好,皇家不睦的传闻自然不攻而破。
这些时日,有许多官员的夫人已经进宫见过太皇太后,心里有了几分把握,一国之君没有妃嫔,本就说不过去,若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硬要为皇上选妃,皇上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的。
所以这场百日宴不同于两个月前的满月宴,大家心知肚明,能够在今日被太皇太后看上的女子,便离入宫不远了。
太皇太后与众位夫人相谈甚欢,宴会一直欢笑声不断,江阮坐在一旁,嘴角噙着温婉大气的笑容,一点儿没有因为是为皇帝选妃而有丝毫的不高兴。
太后表情虽没什么变化,但看向江阮的眼神却有些怜悯,自古帝王便是如此,哪有一生钟情一人的帝王。
同样心中难受的还有坐在左侧的定国公夫人,江阮住在祁王府时,她亲眼见证了帝后之间那深切的感情,可是那个男子是皇帝啊,定国公这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被众人嘲笑了一辈子,而坐在高位上的那个皇帝,怎么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想到这里,定国公夫人悲从中来,她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呢,她从来不想她的女儿位居高位,只想她女儿有一个疼她爱她的人平安到老,可是,她受了那么多的苦,现在又卷入了这权势的中心,怕是再也没有平静的生活了。
“来,云儿,弹奏一曲为大家助兴吧。”太皇太后对江静云招招手。
江静云上前行了一礼,便坐在了古琴旁,十指微动,一曲凤求凰倾泻而出。
江静柳站在江阮身后,小嘴瘪了瘪,小声嘀咕,“这江静云竟还不死心。”
今日选妃,这鲁国公府家的四小姐和五小姐都是适龄女儿,想来总有一位是要入宫的,只是不知是这四小姐还是一直住在皇后宫里的五小姐了。
要说这四小姐,太皇太后似是对她很是宠爱,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想要让她入宫的,而这位五小姐是皇后的亲妹妹,若真要入宫,这位五小姐也是极有可能的。
一曲毕,众人皆纷纷赞叹。
“此曲当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一男子好听的声音传来。
众人看过去,只见皇帝带着宫人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极其浅淡的笑容,看了一眼江静云,然后对太皇太后还有太后行礼,走到江阮身边落座,自始至终没有看江阮一眼。
皇帝脸上的指痕经过一晚上,越发明显了些,底下众人虽看见了,却也没有敢大着胆子开口问的,只是对帝后的生活揣测万分,会不会是因为皇上要选妃,所以皇后嫉妒,才将皇上的脸给挠花了?
今日皇上对皇后神情如此冷淡,想来是两人之间有了嫌隙,只是碍于这皇后毕竟是鲁国公府的小姐,姑祖母又是太皇太后,所以才对皇后如此宽容的。
“皇帝来的正好,来,云儿,给陛下敬杯酒。”太皇太后对江静云招招手。
江静云前几日还说她害怕祁烨,不想嫁给他,今日却又不知怎的又换了一副心意,看向祁烨的脸上又带上了羞涩,向来少女心事多变化,一时一个样子。
江静云上前敬酒,祁烨也没有推辞,与她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见皇帝今日心情不错,那些大臣之女纷纷献艺,力求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能够得到皇帝的青睐,而今日的皇帝来者不拒,似是很高兴。
一场宴会,各人心里有各人的心思,有各人的打算,祁烨侧眸看了一眼江阮,今日这场所谓的百日宴,实际的选妃宴,直至此时,江阮只淡笑着,不发一言,他只是想要知道他的皇后打算如何收场。
“皇后啊,皇帝登基已有大半年,也该选妃了,你是后宫之主,理应为皇帝打理好这后宫之事,后宫安稳,皇帝才能安心处理前朝之事。”太皇太后一脸的和善,像是真的为了皇上着想一般。
江阮躬身,“是,皇祖母,臣妾已经拟好了日子,着礼部准备妥当,便为陛下选妃。”
江阮在百官夫人面前说了这话,而皇上并没有提出异议,这件事儿也便是板上钉钉了,众人心中涌起一股激动。
后宫选妃需要经过层层筛选,从民间还有官家选取适龄女子入宫,而这些百官家的女儿比那些平头百姓多了一个好处便是能够见到皇帝,只要皇帝对她们看上了眼,哪还需要什么层层筛选,自此以后便是大富大贵了,是以那些想要入宫的女子更是含情脉脉的望着皇帝,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江阮坐回去,感受到一丝冷冽的视线,侧眸,便看到了祁烨正在看着她,神情自然,似是不经意,薄唇开合,无声的说了几个字,“需要为夫帮忙吗?”
江阮只做没看见,垂了眸。
“钰太妃恭贺长乐公主百日之喜,特献上玉如意一对。”小太监扯着嗓子喊。
钰太妃带着五皇子缓缓走过来,今日的众人都穿金戴银,只有钰太妃身穿一身素白的衣衫,未施粉黛,领着蹒跚学步的五皇子缓缓走了过来。
钰太妃行了礼,江阮笑着招呼,“太妃来的正好,大家正在商议为陛下选妃的事宜,太妃来了正好,也可以提些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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