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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做的白雪红梅缎面的长禙带子，衬素红夹袄秋绸袖，梳牡丹髻，肤如雪蓉，青眉微娇，杏眼微锐，说不上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但自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流婉转，娇媚中又透着清冷干练。
如果在别处碰到，他一定会认作谁家富贵人家的千金，但是，丘大跟赵懿刚才明明说，这是他们的寨主？！
这位叫赵都监的青年男子瞪圆了眼。
他听过不少关于清风寨的传闻，但传闻中却并没有听说过寨主是位女子。如今见过，不仅是位女子，还是位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子，由不得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不仅赵都监又惊又疑，跟他一起来的老兵更是惊讶地失声叫了出来：“这不是，江宗锦江大人的千金，江姑娘？”
江离仔细看老兵：黑瘦面皮，鼻大眼小。没有一点印象。她不由也疑惑，“你认识我？”
这么说她就是承认了！老兵呵了一声，表情更加吃惊了。他缓了一缓才说：“上次你去周都监府上拜访，进出都是我开的门。不知江姑娘怎么会——”
江离淡淡地“哦”了一声，并不打算回答老兵的疑问。抬眉梢看丘大和赵懿，“就是他们来谈跟清风寨合作的事？”
丘大点头，赵懿说：“赵都监带了青州府知府大人的口信，说是青州府出兵相助，跟我们一起守辽城，跟我们一起攻守进退——”
“这本是大好事，你们决定了就是。”江离看看丘大和赵懿，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果然，赵懿接下来就说了句“可是”
“可是他们提了个条件，”赵懿看看赵都监，有些为难地说，“他们说，前提是他们要前方行动的指挥权。也就是说，假如我们接受了他们的援助，我们清风寨以后就属于青州管辖了······”
战局刚才一拉开，就有人来忙着抢好处了？！江离眉梢一抬，杏眼微眯，压下了心头又惊又怒的情绪，盯了赵懿不动声色地问：“那你是什么怎么想的？”
江离故意不问丘大，她知道丘大那人没有什么弯弯绕的花花肠子，但她不了解赵懿，现在清风寨的防务都是赵懿在管，她得先摸清赵懿的想法，才能想相应的法子对付。
“依我想，现在我们刚夺下辽城，都还未站稳脚。大燕人是一时猝不及防才会让我们几万人夺了城池。等他们喘过气来，必定会调头攻回来。
因此我认为我们当下最要紧的是得到强有力的支援，至于前线谁来指挥，他们现场可以讨论，这里我们先不讨论。只是要我们清风寨以后归属青州管辖一事，就这一条，我怕萧煜就不会答应，所以我也没答应。”
江离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冷眼看赵都监道：“真不知道你们那一帮人脑子怎么想的，这时还来算计清风寨。”
“若依我说，这时胜负还很难说，大燕极有可能打回来。到时他们只要越过了清风寨这座屏障，青州城就在他们虎视眈眈之下。
你们这时出手助清风寨，就是在帮你们自己。至于提什么条件，未免为时过早了！”
江离转动着眼珠，煞有介事地说，“实话告诉你，萧煜临走的时候跟我说过，我们清风寨的人打得过大燕人就打，打不过我们就把清风寨的人都解散了。
所以你们真想帮我们的话还得趁早，若还为一些非分之想瞻前顾后斤斤计较，等你们想通了要出手，只怕我们都把人解散了。到时大燕打过来，直接遭殃的还不是青州府一城官兵百姓么？”
江离说完再也不看那姓赵的都监一眼，转眼看丘大和赵懿，神色平静地说，“如果你们是真心想问我的主意，我就是这个意思，他们想帮就帮，别跟我提什么条件！该说的我都说完了。”
丘大心想：我怎么从不曾听过萧煜说什么解散清风寨的话？丘大迟疑地看着江离。
赵懿亦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江离的神情。他不是没有主意，而是实在揣测不透江离话里的真实性。他跟青年男子对视一眼，无声地露一丝苦笑。
青年男子低下了头，蹙眉苦脸，面现犹豫不决之色。
其实江离话虽那样说，心中的忐忑更甚。青州这时若出手帮忙，对前方的萧煜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但凭她对萧煜的了解，她直觉萧煜决不会答应这样苛刻的条件，所以她自作主张地那样说了。
赵都监犹豫半晌，讷讷地说，“江姑娘的话也确实有道理。这些条件都是知府大人提的，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想法不够周全，要不，我回去劝劝他再来？”
江离看一眼丘大，丘大无可不可地看一眼赵懿，赵懿表情平淡地说：“那就听寨主的吧。”
赵都监起身告辞，赵懿送他出去。
走出议事厅很远，赵懿打发身边的人去准备船只，安排送赵都监跟老兵两人出寨。
等到身边人都走干净，赵都监才说：“果然如江离所说，萧煜打不过就要解散手底下那些人马的话，我们还真不能跟他们提条件。”
“是啊。”赵懿叹息，“这消息我也是才知道。看来跟萧煜合作，还真得趁早。”
赵都监又说：“我新收到前线的消息，说是大燕攻破了祁山防线，此时青州再不能出事。”
赵懿露出苦笑，眉头深锁，看着两人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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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青州码头
赵都监回去的第二天又来了一趟山寨。这一次，再没提任何条件，青州府出了五万兵马，青州知府挑了两个得力的人带队，奔赴辽城，跟萧煜协同作战。
不久之后，南陈的军队也加入了进来。萧煜如愿攻下大燕三座城池，但也再难往北推进，双方僵持不下，清风寨作为大后方，一切风平浪静。
秋末午后，青州河畔的街道分外喧嚣。
位于码头附近一处商铺林立的街上，货物上下繁忙。
挂着梅记布行的商铺后方有一个大库房门从侧面打开，便于出入。此时一只货船装满货物停在码头那边整装待发，货物，搬运工人、伙计进出不停，整个场面忙碌而拥挤。
如今燕宋交战，大燕攻破了宋北方的祁山一路防线，攻地掠地，步步紧逼，眼看都快打到宋朝的都城。
北方的世家大族皆争先恐后南迁。一些平民百姓也拖家带口千里迢迢陆续往南方逃命。还有北边大燕三个州郡受了战乱影响的大燕平民。
这些人一天天地往青州城里聚集，随之而来的各类治安问题让青州官府压力山大，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说青州府一帮官老爷正在考虑关闭城门，以后将不会轻易再放灾民入城。
城门一关，布行的生意肯定会受损，城内人心惶惶，各行各业都受了些影响。
江离名下的两处作坊的织锦正到了产销旺季，这些传言丝毫没影响到梅记锦绣作坊的生意。
梅记布行准备了充足的货物，各在织锦用的生丝原料正源源不断地从各处运来，作坊里新产出来的织锦，每隔一段时间就载满了一整船的货，发往海外销售。作坊纺织作坊的生意在按部就班运转。
江离带着小香和金菊进了库房。后面跟着红姨和秋霜。再后面阿呆领了一大帮灰衣汉子不远不近地戒备着，自打从清风寨山下，江离每天出门都这个阵仗。
四喜和葛海赶回京城去接江家的人迁往江南，还有四喜一家和葛掌柜，他们都正在南来的路上。如今时局不稳，南来的路上必定不太平，为安全起见，江离让四喜和葛海把赵氏兄弟也带了去。
库房外层看起来像一个大药铺，巨大的架子上陈列着各种布匹的盒子，还有各种颜色的染料，此时还有作坊里新产出来的织锦样品，在不断地往库房里搬。这些样品都要先搁在柜台上先给掌柜和负责这方面的伙计过目。
不过这时除了负责这边店面和库房的掌柜，作为东家的江离也在柜台里一样一样地看着这些样品。
秋末的天气仍不见得凉爽，江离着一身宽袖束腰的素白长裙，裙边和袖口绣着梅花，极普通的样式，穿在她身上却清爽简洁、不失大气，让人赏心悦目。
如果再多看一眼，那斜绾的乌发，那张精致的面庞，白里透粉的肌肤，睿智而清澈迷人的杏眼——多看一眼，总会让人移不开目光。
旁人在店铺库房里忙碌的时候，她也在如药铺般的柜台里走动着，不时打开一个新送来的盒子瞧瞧新出的织锦花样。或是抽开柜台里面的小抽屉，把抽屉里染布用的颜料拿出来仔细研究。
不时地一旁的掌柜指示，哪些颜料只能用来染布，不能用作织锦用。或者跟掌柜讨论哪些织锦花式销售得不好，让他提点意见。
这段时间入库的东西种类繁多，有许多染制布匹的原料，还有些已经染制好准备织锦用的蚕丝、已经制成成品的织锦，乃至织锦用的织机。
东西多，都往库房这边塞过来，有的还得分到其他库房去。搬运工、伙计们忙碌中，江离与金菊秋霜小香这样女子混在其中，却也没有丝毫不协调的产生，这主要也是因为江离对处理这些事情已经驾轻就熟了。
她不在的时候，这里的掌柜和伙计大抵也能把这些弄得清清楚楚，不过只要她过来一趟，这些干活的人们福利就会好些。若是时间紧任务重，提前完工她还让掌柜给干活的工人们发些赏钱。需要手底下工人们加班干活的时候，她在银钱方面也毫不吝啬。
江离在库房柜台看着伙计们下货，今天的货挺多，船不等人，看着又要加班干活，她于是吩咐金菊去对面的酒楼里，吩咐酒楼给今晚要加班干活工人们备下酒菜。
看看柜台上再没有什么事情急需处理，江离出门往码头货船那儿去。
码头上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云集，繁忙的生意背后也有各种利益牵扯，帮派势力争来抢去，每隔几日码头上总有大大小小几场打架斗殴事件发生。不过江离已熟悉了这里的气氛，她让红姨和秋霜留在库房，阿呆忙带人跟上了江离。
江离一路走上码头，还帮着两名抬箱子的伙计扶了扶箱子，两名伙计连声道谢，她笑笑说声“没事。”侧身让过两名伙计走过，她继续前行。
码头上人流熙熙攘攘，码头边上停着一只准备出海的货船，这只货船是不久前江离向舅舅梅远山买下来的，船上的水手伙计管事都是跟梅家干活多的人，绝对踏实可靠。今天天黑前货船要赶着出海，江离想到船上再仔细检查一遍。
正往码头上走，人群中一个年轻男子鬼鬼祟祟地看了她几眼，突然挤过人群靠过来，猛一伸手，抓了她挂在腰间的一只香囊就跑。
江离一惊，慌乱中本能地一抓，只来得及抓到系香囊的那根绳子。男子一用力，细绳拉过江离的手心，拉得手心火辣辣的痛，她手一松，香囊脱手。
男子还没跑出两步远，被跟在后面人群中的阿呆一脚拌倒，阿呆夺回男子手中紧握的香囊，带头动手，几个灰衣汉子冲着男子拳脚相加地招呼了上去。
几个灰衣汉子都是清风寨中的好手，下手挺重，几个人的拳脚打到那名年轻男子身上，三两下就有鲜血溅了出来。
江离握着拳头，眉心微蹙地喝了声“住手！”默默接过阿呆递过来的香囊挂上，“将他扶起来，给他点银子，放他走。”江离叹口气，快步走上了停在码头的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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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得罪不起
几个灰衣人这才住了手，有人把那年轻男子扶起，阿呆气鼓鼓地扔给他几两银子，挥手嚷嚷道：“去去！！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是什么人你都敢下手！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招子放亮点！”
距离这里不远的码头边有个扎了凉棚的小茶摊，此时茶摊中坐了几桌人。边上一桌坐了四五个，为首的是一名身材干瘦目光阴鸷、着一身青布棉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姓庞，是这码头这一片区域的黑帮老大之一。
这桌人把刚才那一幕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时看着那个挨打的青年男子一瘸一拐走远，同桌的一个男子小声嘀咕：“大哥，刚才挨打的那个好像是咱们的人。”
“我知道。”庞姓中年男子点点头，阴沉着脸。
同桌的另一个人开口：“这梅记作坊新开不久，他们的东家好像也没来拜过码头，按惯例本该我们上门要他麻烦的，现在还被他们打了我们的人。大哥，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
中年男子抿口茶，阴鸷目光盯着阿呆和那一行灰衣人，脸上悻悻然、却不得不服气的表情回道：“对，就这么算了。那些人我们惹不起。”
“那些人是什么人？”同桌的几个男子同声问。
“清风寨的人。”姓庞的男子淡淡的答，一桌人立马噤了声。
半晌才有人迟疑地说：“怎么可能？咱们在青州这么多年，清风寨的人从不掺合青州城里跟码头上事，他们对我们来说又神秘又恐怖，他们都是些高高在上的人。”
“就这样一些人，我们还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他们若真是清风寨的人，怎么会沦落到给人当打手了？”
另一个也说：“是呀，这几天我见他们每天都跟在梅记那位女东家身后，都跟尾巴似的，分明就是护卫。”
“都说清风寨守着一座金矿，他们一不缺钱，二不怕势，以前连青州府兵都要忌惮他们几分。现在又跟青州官府共同组建军队，青州知府都要高看他们几分——就这么些人，怎么可能会给一家商行的女东家当护卫？”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十足怀疑的语气。最后总算有一个人敢直接置疑：“所以我认为不可能是清风寨的人。大哥，你会不会是看错了？”
居然有人怀疑自己的话，姓庞的中年男子很生气。他重重地一顿茶杯：“我才不可能看错！你们看带头的那个小子！”他一指码头那边带着灰衣人守在船下、兀自摇头晃脑的阿呆。
——“就那小子，我以前有一次在赌场跟他赌过，当时他还带了一个长得跟黑炭似的中年人。”姓庞的解释，“当时他们俩赌在高兴，当着满赌场人的面自称他们是清风寨的人。”
“我当时离他们近，听得很清楚，看得也仔细。绝不会认错人！”
姓庞的说完，他手下几个人都惊讶地“哦”出声。
“大哥这么说那一定就是了。”先前还提出置疑的男子立刻认同了老大的话，却还有疑问：“那梅记的女东家怎么请得动清风寨的人？我打听过，她好像只是一位官家千金，就是原青州通判江宗锦的女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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