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说以后灵域会不会受影响了,光是妖域有些人打的这主意就够让人害怕的了。不把问题解决,谁知道哪天妖域会不会又把主意打过来呢?
但是这真是让人不开心啊,方漓的心情更差了。
阿无看桌上有杯子,悄悄地过去,取出一壶酒,倒了一杯,推给方漓,讨好地解释:“是我这些年新酿的。”
不说还好,一说,方漓腾的站起来,眼圈都红了。
“你连一点消息也不留给我,我给你的信你倒是拿走了,就算不能告诉我你去了哪里,难道不能留一点消息吗?”
气,委屈,伤心,方漓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了。
阿无的眼圈也渐渐红了,半晌,才慢慢地、艰难地说:“我这次回来才知道虚空银鱼与魔灾的关系。父亲说,这一族的血脉不能再延续,必须中止在我这一代。”
“那和你留消息有什么关……”方漓冲口而出的一句话没有讲完,看着阿无愣住了。
阿无看着她,脸上不见什么异样,耳朵却红了。
方漓的脸也渐渐红了,红得发烧,她一定是想多了。
“你……你这次回来又是为什么?”她急急地问。阿无也急急地答:“现在找到的几个魔化古陆碎片不全,但是族中近千年也就找到这么多了。我弟弟是这一代血脉最优秀的人,族里决定让他冒险融合剩下的精血,看能不能提升血脉,感应先祖,把其他碎片也找到。”
毕竟这几个古陆碎片已经出事了,难保剩下的什么时候爆发。如果能提前找到,至少能做个准备。
“他……一度很危险,还在昏迷中。”
他们只是残缺的鲲鹏后裔,别的妖族融合精血,只会增强自身的能力,就像阿无之前一样。可是鲲鹏族自己呢,却会因为精血强行刺激血脉进化,身体无法跟上而受伤。
祁远可以说已经失败了,现在昏迷不醒已经算不幸中的大幸,至少命还在,最危险的时候也过了,只要身体慢慢恢复,自然会醒。
阿无就是要在他昏迷其间,代替他履行太子的职责。
妖皇叫他回来,一半是为此,一半还是因为不放心他虚空银鱼的天赋能力,怕他跟上古那个同族一样作死,打开不应该打开的通道,害了整个妖域。
方漓一时也忘了还在生气,好奇地摸了摸阿无的脸,阿无配合地让她摸,方漓还拧了拧,没用劲。
“你这不是幻化的?”她还以为是用什么法器变成祁远的样子。
“不是。”阿无第一次拿下面具时,看到的自己差不多就长这样。
他和祁远长得非常像,只是气质不同,细节略有差别。回来之后没用什么特殊的灵器法术,只将眉形修饰,长相上就不太能分出来了。
难的是扮演与他完全不同的祁远。那时祁远还没开始融合精血,他带着面具跟着他,尽量模仿他的一举一动,一抬眼一挑眉,那种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很不适应,但他学得很努力。祁远又将自己认识的人和经过的事说给他听,免得他突然遇上什么人露了馅。
祁远可能会死,但鲲鹏族发展到今日,族中也没有昔日团结。当此危难之际,他们需要一个血脉强大,令人无理由反对的太子来消除一些人的争权夺利之心。
在听祁远讲述的过程中,阿无讶异地发现,原来他就是听阿漓提起过的祁远啊。
他为这种巧合而忐忑,生怕哪天遇上阿漓就被揭穿,于是学得更努力了。父亲与他交底之后,心底的难受让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想和阿漓在一起。
可是他不能像别人一样,理直气壮地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他的血脉不应该再流传下去。
方漓的手无意识地划着圈,悄悄又看了一眼阿无,却想起了妖皇说的那番无礼的话。
所以他不是说她和祁远,而是说她和阿无对吧?
真可恶,谁和阿无……和阿无,有什么了!
她不觉又红了脸,赶紧移开目光,却又想起了祈石。她可不信这些外物,可是……祈石亮起了五色呀。
方漓还想板着脸的,却渐渐板不住了,和阿无这么久没见,果然他们还是有默契的。
“对不起。”阿无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只能道歉。他心里纠结,不得不瞒着阿漓,连她一块骗了过去。却又没有坚持到底,在定屿洲就暴露被她看了出来。
“没关系。”方漓说,“我不生气了——我不应该生气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阿无,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是我任性乱发脾气。”
相视一笑,久违的温馨重新出现在两人之间,阿无却又敛了笑容,垂头道:“那,我该走了。”
方漓茫然地点点头,看他快步走出,不觉跟了出去。任苒远远地看见阿无逃也似的跑掉,自家徒弟失了魂似的跟在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叫了声“阿漓”。
待阿漓循声看过来,任苒向她指了指心口的位置。
当初他教过她,凭心而为。
方漓停住脚步,手按上了自己的心口。
她的心,是怎样?阿无于她,又是何人?
他是元山中绝望时的救星,他是与她同病相怜的朋友,他是与孤寂为伴,视她为唯一的阿无。
现在他们都有了家人,有了必须要做的事,有什么不同了吗?
方漓抓住仍然挂在脖子上的祈石——不,没有不同。
“阿无!”她放声大喊,阿无回头,她飞奔过去,抱住他,觉得不够,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别想就这么跑掉。”
阿无心中微甜,又满是苦涩。不跑掉,他还能如何?
“你是我的阿无。”方漓怕人听见,没开口,用神识传音,“就算改了名字,改了身份,你还是我的阿无。”
蓦地,她红了脸,轻轻咬住了下唇,神识却清清楚楚传去一句话:“又不是……一定要生孩子。”
阿无只觉耳边轰然一声,仿佛炸开一个响雷。他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只有阿漓飞红的脸颊,咬住的下唇,只有神识中传来的那句话。
“又不是……一定要生孩子。”
第105章 家宴
“不生孩子。”阿无忘记了为了扮演弟弟而学会的从容,仿佛又回到了元山,又是那个有点害怕生人,却又渴盼有人陪伴的阿无。
他也轻轻地抱住方漓。方漓顺势将头埋在他的肩窝。
羞死了,她怎么说得出口的,现在她可不敢再抬头看阿无了。
于是阿无只看得见她简单编束的发辫,露在外面白玉似的耳朵,还有挂在耳垂上,轻轻晃着的粉色耳坠。
桃花泪的珠链在战斗时断了,散在了海里,现在恐怕已经被魔气侵蚀得不成样子。只有这对耳坠还留着,方漓一直没取下来,最生气的时候也没有。
阿无想,如果阿漓之前让他见一面,他看见这个,就不会害怕了这么多天,以为阿漓真的恶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阿无的目光太炽热,让方漓感觉到了什么,她没抬头,窝在他胸口上闷声闷声地说:“我一生气就忘了。”
耳垂被桃花泪映得微带粉色,阿无心中一热,就想亲上去。
只是终究害羞了,一羞之下,还放开了手。
方漓看他脸红得像煮过的虾一样,原也羞意不轻的她反倒笑了,轻轻碰了碰阿无的脸,取笑他:“你要不要拿面具挡起来呀?”
“我……我……我先走了。”阿无一错眼看到远远站着的任苒,更是立不住脚,掩面而走。
任苒却出言拦下他:“等一等。”
阿无听话地住脚,任苒慢慢走过来,将他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自己回屋了。
阿无茫然恭敬地目送他背影消失,将求助的目光投到方漓身上。
方漓笑嘻嘻地给了他一面镜子:“至少等脸不红了再走吧。”
阿无还要扮演祁远,鲲诗叶那里不能给人家交代,至少也不能让人家再多想什么。阿无要是就这样跑出去,乐子可就大了。
所以再羞,他也只能被阿漓牵着,带回屋中坐下,打水洗漱。
“白虎呢?我这次去谷里没见着它。”阿无擦脸的时候,方漓在一边顺口问。要是白虎知道眼泪都得下来,老大这时候才想到它。
“我怕它在山里闯祸,把它放到那了。”阿无比划了一下,跟她眨眼睛示意,“就是那儿。”
方漓懂了,那个大千世界。
说到这个,阿无突然笑得很神秘,方漓知道他又要献宝,饶有兴趣地等他说。
阿无却又不说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讲:“等我弟弟醒了,我们离开这儿,我带你去看看。我……我在那儿做了些事。”
什么事,他却不肯说了。
擦了把脸,阿无整肃仪容,唇上带笑,精气神顿时又变成了祁远那个大少爷的样子,看得方漓啧啧称奇。
只是毕竟那不是阿无,阿无扮作别人太辛苦,也太委屈,希望祁远早点醒过来,两人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
送走阿无,方漓怔了一会,笑了一会,心里满满的,说不上是欢喜还是什么,只觉得一颗心飘飘忽忽,定不下心做别的事。
一时间又想到,师父要是娶了母亲,那到底是她跟着师父搬到聆月宫,还是母亲和他们一起住到无离岛?
随便怎样都好,或者各做各的事情,有空相聚也是不错。
到那时,叫阿无来……方漓捧住了脸,脸又在发烫,不想了,她要去找娘。
师父还不知道是怎么和娘说的,娘怎么想也不知道,她要去给师父说好话,让娘知道师父只是不会说话而已,其实是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不过想是这样想,当方漓真跑到聆月宫,站到孟铭面前时,她就怂了。
孟铭看见她倒是很高兴,方漓受伤养伤这阵子时间,孟铭照顾她照顾得多了,与女儿之间亲昵了不少,对任苒把她带回去还颇为不满。
这时忙让人去拿果子零食来,招呼她坐下,第一件事就是问:“鹏太子最近去看你了没有?你有没有见人家?”
“呃……有。”方漓不知道怎么说,含糊地应了。聆月宫的地方毕竟不是自己地盘,她怕说多了让别人听见。
孟铭微微笑起来,关切道:“你当时昏迷不醒,我看得清楚,要不是他一直护着你,你怕是危险。不管为什么事生气,至少要承救命的恩情,有空去谢谢人家。”
“我谢过了。”方漓嘟囔着说。
孟铭见她不是很想说的样子,暗暗叹气,怕适得其反,也不再问了。
方漓端起杯子喝果汁,挡住自己的脸,偷偷瞄孟铭,寻思着怎么跟母亲夸一通师父,不料还没想好,就听孟铭似是无意地问起:“你师父呢?”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他怎么肯放你来了,之前非把你接走,我这儿是龙潭虎穴,不能养伤吗?”
方漓暗叫不好,赶紧解释:“师父是怕娘你太宠着我,养伤养得娇气了,师父对我很严格的。”
“哦?”孟铭不知怎地,听了女儿说任苒就有点泛酸,就是想挑毛病,“他平时是不是对你太苛刻了?以后要有什么过份的,不要理他,我去找你们宗主,给你换个师父。”
“不要啊!”方漓惨叫一声,她是来给师父说好话的,怎么变成这样了!
一急之下她杯子也扔到了一边,站起来抱住了孟铭的胳膊,哀求:“娘,娘,你听我说,师父对我很好的,我不要换师父。师父真的很好的,你不要误会。”
孟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是女儿第一次这样自然而然地凑在她身边,还有,这算撒娇吗?
就算阿漓小时候也很少有这样的情景。因为她心情不好,总是板着脸,对女儿爬过来亲昵的举动也总是很抗拒。一来二去,小孩子其实有时候比大人还敏感,小小的阿漓就总是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她忙碌,不再索求爱抚。
这让孟铭身体有点僵硬,但她很快放松了下来。
其实一直以来她并非没有意识到问题,只是隔阂已久很难改变。如今阿漓无意中亲近,如果她别扭不自然,只会让阿漓惶恐,再也不敢如此了。
所以孟铭只当不知,侧头微笑以对:“我误会什么了?”
方漓没觉察出来,认真地道:“师父是对我要求严格,但不是严苛。他检查我的剑道修为,有一点不对就要加练。但是我出门,师父会找师伯给我说游历的经验,会给我准备东西,会亲自给我炼丹让我带上。”见孟铭神色柔和下来,方漓的心思又活跃了,嘿嘿一笑,偷偷加私货:“娘,师父只是不爱说话,不讨巧,其实又细心又体贴,脾气又好,我就没见过师父发火呢。真的。”
“哦?”孟铭心不在焉地应着,想的却是那天任苒登门,说有事跟她讲。她放下手头的事过去,却听他毫不绕圈子地说觉得自己喜欢上她了,如果她也有意,回去他会找师兄来提亲。
直接把她给吓到了,当时连拒绝也忘了,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把人打发走的。
最近她都刻意不去想这件事,以为成功地忘记了,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怎么可能呢?阿漓的师父?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一群人在一块他一言不发经常被遗忘的任苒?会跑来跟她说这个?
想到任苒一本正经严肃认真说话的样子,孟铭一个忍俊不禁,轻笑了出来。
把方漓都笑愣了。这笑是什么意思?不认同?认同?
“好了,知道你师父好,你心里尽是师父。”孟铭嗔怪地抽出手,方漓小心翼翼地观察她脸色,发现她没生气,本来要怂了的胆子又大起来。
其实为她自己,她到这时候就偃旗息鼓了,但是想到她这回是为了师父的幸福,也是为了娘的幸福,方漓胆子也变大了,脸皮也变厚了,
继续诞着脸凑过去挨着孟铭,嘟嘟囔囔地念叨:“是真的啊,娘你跟我一样,多跟师父相处就知道了,我师父就是好嘛。娘你要不要过两天来吃饭,我叫师父一起。”
说到这儿,她赶紧又补了一句:“好让你放心,师父真的没苛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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