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以己度人觉得向南肯定会将这其中关键技术牢牢攥在手心里怕被别人知晓了去,因此自然从来没有光明正大的来问过向南,却不晓得向南对这门技术并没有那般紧张,反而倒是希望将这门技术给推广出去,说不得也能让一批人富裕起来。
向南是跟苗大人提议推广这个技术的,可一来第一年的花费实在不是贫困农民们能承担的,最后得利的还是有资产的那一阶层。
二来向南也不可能放下其他所有的事就去走访地头给大家讲解关键技术,苗大人也担心会耽搁向南。
虽然这样一来能够提升他自己的政绩,可苗大人到底不愿意耽搁向南,只让他专心科考,等成为他的同僚之后二人再做其他打算也未尝不可。
京城的陈大人对这件事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因着京城郊外有个有名的温泉山,那一片都是划给皇室中人使用的,冬天里用温泉种出果蔬也不是没有。
若是冒冒然在京城折腾这些,怕是向南还没到京城就要被一些人记恨在心了。
陈大人直接跟圣上说这事儿要留着以后给自家徒弟充当政绩,圣上也无法,只能挥挥手让这厮赶紧走,别站在他眼前碍眼。
也不知当年是谁兴冲冲的说找到个有才的青年能给他当牛做马,现在倒好,还没给他当牛做马呢就惦记着给那小子铺路了。
不过转念一想再怎么往高处走不还是给他这个皇帝干活做事么?如此一想圣上也就心里舒畅多了。
怪道那小秀才总跟陈燕燕说同一件事具有多面性,很多时候想不通顺不妨换个角度再来思考,圣上倒是学会了一点,在对待陈燕燕的时候转个角度一想,原本还挺郁闷的事顿时也不觉得那么郁闷了,还有种占了便宜的暗喜感。
因着种种缘由,向家也可以说是很多秀才中家境颇为富裕的,阿泽自出生开始就没吃过什么苦。
这回出门在外见到了许多以前想都没想到过的东西,还知道自己爹娘以前居然那么艰苦过,晚上睡觉的时候,阿泽是再也不抱怨床太小太晃了,侧着小身子直接贴到了向南身上去,就想着不能让爹娘太挤了没地儿睡觉。
阿泽倒是想巴着娘亲,可娘亲肚子里还有个妹妹,阿泽不能欺负妹妹,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往爹爹身上钻。
七月里本就是从南往北的风最大,即便是逆流而上,客船扬起帆布,速度也大大增加。
向南他们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到了,顶着大太阳这才刚踏上土地呢,钟太守那边的管家就已经带着下人上前接应来了。
说到这个向南就不得不佩服古代人的眼力了,众所周知中国风的人物肖像画那是真的十分想象派的,可偏偏这些人却又能凭借着这样的画像来精准的认人。
向南没见过钟太守,钟太守却是凭借着陈大人寄来的一副画像让管家来接人,而管家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向南,于是顺利接到了自家大人的客人。
向南抱着阿泽牵着赵悦先上了管家带来的马车中,大树就跟着管家另行安排的下人一起将向南他们带来的行李往太守府拉。
初初见到钟太守向南还有些拘谨,毕竟钟太守一看就跟自家师傅不是一路人,修剪得体的山羊胡,剑眉星目以及轮廓稍稍温和的面容,让钟太守看起来如同一位儒雅的学者。
简单来说就是这人一看就很有老师的气质,向南有点怂拥有这般气场的人,毕竟这是读书将近二十年的后遗症。
即便向南一向是老师们喜欢的那种学生,向南还是打心眼里怂。
赵悦是女子,钟太守后院又没有夫人,自然是只见了一面行了礼就被安排着下去休息去了,向南跟阿泽倒是被留了下来。
原本阿泽是该跟着赵悦一起下去的,可钟太守抬眼就对上这小子咕噜噜瞪着看他的大眼睛,顿时心中一动,将这小子也留了下来。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有阿泽在,向南觉得至少自己没一开始那样紧张了。
钟太守也从陈大人那里晓得向南的性子,对上熟人那就是没个拘谨的反而有什么说什么,可对上陌生人一开始就比较拘谨沉默。
钟太守好歹也是为官多年且手段圆滑,先就随意询问了向南学问方面的事,然后自然而然的转了话头落到阿泽头上。
看得出来向南对这个儿子很是疼爱,说到阿泽头上向南的话明显就多了很多,且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笑意,态度也没那般拘谨了。
至于阿泽么,察觉这位大人很温和之后胆子也打起来了,打量起人来也不在偷偷摸摸跟小老鼠似的。
“阿泽该是已经启蒙了吧?可读了哪些书?”
钟太守端了一碟子糕点态度温和的往阿泽身边的小桌上放。
阿泽看了看点心,然后抬头朝钟太守挺了挺小胸脯,暗暗咽了口口水假装自己其实并不像小孩子一样见到好吃的就想吃,双手背在背后颇有点读书人的模样,“回大人,我已经读完了三字经了,这些可简单了,我都会背了。”
小孩子记忆力好是正常的,向南就不喜欢这小子一副臭屁的样子,只揪了揪阿泽后脑勺那撮头发,拆自家儿子的台,“哦,会背了有啥用,那你会写了么?单独将字拎出来你认识么?”
本来想要好好给爹爹涨面子的阿泽顿时就涨红了脸,扭头给了自家爹爹恨铁不成钢的小眼神,再然后就撅着屁股爬回了椅子上坐下,两条小短腿悬空的吃起了点心。
当然,吃之前还挺有礼貌的拱手小大人似的板着脸谢了钟太守的点心招待。
这父子俩的举动倒是叫钟太守捋着胡须露出浅笑,得了阿泽的礼也一本正经的回了一礼,让他尽管吃,都是后厨新鲜做出来的。
而后还跟阿泽交谈起糕点是否合口,路上所闻所见。
以往在大人眼中看来不足为奇的一些事从小孩儿嘴里说出来,反而有一种全新的认识。
钟太守自家的孩子都跟妻子一同留在了京城,跟妻子也是家族联姻的那种,谈不上什么恩爱,可也算是相敬如宾,对待孩子也跟一般世家差不多。
小的时候就放在后院让主母教导,三岁以后搬去前院开始一起在夫子的教导下开蒙读书,作为父亲的钟太守只需要每日抽出一点时间查看孩子们的学习情况就已经是十分疼爱孩子的了。
似乎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孩子们就都长大了,出落得进退有据温和有礼,钟太守却是很少跟这样的小孩儿聊天,一时倒是有些惊诧,暗道难不成孩子们小时候都这般可爱聪慧?
钟太守心里有些遗憾在自己孩子小时候没有多多关注,等到陪着向南两父子用过一顿迟到的午膳之后,钟太守却是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午休,反而到书房给京城里的妻儿写了一封家书。
谈及今日见到的陈燕午之学生,一时感慨良多。“……一时竟是追忆曾经,错失吾儿幼时之可爱天真……”
半个多月以后京城钟府里钟太守的妻子收到这样一封信,只看了看就转交给了身旁来请安的两个儿子。
钟太守的两个儿子今年已是十七十八的大小子了,突然见到往日里威严的父亲居然说这样的话,顿时两人脸上都忍不住染上一层薄红,倒叫钟太守的夫人看得好笑,“既然你们父亲突然想看你们小时候的天真可爱,那一会儿我就叫丫鬟去你们房间收了匣子里的物什,给你们父亲寄过去。”
两个儿子虽然年纪不小了,可都保留了一个习惯,那边是将小时候十分宝贝的东西都收在一个匣子里,谁都不许碰。
此时听母亲这么说,两人对视一眼,连忙向母亲告辞急急回了自己的院子,将那匣子好生收拾了一番,将那些见不得人的“宝贝”都给藏了起来,坚决不肯叫母亲如愿送到父亲面前。
谁知这两人到底是手段稚嫩了些,正是因为他们这一番举动,倒是叫原本还不知道东西藏在哪里的母亲看出了门道,反而是将他们藏起来的那一部分全都找了出来,两人还不晓得的时候就已经装进了匣子里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此间好笑之事暂且不提,向南带着妻儿也算是暂且就在钟太守的府中住了下来,又跟钟太守相处了两日,发现钟太守为人实在是太好说话了,且对他们也照顾得十分体贴细致,向南顿时觉得钟太守果然不愧是自家师傅的好基友,是个大好人。
被盖上了好人戳的钟太守在向南看来也没那么让人发怂了,渐渐的相处起来也随意了许多。
乡试的考场也是安排在当初他参加院试录遗那个贡院,当初若不是因为向南参加的是七月录遗,院试应当是在县城里幕天席地而考的。
乡试在各郡郡城贡院开考,会试则是要上京城去往京城贡院开考,随后则是殿试,是在皇帝的金銮殿上摆上案桌盘腿而坐当场考试。
不过向南觉得殿试什么的还是暂时别去想太多。
考前一个月的紧张备考可不是开玩笑的,向南每日里可以说是从早到晚都在钟太守特意给他安排的临时书房里呆着,这间临时书房就在钟太守自己的书房隔壁。
钟太守每日里出门办公的时候就给向南布置下任务,等到办公回来也不歇息,直接过来检查任务进展情况,而后犀利的指出向南的不足之处,加紧时间予以补足。
跟一般读书人讲究什么情怀不同,钟太守事实上更为功利,读书参加科考,那就要全部重点倾向科考。
不要说什么读书不为明智是对读书的侮辱,在科考面前,啥都可以暂且靠边。
这就有点像后世的应试教育了,却也是向南这样的农家子正紧缺的。
向南的家世背景注定让他没有时间再去补这些年错过的各种书籍知识,只能暂且将科考这倒坎迈过,以后进入仕途之后又不是不能将这些补回来。
钟太守这样一个世家子弟居然能产生这样的想法,倒是叫向南意外,不过此时此刻也没时间去琢磨这些,只等以后去了京城跟师傅碰面了,这些事自然而然也就晓得了。
向南倒不是对自己此番高中有绝对信心,而是心里明白,若是自己不全力以赴的成功,怕是要叫多少人失望。
虽然临行前向刘氏拉着他的手叫他尽力而为就行了,师傅那边也来信说哪怕是考不上也没啥,他已经在皇帝面前给他走后门要了个职务。
可看看师傅给他安排的一郡太守当考前补课老师,再想想母亲晚上一个人对着父亲牌位念叨的那些话,向南知道他们也只是怕给他压力而已。
向南心态放得端正,只全心全意的去备考,考试的时候将自己会的都全力发挥出来了,结果如何那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虽然忙碌,可到了郡城之后的第三日,向南还是抽空出门见了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友。
周子才祖籍在吴越郡,林渊更是纯正的本地人,两人三年前的乡试只有林渊去了,且榜上有名中了举人。
不过因为各种考虑,林渊并没有去参加第二年的春闺,只进了寒潭书院苦读三年,准备明年参加春闺。
此番从书院回来,一来是本身就在书院学不到什么了,准备回家自行学习,二来也是会老友。
今年林渊唯二的两位朋友要下场,林渊以己度人,觉得当初自己一个人进场很是紧张,说不得他这两位朋友也会紧张,遂心软的想要给两位朋友说说自己的临场经验,也好让两人心里有点底。
周子才倒是跟向南一样,今年参加乡试,也不知能不能中举,若是中了就希望向南也一起中,这样一来他们三人又能一起参加明年的会试了。
多年不见,周子才对于三人当年的蹲坑之情依旧很怀念,见了向南也一点不生疏,拉着向南就吧啦吧啦说起了话,很多都是书院里发生的事。
内容么,攘括了对书院副院长夫子先生以及什么才子天才的抱怨吐槽,最后还像以前一样习惯性埋汰林渊,依旧在为拉近自己跟向南之间的友情,划开林渊蹬出小团队努力奋斗着。
不过向南也不认真,毕竟这两人好歹也是在同一个书院呆了三年多的,交情已是深厚,周子才也只是习惯性使然。
要真是向南跟林渊起了龌蹉,怕是周子才也不一定就第一时间坚定不移的站到向南这边。
当然,向南也不吃味,无论什么感情都是慢慢相处经营起来的,周子才跟林渊多年之后居然还跟他这般亲近,向南觉得这二人就已经十分重情义有义气了。
“能够正规的学习一番,看来你们也受益匪浅,特别是行之,至少板着脸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周子才一笑就猥琐的槽点是周子才自己都十分郁闷的事,被两个兄弟嘲笑也没觉得有啥,反而听向南这么一说顿时得瑟得晃腿,“可不是么,去年过年我回京城,把我家那头母老虎都吓得不敢解腰上的鞭子。”
可惜后来他没能多坚持几日,露出原型之后叫他家里那只胭脂虎好一番收拾,最后依旧没能振兴夫纲。
“怀允兄喜得麟儿,我跟行之大哥原本是想偷偷下山赶过来的,谁知临时被人告了状没能跑出来,反而被罚整理书阁一个月。”
林渊今年十九,变声期已经过了,声音比之少年时期多了几分青年的浑厚,却也是好听的青年音。
此时说起话来也是温温和和,不像当初那般傲娇,这些年变化最大的可以说是林渊,但也能说他变化不大。
变化的是性子外貌,可不变的却是赤诚之心,对待朋友依旧如同当年那般毫无芥蒂,知道向南拜了陈大人为师也不嫉妒捻酸,只真心实意的为向南高兴了一番,还说以后能一朝为官,要一起造福大业黎明百姓,为圣上效犬马之劳。
说起这个事周子才又是好一番抱怨,说起书院里那些无聊的家伙就是好一番唠叨。
林渊观察着向南的表情,发现向南确实听得不觉无聊,这才松了口气,没有转移话题,三人只随意聊着彼此的生活。
“等咱们参加完这次的考试我跟阿渊可是说好了要去你们家住一段时间,好好看看你信里说的那些大棚啊还有改良果树,我倒是觉得比起我们单调的书院生活,还是怀允的日子过得丰富多彩。”
这几年三人都通着信,倒是对彼此做的那些事都有所了解,周子才早先知晓向南折腾的那些嫁接果树啥的可就急得不行,早就巴望着想亲自去看看。
还有小庄子里饲养的野鸡野鸭,他也好想去亲自捡蛋,想想就觉得好玩。
可惜书院里不是想请假就能请假的,更别说周子才家里的老爷子特意跟书院院长打过招呼,除了每年年终的假期,并不许让他离开书院。
林渊对于向南这方面的才能也是佩服不已,就说去年他十八岁生辰向南送过来的那一堆精巧的机关小物件,林渊按照向南特意画的组装图花费几天组装完毕之后,发现竟是一架能转动的展翅仙鹤啄水雕。
拧动发条还能发出叮叮咚咚清楚的声响,虽然单调,可也勉强能组成一个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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