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恍然,这大米放在家里都好几年了,她居然完全把这一岔给忘记了,当年杜鹃和她生分,柱子又再次出海,她心里如同乱麻一般,真把这事给忘了个干净。
海棠叹口气,月夜下,白白的米粒似乎也带着一层荧光,煞是好看。虽然没生虫,却放了好几年,这米海棠是不敢再吃了,只能喂鸡。
看来下回得让柱子再买些回来才好。
说起柱子,海棠不由得往桌案上再看了眼,桌案北侧,案面上放着大大小小数十个海螺,皆是些五颜六色,稀奇古怪的式样。
而这些也都是这几年来,柱子出海带回来送与她的。
这些年,他一直一个人,从未提过喜欢哪家的姑娘,老李头对他娶妻一事,已经死心,也不再催促他,只是偶尔跟张二娘几个说起闲话,还是忍不住要唏嘘一通。
海棠至今也没有闹明白,为何他就是不肯成亲,有时候,海棠甚至还会恶趣味的想,这柱子该不会压根就不喜欢女人,性取向根本就不再女人身上。
每每想到这一茬,她都忍不住打个哆嗦,柱子长的人高马大,一副壮实身板,说话也没有一丝女气,实在是无法把这样的人跟上一世那些娘炮扯上关系。
屋里蚊虫嗡嗡叫的响亮,腿上也被咬了一口,痒的厉害,这古代的蚊子厉害,隔着一层棉布还能把人叮出个大疙瘩,本事不小。
海棠再不敢在屋子里多耽搁,赶紧收了心思,麻利点了艾草,出了屋门。
月夜的葡萄架下有些微风,吹在身上凉丝丝的,舒服的很。
凉床上早挂起了蚊帐,桩子带着阿福在里头翻着跟头,玩闹的高兴异常。
张二娘兴致勃勃回家,脸上还带着笑意,时不时笑看海棠一眼,这眼神里似乎有些淡淡的打量,又有些自得。
海棠捕捉了好几次,忍不住追问张二娘是不是有啥事瞒她,她娘也只是打了个哈哈过去。
连着几日,村里农人早出晚归,日夜不停为庄稼地浇水,大山和张二娘忙累一天回家,都要抱怨一通。
这样的情绪感染着海棠,她留了意,早上去河边清洗衣裳时,也注意到清水村的河塘,水位下降了不止一点,虽然看着还是白茫茫一片儿,但这水位却远远比不上往年了。
不知是不是她心理作用,等到打猪草时,也发现这野草长的不如以往肥厚茂盛,似乎都打着焉儿,被人抽去了精气神。
这要是逢上大旱,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这天中午张二娘和大山依旧没有回家吃饭,海棠怕他们饿着,收拾了饭菜装进提篮,嘱咐桩子看好小弟弟,她便出了屋子,朝田间去了。
这时候正是饭点,以往出来,并不会见到多少人,田地离家近,许多农人都会回家歇口气,吃饭午睡片刻。
可今日却反常的很,海棠出来走了一圈,心里也跟蒙了一层灰似的,担忧不止。
地里隔山差五便能见到乡邻忙碌的身影,人人皆挑水往地里灌溉,玉米地里,黍米地里,裂出了寸大的口子,如同魔鬼的口舌,狰狞无比。
田埂上的野草,耷拉着脑袋,恹恹的没有一丝精神,稀稀松松也没见几颗,倒是枯黄的草梗子一堆连着一堆,可见都是被晒枯的
海棠的心沉下去
难怪她爹娘这么担心忧虑,照这样的势头下去,今年清水村不绝收便是不错了,真不用抱别的啥指望。
海棠心情沉重,总算能理解张二娘和大山的心思。到了地头,远远就瞧见自家爹娘一个担水,一个浇灌,忙忙碌碌,不得歇。
海棠在小路边择了个大树荫地儿蹲下,把装菜的篮子安放好。
抹一把额头上的热汗,这才扯着喊了一嗓子,让爹娘过来吃口饭再忙活。
隔得老远,大山大着嗓门应了一声,放下水桶,扶着张二娘,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田埂边走来。
自己地里的庄稼不精神,海棠瞅瞅别人家的,也没好到哪里去,不知不觉也跟张二娘一样,把担忧全挂在了脸上。
天上的太阳还是毒辣刺眼,小河沟的水眼见着落了下去,如果这旱天这么持续下去,这日子该怎么过才好?
未雨绸缪,海棠得替家里想想后路。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一直都处于安全感缺乏状态,就算目前过的再安稳安逸,她心里也总会有隐隐的担忧,打有把握的仗,做好未来的一切准备,前一世是这样,这一世她还是会这样。
随遇而安,临时抱佛脚这一说法,那也是针对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真面临大难关,也只有那些早早做了打算的人家,才能扛过去。
海棠突然记起上一世国人听信传言,往家里囤盐巴的事儿。上辈子交通发达,国力雄厚,还出了这样的事情,更何况现在?
这次旱情严重,持续时日又长,如果迟迟不下雨,到秋季这赋税缴纳不上去,镇上的粮食肯定会涨价,说不定还会出什么大乱子,前世看过的那些古书上写的农民起义,不都是因为饿肚子闹的吗?
海棠想到此处,不禁打了个寒颤。
如果粮食绝收,这乱子说不得就会来。现在这缺吃少穿的时代,谁家家里有余粮啊,还不得为了一口吃的拼命?
不行,必须早做打算,就算最终白忙活一场,那也比冒大风险强。
张二娘和大山上了小路,围着草篮子坐下来,泥腿子也没有多少讲究,拿了饭碗便大口吃上了。
短短一两个月时日,张二娘竟比以往都憔悴了,大山也没好到哪里去。
第170章:未雨绸缪
海棠从恍惚中回了神,看着面前囫囵吞咽的两人,心里有些凄楚。
为了一口饭,一片瓦,他们真跟那老黄牛一样,成日累死累活,付出了所有
天底下苦的永远是庄稼人,只怕一场干旱来,半年的努力都要化为泡影!
“爹,娘,我想跟你们商量个事情。”
海棠有了想法便不再拖延,早做打算,迟了还不知要出什么变故。
“啥事?”张二娘西里呼噜喝了一大口玉米面粥,含糊不轻问道。
“咱们下回赶集,去买些粮食囤起来吧,这天旱的厉害,老不下雨,粮食到秋天就得涨价了”
张二娘停下筷子,吃了一惊,与大山对望一眼,夫妇脸上都露出迟疑之色。
“她爹,你说说呢?”张二娘问道。
“买吧,闺女说的在理。我看这下雨是够呛了。”大山叹口气,端起碗呼啦一声把剩下的那点面粥都倒进嘴里。
“哎,就听你的,下回市集,让你爹去拉一车回来。”张二娘耷拉着眉眼,轻声对着海棠说道。
两人吃了饭,胡乱抹干净手脸,又急匆匆往地里去了。
海棠弯腰收拾了一番,空碗捡进竹篮,把水壶拿出来,放在田埂边上。
这水壶里装着烧开过的白开水,是专为她爹娘解渴用的。她已经知会了二人,放在这田埂头上也放心,不会有人提走的。
海棠站直身子,左右四处打量一番,见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她这才一步步往家赶去。
晃眼又是十来天过去,小河沟的水在不间断的担跳肩扛,太阳曝晒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降低了不少水位。
村里人人都开始恐慌起来,这样下去,别说庄稼地,就算人,也不定能吃上水了。
旱情得不到缓解,村长远松隔几日便要上一趟官衙,寻找解决之法,却次次都失望而归。这一次回来,还带了个坏消息,原来这十里八乡,大半个西河城现在都面临干旱情况,没有哪块地方能得老天爷眷顾,下一回半回雨水的。
听了这样的话,农人们愁苦之色更重了三分。
而就在这几日,海棠家早已经往家里拉了两趟粮食了。后院仓房堆的满满当当,别说是今年,就是撑过明年,只要一家人别乱浪费,也是足够了。
随大山一起拉粮食的老李头,还有二叔大河,皆效仿她家,把库房装满了。
现在镇上还风平浪静,粮价还跟往常一样,没有涨高的意思。
去年粮仓充盈,家家户户都还有余粮,但一旦今年断了收成,青黄不接,那就不好说了。
张二娘惦记娘家,催着大山去了张家村,游说自家老娘往家里屯粮食。
她又怕老娘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嘱咐大山亲自盯好了,临可在那边住上几天,也必要说服她娘家人。
如果不是家里有个小的,她也就亲自跑这一趟了,现在外面太热,孩子又小,出门也是受罪了。
大山黄昏就回了家,说丈母娘得了劝,当天就催着两个舅子去镇里拉粮食,他还跟着去帮了一把。
得了这样的消息,张二娘总算叹了口气,放下心里的大石头了。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家家户户都没了余粮,如果就自家仓里满实,那不是明摆着被当成案板上的肥肉吗?
这道理海棠心里明白的很,这一日她又游说爹娘去远松家说说,让村里人趁着镇上的粮食还没涨价,赶紧都买些回来囤着。
只要一个村的都饱着肚子,就算有外人来捣蛋,一村人也能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大山不敢耽搁,当天就跟张二娘一起去了远松家,商量这事去了。
第二日,村里几俩仅有的驴车,便都急冲冲往镇上跑去了。海棠看着黄土路上一溜儿车队,心里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这镇上粮油铺子的掌柜不是傻子,这么大手笔买粮食,他们也该警觉了。
但只要能够买到,就算价钱高些也值当了。
海棠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村里人这一趟能够顺顺利利出去,顺顺利利回来。
这一日上午,张二娘和大山下了地,她和桩子都没有闲着,姐弟俩人带着阿福,在葡萄院里挖蓄水池。
村里河沟的水眼看着少了,一些小沟渠更是早已经干透,这样的情况让人揪心,这时代还没有井水,如果河沟一旦干透,村里人就算有粮食,那也不能活命了。
海棠没有打井的技术,如何能够蓄水,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如今也只能用土办法,往自家院子里挖个深深的蓄水池,等到哪一天这河沟真干涸了,她家不至于马上断了退路。
吃了早饭,姐弟两人便在后院忙活开了。
海棠希望自己瞎操心,只是白忙乎这一场,希望这断水日永远都不要来。她心里清楚,如果那一天这备用的蓄水池真派上用场了,那家里人也定然撑不了多久。
但不挖,还能怎样呢总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的渴死!
带着满腹心思,海棠和桩子都挖的很快。
得亏了自己站桩,现在干这样的重体力活,脸不红气不喘,轻轻松松干到底。
桩子开始还能勉强跟上海棠的节奏,等到越挖越深,他的速度便越来越慢了。
到底还是只有十二岁,站桩日子不长,哪能跟她比。
挖了小半个时辰,桩子只剩下喘气的份儿,汗水湿透了衣裳,头脸上也全是热汗了,
海棠催促他赶紧到树荫下歇着。
小阿福很乖顺,这些日子,村里人的担忧焦虑似乎也影响到了他,这时候海棠一个人忙活,他就跟桩子乖乖坐在树荫下,不声不响玩大山给他编的小竹马。
这挖蓄水池的事,海棠也让大山通知了全村人。
她事事想到村里人,倒不是自己有多博爱,还是担心全村没水,光她家这一个蓄水池,到时候便是想护都护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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