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地比我预料的更聪慧。”宋言致这次很配合地赞美陆清清。
陆清清没听到他毒舌自己,反倒有些不习惯,忍不住挑了挑眉,“可别再称赞了,竟然有点不习惯。”
“但我还有一个疑问,慕家老宅的树洞里的纸条,还有春红往张府递的信,俱是绘着九叶兰花,其中到底在传达什么消息?”
“教主遇难,需得换教主的意思吧。”陆清清搓搓下巴,猜测道。
宋言致皱眉看她,觉得陆清清像是说胡话。
陆清清只好收了脸上的笑,很认真地对上宋言致的眼,“我是认真的,你再看看两张纸有什么除了九叶兰花之外还有什么共同点。”
宋言致看着桌上都对折的两张纸,微微蹙眉,“对折过?”
“是了,九叶兰花象征着兰花教的教主,而两张纸都对折了,说明九叶兰花折了,自然是寓意教主遇到危险,更换教主的意思。”陆清清见宋言致还有些糊涂,挠了挠头,自嘲道,“瞧我倒忘了,刚刚说话应该再谨慎一点,张二姑娘其实是兰花教幕后掌握实权的教主,而实际上兰花教这两年在外应该是有几位门面教主。上一任门面教主该就是裴经武。当时兰花教威胁裴经武的时候,应该是恩威并重,让裴经武一介文人觉得自己还挺受重用。后来裴经武在杀人之前,料到自己可能会被揭发,又或者他终于想通了不想再受兰花教威胁,总之他想摆脱兰花教,所以他把这个消息放在了他平常和兰花教联络的地方。兰花教这种隐晦传递消息的办法,倒是很谨慎,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回头审问的时候倒是可以问一问。”
“可裴经武腋下的兰花是五叶,并非九叶。”孙长远还是不解。
“谁说教主一定要在腋下刺九叶,兰花教的人又不傻,虚虚假假才更容易混淆是非,误导人的判断。”陆清清道,“我猜广陵王、张二姑娘还有春红他们三人身上都没有刺青。广陵王是个十分谨慎之人,他肯定不会在自己的身上做标记。从他放弃兰花教,太后出事后他起初在京城没动后来才来汝南道去见张二姑娘,这些都能看出。再有广陵王到汝南道后的第一夜就是住在汝宁府,我想他就是在这天安抚住了张二姑娘,但张二姑娘也防着他,所以他该是不知道太后就被藏在了汝宁府。大概是有张二姑娘的保证,广陵王似乎也放心,就去了长乐县,因为长乐县那里有他更关心的东西。”
“什么东西?”
“当初兰花教被剿灭时留下的那笔钱。”陆清清在众人的惊叹中继续道,“我说的这些,你们都可以在接下来的缉拿和搜查中都可逐一证实。未必全对,但不会错太多。”
第25章 对不住了
“好,我就验证你的自信。”宋言致笑道,难掩眼中赞赏的目光。
陆清清对宋言致淡笑行礼,“那接下来提审春红?”
宋言致表示随陆清清安排。
陆清清就立刻吩咐开堂,令人将春红带了上来。春红被架着进门的时候,还是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挣扎不服,喊着衙差抓错人了。当她被带进公堂,看见堂上首位坐着陆清清的时候,就跟见了救星似得,立刻挣脱押解她的侍卫们,急冲冲冲到陆清清跟前,哭着跪下来请她为自己做主。
陆清清冷笑着看她,目光里陌生气息十足,似乎往年的主仆情义全然不存在一般。
“为你做什么主?”
“他们无缘无故抓了奴婢,奴婢只是去探望自己的婶娘而已。”春红缩着脖子哭得更凶,看起来是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女孩子。
“你也知道这里是哪儿,现在坐在这个位置的人是我,不是张永昌。”陆清清见春红还装作没眼力的样子,口气更冷了几分。
春红愣了又愣,仰头迷茫地望着陆清清,缓了半晌,她眨眨眼,还是坚持道:“奴婢不懂姑娘的意思。不过姑娘说的也对,这好像是汝宁府,姑娘是县令啊,怎么现在坐在汝宁府公堂上了?”
“因为张永昌勾结兰花教犯案,且而今已经如实将罪行供述,把你暴露了出来。”陆清清低头盯着春红。
春红转转眼珠子,立刻给陆清清磕头,哭喊着自己愿望,“什么兰花教,奴婢听都没听过,奴婢这些年在姑娘房里本本分分,从没接触过什么外人。再说奴婢这么笨,连姑娘房里的事都未必周全到,如何能去喝什么兰花教扯上干系。”
“是么,人家张永昌堂堂知府,谁都不咬,偏偏就把你一个笨的都没办法尽丫鬟本分的人咬出来?”陆清清嗤笑,“骗子,我身边怎么有这么多骗子呢。”
春红垂着脑袋不吭声了。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做好准备受刑了么?春红,你在我身边伺候也有几年了,该是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论起审人的手段,我可比官府黑。三年前陆家绸缎庄三百人贪污,我是怎么用手段审问这些人,一个个连根拔除干净,都不记得了?”
宋言致闻言疑惑地望陆清清一眼,转而看向春红,她瞪大了眼,身体微微打颤。看来陆清清是有些审问的手段令装傻的春红觉得不寒而栗。
宋言致换了个姿势,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他很好奇,想见识见识。
春红红着眼抬眸,瞪向陆清清,显然她是害怕了,此刻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继续假装自己受冤。
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陆清清就跟春红多说点,“张二姑娘,太后还有广陵王的事,我们的都知道了。你觉得你这样的小人物,还能跑得了?”
“怎么可能!”春红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她怎么都没料到陆清清会把事情挖得这么深,她以为最多不过是张永昌咬出她就是兰花教的人,怎么会连教主他们也被咬了出来。可张永昌按道理来说不该说这些事。
“我听说你最讨厌蜚蠊和老鼠,特别是脏老鼠,爬过茅房的那种。”陆清清没什么感情地盯着春红,口气阴冷缓缓地说着,这与她平日晾给外人那副随和可亲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春红浑身战栗起来,她恐惧地看向陆清清,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姑娘会对自己这般态度。明明以前对她那么随和,笑起来那么甜……
啪!
突然敲响的惊堂木狠狠地险些震聋了春红的耳朵。
春红吓了一跳,整个身体剧烈抖动了一下。
“最后问你一次,交不交代。”陆清清道。
春红把头低得更深,最终闭上眼,狠狠地吸口气。既然对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她不坦白也照样是个死,又何必多余受刑遭那个罪。
于是春红就把事情经过讲给了陆清清,“我是个孤儿,一直以乞讨为生,年岁稍大点的时候,我涨了胸脯,那些乞丐看了就想欺辱我。若非欧阳长老伸手援救我,我恐怕早就被那些人玷污了。后来我听欧阳长老讲了许多我们兰花教修行和心怀善念慈悲助人的事情,我也想像欧阳长老一样,加入兰花教为大家出一份力。五年前我就跟欧阳长老学习管账,兰花教出事之后,欧阳长老被抓,他为了抱住我,并没有供出我和几名管账目的教徒的名字。我而今的命,都是欧阳长老给我的。长老行刑前,对天大喊兰花教不灭。我就知道长老那话是喊给我听得,她想让我继续坚持下去,保住兰花教。我悲伤一段时间后,想起长老曾和张永昌有过联络,我便去找他,本是想请他帮忙罩着我们,不想他半点忙都不帮,还警告我如果下次再跑到汝宁府乱吠,就给我治个冒犯朝廷命官的死罪。我很气愤,也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此险些了结了自己,得幸张二姑娘的出现,给了我还有兰花教一个出路……”
接下来春红讲述的经过就跟陆清清猜的描述不离。春红随即听从了张二姑娘的安排,俩人开始一起操控张永昌,不仅抱住了兰花教,还渐渐将兰花教壮大起来。再后来太后的事,春红并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春红爱慕广陵王,而广陵王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的教主。
“一年前张二娘说她要像个办法确认广陵王是否为教主,若是,也该让他知道汝宁府这边的情况。我同意了,后来我也问她广陵王是否回信,她摇了摇头,并没说什么,我还以为是对方没回。至于太后的事,我就更加不清楚了。”春红随即阐述两章纸条的含义,“裴经武确为我们推出来的教主充门面用,当初对他是半威胁半恳求,又拿了三块大金砖贿赂他,他这才应下了。但裴经武很谨慎,他说兰花教教主的身份太危险,他不想随便暴露。然后他就研究一个隐晦传递消息的方法,若有一天他不想当了或是遇到危险,就会画一张九叶兰花对折,寓意折了。”
“既然谨慎,那他的腋下为何会有五叶兰花的刺青?”陆清清问。
“那刺青是在我们说服裴经武之前,就把他弄晕了刺上的,想着事情成了事实,他若不答应,不光是他有妻女的事暴露出来,我们还会举报说他就是兰花教的教徒。”春红解释道。
陆清清听到这里,连连嗤笑,“你们可真够阴损了。”
春红缩着脖子耷拉着脑袋,没敢回应。
陆清清转而看向宋言致,“这下细节也清楚了。”
宋言致对陆清清竖起大拇指。
陆清清:“那接下来就是提审张二姑娘和太后、广陵王了。前面那位,我还坐得住,后面那两位还要劳烦宋大人不要偷懒了。”她可压不住。
宋言致应承,又对陆清清客气道:“劳你费心了。”
“这段无所谓,只要宋大人记得我为这案子付出的功劳,将来能给我一个不大不小的奖赏我便很开心了。”陆清清忽然对宋言致甜笑道。
宋言致勾起嘴角,给陆清清一个很肯定的点头。陆清清定是有什么算计,绝非一个普通奖赏那么简单。这个女孩子太聪明,聪明到让一般人觉得可怕。不过刚巧他不是一般人,所以会觉得跟这样聪明人打交道反而是一种十分愉悦身心的乐趣。
没多久,张二姑娘就被带了上来。随即衙差们就在张二姑娘的房间内找到了三封广陵王给他的信,还以一卷广陵王的画像。
宋言致看到这些,都不用张二姑娘开口,已经可以确认了陆清清的那些推测都是准了。
张二姑娘毕竟是骄养的千金,自以为自己十分痴恋广陵王,甚至可以为他付出生命。但等到真家伙上来的时候,她一点痛都忍不住,很快就把事情都如实交代了。
“我是在七夕的时候偶然得见广陵王。”
“我与广陵王通信后不知多开心,就派人记录我的广陵王每天都干了什么,没想到他竟然和太后的私会。”
“我不甘心,劫持了太后。”
基本和陆清清推断一致,也正是因为她太痴恋广陵王,尽管广陵王要求她把信阅后即焚,但她还是舍不得,把广陵王的互相还有来信都藏在了自己闺房的暗格之中,自以为没人发现。至今日,张二姑娘刚眼见衙差搜查时立刻就搜到了,才知道原来衙门的人原来都这么厉害。
陆清清让张二姑娘给证词画押之后,问她还有什么没交代。
“我那次气愤地找你,不光是为了假脂粉的事生气,也是为了和春红通信,给她人让她好好看管住裴经武。”张二姑娘道。
陆清清点了点头,她已经不计较这些细节了,让人带走张二姑娘后,陆清清就从桌案后起身给宋言致让地方。“剩下的两个人,就请宋大人来吧。”
“大人,有人偷袭陆府,人已经被我们击毙,太后安好无恙。”高奇前来回禀道。
“看来广陵王已经发现不对了。”宋言致立刻命令高奇将太后带来,必要‘邀请’广陵王来汝宁府。
在等待二人的这段时间,陆清清要走,却被宋言致硬留下来聊天。
“说什么?”
“说说你看《嘉德记事》的感受。”宋言致道。
“啊,那本书可太珍贵了,我本来还以为你跟宋书礼有什么干系,万没想到竟然是太国舅爷,也难怪会有开国郡王的……糟了!”陆清清想起来这本书她似乎是让裴经武还给宋言致,她担心有意外,想问宋言致收没收到,但看宋言致瞧自己的眼神,陆清清有点问不出口。
她随后借口离开,找机会把孙长远弄到跟前,询问宋言致是否收回了她推掉了《嘉德记事》。
“不曾。”
“你确定?”
“这本书一直是我保管,若是换回来我不可能不知道。再说我一直伴在主人身边,若有人还书,我也肯定会看到。”孙长远说罢,问陆清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还要劳烦您刚刚我们的对话……保密?”
孙长远笑着应承,让陆清清放心,“只要主人不问,我肯定不说。”
陆清清松了口气,摆摆手和孙长远作别了。
孙长远随后进了门,听到宋言致的询问之后,孙长远心里默默道歉地对宋言致如实回禀了他刚刚和陆清清的谈话。
陆县令啊,真不是我不想帮忙,我家主人问了,我肯定就得说。
第26章 不一般的
陆清清从宋言致那里出来后,立刻叫人马不停蹄地回长乐县县衙去搜索裴经武的房间,“住的地方没有就把整个县衙搜一遍,所有他可能去过的地方也全都给我搜干净,务必找到。”
那本书不仅仅是太国舅爷的东西,还是开国皇帝的亲笔手书,这要是在她手上丢了,她十个脑袋都赔不起。
陆清清把人打发走后,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打发人去告诉宋言致,“就说我县衙那边有急事,要先回去一趟。”
陆清清吩咐完,就牵了马要离开,不想才骑上马就被急忙忙跑来的侍卫拦下。
“大人说案子还没完,县衙那边再重要的事也得延后,还请陆县令留下。”
陆清清心里默念了一声孙长远,面无表情地跳下马,回房等待。不多时,她就听到自己那些探风的属下陆续告诉自己消息。
太后被请了回来,半路上还差点出了事。
广陵王不告而别,被拦了回来。
天近黄昏时,宋言致开始单独审问太后和广陵王。事关皇家机密,除了孙长远在屋内记述证词之外,屋内再没有留别的人。
陆清清在屋子里坐不住了,就在公堂外围遛跶,隐约能听到公堂内传来女子的哭声。哭声很哽咽,听的人心里发酸。没多久后,陆清清就见太后出了门,当即有侍女们侍卫们跟在她身后护送。出了院后,太后等人正好往陆清清所在的方向来,陆清清就往边上站。慕太后从她跟前走过几步后,忽然顿住了叫,侧转头看用她哭得红彤彤的眼睛看了一眼陆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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