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江离一副无所谓的神色,再没有人开口。事情似乎就那么定了。
江雅突然起身站起来,苍白着脸对祖母说,自己不舒服,想先走了。
大家瞧江雅嘴唇煞白,忙叫她屋里的丫鬟扶了回去休息。
江老太太白胖的脸上也有些疲倦之意,微闭了眼。徐氏便让柳姨娘同江敏母女俩自去叙会话。一时大家都散了。
绿萝和小香两人跟着江离出了芷园,转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前头一个丫头站在走廊里,面前坐了人正低了头揉眼睛。
丫头一回头,远远地冲江离微福身:“九姑娘来了!”丫头身后的人立马抬头,坐直了,却是江雅。
江雅脸色苍白,冷冷地打量着江离。
江离经过她面前,觉得不能不问候一声,“可好些了么?”
江雅牵牵嘴角,现一抹冷笑:“多谢关心,我这是心病,好不了。我看你倒是好的很,我该恭喜你呢。”
听这话里有浓浓的醋意,江离抬脚就走。
江雅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不是假装清高么,不是不愿意么?刚才当着祖母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江离不想安慰她,叹口气转过游廊了还在想:还说什么呢,自己对范思诚是没感觉,又不是很反感,今天这种情况自己再要坚决反对誓死不从岂不太过了?谁叫自己没谈过恋爱呢,也不知道什么叫情投意合,还就那么说了。
想要就此认命,却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遗憾,像是心里住有某个人的影子。很肯定那个人不是范思诚。
江离就这么无情无绪地回到寒香园。直到走进听雨轩,看到案头堆起来的云锦,她的脸上才露出来一丝笑容。
案上放了一堆江离这两年来描画的纹样,摊开一张稿纸,她又继续在纸上涂涂改改,只一会儿便浑然忘我。
三年前到现在,她跟萧五再也没联系。夏成一年前修好园子也走了。
不过以前萧五承诺给梅氏独家采办南陈云锦的权力,在南陈停战不久,梅氏就收到了出自南陈官方的公文,待批给梅氏家族直接从南陈采办绫罗绸缎的权力。
从这以后,梅氏家族开始直接从南陈进货,南陈出产的各式绫罗绸缎通过梅家的商队,销往各国。
丝织品中,以绸为贵,绸中以锦为最美。江离前世见过工人织锦,高高的小花楼木织机,手工编织出绝美的图案。
没想到这些锦现在能经由自己手里销往各地,自己每设计出新花样,制成品后一部分拿去锦梅别苑拍卖,每次都能卖个意想不到的好价钱。
江离高兴之余又开始有了些新的想法。准备从江南运些织机回来,以后自己再设计出新花纹样,也不用千里迢迢地送往南陈订做了。
梅家虽是皇商,但想从南陈往大宋运织机可能有些麻烦,为些她让梅家的管事到了南陈找萧煜,看他能否帮忙。在江离想来,萧五一定是回南陈了,他哪有不做王爷继续做土匪道理。
织机的事还没有下文,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联系到萧五。
这两年来通过从南陈贩绫罗绸缎,江离赚得不少。葛掌柜手底下又多出来十几间绸缎铺,加上从锦梅别苑里所得的分成,江离的小金库是越来越满了,她却没有想象当中那么高兴。
钱财越多,越发不敢张扬。四喜每次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开矿,都被她一拖再拖搁置下来了。
不是她刻意想要低调,而是当她真正认识到钱财也改变不了很多事情之后,她自然而然就低调下来了。不仅低调,她甚至还觉得失望。譬如再多的钱财也左右不了自己的婚姻。
想要找个人一起过一辈子多简单,像现在,似乎自己只要点头答应就可以了。可是想找一个自己喜欢又能跟自己情投意合的人多难。
江离一边在纸上画着花纹,一边这样胡思乱想。蓦然停笔,花纹成了一团乱纹样。眉头一皱,忖道:今天自己心思太沉郁了些。
正要一把把纸团起来,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按在纸上,“别动,快给我看看!”一个熟悉低沉带着笑意的好听男声。
江离猛然抬头,一身玄色长袍的范思诚清澈的双眼暖暖地看着她,“妹妹从小做得一手好画,没想到这么多年画画都画痴了,叫你那么多声都听不见。嗯,是画的一枝花么?”
江离没听清范思诚说些什么,只见他嘴动。恍惚间,一身月白衣袍的范思诚被她看着了别外一个人。
“嘿!怎么了?”范思诚的手轻拍她的头顶,轻笑:“你这种眼神,怎么让我想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
那一声轻笑让江离瞬间醒了。粉面一红,嘟哝一句,该死的这一身白。
范思诚不解地眨眼:“怎么,好看不?”“嗯!”江离随口应一声,起身往窗边走,不经意地想要把距离拉开。
“那我以后就这样穿。”范思诚笑嘻嘻地抬起手臂。
“不要!”江离声音高了几个调,心虚一下掩饰道:“你这一身怪瘆人的!”
“嘿!!”范思诚皱了眉头左看右看,“哪里瘆人了?!”
站在门口的小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忙以手掩口,往门外挪。
正是,她还没问小香怎么不声不响就把人放进来了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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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锦上添花
小香站在门口微低了头。
她的听力很好,刚才在芷园里的那些话她比谁都听得清楚。而且自己眼睛又不瞎,眼前这个男人带了两个小厮站在门外,两个小厮一个手里捧了一只玉匣子,这会儿还在院子里站着。
能带着礼物大大方方地到姑娘住的园子里来,自然是已经在江老太太面前说开了再来的。
他黑湛湛一双眸子把江离瞪视小香那一眼落在心上,面上坦然地笑,手里拿起摆在案头的一小段云锦。
绿萝走来奉上茶水,垂首退了出去,她今天跟小香一样,故意站开了去。
“花用片金包边、挖花妆彩,还是繁花,”范思诚边看边叹,“金银并用,怪不得能在锦梅别苑里拍出那么高的价钱来。光是这做工原料都价值不菲。”
他去过锦梅别苑,里面的设计希奇古怪,让人叹为观止。听江安说这一切都是按江离的想法设计出来的,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这个青梅发小。
他的印象里,她是恬静娇弱、喜欢素净不喜奢华的。但不论是锦梅别苑还是眼前这些锦,都显出她跟以前不一样的喜好。
她真的变太多了,还是他以前的江离妹妹吗?范思诚心里一怔。抬头对上江离略显疏淡的眼神,他心里一动,“妹妹可还记得我们以前埋在园子里的东西?”
江离脑子里一片空白。以前都告诉过他了,她早已不是他的江离妹妹,又怎么会记得太久以前的事。她摇头,“早就不记得了。”
范思诚兴致很好,拉了江离的衣袖就走。
寒香园他也十年左右没来了吧,竟然还轻车熟路地在听雨轩外面假山旁边找到一只树洞,树洞长满了青苔。
他拉江离蹲下来,随手取来一枝树枝往里掏。掏出来一小段绫包成的一个小团。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两个小纸团滚落在手心里。
范思诚眼神闪着异样的光,脸上带着纯真的笑问江离:“可还记得里面写的字?”
江离摇头。刹那感觉自己偷了别人的东西一样。
两个纸团在范思诚手里打开,是两张写了字的张条。他凝视良久,脸上笑意渐浓,递一张到江离手上。
江离一看,纸上两个字:等你。他的手凑过来,那张纸上也两字:来娶。
范思诚笑,她也笑,不过是嘲笑:“还都是毛孩子呢,都知晓什么事来!”
眼珠骨碌一转,瞪范思诚道:“说不定是你使诈呢。”等你,另一张可以有很种写法。
“诶!当时我们俩都看过,一起包起来放进去的好不好,你怎能这样撒赖!”范思诚一脸委屈地叫。
“我根本不是那个小女孩,这纸条我不认,并不能算撒赖。”江离站起来,纸条一扔拍拍手,一脸平静,说得心安理得。
范思诚认真地捡了纸条在手,起身环视,入眼假山亭台还是老样子,园子里以前的小树木长成了碗口粗的大树。她的脸上依稀还有童年时的影子,灵慧狡黠的眸子、精致的面颊、杏眼黛眉,柔弱的神情时不时还会显现出来。
江离知道自己说不清楚,但还是必须要说,“我是想说,我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你不能把我当成是她。”
他淡淡地笑:“我们都会变,我也不是那时的我了。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怎么还解释不清楚呢,现在又怎么样了就挺好?江离一脸凌乱。
范思诚轻笑,“我还带了礼物给你,走,一起去看看。”
范思诚招手,院子里他带来的两个小厮双手捧着匣子过来,绿萝合小香两人早已铺好桌椅,奉上茶水。
两人在院子里坐了,小厮把两只匣子轻轻放在石桌上,他伸手来打开,两匣子都是圆润饱满的珍珠,水莹莹地泛着光。
“这是订亲礼物,九十九颗,可还满意?”说着双手递上来。
江离没动。她现在财物很多,这些珠子还晃花不了她的眼。何况不是贵不贵重的问题。问题是这是订亲的礼物,收下就表示她应了。
“来之前我已经去见过祖母了。”范思诚这次说话的语气不同,没有恳求的意思,似乎事情已经成了事实,她肯不肯都要收。江离咬唇。
范思诚的语气还平静:“我不是逼你,上次你跟媒人说的那些话我记着呢。不过我想,你要的情投意合我能给你,你不给我机会,又怎么知道你自己不会爱上我。”
江离还是没动。这不是给不给机会的问题。订亲在这个时代可不是儿戏,订下不合适想反悔都难。
范思诚的语气微凉,“妹妹莫非嫌礼物轻了么,这水净珠可是天下极品,又是从青州剿匪得来的,除了八亲王有十斛,别人手上还真没有。”
江离吃了一惊,当初萧五向自己要一箱财物,说是要给八亲王行贿,其中就有水净珠。这样的秘密被从范思诚嘴里说出来出还罢了。她给萧五的是一箱,如果有多的话,多出来的水净珠就该在萧五手里。他说剿匪所得,那萧五是不是出事了?他不是应该在南陈么?
脸色微微有些变了,江离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为一个打过交道没几次的土匪担心,但还是随口应心问出一句话:“朝廷什么时候开始在青州剿匪了?光凭驻守青州那些官兵,怎么能收拾得了清风寨那么庞大一股势力。”
“今年开春的时候,”范思诚一谈起朝廷的事,自信镇定了很多,自有另一种从容的气度。
“这次宋燕陈三国联手,想要彻底拔除三国边境这只毒瘤。虽然清扫得不是很干净,却也让清风寨大伤了元气,青州暂时可以安稳很多年了。”
江离感到心头有些不畅快,看来深居简出的久了,外面发生的事都忽略了。怪不得前段时间梅家去南陈找萧煜要织机,这么久都没有回音。那他一定是那场剿匪中出事了。
奇怪的是,以前一直以为自己爱财物如命,这次她首先想到的不是怕影响了梅氏家族今后在南陈的生意,而是担心他出事。
想想他跟自己算什么交情呢,一直是互相利用罢了。不过,如果他不在了,留下这水净珠做个念想也好。
江离神色平淡,伸手把两匣珠子接了过来。
范思诚坐着又说了会话。
江琚下学回来,径直跑了过来拉范思诚说话。江离也没在意他叫了声什么,看他们竟像是一见投缘的样子,在一边一问一答地说话。她一杯茶拿在手里,半天都没有动。
小香嘀咕着走过来,“姑娘,刚才门外送了一封信来。”
江离回过神来,扫一眼信封,信封用花笺,上面写着:千秋坊。
江离不禁想到了秋霜。不过却有些疑惑,落凤坡之后她并没有再见过秋霜,锦梅别苑里的歌舞名伶还是让江睿江皓去千秋坊请的。
若是秋霜,她找自己以所为何事来?
不过信纸一摊开她就愣了,上面一句话:南陈富商萧煜拜上:闻君京中生意红火,特来锦上添花——随行送来织机二十余架,织工数十人。明天来千秋坊取货,顺便把三年前欠的酒席补上。
江离莞尔一笑:这人,哪有自称富商的,真不知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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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各有心思
范思诚站一边跟江琚说话,时不时地瞟江离一眼。那一笑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从他一来就没看到过江离露笑脸,一直是那么平平淡淡的表情,拿到信后先是惊讶,然后眼睛一亮,眉眼里都是笑意。前后的神情变化太大,让他不得不起疑心。
江琚手拉了范思诚的衣袖,仰着头继续问着关于范思诚平时执行公务的话题:“姐夫,那你执法的时候有没有杀过人?”“嗯。”范思诚思虑着那是谁送来的信,没听清,随口应道。
“哇!”江琚惊得大张了嘴巴,拉了范思诚的手仔细看,咂舌道:“没想到这样一双手也杀过人。姐夫,你杀人的时候就不害怕么!”
“嗯,嗯?”范思诚回过神,一脸茫然,“你说什么?”
江琚扬了声:“我说,你杀人的时候就不怕么?”
“胡说,我杀什么人。我们都是抓了人回去审。”范思诚说。
江离在叫:“江琚你过来。”
瞧着范思诚也跟着江琚过来了,江离盯着江琚的脸,语气轻柔地说:“往常夫子不是布置了很多功课么,今天来了这么久,还不回去做功课去。”
江琚撅了嘴,“姐夫第一次来,我就不能多陪他说会话?”江琚已经长到范思诚肩膀以下的位置,只比江离矮半个头,半大的小子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见。
范思诚伸手搂住江琚的肩,怜爱的语气笑说:“瞧瞧这小子嘴多甜!”
江离板了脸:“谁让你叫姐夫?”
“嘿,我都叫半天了。我一回来府里人都这么说······”江琚不解地说。
“以后不准这么叫,你可叫他范公子、范思诚或者三哥都可以,但是不能叫姐夫。还不做你的功课去,当心明天夫子又打你手心!”江离板着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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