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宗武江宗文官微职小,这*年间在朝中混天度日,早已把*年前的事不放在心上。陡然间听江离这样一说起来,如从梦中惊醒过来一般。神色愣怔。
江宗文喃喃地说出一句:“没想到三弟还在瞎折腾。”
江离以为大家听到消息会惊喜会关心、甚至忧心恐惧,但万想不到二伯父竟然会是这种态度。
她不知道的是,前一段时间江安托了范思诚用二千两银子靠秦元化的一封书信,在京城谋了一个从九品的闲职。如今两房伯父为了名利,每天汲汲营营,哪还有心思去管*年前的江老爷子罢官的内幕。
不过有人在意。
只见刚才冷着脸的江老太太叫丫头扶了江离起来。依着江离的意思,让彩衣去吩咐暂时免了责罚寒香园里的丫鬟。
这边立即挥退了下人,房中只留了江家几房主子,江离的堂兄姐妹都不在,连江琚也遣人带了出去玩。这才听江离慢慢地细说原委。
江离隐去了梅庄上与萧五一伙人的纠葛,只拣了父亲给她的书信,黑衣人半夜掳江琚换绢纸、她带了人去城外拿绢纸换人、最后把江琚换回来、自己去见八王爷的事一一说来。其中关于萧五的事一概略过,只说是带了庄上几个伙计把事情办妥帖了。
中间她把江琚身边的青嬷嬷花嬷嬷顺带一提,说成了是跟她一起去被黑衣人杀了。
考虑到两位嬷嬷都是江琚生母赵婉清身边的人,那么赵婉清也脱不了跟七毒教有关。还有自己生母的死,她相信也跟赵婉清这位姨娘脱不了关系。这些属于三房里的事,她不想宣之于口,她想,最好交给父亲自己处理。
听江离平平淡淡说来,一干人听得心惊肉跳。江宗文更是直言江离父女做事不为一家子人安危着想,若是扳秦相不倒,岂不给一大家子招来灭顶之灾。
徐氏甄氏两妯娌平日里宅斗倒是把好手,遇到这种事也慌了手脚,在老太太耳边埋怨不了,字字句句都说江离给江家招来了祸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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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尘埃落定
江老太太从软榻上站了起来,也不要徐氏甄氏上前搀扶,发福的身体挺得笔直,形如满月、气色红润的老脸神色凛然。
她上前拉了江离的手,对屋里两对子媳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最疼爱你们的三弟么?因为你们的三弟对父亲至孝,对朝廷够忠义。至孝至忠,他才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完成了你们父亲的遗愿。倒是你们、你们·······”
老太太手指了江宗武兄弟俩,气抖着手,“你们父亲给你们取名一武一文,却真让我失望!”
一直闷不吭声的江宗武年过半百,对母亲倒是俯首帖耳。闻言也不敢说江离的不是,只是说:“那我现在去打听,看朝廷里有动静没有。想来只要秦相一倒,江家就不怕他报复了。这几天我们府中的人也减少外出,是福是祸,咱们一大家子担着。”
老太太这才气平。当下江家两房的男子都被安排出门打探消息,徐氏甄氏自各回院里听命。江离被老太太留了下来。
黄昏时分,出去打探的江家人重新坐拢在江老太太的芷园。江宗武手里摸出来一封信。信是刘太尉写的。他念给江老太太听:转八王爷口谕,江氏父女呈上的证据已经上达天听,秦相已被秘密拘禁,不日将会有结果宣布。江家举证有功,俟后封赏。
江家人以手加额、称庆不已。江老太太更是拉着江离的手,直夸她胜过家里的几房兄长,对江离的疼惜怜爱之情,甚往日数倍。
趁着老太太高兴,江离再求老太太放过寒香园里的丫鬟。老太太松了口,答应免了一众丫鬟的责罚。不过,罚江离同她们一起在寒香园里禁足。
这样的惩罚对江离来说微不足道,禁足也好,她正好放松一下心情。
寒香园里难得真正地清静了段时间。这段时间,老太太在府中给江琚找来一个伴读书童,名唤知墨。江琚开始每天按时地去书塾念书。
江离果真天天呆在寒香园里,天天读书画画,再也不提外出的事。
书,读的是些野史外传、鬼怪奇谭之类,偶尔也找青州地方志出来研究。画,自从重生以来,画画的技艺便大打了折扣。小香看过,满纸条条框框的图画,像个园子图样,还带些数字注脚,完全看不懂画的什么。
但江离创作图画的热情很高,院中设一个大大的画架,常常画好了还在院子中走来走去。
一个人自言自语,说原本这个是要做厅堂的、哪里做礼堂、哪里又要规划出来做成一个舞台,还要带回音的那种;哪里还要做亭台水榭,养一池五彩金鱼再点缀半池荷花;哪里还要做成一个大大的温泉浴池出来,用小木房子隔开了分男客女客;还有什么露天设烧烤野味的场地,园中设配套的烧烤架子桌子椅子。
江离说出来的话希奇古怪,谁也没当回事,连细心的绿萝也当她自娱自乐。但说也奇怪,江离画了说了就不管,画架子任它在院子里放着,第二天再去看,看着看着就会笑起来,仿佛经过一晚上,画作就变成了她满意的图样出来。
最后,画出来的样本让金菊去交给了大奶奶徐氏过目,还附带了材料工钱人工的计划开支明细表一张。
徐氏看不出什么眉目来,让江睿江皓看过,兄弟俩看出来要建一座新奇的园子,吃喝玩乐都换了新奇古怪的称谓,觉得很有意思,哪有不同意的。最后,徐氏托人来说园子的图样很好,就照这样子来修建好了。
江离便又给出了一个监工的人选,就是这图样的修改者夏成。
这些日子江离足不出户,对外面的事却知道的不少。都是夏成传来的消息。
秦相被调查的事宫廷里秘而不宣。朝中很长时间不见秦相来上朝,刚开始说是重病不起,没多长时间就病殁了。
朝廷罕见地没有为宰相的过世大操大办,秦元化还是秦元化,除了没有了一个权倾朝野的老爹,他还是毫发无伤。甚至,皇帝还让他继续住在宰相府里,为他老爹发丧守灵,继续过着他贵公子的生活。
这样的结果让知道内情的江家很意外。江离也猜不透其中的奥妙,想来八亲王是知道的,但八亲王并不是想见就能见的。虽然那次在相国寺他说过江家有什么要求可以单独给他提,他随便那么一说,江离也没有当真。
至于江家,刘太尉转叙八亲王说朝廷会给江家的赏赐并没有实现,朝廷只是下了一道调令,让江宗锦回京叙职,朝廷对他另有安排。
调令一出,江家合家都以为这下江宗锦回京一定会加官进爵。
眼巴巴地望到过了夏天,江离跟大房里合资建成的锦梅别苑完工,随江宗锦去青州的老仆带着一队小吏护着江宗锦回来了,不过,却是躺在冰冷的棺材里被运回来的。官方的说辞是,就在调令到青州不久,江宗锦猝然暴毙。
同时运回来的,还有赵姨娘的灵位。据说江琚随四喜出了青州不久,赵姨娘就死了,自尽死的。是江宗锦看着火化的,骨灰撒在青州没有带回来。只带一个灵位回来给江琚早晚祭祀。
据跟随江宗锦去青州的老仆人说,江宗锦生前常说,死了要跟原配夫人梅氏埋在一起。江家依了他的意思,在城外江家祖茔不远处,梅氏的墓穴旁边新砌一座大墓,两座墓连在一起成了双穴墓。
下葬过后很长一段时间,江离还是经常往墓前去上香化纸。有时带了江琚,有时就带了小香,在墓前一待就是半天。
奇怪的是,她很少流泪。她总觉得父亲的死不同寻常,为着这点怀疑,她想找一个人问清楚。问清楚当年父亲交给他的信上写的到底是什么。她想去问的那个人,是八亲王。
她还只是想,却有一个人去给她问了。这个人今天也找到了墓地边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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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初提云锦
眼角的余光瞟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江离猝然抬头,入眼一身白衣的萧五郞负手徒步而来。
白袍衬得他的脸几近透明的白,泛着白玉的光。浓眉下那一双墨黑的眼眸,瞬也不眨地望着江离走过来。
从江离这里望过去,对面是一座青山,满山万青紫绿、黄叶丹枫,萧五郎一身白袍在青草地上行走,冉冉而来,如入画中,却似才出画来。
看江离一身月白,一头青丝簪了一朵白花,萧五似也有些愣怔。
不过眸光一闪,他双手拱礼,淡淡地说:“想起以前在青州,我跟你父亲也还打过几回交道。虽然立场不同,却有惺惺相惜之叹。乍然间听闻故去了,恰好我还没走,想着是该来看看。”
说完了绕过江离,走到坟边手撮一抔黄土,恭敬地拜了又拜,默然半晌,神情哀切自然。
江离就不明白了,瞧他那样子又不像是作伪。可她父亲一个朝廷命官与一个山寨土匪,有交集是有可能,就像她跟他之间不也产生交集了么。
但怎么想,她也不相信他们之间会是惺惺相惜的交情。
不管信不信,人家来拜总是一片好意。江离低了头也不去打扰他。
自从病后醒来,她是把江宗锦当生父的,寄托着对上一世父亲的感念,显得更加浓厚。浓厚却又不曾见过面,所以遗憾伤痛更深。
思之良久,心里一句话随口就说了出来:“我总觉父亲死的有些蹊跷,怕不是官家说的那么简单。”
萧五眼神无波,平静地说:“我也这么想的。所以想问你,你知不知道你父亲以前交给八亲王的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江离眼睛眨巴着摇头。心想,大病之前自己何曾关注过父亲的事。
萧五淡淡地说:“我去大相国寺见过八亲王。以你名义去的。”
见江离一愣,萧五眨眼一笑:“我跟他又不熟,他不是还欠着你的要求么?你现在这样也不方便去见他,我替你去,他并没有怀疑。”
他那一笑,让她想起上次带萧五去见八王爷时,他也是冲自己这么暧昧一笑的。
就冲这暧昧一笑,还有那句什么‘江姑娘有什么事从不会瞒我’的话,别人很难不把自己跟他的关系想岔了。
见江离还愣着,他说:“我就想知道你父亲交给八亲王的信,上面都写了些什么,这些或许跟他的死有关。”
“不是说就是封秦相与大燕勾结往来的日常信件么?”江离一直这么以为的,父亲信上也没有提过。她看到只有那张绢纸。
萧五摇头,“如果就是那点证据,八亲王又何必等着要那半张绢纸。要收拾秦相,有那封书信和八年前的那十万两黄金就够判他死罪了。而且,朝廷对秦相处的置似乎太轻了。由他不声不响地死了,他的儿子还好好地住以前的府邸,满府的护卫也分毫未损。其中的内幕,值得推敲。而八亲王无疑是知道的。”
青山寂寂,萧五郞的声音清冷:“我猜八亲王知道的秘密跟当今大宋的皇上有关。那封信还有八亲王手上那半张绢纸,都比你交给他的绢纸上记录得更多。那么多的东西如果不是秦相吞了,也就只有皇上。也只有皇上给秦相撑腰,才会让八亲王这样的人处心积虑*年,也只是让秦相一人身死,却保了一府人的平安。”
萧五的话如一缕清风在耳边飘。虽然分析的结果让人心凉,却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真如萧五说的这样,她也没有必要再查下去了。朝野的纷争中,父亲这样一身正气又认死理的人注定会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牵涉到皇权顶端的较量,也不是她能触碰得到的。
“朝廷之中凶险重重,却仍有人前赴后继地想在朝廷上占一席之地。却不知天下宽广,能让自己大有作为的事很多,哪一样都比争权斗利有趣。”江离感慨颇深。
回头冲萧五挑眉说:“你也是这样想的是吧?不然你也不会放着南陈皇子的身份不要,整天顶着清风寨五当家的土匪身份到处晃悠,还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萧五不置可否地笑笑,“不是换个称呼就能自得其乐。我虽然当了土匪,南陈有难,我一样不能置身事外。这不,萧廷带着使节团回南陈,我就被他们留下来。”
南陈使节出事,江离是知道的。前一段时间外面都在传,说秦相一死,朝中主张支持南陈复国的大臣纷纷上书,要求复查南陈使节刺探军情的事。
结果一查,当日抓到南陈人的时候,人就已经气息奄奄了。在兵部营房里抓到人的话是秦府的人说的,秦府也有人在兵部营房里出入。是不是秦府的人栽赃,双方各执一词,并没有旁的证人,以南陈人身上搜出大宋军事地图就以奸细论处的结论不足采信。
南陈人奸细的污名没有定论,使节团恢复了自由。但南陈三皇子萧廷想要争取的军事援助却还没有争取到。
据夏成说,萧廷让洛三通过乌老大联系到了萧五。两兄弟多年以后终于又坐到了一起。大家最后一合计,三皇子萧廷骁勇,在军中颇有威名,决定让萧廷先回去主持战局。而南陈退而求其次,想游说大宋出面为燕陈两国讲和。大宋出面施压,争取能让两国暂时停战。
“这么说留下来游说大宋出面讲和的人就是你?”这一点倒不让江离意外。“事情进展得可还顺利?”
萧五摇头叹息:“现今宋朝廷中多是一些汲汲营营贪得无厌之辈,我稍微使些手段便拉拢了许多朝中大臣。只是还有一位有些棘手。如果能把他说动,事情十有*就能成。这个人就是八亲王。”
说着突然对江离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来:“八亲王要的东西我拿不出来,我还得来找你要。所以游说成不成功,就看你肯不肯把八亲王要的东西给我了。”萧五说得一团和气,还相当客气。
江离直后悔多此一问。她就想萧五没那么好心,专门到相国寺去帮自己打探消息。敢情他和八亲王谈了一笔交易来。可是这交易怎么又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瞧你说得客气。既然专程来,且都说出口了。那你一定是志在必得了。说吧,八亲王要的是什么?”
萧五轻描淡写地说:“水净珠、南陈青玉各十斛,董元巨然画各五张。虽然多了点,你那儿刚好有一箱。”
江离眨眼,可叹自己对文物所知不多,当日把那些箱子把开来只匆匆看过一眼,鬼知道萧五说的是些什么。反正她就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要她吐一箱出来。虽然肉痛,但是······
萧五见她眼珠碌碌转。连忙晓之以情,动之以利:“江姑娘,这次的事情不同于以往。只要一箱,说不定就能止住一场战火。南陈盛产美玉,更是绫罗绸缎的高产地区,云锦尤其出名。姑娘手上绸缎庄无数,帮了我们这次,日后南陈的云锦由梅氏经营。这样的好处,还怕赚不回这一箱珠玉字画的钱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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