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来江离撅起嘴。再一看着头上被红姨挽了个双髻,发髻根系了鹅黄丝带,丝带垂下如流苏,江离有些哭笑不得地嚷嚷,“红姨,我这些天整天都待在小楼,哪儿也不想去。看你把我装扮的,我都以为自己是要准备唱大戏了呢!”
听了江离的话,红姨依旧笑意盈盈,从眉梢到眼角都是对江离的怜惜,“姑娘这是嫌弃我给你打扮的俗气了?要知道这可是南陈宫中最流行的发式。”
红姨这些天对江离越来越好,细到江离的日常琐事都要事事亲为。连小香平时习惯给江离准备早餐的事都被红姨揽了去。
小香这些天来无所事事,这时候侍立在一旁边也插不上意见。
红姨听出了江离的抱怨还笑:“你这身装扮,也是在南陈未出嫁的姑娘们当中最流行的款式。颜色也是我精挑细选的。我以前在宫中侍候林妃娘娘的时候,她可是最服我的眼光,以我的眼光来看,在你这样的年纪就该着些艳丽色,被我这一装扮可是增色不少。江姑娘平时喜好的那些颜色恁素。”
说过还拉小香帮腔,“你让小香说说,我给你家姑娘这一打扮,是不是更好看了。”
小香看了半晌,嗯嗯啊啊点头。
江离撇嘴,暗骂小香狗腿,才来几天被人侍候着惯懒惰了,这时连立场也不分清。恨完小香又看红姨。
这红姨初来时看着还好,这些天对自己越来越热忱。现在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连穿着打扮也管,管就管吧,还总按着南陈的风俗习惯来,这让江离极不乐意,却又盛情难却,只得暗暗腹诽不已。
好不容易收拾齐整,用过早饭,江离一头钻进了三楼那间珍藏着各色织锦的屋子。摊开那幅残破的织锦,拿出宣纸来放一边细细对照着织锦勾图,总算身心都归于宁静。
萧煜走上三楼,对着房中的鹅黄的熟悉身影一怔。
江离坐在桌案前,铺开半段织锦,面前的宣纸画出了半幅山水,一身鹅黄衣裙衬着细腻润泽的肌肤,
歪着头,一双杏眼清淩如水,拿笔的手支着下巴,拇指翘起,贝齿轻咬着拇指头出神。
她出神的样子,娇媚天真,萧煜微微勾起唇角,看得入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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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计议停当
每当思绪如一团乱麻的时候,江离总是不自觉地咬指头。
凝神想了一会儿,正待落笔,眼角瞥见一角月白衣袍,抬头望去,对上那双黑如漆的眸子。
“呃?你应该很忙吧,怎么上山来了?”江离望着那泛着白玉般光泽的脸,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笑意。
“是很忙,昨晚一夜没睡。”萧煜掩袖,无声呵欠,那一如双如墨石般的眸子却毫无倦意,浅笑望着江离,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江离面上一红,在那种眼神注视下她还怎么思考?不由搁下笔,“忙些什么,说来听听?”
萧煜便把这些天来寨中发生的事给江离讲了一遍。
“这么说来你怀疑他们会火烧竹楼?”江离听完萧煜说起那封信的内容,其实也相信了他的判断。
萧煜点头,“只能这么认为。我刚刚已吩咐过红姨,让她这两天着人把楼上重要的东西转移出去。你如果怕了,我让红姨找人代替你继续住在这座竹楼上,你转移到园子里,或者住到我那儿去。”
“谁怕了。”江离冷哼,“事到临头,眼看黑衣人就要动手,我岂能这时转移。我想那伙人人下手之前,总要确定织锦图是不是在楼上。那个给我喂毒的黑衣人见过那幅织锦图,他一定会来的。”
给她下毒,这笔帐还要给黑衣人算呢。所以就算做戏,这关键几天也不能马虎应对,她得守在这儿看着他落网呢。
萧煜岂能不了解她的脾气,闻言笑道,“也好。有红姨在你身边护着,她决不会让你有事。”
说到红姨见江离淡淡颦眉,萧煜眉头一挑,“是红姨没照顾好,你对她好像不大满意?”
“也不是不满意。”江离苦着脸,“她照顾得很好,好到我有些不适应。别的不说,就每天给我这一身打扮就让人受不了——”江离可怜兮兮的眼神望萧煜。
“女为悦己者容——红姨大概是想给你传递那样的意思。”萧煜的目光温柔似水,浅浅笑道。
红姨亲自捧了茶盏走上楼来,两杯雨前茶,茶水泛浅绿。听了萧煜的话,红姨无声一笑,放下茶水垂首立在一边。
“不过红姨不知道的是,江姑娘在我眼里无论什么样子都是最美的,你以后做什么都由着她性子来,别让她觉得不自在。”萧煜浅笑看江离,话却是说给红姨听。
江离脸微一红,看红姨笑着应了声是。
江离接着翻看织锦,“正好这几天把这幅织锦图上的残缺处描出了大致图形,这两天我只来得及描个图样。这半段织锦我暂且收下,待我下山以后,照这织锦的样子织一幅完好的《锦绣江山图》交给你。”
萧煜伸手拿过宣纸上画的半幅山水图样,仔细看了一遍,沉吟道:“你这些山水画的图样也要收好,用完了最好烧掉。别人若拿到了你这些山水画,有没有织锦图都已不重要了。”
江离点头,“我知道。”旋即想到黑衣人的事,“既然知道写信那人有可能是丁知秋,为什么不从他那里下手,还非得等着他们来烧竹楼?”
萧煜玉面微沉,“我听你那么一说才怀疑上丁知秋,就算有那封信,毕竟这些只是我们的推断。寨中那么多人,不会只听我们的一面之词。若找不出有力的证据来,单凭那些推断难以服众。”
“最可气的是,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放火,只有傻乎乎地守株待兔。”
萧煜再叹一口气,“再过三天就是寨中例会,在那之前若不把他们揪出来我会很被动。还有大燕兵营那边,一封信只能暂时哄过去,时间久了只怕会生变故。”
“我们可以想办法逼他们提前动手——”江离歪头,一双眼珠骨碌碌转动。
“哦?你有什么法子?”萧煜挑一挑眉头。
他以前就知道这丫头总有些小聪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起了大作用。
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复原出来这幅《锦绣江山图》,如今萧煜对江离是刮目相看,一听她说有办法,一下子来了兴趣。
“我想去会会丁知秋。只有亲自听听他说话,我才能肯定是不是他。”江离以手托腮,一双杏眼盯着萧煜沉吟,“若肯定是他就好办了——”
江离狡黠地眨着眼睛,“若肯定是他,我稍微给些暗示,都说做贼心虚,他怕被我揭穿,说不得只好提前动手了——怎么样,姑且试试?”
“嗯——”萧煜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我们十位堂主在寨中各有辖地,平时互不干涉,只有大的行动听李牧调动兵马。丁知秋最近在北寨南麓训练那些牧民。你想亲自听听他说话,为了这点小事,谁带你去找他都不合适······”
萧煜沉吟了一会眼睛突然一亮,“这两天寨中有些士兵得了疟疾,前段时间丘大带了人到寨中各处放发药物。”
“明天让他借着给丁知秋营寨里送药物的机会带你去。”萧煜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
“你们挑午时之前去,那时正是营寨里全部兵马集训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就算让他知道你认出他来,量他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你不利。”
说完又叮嘱,“可记得要时时跟紧了丘大。只要出了丁知秋管辖的北寨,我会安排人在外面接应你。”
最后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江离一一记下。
红姨看两人坐在窗前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半天,谁也没有喝水,桌前的两杯茶凉了,红姨不动声色地收了杯子下楼。
等她再上来时,萧煜歪在窗前的榻上睡沉了,玉色的面庞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江离正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锦被,随后坐在桌前,认真地开始画剩下的半幅山水。
竹楼外秋高气爽,竹楼内温馨宁静。红姨抿嘴一乐,端着茶水,轻手轻脚地退下了楼梯。
第二天一早阿呆来玉林峰接江离下山。秋霜早一步下山,先去等丘大。
江离跟小香都着了男装。一身扎腰扎裤腿,跟寨中一般的灰衣兵卒一样的装束,头上扎马尾。看着干净利落,英气逼人。
江离带着小香跟着阿呆下了玉林峰,奔山寨北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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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北寨马场
清风寨的北麓,山势雄奇。
中间一块凹出一块巨大的盆地,形成一片方圆几里平原。平原水草繁盛,如牧民帐房样式的营帐如星星散布在平原上。
“这里,就是属于丁知秋和可那齐管辖的北寨。”阿呆带江离下了玉林峰,遥遥指给江离和小香看,三个人一路往北寨大营去。
转过山道,远远看见丘大和秋霜,带了灰衣汉子正在大营外一处山凹等。
江离走近一看,清瘦的丘大一身青灰衣,短巾文士服、头上束方巾,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灰衣汉子每人都扛着一只原木色的箱子。
江离走近前来跟丘大见过礼毕,秋霜伸手把自己身边的一只小木箱递到江离面前。
“喏,这是药箱。里面装的都是我们日常备用的草药丸子。”秋霜说完自己也扛了一只箱子,丘大带着先走,大家跟着丘大往大营门口走去。
北寨也属清风寨内部,大营门口防守不算很严。一队换班巡哨的灰衣人只是做做样子,并不盘查一寨之内的人。一见是丘大,更不过问,直接就放了人进去。于是,丘大带着十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大营。
进了大营又是另一番景象。驻扎在平原上的帐房一排排列开,营寨前武器架上摆着明晃晃的刀枪剑斧,更多的是弓箭。
一位身着黑色战袍身材魁梧的汉子,傲然伫立营地空地当中,比划着手势,指挥着前方整齐排列、着灰衣外间套了牧民服的兵士们手持了弓箭上马下马。
“那身着黑色战袍的魁梧汉子就是可那齐。”秋霜给江离介绍道。江离淡淡哦了一声,看着场中的兵士们射箭。
营地另一边竖立着一行行箭靶,兵士们上马下马,在身着黑色战袍的可那齐指挥下,对着箭靶张弓搭箭、瞄准射击。马蹄声、可那齐的喝斥声,数千支箭羽发出的嗖嗖嗖声······
每天这段时间的上午,正是他们轮流在平原上集训的时间。
江离看着如飞蟥般的箭矢在飞,可那齐的声音远远传来,听不分明,却让她有一丝丝的恍神——这声音在哪儿听过吗?好像是的。是那晚给自己喂毒的黑衣吗?好像又不是。
这样反复琢磨,江离落后了几步。
看丘大带着一行人沿着边缘走过训练场地,奔前方整齐排开的帐房去,江离紧赶几步跟上。
秋霜走在江离的侧面,她见江离好奇的东张西望,便给江离介绍道:“山寨中每一位堂主管辖的地方都有这样的营地。虽然这些兵士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寻常百姓,平时也会常往家里去,但营地里的帐房一直都给他们备着。
现在是特殊时期,山寨中各处出路都暂时封锁,大家谁也不能轻易离寨。所以现在每处帐房差不多都住了人。但是无论什么时候,各处营寨中都会空出一间帐房来,供我们看病和发放药物使用。”
“喏,”秋霜往边上一间帐房一指,“边上那间就是给我们用的。”
帐房里十分简陋,没有什么家俱,唯有十几张桌椅。十几个灰衣汉子走进帐房,纷纷把药箱放下,便走出帐房去围观场上牧民们的训练。
别处营寨训练跟这儿大不一样,阿呆也挤在外头,兴致很高地看人骑马射箭。
江离放下木箱,也走出帐房,这时场中可那齐的身边,已多出来一位身穿银色战袍的男子。
男子坐在马上,跟可那齐说几句什么,可那齐边听边颔首。男子说完调转马头,骑马慢慢地绕着场地巡视。
“他就是丁知秋!”秋霜跟小香一左一右立在江离身边,这时对江离说。
丘大也走出了营帐,看丁知秋打马向这边走来,丘大低了声对江离道:“待会儿我叫住他,我会想办法多跟他说一会儿话。”
丘大说到这儿特意叮嘱:“我们不能放过一个敌人,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所以江姑娘可要听仔细了。”
江离来不及作答,丁知秋骑马走了过来。他便没有往这边看,头扭在一边,看场中一位老兵在教新来的兵练习骑射。
新兵动作有些笨拙,老兵勒住了缰绳在说,“夹紧马肚,双腿要用力。全身要收紧,不要松松垮垮。”
老兵说着上前一扶新兵的胳膊,沉声道:“对,就这样。从身体到灵魂,都要和马贴在一起,完全没有缝隙。你要把马的身体当成你的身体,做到你的意志就是马的意志,加速的时候,夹紧马肚,用马刺轻踢。”
老兵教完骑马又教新兵怎么瞄准射箭,如何拉弦,如何瞄靶,老兵教的很仔细。
丁知秋勒马停下,看着两人练习。看了却蹙紧眉头,手里马鞭一指老兵,“你,过来。”
老兵过来一行礼,看马上着银袍的那位脸色不对,惶恐道:“堂主,是我哪里教错了?”
丁知秋缓摇头,冷冷道:“你教得不错,不过却教错了人。”眼角一睨那边兀自练习的新兵问,“我们大燕人天生都跟马亲近,牧民中没有不会骑马的。那人都这个年纪了还不会骑马,一看就不是牧民。这样的人怎么都收到我这北寨里来了?找个理由,分到别处去。”
“可是,堂主,这新兵的确是大燕牧民。”老兵神色惶惶,“他跟我都是辽城郡人。我以前骑术也不是很好,所以,我想堂主是不是给他个机会,只要多加练习——”
“哼!牧民中竟也有不会骑马的?!真没出息!”大燕人不是应该天生都会骑马的吗?——至少他一直这样以为。
丁知秋气的不轻,不等那老兵说完,一带缰绳转身,“那还是把他留下来,免得传出去丢大燕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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