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凝慧没有说话,她没有去想宁冬荣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也不在意。
第四十四章妖娆
直到天边的夜幕泛白,徐凝慧才渐渐入睡,即便是睡着之后,梦中还是被俗事纷扰,往事一一在眼前浮现。
“啊!”徐凝慧恍如坠入山崖之下,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有温热的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温柔呢喃着安慰着她。她折身转头看去,宁冬荣一脸柔和,深情缱绻的躺在她身侧。恍惚间,徐凝慧似乎不太明白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只是呆愣愣的看着他,眼带迷离之色。
“怎么了,睡迷糊了?”手落在了徐凝慧的额头的皮肤上,嘴角挂着暖暖的笑意,“还是不认得我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梦外又何尝知道呢?”徐凝慧说着,眼睛微酸,淌出一滴泪来,带泪含笑的模样,看的人心里酸楚,不由得疼惜她,“往事迷离,旧梦不再,我该醒了!”
宁冬荣剑眉微长,那双丹凤眼中的柔情蜜意顿时消散于无形,再也不见半点波澜,只剩下像浩瀚海洋一样无边无际的深邃。他顿了顿,将僵硬的手指收回,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的温柔,而是一如往昔的冷然,“既然明白了,那么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徐凝慧嫣然的走到床一侧的屏风后将衣服穿上,一件月白色提花滚边烟纱散花裙,婷婷袅袅的从屏风后面往床边走去。
每一步都是那样的风采卓然,宁冬荣觉得她看似含羞娇怯却眼波流转的如同刀子一样的眼神,缓缓的每一步都走在了自己的心尖上,那样的疼,可是那样的美,那样的舍不得。
“世子想要我回去?”徐凝慧在宁冬荣的身侧坐下,温柔的垂首,又将细致的小脸露在宁冬荣的面前,吹弹可破的肌肤,似乎面容下跳动的血脉都可见,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一口吞下。见他着迷,徐凝慧嫣然一笑,“回去做什么,侯夫人不是醒了吗?”
“你知道?”她的话如同三九天气的一盆冰水彻头浇下,叫人凉的透彻心扉,那是他最后的借口,却被她轻易的点破,那样的毫不在意。宁冬荣惊讶的问道,“可是······”
“可是我还是要回去!”徐凝慧抢过他的话说道,“你放心,你们从我这里拿到的那枚玉佩,精心谋划了这么些时日,眼看就要功成。我怎么能单单看着了事,你们将我当做棋子一样的谋划,策用,若是不讨些利,如何是我徐凝慧呢?”
宁冬荣看着昨日,今天,全然不同的她,沉默了。不期然而然的想到了今早徐凝慧在做梦时说的那句话了,“那些欠了我的,怎么能轻易放过!”
“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宁冬荣爽朗的大笑,即便是死,他也要握着她的手,死在她的怀里。
徐凝慧见他如此,心里不由的憋闷,那双语还休的眼眸将宁冬荣上下大量一番之后,是在是看不出什么破绽,这才气闷的离开了内室。
一路上,徐凝慧都是憋在马车之中,连兄长徐承楠嘟囔着天气热,徐凝慧也没有让他进马车中来避一避。倒是宁冬荣一脸的坦诚,对徐凝慧的怪异之处,丝毫不理,只是认真的赶路回京。
到了吉安侯府,不意外的听到管家说侯夫人醒来的事情,又问起了徐凝慧。
“母亲醒了就好,”宁冬荣点点头,“父亲可回来了?”
“未曾,说是兵部有急事,被叫了去,只怕是晚些时候到!”说着,管家就朝着马车看去。
“夫人听说在京郊有一位沉睡许久的老者醒了过来。特意赶去问了问,又去了清净寺上香祈福。”宁冬荣道,“赶了一路,早些送水到挽鹿院去,夫人也累了!”
宁冬荣此话一出,果然围观的下人看着下车的徐凝慧眼中都带着一份敬畏。徐凝慧咧嘴轻轻的笑了笑,有人为她垫脚,她又何必拿乔,接着就是。
安安稳稳的在院子里洗漱完毕,才在吴嬷嬷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之下与宁冬荣去了侯夫人养病的院子歇息。
可是还没到院子门口,就传来圣旨到的消息。
夫妻二人都是一惊,对视一眼之后,默契的将满府的人召集在正院接旨。
传旨内侍带着独有的阴冷的女腔嗓子将圣旨念完,众人才缓缓起身,宁冬荣作为世子,自然是招呼着传旨内侍小坐。而徐凝慧则将大姑娘拉到一旁,“莫急!”
这样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所有人的思绪,皇上竟然要将大姑娘宁晗雪许给安郡王:萧柯岩!事前没有询问,而是直接下旨,自然是惊呆了所有人。
“我知道!”宁晗雪小脸雪白,眼睛如同小兔子一样通红,牙齿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留下一排排深可见血的牙印,可是好歹没有哭出来,看来嬷嬷的教养还是没有白费!
徐凝慧一面吩咐着嬷嬷将她带回去,好生照顾,一面又叫人将消息缓缓的告知给侯夫人,毕竟是亲生女儿,又是独一个,先前又是存了那样的心思。可是不管如何,总该让她知道!
“为什么?”徐凝慧站在回廊处,低声问道。
宁冬荣面色阴沉的临水而立,“萧柯岩的态度一直暧昧,一会儿与五皇子亲近,一会儿又与八皇子亲近。可是看皇上的态度十分的宠爱与他,这件事情究竟是他自己求得,还是五皇子的手笔,尚未可知!晗雪可好?”
“还好!”徐凝慧道,“还稳得住!只是,母亲听说之后,狠狠的哭了一场。其实,萧柯岩除了一个皇族的身份旁的还真没有什么。左右,大姑娘的年纪不大,又不是什么非嫁不可的理由,拖一拖,未必成事!”
“你说的是!”宁冬荣看了徐凝慧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咳嗽一声,将心里的想法压制下去。又想起什么的,面色微红,低声道,“吴嬷嬷说你不太舒服,你要不要回去歇着!”
“轰!”徐凝慧只觉得自己耳边一阵爆裂声,不是害羞,而是惊吓,“还好!”说完,急急忙忙的拧着眉头带着玉竹离开了。
第二日,皇上赐婚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角落,徐凝慧不厌其烦的将上门问询的亲眷挡了回去,可是自家的三舅母却是怎么也挡不住。
“可惜了,水灵灵的一个女孩子,我还想着等她及笄之后,将她娉给六郎呢!”张三夫人满脸痛心的说道。
徐凝慧一愣,心里微微一动,“皇上的旨意,说变就变了。倒是六表哥怕是要参加科举之后才论亲,三舅母也不必急的!”
“说的也是!”张三夫人道,“对了,三爷叫我给你带个口信,说是就这几日了。惠儿,什么就这几日了,三爷不肯告诉我,你给三舅母说一说,省的我老惦记着,心里堵得慌!”
就这几日了!徐凝慧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在沸腾,她等了那么久,终于是要到了!
第四十五章暴雨
徐凝慧连忙低头将自己的情绪遮掩住,好在张三夫人只是自顾自的说话,并没有在意徐凝慧的异常之处。正巧丫头进来添茶,徐凝慧连忙将话题扯开了。
张三夫人在徐凝慧处吃了午饭,歇了觉,又去见了侯夫人才离开。之后徐凝慧一直到侯夫人养病的院子伺候,大姑娘午后来给侯夫人请安,正巧遇见了。
“母亲怎么起来了?”宁晗雪见侯夫人起身在软榻上靠着,不由的问道。
徐凝慧接过丫头拿过来的薄毯子给猴夫人盖上,“许是躺累了,也坐会儿,歇一歇。今日太医换了新方子,我交给嬷嬷了!”说着就在一旁坐下,很是温柔娴静的模样。
侯夫人略微点点头,穿堂风过,将屋子里的寒气激荡了一圈,她将薄被往上扯了扯,“躺了几个月,连你们的大婚都错过了。好在东西你收下了,我倒是安稳些。”
“母亲多虑了,”徐凝慧看向地上的地毯,褐色的呢子,交织而成,若非她早年间在刘贵妃的宫里见过,只怕也当做这是寻常之物了,抬头笑道,“原本就该是儿媳给你尽心的!”
侯夫人淡淡的笑了笑,转头看向宁晗雪,目光带着慈爱和心疼道,“倒是你长大了不少!”
“女儿是侯府的嫡女,身份如此,细细想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宁晗雪虽然这样说着,可是脸上还是带着一丝的不自信,无意瞥见徐凝慧肯定的目光,又鼓足了勇气道,“嬷嬷说,嫁人是女儿家一辈子的事情,安郡王自然是万中挑一的人才。但是若是真的要嫁,女儿也不怕,有父亲和母亲,哥哥嫂嫂,撑腰,即便是嫁了,我还是二品军候的嫡女!”
“你说的是。”侯夫人点点头,温柔的摸了摸她绒绒的脑袋,传了点心与她吃。
徐凝慧起身摆弄屋子里的花枝,见状便明白了几分,将画瓶捧到侯夫人眼前,“儿媳修剪的花枝,母亲可觉得好?”
侯夫人看着,没有说话。
“母亲可是觉得我多事,将花枝剪得不如母亲期望的那样?”徐凝慧依旧带着笑意,转身将花瓶给了伺候的丫头,婉然道,“既然是花枝,修剪是必然的。咱们能做的只能是为她挑选最合适的花瓶来摆放她,母亲,以为呢?”
“你说的没错,甚至便是我也做不到这一步的。”侯夫人看着宁晗雪孩子气的吃东西,挑挑拣拣,将喜欢的放到另外一个带桃花色的碟子上。“终究是自己的女儿,万一······”
“不会有万一的!”徐凝慧掐断了她的话,也知道她想要说出来的话。“父亲和世子都不会让大姑娘有万一的,再者,了悟大师也不会袖手旁观!”
“你知道?”侯夫人讶然的问道,而后才恍然的点点头,“应该的,你自小就聪慧,又与他深交,自然知道这些往事的。”
“早年的时候,我在谢老太爷的书房见到过谢大姑奶奶的画像,见到大姑娘的时候,心里就明白了。”谁能想到,宁晗雪与昔年了悟未出家时的世子妃是那样的像,简直一模一样。“了悟大师这些年一直在找你的踪迹,直到找到了宁冬荣才放手的。”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再见他,当年她给我娘留了一句话,今生都不要与他见面,我便牢牢的记在心里,无论是对还是错!”侯夫人感慨道,“如今,自己做了母亲,才知道当年她的无奈。”
“您是有福气的人,才会养出大姑娘这样毫无心机的闺阁女儿!”徐凝慧带着一丝怀念一丝憧憬道。
午后的日头还盛,窗户外绿油油的树上有蝉鸣之声,不绝于耳。屋子里摆着好几个冰盆子,凉丝丝的,沁透心脾,一侧的暖阁中,宁晗雪嚷着那些好吃的点心是什么。软榻处的两个女子坐在一处,时而交谈,时而各自出神,然后对视相笑,安谧而温暖。
辞别了宁晗雪母子,徐凝慧踩着夕阳,漫无目的地走在侯府的幽静小道上。夕阳挂在西山上,漫天红霞,倦鸟归巢,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安静。
“夫人,前面是梅苑!”甘松在徐凝慧即将转弯的地方说道,“听说以前是老夫人住的地方!”
“是啊!”徐凝慧不期然的看到了那座承载着了她记忆里最深刻的痛处的地方,早就不复往日的喧闹和繁盛,宁府中的人不多,各处院子只安排了洒扫的人,这所院子除了之前居住的人特殊之外,与其他并无什么特别的。加上徐凝慧进府之后,下意识的将这里忽视,更加加速了他的衰败。
“听说,二房的人离开了宁府之后,在城西居住。日子倒是没有了之前的那样的奢华,侯爷还是会时不时的送些节礼去,只是那边并没有接受!”甘松一面将肆意上长的枝桠扶开,好让徐凝慧经过,一面又说着。“梅苑倒是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奢华。”
“侯夫人在老夫人的手里吃了诸多的苦头,这里自然是没有从前的样子。这块地方倒是不错,做了院子,倒是可惜了。”徐凝慧淡淡的说道。
甘松一听,拧眉问道,“夫人觉得那里可惜了?”
“这块地方最邻近街道,又是在东面,要是种些春日里盛开的花树,想必景致是不输给皇家园林。”徐凝慧说话间就转过身子,往来时的小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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