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阿无拿着竹露的手一顿,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方漓发现他的异状,但见他并没有痛苦的反应,并不很担心,只关切地注视着他。
阿无将竹露收好,写道:“我好像有一种感应,那边……就是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我。”
“你是妖族,也许是与血脉进化有关的东西。也说不定会是遗迹中虚空银鱼的遗物。我们一定要去看看。”方漓起劲了。她现在最在意的就是阿无的血脉进化。
阿无也不反对,那种呼唤仿佛是骨子里的渴望。
越往那个方向前进,这种渴望越是强烈,有一种难耐的焦燥,让他极想赶过去。亏得阿无独自住了多年,性子极耐得住,硬是按下去,和方漓按原来的节奏行进着。
只是方漓也不是瞎子,还是感觉出他的不对劲,自己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步子。
渐渐的,他们发现原来遗迹里真是进了很多人啊。阿无的感觉越强烈,路上的人就越多。
其中妖族居多,后来渐渐人族也有了,多是跟着妖族来的。
“看来不是你一个人有感应。”方漓看着天上以妖身飞过的一只大鸟,感慨地说,“这下对手可多了,我们量力而为吧。”
阿无现在就打退堂鼓了。那里一定就是鲲鹏精血,他想为阿漓找到合适的水行灵物,但他更想让阿漓好好的。
他再次感受到自己的弱小,抿了抿唇,心里想起阿漓的另外一个愿望,在元山听她说的。
她想让大千世界的凡人诸国,都像天璇宗势力范围内的国度一样。他那时就想,她的愿望,他也要和她一起努力。
但走出元山他才知道自己的天真,这是个多难的任务啊。他真的太弱,太弱了。
方漓春熏剑突然飞出,阿无也迅速追着春熏过去,将一个偷袭的妖族擒住。
没别的,那妖族见阿无和方漓也同路,阿无在出神,就起了歹意,想先除去一个竞争对手。
不过杀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先被春熏重伤,再被阿无拿住。
他不断求饶,方漓一犹豫,还是摇了摇头,春熏再起,阿无却抢先手上吐劲,那妖族身子一震,头慢慢垂落,断了气息。
除恶务尽。方漓注视着那个死掉的妖,心想,为什么总有人为了自己向上爬,不惜伤害别人?
他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走得更慢更谨慎了。路上也确实遇到几场厮杀,因两人联手,也是有惊无险的平安度过。
待到了地方,却不是想象中的情景。
这是一片树林,不像他们来时那片森林茂密阴森,而是疏疏落落的。远远还能看见湖水的反光,前方应还有一大湖。
鲲鹏精血的感应,到这里似乎就消失了。偌大的地界上,上百个妖族和少数人族各自戒备着其他人,却又没动手,都在四处搜寻。
阿无仍然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不是很清晰。他正皱着眉努力感应,目光无意间一掠,忽然发现一个眼熟的人。
方漓被阿无猛地一拽,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也猛然怔住了。
她看见了两个熟人,两个她怎么也想不到会走到一起的人。
其实那边是三人同行,但另一人被她无视了。
一个,是天璇宗的叛徒,意欲对同门劫财灭口的杨宗,也是阿无听到名字后一直跟踪,被她打扰才跟丢了的杨宗。
另一个,却是她在脱凡界认识的闵安,那个起初以淳朴少女身份示人,后来才知是合欢宗弟子,却对方漓没什么敌意,似敌似友的这么一个人。
这两人为何会凑到一处?
方漓半转了身子,摸出一张面具,和阿无那个一样,是师父后来给她的,戴上。好在那几人还没发现她,戴上后,应该能掩饰一二。
与他二人同行的是名女子,而闵安又换了打扮,此时却是女扮男装,说不出的风流俊逸。若非方漓对她实在是印象深刻,怕是也未必认得出。
两人默契在心,以搜寻的姿态,慢慢向那边靠近。只是此刻众人都彼此防备,也不能离得太近。
而阿无那种隐隐的感应,似乎又强了些。
方漓以目光询问,阿无不便写字,只摇了摇头,表示无事。他虽然有所感应,但是与其他妖族一样,到了这儿就找不着具体方位了,因此跟着杨宗他们随便往哪个方向去,倒是不必纠结。
杨宗三人也并非有特定目标,无非是边走边寻找特异之处。他们来得早,已经赶在很多人之前,将附近都找了一遍,现在已有些烦了。
三人中那名女子突地反手在闵安脸上扇了一掌,怒道:“原先顺着那矿脉找下去多好,听你的到这里凑这份热闹,能找着什么?”
杨宗嘿嘿一笑,心说这也不是一个人的决定,当初是谁一听文安分析,心就热了的。
但耳光没打在他脸上,他可不去多事,在一边只管看热闹。
闵安——实名文安的合欢宗弟子挨了这一巴掌,并不发怒,只微微叹气,目光朝那女子脸上一撩,道:“是我的错,师姐莫生我气。”说到最后微微一笑,尽管半边脸上还有些红肿,一双桃花眼仍是勾人,那女子冷哼一声,没再动手。
文安又朝杨宗横了一眼,咬着下唇不说话,这一眼却是有几分幽怨,像是埋怨他不为自己说情,杨宗心中一荡,伸手摸了摸她脸上伤处,低声道:“师姐的话都不听,可不是要挨打。”
方漓离得远,不见他们这些细微动作,只见她所认识的闵安被那女人打了一巴掌,又被男子安慰,未免有些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那女子打过文安出气,却也知道众妖族都赶向这里,必然是有大好处。说不得就是之前传闻中所言鲲鹏精血。若是取得此物,对自己的修炼大有好处,即使不用,上交师门亦是大功。此时叫她走,她也是不肯走的。
略一思忖,她对二人道:“这一带除了我们,这么些妖族也快挖地三尺了,什么也没找到。我之前听说这个遗迹其实是战场,鲲鹏精血也是战场所遗,要我说,这一片其实不像古战场,不如到前面那大湖找找看。”
这一带地势平坦,虽说经过多年会有所变化,但依他们一路所见,当年战况激烈,很多地形发生巨大变化,至今都辨认得出。而此处也真有人挖开地面,虽然没找着东西,但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证明此处地表之下同样并没什么特殊。
倒是那湖,虽然外表看起来同样平平常常没有古怪,但湖之存在,本就可能是妖王级别的高手作战,将地面打出巨坑而成。何况湖水以下究竟如何,也没多少人去看个究竟。
三人本来就不是妖族,毫无感应,师姐一说起这个建议,杨宗也觉得在这里看一干妖族挖地三尺地找东西,不如去那边碰碰运气。
如此想的也不止一两人,陆续过去的人族妖族也有数十。方漓与阿无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大湖确实有些诡异之处。湖中有鱼虾,湖边有水草,湖面亦有水鸟飞来飞往。
然而这么大一片湖泊,却无半个灵兽过来觅食饮水。数十拨人换了方向到这边调查,也是因为这其中有异。
而没过来的那些,则是坚信自己的感应不会出错,不愿改变目标。
到了湖边,各人也是手段尽出。有妖族原就是水族的,化了妖身下水;有的则与人族一样,直接下水,仗着妖力在水中探查;也有人族拿出灵器潜入水中,看起来不比水生妖族慢多少的样子。
方漓叹了口气。师父和师伯帮她置办了很多东西,遇到危险还有师父的剑气及脚上附了符文的靴子帮助脱身。
但是代步的灵器,师父自己是御剑凭风,又很少出门,从来不用。师伯可能是以为她自己准备了,也没提。结果呢,方漓自己原来已经有了赶路用的,没有再买水中所用的灵器。她舍不得花这笔灵石,觉得她有避水珠,自己游一游就好了,何必去买。
现在好了,处处不便。
“以后不能太省了。”方漓反省,该花的得花。
现在只能往水里跳了。
阿无不放心,始终拉着她的手。方漓想起在元山,他因为书上写着“男女授受不亲”,硬是领着她走了几天的路,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无转过头,不解地看她,方漓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也不知道他明白没有,也笑了起来。
阿无水性本来是自学的,只是一般,虚空银鱼占了个鱼字,其实根本不是水族。但这次到澜沧海办事,下了海,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与水就亲近起来。
即使他的家族以为封印松动,重新加固封印之后,依然如此。
这让阿无是有点窃喜的,因为如果他的血脉传承没出问题,他本来也应该是海生妖族,与水亲近应该是天生的事情。也许,家族的传承依然保留在他身体的某一处吧。
虽然他悄悄恢复妖身自己看过,确实就是传说中已经灭绝的虚空银鱼,丝毫没有族人的模样。
但此刻他在湖中,正应验了如鱼得水一词,尽管还拖着一个方漓,仍是行动自如。
方漓原还想用灵力催动,居然都来不及,被他拉着灵活地游来游去,与其说是跟踪或是寻找鲲鹏精血,不如说是玩耍。
她也不阻止,玩了好一阵,阿无才醒悟过来,自己红着脸又去找杨宗三人,跟了过去。
杨宗三人不知想什么心事,越走越偏,阿无只觉得心脏怦怦地跳,他们走的这个方向,好像真有什么东西啊。
他已经没有什么感应了,只心脏跳得要脱出腔一样难受。方漓也觉出来了,担心地停下,将他拉进辟水珠的范围,看他捂着心口喘气,当机立断就要浮上水面。
但未等她带阿无脱身,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这位公子可是病了?”
不知什么时候,杨宗三人已分三面站定,将他二人围在中间。
而此处已是偏得很,搜寻鲲鹏精血的人也好,妖也好,一时都不曾过来。
那师姐笑得娇媚,一双眼却是杀机凛凛,柔声问道:“你们一男一女,从之前便缀着我们,是为什么呢?莫非瞧我们男人俊,女儿俏,想要一夕欢好?你实话对姐姐说,姐姐自会成全你们,又何必鬼鬼崇崇,惹动姐姐杀机呢?”
话音未落,一挥手,已是一道银光袭来。方漓见识过闵安变脸的本事,哪还会听她废话,早有防备,春熏当空一斩,将那银光竟斩为两截,令那女子脸色大变,急将灵器收了回去,骂道:“文安,杨师弟,你们还不动手,真是看上这对男女了?”
杨宗根本没认出方漓来,闻言笑道:“师姐,这么多天都是你霸着文安,没让我沾着一点,也不让我近你的身,我可是多少天没开荤了。这小娘子虽然遮了脸,看着就是个美人,师弟还真是动了心,求师姐成全。”
师姐眼波流转,啐道:“小娘皮能破了我的银丝缠,不是好相与的,你要能拿她,我自然随你处置。”
杨宗一步向前,未见动作,湖底已悄然冒出一片藤蔓,向方漓腿上缠去。师姐嘴上与杨宗扯皮,却在同时持剑在手,瞬间换了方位,到了方漓上方,一剑扯动无数漩涡,向她压了下去。
闵安——文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方漓,又看了眼被她扶着的阿无,嘴角一勾,并不说话,同时做出攻击,却暗暗让出余地,叫杨宗去与方漓作对。
她又不傻,那个天璇宗的方姑娘身怀出窍强者的剑气,逼急了一剑劈水开山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才不会当面去寻晦气,就让杨宗逞能顶这个雷好了。
死了才好,方姑娘你可要给力些。她颇有些恶意的想。
方漓春熏绕腿一旋,已将那些藤蔓割断,但湖底不断有新的生成,总是斩之不绝。
与此同时,水中漩涡带得她身子摇晃不稳,漩涡中更有森然剑气,显然不能轻易被卷入。
方漓眉头一皱,换了冬雪剑出鞘,长剑过处,寒气逼人,湖底一片水域虽未冻结,那些藤蔓却是渐渐委顿,不复纠缠。
春熏则随她心意,向上挑起,破了向身遭卷来的三个旋涡,便又回到身周,护卫二人周全。
至于文安那边,她明显觉出压力较小,她并没出全力,但也不能置之不理,更防备她是以此示弱,突然暴起。于是丢出一个买来的符阵阵盘,落地生阵,将她临时困住。
一时之间,手段尽出,她无意久站,只抢出一点时间,要带阿无先走。师姐大怒,但攻击每每被方漓春熏剑接下,看她且战且退,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大骂杨宗:“你还催动那些多情藤作甚!你是傻了吗,还不来助我!”
方漓其实也有些奇怪。这两人不过金丹初期,比之闵安——他们似乎叫她文安——略差。但三人关系,显然文安居于弱势,也不知究竟为何。
但此时不及细想,见杨宗也追了过来,方漓干脆利落地一个雷击符扔过去。当年清露山中不曾让他品尝到的,此时也该奉还了。
杨宗有护身灵器,并没受伤,但也被炸得一顿,方漓趁这功夫,拖着阿无夺路而逃。但人多之来路已被那女子拦住,她只得不辨方向,只冲着无人之处逃去。
眼见已冲出三人包抄,那女子也无可奈何了,方漓心下一松,阿无却猛地往她背上一扑,随即身子一震,吐出了一大口血。
第89章 妖身
方漓只觉痛彻心扉,眼神陡然转厉,想也不想,春熏快得就似主动出击一般,直杀向暗招袭来的位置。
居然不是追上来的合欢宗三人,只听得一声闷哼,那人不料方漓躲了一劫,反击又如此之快,已挨了一剑,掩不住身形。
竟是方漓在飞舟上结识的散修秦媛。
秦媛手提一条长鞭,一手快速止血,走出来苦笑了一声:“想做个黄雀也失败了。我不参与了,你们自便吧。”闪身就要走。
本来她要走,对方漓是好事,但方漓此时已红了眼,放着那三人不顾,一意只要杀了秦媛。
秦媛暗叫不妙,有意与合欢宗之人联手,那三人却也坏得很,一见她们打了起来,又作了壁上观。
师姐恨恨地道:“想半路截我们看上的人,找死呢。先等着,我们就不知道什么是渔翁之利吗?”
正好趁此机会略作调息,以逸待劳。
秦媛哪是方漓的对手,春熏冬雪尽出,方漓连防身也不顾了,剑剑取其要害。秦媛身上符已用尽,护身灵器已出现裂纹,灵光摇摇欲坠。想逃,不但方漓步步逼人,就是合欢宗三人也有意无意站成包抄之势,显然是打算连她一起留下了。
秦媛暗自后悔。她与方漓分开后去了另一洲,但最终目的地也是蘅芜洲。方漓发现那株黄金铃时检查过周围,确实无人。但秦媛是之后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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