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皇宫时,正赶上朝臣下早朝。
苏风暖挑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又立即放下,对车夫说,“马车靠边等着,众位大人都离开后,宫门口清静了,我再进去。”
车夫应了一声是,立即将马车靠边停了。
大约等了两盏茶的功夫,宫门口没什么人走动了,车夫禀告苏风暖,她才下了车。
早上出门时没发现,今日天色有些阴,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下雨,她对车夫道,“这天要下雨,你先回府吧,我一时半会儿估计出不了宫。”
车夫看了一眼天色道,“奴才回去取伞,午时之前再来接您。”
苏风暖想了想,午时前估计有什么事儿也解决的差不多了,点点头,进了宫门。
她刚迈进宫门,里面不远处严公公正在等候,看模样,已经等了许久了,见她来到,连忙笑呵呵地上前,“苏小姐可来了,奴才等了您许久了。您这回可别追什么蝴蝶了,上回奴才险些被太后落板子……”
苏风暖笑着瞅了他一眼,望了一下天道,“今儿天气不好,蝴蝶都躲着避雨呢,我想追,估计也没有蝴蝶给我追。”
严公公看了一眼天,见苏风暖和气,松了一口气,“这样奴才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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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善问婚事
虽然话如此说,但严公公眼睛还是一刻不离苏风暖,生怕她又生出什么幺蛾子。
苏风暖这次是真的没想跑,也没想着去找皇帝,她十招杀月贵妃之事,闹得天下皆知,张扬得很。此次进宫,再不同前两次,做出十招之内杀月贵妃之事后,也算是骇人听闻。就算她这回拔剑砍了太后,估计都没人会太过惊讶,确实没必要再遮掩躲着找皇帝庇护了。
所以,她一路都十分乖觉,虽然走得慢,溜溜达达,进皇宫就跟逛自家花园一般,但也没想着什么别的主意。
走了一段路后,来到了通往御书房和通往后宫的分路口。
严公公看着苏风暖,一再嘱咐,“苏小姐跟紧老奴,别走差了。”
苏风暖点头,“好。”
严公公又松了一口气,纳闷地想,今日苏小姐不闹腾了,难道最近转了性?
二人走向通往后宫的路,走出不远后,许云初和大理寺少卿朱越一起从通往御书房的那条路走来,手里拿着卷宗文书,许云初随意地偏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二人的背影,他脚步一顿。
朱越正与许云初说着话,见他停住脚步,顺着他的视线,也转头看去,太后宫里的严公公他自然认识,但那女子的背影他却不认识,他开口道,“小国舅是打算去太后宫里走一趟?给太后请安?”
许云初目光凝了片刻,摇头。
朱越见他摇头,但脚步却依旧站着没动,不由问,“那小国舅怎么不走了?可还有别的事儿?”
说话间,那二人的背影已经转过宫道,不见了身影。
许云初收回视线,摇头,“没有别的事儿,走吧。”
朱越虽然疑惑,但他也不是多问别人闲话之人,便与许云初一起,继续着刚刚的话,向宫门走去。
出了宫门,二人说定,一起前往刑部。
许云初见朱越上了马车,抬手招来一名守卫宫门的士兵,低声询问,“与严公公一起进宫的女子,是何人?”
那士兵连忙恭敬地道,“小国舅问的可是苏府小姐?”
“苏府小姐?”许云初凝眉,“她怎么又进宫了?”
那士兵道,“据说是太后召见,刚刚进宫不久。”
许云初点了点头,又回身看向宫门,顿了片刻,收回视线,抬步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苏风暖一路上跟着严公公引路,没回头,自然不知道在许云初的面前过了一幕。
大约是因为苏风暖十招杀了月贵妃,无论任何人,对刀剑杀人都具有一定的恐慌,有了这件事的威慑力在,她发现,此次进宫,小太监、宫女们都远远地避开了她,不能避开的,也都十分恭敬地对她见礼,头也不敢抬,更别提前两次进宫时那样明目张胆地瞅她以及在背后议论她了。
相较于这些小宫女太监来说,严公公生怕她跑了又出什么乱子牵连他被太后怪罪,一路上不停地盯着她,到没什么恐慌,不过恭敬自然是有的。
一路顺畅地来到了太后宫。
早有嬷嬷在门口等候,见到了苏风暖,也十分恭敬,“苏小姐您来了?太后正在宫里等着您呢。”
苏风暖看了那嬷嬷一眼,她认识这是太后身边得力的嬷嬷,她第一次进宫时,得了太后令要打冯盛,就是她。如今太后竟然派了她等在宫门口,这态度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难道这次是先礼后兵?
苏风暖笑着点了一下头。
那嬷嬷领着苏风暖进了太后寝殿,在迈进门口时,那嬷嬷一边挑着帘子,一边对里面道,“太后,苏小姐到了。”
“请进来吧。”太后声音温和,从内殿传来。
苏风暖打起几分精神,进了殿门,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殿内的太后,她今日穿了一件紫金滚绣祥云边的袍裙,头上绾着盘凤鬓,满头珠翠首饰,好不贵气。面前放着一个浮木雕花的长匣子,里面满匣子的收拾,她正在挑选。
苏风暖仔细地看了太后一眼,不发怒不发威不盛气凌人时,就是一个端庄的老太太,还算和善。她屈了屈身,“太后!”
太后见她进殿,便放下手中挑选的首饰,扭头看来,乍一看到苏风暖,怔了怔。
在她见过苏风暖的那两面记忆中,她是一个混闹任性又贪玩的野丫头,第一次进宫时,虽然穿着好好的衣装,但被她自己撕扯了和侍卫打架,第二次是穿了骑装,捉蝴蝶跑去了御书房搅乱皇上,实在不像话。如今她穿着这样淡粉色彩袖云纱烟罗织锦曳地长裙,梳着京中女子喜爱的云鬓,看起来真是十足的大家闺秀,华而不丽,粉而不艳,温温婉婉,着实让她以为认错人了。
她怔了片刻后,不由笑了,“你还是这样看起来顺眼些,怎么这般规矩了?哀家如今这么看你,还有些看不惯。”
苏风暖眨了眨眼睛,扯了扯衣摆,动了一下手环,笑吟吟地问,“太后的意思是说我人规矩了?还是衣装规矩了?”
太后见因为她细小的动作,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就鲜活了,还是那个苏风暖没差,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体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不说话乱动时,还像个大家闺秀,一说话一动作,就露馅了。她笑了一声,“衣装尚可,哀家听说王大学士最近在罚你抄书,想必因此有些进益了。”
苏风暖揉揉手腕,“不抄完他规定的经文不给饭吃,多少自然要进益些,否则不是白苦了我的手了吗?太后您老人家看得过去就行,我这苦多半都是为您受的,您每见我一回,被我气一回,外公怕我将您气坏了,就拘着我学规矩,辛苦死了呢。”
太后闻言失笑,“学规矩识礼仪哪里有不辛苦的?你毕竟是女儿家,严苛些,免得被人笑话,有进益是好事儿。”话落,她摆手,“坐吧。”
有婢女立即将椅子搬来。
苏风暖坐在了椅子上,不同于京中女子们的规规矩矩,身板停得笔直,她则是懒懒一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那么坐下了。
太后瞅着她,不知是因为早歇了对许云初赐婚的心思,还是因为她杀了月贵妃,大致因为心情的原因,看着她这样,倒也觉得虽然这小丫头这样做不规矩没礼数,但看着却赏心悦目。
她看着她,脑中忽然和一个身影重叠,觉得叶裳坐着的时候,似乎也是这般模样。
自从容安王和王妃战死沙场,叶裳活下来,被苏澈带回京后,容安王府这些年的规矩都被他扔的不知哪里去了,皇帝怜他年幼失孤,偏宠他,导致他无人管教,无法无天不说,半点儿规矩的影子都摸不到,因他是男子,又素来行混账事多如牛毛,这不规矩没礼数,便是小事儿一桩了,倒没人因此再苛刻他,只盼着他少干些让人头疼的事儿。
而苏风暖,虽然生于京城,但长于山野,散漫惯了,喜欢舞刀弄剑,从小像个男孩养,这没规矩,没礼数,没形样,混账事儿估计也干了不少,倒也和叶裳相差无二。
这样一看,两个人若是凑成一对的话,还真是相得益彰。
太后又想起那日叶裳的那番话来,此时看着苏风暖的目光,又与她刚进来时颇为不同。想着叶裳对于娶她之事,若是依他所言,乐意的话,那么……
她心思转了半晌,对苏风暖问,“你与容安王府那小子认识多久了?”
苏风暖看着太后,心想难道今日叫她进宫来,事关叶裳?她敲敲脑袋,想了一下,斟酌地道,“也没多久。”
太后看着他,“没多久是多久?见过几面了?”
苏风暖又敲敲脑袋,“因为我师兄是他表兄的缘故,见有好几面了。他为皇上挡掌,昏迷不醒那几日,见了多些。”
太后闻言点头,“哀家想起来,你与你那个师兄,也就是叶家的嫡子,感情极好?”
苏风暖扯了一下嘴角,“自然是极好的,我只他这一个师兄,他只我这一个师妹嘛。”
太后闻言揣摩这句话,想着原也就是因为师兄妹的关系感情才极好,她又点头,问,“你也知道,皇上一直有意将你赐婚给容安王府的叶世子,哀家早先想将你赐婚给小国舅,后来琢磨着,论性情来说,你和叶世子颇为相像,还是皇上想的周到些。哀家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觉得哀家与皇上说说,给你和叶世子尽快赐婚,你意下如何?”
苏风暖暗想,按理说,太后就算不喜她嫁给许云初,歇了赐婚的心思,但也不会如皇上的意让叶裳娶她才是。如今这怎么转变想法了?
她揣摩了一下,想着难道因为叶裳为皇上挡掌,国丈辞官,太后也想通了?
“嗯?你怎么不说话,你意下如何?”太后见她不说话,立即追问了一句。
苏风暖收了猜测,想着不管太后因什么转变,试探她也好,别有意图也罢,想通了也好,今日这个态度总归是和善的,她眨眨眼睛,笑看着太后,“您最重规矩,这事儿不是该问我爹娘和我外公吗?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突然问我这个了?您让我怎么回答您啊。点头吧,不矜持,摇头吧,叶世子实在太美貌啊,我不忍推拒,这可真是让我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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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滑不留手
苏风暖说出这番话后,太后一愣。
苏风暖笑吟吟地看着她,“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太后愣了片刻后,揣摩着苏风暖这番话,她没说真正拒绝的意思,看来是同意?但若说同意吧,她这样颇有些吊儿郎当的语调,实在不像是走心的模样,就好像浑不在意这事儿。
她咳嗽了一声,点头,“哀家这样问你,确实不合适。”话落,她失笑,“哀家跟你讲规矩时,你不守规矩,哀家如今不跟你将规矩了吧,你偏偏又记着规矩。如今你这样说来,哀家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苏风暖坐在椅子上,笑着一拱手,“我真是让您老人家操心了,对不住。”
太后瞅着她,一时无言,忽然觉得她就跟个小泥鳅一般,滑不留手,以前两面处处看她不顺眼时,是怒也无处发火,皇上罩着她,如今看她稍微顺眼些,便发现也一样拿她没办法。她咳嗽了一声,道,“叶世子的容貌确实承袭了容安王和王妃的优点,说他无双容貌,也不为过。”
苏风暖弯了弯嘴角,“我最喜欢美貌的男子了。”
太后闻言摇头,难得和善地继续与她说道,“美貌只是皮相而已。”
苏风暖无辜地看着她,“我就是一个俗人嘛,看男人,我觉得,有容貌一点就够了。”
太后又忍不住咳嗽,“听闻叶昔也是容貌极好。”
苏风暖点头,“是呢,我师兄的容貌比叶世子的容貌差了那么一点儿。”
太后见她脸不红气不喘地与她讨论男子容貌,一时间觉得被她带进了沟里,道,“你的容貌也是姣好,承袭了你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苏风暖眨眨眼睛,“女人的容貌和男人的容貌不能对比。”
“说的也是。”太后看着她,觉得今日话说到这,也没法继续下去了,便另换了话题,道,“每年的七月底八月初,哀家都会办一场百花宴。虽然今年入春以来,便烦乱多事,京中一直没得安宁。但正因为如此,哀家才更想热闹一下。”
苏风暖是听说过百花宴的,顿时笑吟吟地道,“百花宴上,一定有很多花可以赏了?”
太后见她心思围绕在花上,想着兴许她还是年少,虽然到了议亲的年纪,但因为整日里混玩,估计对男女情事儿婚事儿都不大懂,否则也不会直白地说出看叶裳容貌的事儿了。便提点道,“不止赏花,京中有品级的各府邸未婚男女,都可以参加。”
苏风暖看着太后,“那这样的话,到底是赏花,还是赏人啊。”
太后一时又无言了,想着估计除了她外,这话别人谁也不会问出,毕竟都知道,虽然名曰赏花,但其实是在赏人。她叹了口气,道,“罢了,哀家不与你说这些了,你只需要记得,到时候百花宴,不准给哀家舞刀弄剑,打打杀杀,免得糟蹋了哀家的好花和破坏了百花宴。”
苏风暖闻言恍然大悟,“噢”了一声,看着太后,拉长音道,“原来您今日叫我来,是为了这个啊,您绕了半天,把我都绕迷糊了。”话落,她举手保证,“您放心,只要没人惹我,我就不打架。”
太后想着她到底是单纯天真,杀月贵妃便可以看出,皇上的贵妃,她说杀就杀了,显然没什么心眼。她喜爱武功,就跟别人喜爱弹琴作画一般。她因为叶裳那些话,琢磨了许久,今日叫她来问,无论是直白点的,还是拐外抹角的,她都没意会,合着她早先那些话都白说了。
因为心平气和,又因为心情的原因,太后倒觉得今日与这小丫头聊天颇为和顺,虽然她一直没意会她的意思,但也没让她三两句就厌烦她,也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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