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五妹妹性子大落,想必三哥哥那里怕是没有周全好!”徐凝慧声音清清,犹如一汪泉水。“你去三爷的院子里,请他道期颐院做客,便说读书苦闷,我担心他的身子!”
“姑娘,三爷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若是为了这些许事情,恐怕让三爷吃心!”玉竹皱眉提醒道,“不若婢子传句话就是了!”
三年前三哥送的那幅岁寒梅花图还挂在内室之上,平日里伺候的丫头细心,便是半点积灰也无。
“除了初一十五,我已许久不见三哥哥了,便是平时里送些吃的,他也不过是送些针织来。”徐凝慧语气里十分没落,“我还记着他笑着说会照顾我的话!”
“姑娘,三少爷因着周姨娘的事到底是与您生了嫌隙,您也该看明白了!”玉竹劝慰道,“三少爷眼下一心想着科举,便是说话也不过三言两语!”
“去吧,终究是兄妹的!”徐凝慧淡淡的说道,“我不想与他生分了!”
日落西山,倦鸟归巢,廊下的徐凝慧在吴妈妈的一再催出下终是站了起来。
“给三爷请安!”满院子的丫头婆子见玉清风郎的三爷徐承柏进来,无不福礼问安。
徐凝慧也惊炸的转过头去,“三哥?”看着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徐承柏向她走来,“我等三哥许久了!”
徐承柏看向她,大概是夏日炎热,四妹妹看着又瘦了些。“写一篇策论,忘了时间,让妹妹好等!”
“三哥肯来,便是多等些时候又有什么关系!”徐凝慧盈盈笑道,“三哥屋里请!”
徐承柏点头,走了进去。
“都是三哥爱吃的,吕妈妈手艺好,三哥尝尝!”徐凝慧夹了一块白炙鸡到徐承柏碗里,又夹了许多旁的菜。“三哥瘦了,便是读书也不能忘了吃饭。听老师说,三哥的诗书很好,你也别太压着自己!”
徐承柏将鸡肉送到自己的嘴里,细细的嚼着,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三年来没再来过的院子。一切如旧,便是墙上兄妹二人作的画,老太爷提的字都在,四妹妹眼里的关切还在,似乎他与四妹妹之间的那些隔阂从未发生。
徐凝慧见他一味的吃饭,对自己的话丝毫不闻,心里渐渐的泛起一丝凉意,堪堪的闭了嘴。
兄妹安静的用了晚饭,甘松端来清茶,“知道三爷要来,姑娘早早的就让备下三爷爱喝的茶,用的水还是去岁松针上采下来的!”
喝茶的徐承柏轻轻的允了一口,果然满口的清香。“妹妹有心了!”
“下去吧,我与三爷有话要说!”徐凝慧看向屋子里的丫头。
“昨日五郎在三哥那里看画,不知是谁叫走的!”徐凝慧开门见山的问道,“后来五郎落水,流霜姨娘被发卖。”
徐承柏看向徐凝慧,思考片刻,“是五妹妹身边的丫头叫走的,不过她与你交好,你今日请我的缘故在此?”
徐凝慧不看他,将粉彩的茶盏端起,“二婶或许已是想不明白,可是若是查问起来,于五妹妹势必是一场劫难,请三哥救她一救!”
“这倒是小事,只是···”徐承柏皱眉,有心问一问,可是到底碍于女儿家的颜面,没能说完。
“五妹妹的原意是将五郎请到老夫人的院子去,看在五郎的份上,祖母或许对二婶会看重些,免叫流霜欺压于二婶,不想有了后来的事情。五妹妹悔恨不已,若不是三姐姐来说,我都不知道她差点想岔了!”徐凝慧细细说道,“便是三哥因为姨娘的事情不愿见我,但我到底厚颜请三哥帮一帮她!”
“不过一两句话的事,”徐承柏冷清的说道,“倒是姨娘在庄子上过的安好,也是拖了妹妹的缘故!”
徐凝慧笑了笑,不过一会儿就恢复了一脸淡漠的模样,“还没有谢过三哥帮我送信,若非三哥,妹妹只怕手脚约束许多!”
“大哥哥是四妹妹的嫡亲兄长,妹妹为何舍近求远?”
到底是问出来了,徐凝慧稳稳的笑了笑,目光里全是深深的痛,“大哥哥么?虽是一母同胞,可是陪伴我左右的是三哥,春日里摘花给我戴的是三哥,夏日里捉蛐蛐的是三哥,秋日里打桂花给我做吃的是三哥,冬日里给我暖手的是三哥!我办不到的事情,最先想到的是三哥,然后又想起,因为我被人拐出府,姨娘被送到庄子上,三哥母子不得见,惠儿的三哥已经许久不见惠儿了!”
徐承柏的手紧紧的握住清白的茶杯,声音嘶哑犹如失护的小兽般嘶吼,“惠儿,我不能不怪你!”
“我知道的,三哥!”徐凝慧依旧笑着看向他。
徐承柏被她的笑意看的惊心,仓皇间想要离开正院。徐凝慧冷冷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或许,三年前,妹妹就该葬身于马蹄之下,那么三哥哥是不是会偶有想起妹妹来!”
徐凝慧倔强的站在门口,看着被自己逼走的徐承柏。
“夜里风大,姑娘还是进屋子吧!”肩头披上一件外衣,徐宁沪回头一看是吴妈妈,软软的叫了声‘妈妈’。
“姑娘,看开些吧,您有大爷和公主做哥嫂,三爷那里就让三爷自己想个明白!”吴妈妈劝慰道,扶着徐凝慧进了里间歇息。
一连几日,徐凝慧神色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倒是元公主在一次请安的时候耐不住当众吐了,大家这才知道徐家即将有新一辈人,连一向四平八稳的徐老太爷也欢喜的好几日。
“姑娘,洪家母女此刻已经到荣安院了,在给老夫人叩头请安!”流月笑眯眯说道,“姑娘您不知道,在正街上排队买咱们家铺子的点心的人好多,朱掌柜说,这几日天天都卖脱销!”
徐凝慧也只是点点头,“我想着,院子到底里铺子远了些,待生意好,有进项之后,便在附近买或租凭一个小院,让铺子里的伙计方便些!”
“便是姑娘心慈,都是奴才,别人家的,巴不得剩下些钱来!”吴妈妈笑道,“您要的婆子,我已经找到了,带晚些时候就让洪家的带走?”
徐凝慧点点头,“我这几日精神不好,你们也跟着操了不少心思!”
“姑娘说这话便是见外了,奴婢们都是伺候姑娘的,若是姑娘真心疼奴婢们,便顿顿多吃些,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吴妈妈笑道,将托盘里的汤药放到徐凝慧眼前,“吕妈妈熬的汤药,姑娘乘热喝,免得失了药性!”
“便是为了妈妈的这一番话,今日我怎么也得多吃些!”徐凝慧笑道,“提及洪家,流月我吩咐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都打点好了,若是洪家小哥儿真心想进府来,便只能是看门的小厮!”流月回道,“其实留在外面有什么不好,府里的规矩严,哪有外面自在!”
这话落在徐凝慧心里微微一动,“看洪家的样子,似乎想让这个小哥儿脱奴籍的!”
“这样也敢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吴妈妈皱眉,“姑娘不能叫他们牵着鼻子走,若是如此,将来可怎生得好!”
徐凝慧点点头,“不过是手里没人,待吴家的哥哥们都能独挡一面的时候,我也不那么发愁了!”
主仆几人正说话,便听得小丫头来报说洪家母女到了。
“请他们到偏厅,我即刻就来!”徐凝慧朗声吩咐。“妈妈同我去,你们几个该干嘛便干嘛!”
吴妈妈替徐凝慧整理衣衫,然后便转身去了偏厅,还未踏进,便听到有小女孩子在说,“府上真大,娘,比从前的府邸大多了。”
“是啊,娘,便是我们今天遇到的那位姑娘,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以前以为府里大姑娘模样最好,可是到了这里,老夫人身边的姐姐都比大姑娘看着稳重!”
徐凝慧看了吴妈妈一眼,吴妈妈会意,轻轻的咳嗽一声,偏厅里的人便没再说话。
“今日让你们过来,是老夫人说,我年纪小,想看看手下做事的人!”徐凝慧进到偏厅,母女三人,年纪大一点的,倒是眉清目秀,年纪小一点也是好模样。“都坐吧!”
“得老夫人召见,是奴婢们的福气,”洪家的恭敬的说道,“老夫人慈眉善目像从前寺庙里的弥勒佛一样叫人看了心里不由得亲近,若是奴婢有什么做的不多的地方,还请姑娘周转一二!”
“老夫人不会放在心上的,”徐凝慧笑了笑,“妈妈,去选几多府里新作的绢花来洪家姐妹戴着玩。”都对底下不敢坐的洪家母女说,“绢花是从宫里出来的,贤妃娘娘才进位,所以赏赐的多,院子里的大丫头们都有!你们模样好,当得起绢花的颜色!”
话音才落地,洪家的立刻惊慌道,“使不得,使不得,姑娘他们姐妹二人都是小地方出身,怎么能和府里的姐姐们一样带宫里的绢花!”
见母亲这样,洪家姐妹便是心里喜欢也不敢声张,只得垂了头。
“你也太小心了,你们一家子都是姑娘的人,不同府里的家生子。再说,不过两朵绢花,只要孩子们带着好看那里有什么不可得!”吴妈妈笑道,对年纪小的洪家丫头招手,“来,跟我走,院子里有许多丫头,叫他们拿点心给你吃!”
“去吧!”徐凝慧笑着对看向她的小丫头点点头。
“上次同洪大叔说的事有眉目了!”徐凝慧笑道,“虽不是贴身伺候的人,但是是照顾门房的小厮,老太爷的歇息的院子缺了个人,你们若是愿意,我可以把他送到那里去!”
洪家的却摇摇头,“姑娘好意,奴婢是知道的,可是哪有奴才择地的!他爹的手艺好,便让他跟着他爹学些手艺,给姑娘办事,才是正途!”
“你不用急着回我信,洪小哥儿画画不错,人也勤快,便是伺候府里的老爷少爷也可!”徐凝慧嘘嘘的说道。
“奴才一家子的命是姑娘给的,奴婢是知道自己孩子又几斤几两的!”洪家的摇摇头,“他除了会认几个字,画几幅画,旁的是什么也不会,到府里来,没得给姑娘丢人!”
徐凝慧听她这样说倒是高看了她一眼,话语里也多了几份真切,“洪妈妈知道的,京里的人家,贴身伺候的都是打小培养的,洪小哥儿这样到府里,想要做的好,只怕要看运气了,我便替小哥留意着,到底是会些文墨的人,没得可惜了!”
洪家的点点头,“奴婢明白,会好好的说给他听的!”
待吴妈妈取来宫花,包了些吃的,将洪家母女送走,才说道,“小丫头倒是有些规矩,奴婢将她一个人放到内室,她自静静的站着,没有乱翻乱砍!”
“洪妈妈是个明白人儿!”徐凝慧说道,“就是洪大叔一时眯了眼!”
“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府里的人,伺候老爷夫人,少爷姑娘的,那个不是会些字的。其实若是洪家小哥儿用的好,也不失为一个助力!”
“慢慢看着吧,到底不是身边的人!”徐凝慧闲闲的说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蹊跷
“妈妈说的是!”徐凝慧笑道,“且看着吧!”
数日后便是七夕女儿节,徐老夫人见几个小娘子都不太热衷,每日提及都是淡淡的。“向我们那会儿最是喜欢过节,一过节便有新衣服穿,新首饰戴。到了今日,几个孩子倒是平常心了!”
“阿奶,不是我们不喜欢过节,一则府里人少,便是过节也不怎么热闹;二则,宫里今日来事情不会断,若是太欢喜了,恐遭非议;三来,二叔病了,府里两位哥哥都是要科考,轻易吵闹不得!”徐凝慧缓声道,“如今嫂嫂才有喜,一切便依着从前来就是,我们姐妹是不担心阿奶有了重孙便不看重我们的女儿家的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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