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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路:北京北京——郭老农

时间:2018-02-10 15:39:35  作者:郭老农
  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了将近一个月的样子。一天,于飞回到旅馆,潘娘依旧一张一张帮他把零钱抚平,叠好,于飞在一旁与潘娘老公说着闲话。
  “哎呦呦...不得了诶!”,一旁整理钞票的潘娘,突然大叫起来:“你们猜,今天有多少?”
  “不少吧...我感觉今天挺多...”,于飞含混应答。
  “二百六十二,整整二百六十二元!”,潘娘拍手大叫。
  “哎呦!不得了,厉害...厉害!”,潘娘老公竖起了大拇指。
  晚饭的时候,潘娘老公坚持让于飞也喝上一杯:“飞儿,今天你无论如何要喝一点,一口也好。”
  于飞接过酒杯,喝了一口。
  “飞儿呀,你行!你真行...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我服气!”,潘娘老公感慨万分:
  “我有时候,看着那些大老板,既羡慕又不服气,心想我就是没赶上机会,要有机会,我也能一样。”
  “今天这么一看呐,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不光是命啊,吃的辛苦也不一样,这些人啊,不会是白来的,那背后得有多少辛苦啊。从你身上,我就能看得出来。”
  “要是不得这病,肯定用不了多少年,你那小饭店就能开成大饭店,你能干,勤快,吃得了辛苦,当大老板是早晚的事儿...赶上你运气不好,得了这病。”
  “一般人摊上你这事儿,也就是躺着等死的命,没钱治,又能有什么办法?你就不一样,不要命地跑了出来,你看看,这一下子,就又能挣钱养活自己了,我看你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自己的病治好,将来还能当大老板,不为别的,就冲你这股劲儿!”
  “这二百多块钱,放在别的地方,不算个什么事儿,在你这儿,那就是个了不起!服气,我服气,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我得知足,一天天喝个小酒,打个小麻将,吃不起辛苦,还眼气什么大老板?”
  潘娘老公今天看来是受了触动,一口气,就说了这么多。
  “你还有脸说?一天天那个懒样儿...”,潘娘白了老公一眼,抢白他道:“也就是这岁数了,不愿意折腾,早知道你这样,年轻时就得把你给换喽,不跟你过了...”
  “你就知足吧老婆娘,还不和我过,那谁要你啊...我就喝点小酒打点小麻将,也不出去沾花惹草,不错啦...”
  “还沾花惹草?看你那熊样,想得美...”
  于飞插不上话,索性就不开口,笑眯眯地看着潘娘夫妻二人斗嘴...
  就这样,于飞一天天出去演唱,收入开始稳定了起来,他开始合计着,再攒下点钱,就得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这病,要早点去治。
  一天,于飞在歌唱间,目光扫视人群,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心中登时一惊...那人也认出了于飞,耐住性子,待于飞一曲唱罢,就冲到近前,朝着于飞大喊了起来...
 
  ☆、兄弟情
 
  于飞正在演唱,人群中猛然发现一人,那人冲到近前,大叫了一声:“哥...”
  这人,正是于飞弟弟。
  自从从于飞离开家后,家里人就四处打听,寻找。他们估计,于飞要是活着,八成是到了省城,在省城卖唱。于飞的刚强劲儿,爸爸很了解,他一心要做的事儿,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做。
  于飞哥哥弟弟,按照爸爸吩咐,开始分头在省城四处寻找,公园里,广场边,天桥下,凡是有街头卖唱的地方,都一个一个看过。今天,弟弟终于找到了于飞。
  弟弟马上打了电话,通知大哥和堂弟马上过来,又给爸爸去电话,通报了喜讯。爸爸得知,心中欣慰,又命于飞接电话。
  于飞接过电话,叫了声爸,马上泣不成声,爸爸也在电话另一头,留下了眼泪...待情绪平复,父子二人又继续交谈了起来,于飞回答着爸爸的询问,通报着自己的状况,捡好的说,竭力让爸爸放心...于飞又和妈妈通话,又是一阵泣不成声...
  不长时间,大哥和堂弟先后赶到,于飞这边也讲完了电话。于飞见到大哥堂弟,先后打了招呼,兄弟几人眼眶发红,声音哽咽...
  弟弟待几人说话稍有间歇,对于飞说道:“哥,我们回家吧,先别说了,其他的都别说了...”说完,背起于飞就走。
  那一瞬间,于飞就觉得,他们的兄弟情谊,是那么的深厚...于飞趴在弟弟背上,泪流满面,心中充满踏实,安心...
  就这样,于飞跟着他们到了大哥家,他们兄弟四个,在省城聚到一起了。于飞安定之后,给潘娘去了电话,说了兄弟相聚的事情,潘娘听了,十分高兴,相约改天探望。
  于飞的三个兄弟,在于飞跑出家门的时候,已经都在省城。
  堂弟考上的学校,是省城的师范大学,在省城读书。
  弟弟刚学了厨师,在省城一家饭店打工。
  哥哥原来是做工程生意,前段时间生意不顺,欠了债,跑到省城开黑车。
  于飞来到省城,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想过去找他们。
  于飞是性格决绝的人,发了誓,要靠自己,不扔掉拐杖不回家,他就要做到。还有,这兄弟几个,堂弟是穷学生,哥哥等于是在跑路,弟弟又是刚出来打工,一个个都是自身难保,于飞不愿意再成为他们的负担。最主要的,唱歌挣钱,是他最迫切的愿望,他怕一旦和他们联系,就会被送回家。像个废物,躺在床上等死,成为家里的负担,这样的日子,他过够了,宁愿去死,他也不愿再这样回到家里。
  果然,在哥哥家住了几天,兄弟几个就在商量送他回家的事。于飞对此早有预料,那天弟弟背他过来时,就想把音箱扔掉不要,是他一再坚持,才给一块儿带了过来。
  于飞打定了注意,心想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回去,兄弟几人苦苦相劝了几次,于飞依然态度坚决,最后,于飞斩钉截铁地对哥哥弟弟说道:“不用再劝了,...你们想想,之前我生死都不知道,就跑了出来,现在已经找到出路了,每天还能挣一二百块钱,我怎么能再回去?当初不出来也就不出来了,现在已经看到了希望,还要我再回去,不就是要我死么?那我还不如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我无论如何也不回去”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其实我现在好着呢,那天你们光想着接我回来,有没有注意到,有那么多人在听我唱歌?我这是有出路的,你们还非得要给堵死...爸爸不信我的话,是他没看到,就光觉得我这样很辛苦,很危险...其实不是这样的,你们跟爸爸说下,我这儿真的挺好。要不哪天天把爸爸接来,让他看一看?”
  “我不能再拖累家里了,咱们兄弟几个,眼下这情况,还是各自想办法吧。等咱们谁先挣了大钱,我这病能治了,再不唱了也行。”
  于飞就这样前前后后这样说了好多,弟弟先被说动了,对大哥说:“哥...要不给爸爸去个电话?”
  爸爸接了电话,沉默了好久,最后说道:“那先这样吧,你们兄弟好好照应下,过段时间我也过来看看。”
  堂弟早就赞同于飞继续唱歌,但伯伯坚持让哥哥回去,他也不好乱多嘴,现在同意了,跟着非常高兴:“哥,没事儿的时候,我就过来,背着你出去唱歌...”
  就这样,停歇了几天之后,于飞又开始了街头演唱。
  接送于飞的事儿,主要落在了大哥的身上,他开车,时间灵活;弟弟是一有时间就过来;还有堂弟,他从小就仰慕于飞,一心想对哥哥好,经常从学校跑过来帮忙…哥哥租住的房子,在一个山坡上,门前一百多级台阶,兄弟们每天背着于飞上上下下…
  这四个落魄的穷光蛋,就这样聚到一起来了...兄弟相聚,情义无间,这其中的同甘共苦,手足之情,值得大书特书,几多欢乐几多囧,千言万语也不嫌多...但换个角度想,其实也无需多言,这份情义,每个人天然地都会感同身受...就借用一句话,“他们那股快活劲儿就像那股穷劲儿一样,也可以说,那股穷劲儿就像那股快活劲儿一样”,各位爱怎样想象,就去怎样想象吧...
  于飞在省城的日子,开始安定了下来,辛苦是依旧辛苦,但他的心中已没有了孤苦和不安,这兄弟相互帮携的日子,使他心中充满了踏实和安定,依旧念念不忘的,是尽快多挣钱,尽早去医治自己的腰腿。
  于飞的演唱,已日渐纯熟,他本就有些音乐天赋,成为歌手,一度是他的梦想,只是自小就辍学出外谋生,每日的艰辛劳碌磨灭了他的这个梦想。现在,阴错阳差地,唱歌成了他的谋生手段,事实上也成了他实现梦想的实践,他对唱歌的态度,不简单只是为了挣钱,也实实在在地当成了一个事业,他甚至打定决心,一旦治好了病,能够扔掉拐杖自己行走了,也要依然努力去做个专业歌手。
  本身的天赋和发自内心的热情,使他的演唱与众不同,加之多才多艺,笛子葫芦丝样样精通,二胡吉他也弄得个大概,使得他的演唱,内容也丰富得多。在混迹省城的街头艺人当中,于飞的表演,最受欢迎。
  2010年,小沈阳,周立波等人的小品和脱口秀火遍大江南北,这深深地触动了于飞,也给了他很大启发,为了更好地吸引观众,他逐渐在节目中穿插些笑话小品,并现场邀请观众做一些互动。
  于飞的天性,本就是开朗幽默,只是这两年无尽的心酸苦难,使他像是变了个人,现在,这些天性一点点得到了释放。他的笑话和脱口秀,大受欢迎,听众对此的兴趣,常常是大于他的歌声,每有于飞表演,观众常常是里三层外三层,欢笑声不断。这些小节目的成功,使于飞大感意外,他一度又在想,自己的天赋,会不会是表演比唱歌更强,将来有一天,要去登上刘老根大舞台!刘老根大舞台,那时可是个红遍天下的存在。
  一点点地,于飞开始有了些积蓄,他开始有目标地去各个医院检查,首先,得搞清自己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于飞在老家里,每天躺在床上时,就曾用心地去了解各种资讯,揣摩自己的病情,还曾让弟弟专门跑到自己了解到的河南一家专科医院,带着自己的病例和片子,去上门咨询。根据反馈的结果和自己的感觉,那时他就有了大概的估计,所谓久病成医。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世上的事,就怕有心。
  一些医院的诊断结果,和他的猜测不谋而合,这让他既欣慰,又忧心忡忡。欣慰的是对病情有了了解,总算可以有针对性地去治疗;忧心忡忡的,是根据初步的了解,自己的病情已过了最佳治疗期,目前有效的,只能是通过手术强行矫正了,而这费用,估计要二十多万。
  这二十多万,对这时候的于飞,已是天文数字了。家里面的负债,不仅没有减少,还在不断增加,当年借的钱,很多是要命的高利贷,而于飞爸爸,已是被债务压得动身不得,无处施展,只能靠编筐和打短工勉强度日,别说拿出钱来治病,就是借款的利息,都难以应付,家里的债务像雪球般越滚越大。于飞亲友弟兄的状况,也是一个个自身难保,根本指望不上。
  这样,于飞只能依靠自己了,这让于飞一度感到气馁,灰心丧气了好一段时间。
  于飞的收入,在省城的街头表演当中,已数最高的了,每天四个来小时,能挣来二三百块,可问题是,不是每天都能出来表演。阴天下雨,天气原因,占了一部分,生病疲劳,偶有一二,最主要的,是城管的约束。
  总的来说,城管对街头卖唱,尤其是像于飞这样的残疾人,还算宽容,只要不在商业街人流大的地方,或交通要道,基本不去管。可问题是,不在人多的地方,挣不到钱。于飞和其他街头艺人,常常是冒险和城管捉迷藏,跑到商业街和广场等容易挣钱的地方去表演。城管对这些人,一般是强行驱赶,有时也会没收工具设备,以示惩戒。于飞还好,只是被驱赶,音箱从来没有被没收过,只是哀求的好话,说了无数遍,过后想起来,常常是心酸不已。
  时间长了,有些城管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只要没有领导检查,常常是睁只眼闭只眼。问题是,领导也不知怎么这么勤政,没事儿就检查,这让于飞的混水摸鱼,常常是难以为继。最要命的,是遇上搞活动,一有活动,就是个风声鹤唳鸡飞狗跳,领导一句话,不管什么人都得滚蛋,再心软的城管,也不敢在这时候马虎大意了。活动,成了于飞最大的敌人,光是创文明城市,就让于飞连续半个多月没法出来唱歌,不管是闹市区,还是偏僻地带,一律不许出来。
  城管,天气和偶尔的身体不允许,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各种活动,使得于飞实际的表演天数,每个月只有十多天,算下来每个月三千左右块钱,就算节衣缩食每月能攒下两千块钱,想凑够二十多万,要何年何月?
  于飞的坚毅,又一次战胜了他的失望和迷茫。唱!还是要继续唱下去!希望再渺茫,也要坚持下去,于飞相信,自己还年轻,一定能坚持到攒够手术费的那一天!”
  于飞的兄弟,对于这个境况,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不断地在一起商量寻找解决的办法。
  不知该算是脑洞大开,还是脑洞被堵死了,堂弟一度坚信,彩票会是最快的办法。他的坚定不移,甚至一度打动了其他兄弟几个,于是乎,大如福彩体彩,小如各种鸡毛彩票,兄弟几个废寝忘食,七嘴八舌,研究得不亦乐乎。钱也花了不少,高潮时,一天最多竟买了五百多块。这虎口夺食的疯狂举动,很快就随着残酷的现实,逼着他们承认了还是老虎厉害。弟弟失望地闷声不响,哥哥各种破口大骂,这他妈肯定都是假的,钱都进了哪个王八犊子的口袋?
  只有堂弟,始终还怀揣着梦想,在公共投资已被中断的情况下,背地里还在动用私人资本进行投资。这每次十块八块的巨额支出,直接影响到了他的收支平衡,使他的生活方式发生了积极的改变,率先进入到了低碳社会,交通基本靠走,吃饭馒头加粥。直到一次次颗粒无收的现实,和饥饿中越来越清醒的大脑,才使他胸中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慢慢熄灭,这希望在弥留之际,曾发出过最后的哀叹:这彩票,特么的可能真就是骗人的...
  “民政局...对,民政局!”,哥哥到底是过来人,生意场上混过的,明得事理,识得大体,知道这社会,能办成事儿还得靠政府:“走,兄弟们跟我走,民政局滴干活,他们就是管这个的...”
  来到民政局之前,大哥显然是做过功课,于飞是硬被按在担架上抬着来的,以示惨烈。众兄弟蜂拥而入,初时动之以情,继而又转为晓之以理,到了最后,礼仪廉耻全为不顾,破口大骂了起来。像社会保障缺失这类的粗话,大哥是骂不出口的,只捡些不痛不痒的寻常语言,来表达心中不满:“特么的死人身上挣了这么多钱,活人不去管...”。
  那里办公人员的素质之高,涵养之深厚,令人叹为观之,打不还...大哥他们倒是没敢打.,骂不还口,是绝对的了。面对这些无知草民的无理取闹,衮衮诸公们面不改色,气定神闲,不支持不反对不鼓励,于无形之间,就消磨掉了大哥的锐气,大哥骂得无趣,只好使出了最后一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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