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除了作困兽之挣硬闯,就没有别的法子了。江离看一眼赵大,两人交换眼神,皆是想硬闯的心思。
江离对赵大说:“你带着赵四,赵二和赵三带了蒋师父和江琚,咱们硬冲出去!”
转头看看绿萝和金菊,“还有葛海,你和四喜带着她们紧跟赵大,冲出去了不要在秀山停留,直接赶去安阳郡那处秘密庄子上。告诉他们,如果走散,咱们就在那里汇合。”
赵大和葛海应了。
“那你呢?”绿萝惊惶地问。
“不用担心,我和小香一路。”
大家紧盯了外面的动静,寻找机会往外冲。
大火烧红了半边天,火光把客栈周围照得亮如白昼,江离一行人的身影在明亮的火光之中现出来。
客栈外烟火之中蓦然现出了一群影影绰绰的黑影,当中一人空手一挥,两边的影子一个个张弓搭箭,齐齐把箭头对准了马厩这边。影子中的一个声音用大燕话声:“真要把他们全都射死么?拓跋将军可是说那女人还有用,叫你留活口的。”
“放屁!”可那的声音响起,正是中间空手指挥今夜火攻的那位。“拓跋律一向与完颜家不睦,自然不想着给我家将军报仇。无论如何今夜我也要那娘们死在这里!跟她一路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这话说完,他正准备下令开弓,一支利箭从对面快要倒塌的客栈某处呼啸而来,一箭贯穿了可那的咽喉!旁边的黑影之耳中听得箭响,只听着“扑”一声利箭穿透皮肉的声响,身边的可那扑通倒地,黑影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呼。
只这一呼,全神贯注准备开弓的黑影分了神,皆都向可那立足处张望过来,众人惊惶间几支利箭又至,每一支箭都准确无误地射杀了一名弓弩手。刹时包围客栈的黑影们乱了阵脚。
“冲出去,就现在!”赵大翻身上马带头往外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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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受伤
蓦然间有人出手相助,几支利箭让黑影们乱了阵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赵大大喊声“冲出去!”翻身上马带着赵四领先冲了出去。赵二赵三和葛海四喜按江离事先的嘱咐,一人拉了一个上马,紧跟在赵大身后往外冲。
外围的黑影弓弩手们突然受袭,惊慌之下,连忙分出人手来向突围而出的马匹射击。得攻击毕竟弱化了些。
小香牵了匹马过来,马儿受惊乱转,小香好不容易才跃上马背。
“主子快上马!”小香急呼。
江离站在两丈开外的角落里张望,想知道这帮助他们突围的人隐藏在哪儿,顺着再次从烈火浓烟中射出来的一支箭,她发现离她不远处屋檐下两个影影绰绰的黑影。浓烟伴着烈火,只能模糊看到似曾相识的身形。
看过也来不及细想,赶紧往小香身边赶去,几根着了火了木头“咔哒”一声断成几截砸了下来,横在江离面前,“嘭”地一声巨响,腾起一阵黑烟。
小香坐下的的马儿受惊退开几丈,江离也下意识地倒退几步,黑烟过后木头复燃,熊熊火焰升腾,跨过去必然被灼伤。马儿见了大火更是不敢近前,小香和江离就这么生生被一堆火焰隔了开来。
火场外的箭雨袭来,显然赵大他们已冲了出去。江离心放下大半,对小香急呼:“你先出去,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小香跃下马来,向江离窜了过来。
一根着了火的横梁压顶而来,烈火之中有人先小香一步窜上前来:“小心头上!”
江离被一股大力推开数步,后脑撞上了木头,头巨痛,才感觉好烫人便昏了过去。
江离手指头轻颤,悠悠醒转来。入眼还是火,吓得不轻,张了嘴却叫不出声,以为还是在客栈火场。
她没有动。头,痛得像是要裂开来,却感觉出了跟火场不一样的地方。
她躺在地上,身下是干软的柴草。面前是地炉,一堆火在地炉里跳。火焰跳跃着,把周围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间空屋。破败的门,没有上栓。除了四面墙,别无一样家俱。到处都是蛛网。窗户上糊的桐油纸掉了大半,不时漏进风来,吹得地炉里的火焰时明时暗。
明暗交替的火光把一个男人的影子投在墙面上,影子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火光时而把影子拉长,拉长的影子像一个庞然大物一样占据了整个小屋空间;时而火光一亮,影子消失,小屋里像是只有江离一个人一样,静的让人胆寒。
江离的心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提心吊胆:莫不是才出了火窟,又落入贼窝了么?
这样一想,眯缝着眼去偷瞧屋角那影子的主人。她头不敢动,又不敢让人发觉她已经醒了,眯缝着眼,只能瞟到屋角那人一身黑。
那人却动了。她赶紧闭了眼装睡。
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她却能感觉那人走到了自己面前,江离紧闭着眼,双手掌心直冒汗。
静静地没有任何声音,那人走到她面前再没有动作,几丝轻柔的呼吸却吹到面上,她几乎忍不住想跳起来了,皮肤立马起了鸡皮。
一声轻笑,一个熟悉的声音:“江姑娘怕是快醒了,你去打些水来,我要给她擦擦脸。”那人说着话,走到地炉前挑火,火焰一盛,屋里刹时明亮起来。
屋外有人应了声是,脚步动了。
听他那一声轻笑,江离蓦地一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离大睁着双眼望去:一身玄色长袍垂地,头上玉簪束青丝,火光映着那人半张侧面,眉如远山,眸如墨石。温润的脸上玉色透着凉,紧抿的唇带了看透世情的嘲意。
寻常只见他着白袍,江离从不见他着一身黑,如今着一身黑色袍子,却也是别样的俊美,俊美之中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这人却不是萧煜是谁!
江离不及出声,门被推开,一个庞大的影子进了屋,手里捧了只瓦罐,:“水来了。”走到火边挂好,轻轻地退了开去。
江离识得,这是洛三的声音。
地炉里火焰伸着长长的火舌舔着瓦罐底,萧煜直直盯着火焰,表情极淡极冷,迷离的眼神似乎陷入了沉思中去。
萧煜的脑海里浮现了烈火中的情景:一根巨大的横梁带着熊熊烈火轰然倒下来,横梁下的女子一身白衣,四周都是火海,女子一身狼狈,眼看就要被烈火吞没了身形,却用坚决的语气说:不用管我,你先出去!
一样的火海,一样的话语,甚至一样的一身素锦罗衣,萧煜脑海中身处烈火包围的女子一会是江离的模样,一会儿,却是另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
那名楚楚可怜的女子一生在宫廷中受尽了委屈,一身的伤病,怀搂着七八岁的儿子,眼看宫殿里的横梁即将倒塌的那一刻用尽了全力把儿子推出去,横梁压住了她的下半身,但她还没有死,小男孩要冲过去救,声嘶力竭地大喊:“娘亲!”
“不用管我,你先出去!”女子咬牙推开来扶她起身的侍卫,眼神坚毅,决绝的语气。因为外面的杀手已冲了些进来,女子的语气变得急促,频频催侍卫快些带小男孩走。侍卫身受重伤,一狠心带着男孩往宫廷外冲去······
往事在萧煜脑海中盘旋,陷入回忆中的他神色越来越冷,那种痛彻心扉生离死别,让他禁不住一身微微颤栗,原本如玉色温润的脸冷凉中渐显苍白。
他的神情突然让江离看得有些不忍,那一瞬让她觉得萧煜很可怜。不觉得嘴唇一动,颤颤地喊了声:“萧煜!”
萧煜回头,依然苍白着脸。情绪还沉浸在沉痛中,不过他已分不清是脑海中的两个同样的场景是不是同一个女子,听到江离唤他的名字,他两步过来,一把握住了江离的手,强忍的泪水噙在眼眶,声音哽咽:“我不让你死!”
江离手被他一双大掌捏得生疼,眼里见萧煜一脸神情悲恸,那种发自心底生怕失去至爱的深切感情不由让她动容。
江离微微愕然。她竟不知,什么时候萧煜竟会对自己投入了如此深的感情了?
江离狠劲地往回抽手,萧煜的手却丝毫不放松,“你把我的手捏疼了!”她不由哼哼道。
萧煜神情一震,眼神变得清明,手赶紧松开,微微有些尴尬,讷讷地说:“对不起,我想起了以前一些事,大概以前从来不敢想,一旦想起来忍不住情绪失控。”
“你是说你小时候的事?”萧煜给她讲过他的过去。
“嗯。”萧煜神情又复悲恸,“想起了我的母亲。”这些都是他从来都不曾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除了江离。
江离是知道他的母亲死在南陈宫廷一场大火中,是他亲口给她说的。那时在南陈商会里他说得轻描淡写,她以为他的伤口已经愈合,却在今天又被撕裂开来。
她想转移他这种情绪,于是戏谑地开口:“亏我还那么感动,差点儿就要动心。原来却被你当作了你那已经仙逝母亲了。这可怎么好意思呢!”
怎么好意思一醒来却多出了他这么大一个儿子?!萧煜恨恨地盯着她,忽然无声地笑了笑,说:“在我心目中,你跟她都是我生命中一样重要的女人。”
这话让江离无法再以玩笑对之,却又一时想不出怎么回答,双手一撑就要起身,刚一动。头晕目眩。干脆手抚了额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偏萧煜就坐在自己身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脸也止不住飞起红晕。天啦,她可是刚受了伤,现在可受不得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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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赖皮
“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秀山?”江离找话问。明明她先走了好些天,又从水路改成了陆路,他们不该在这里相遇才对。
萧煜冷哼:“还好意思问!是谁同意跟我去青州,结果却一个人偷偷先溜了?”虽说话里有气,面色却是愉悦的。
江离便知道他没跟她计较。虽然自己理亏,但输人却不输阵,嘴巴还硬气:“谁说我一个人偷偷溜了?我不是一个人,带了很多人一起溜的。”
萧煜气笑,“对,也是。不过重点是没有带上我。”
江离正经了神色,“当初我要是不同意跟你们去青州,那场宫廷宴会上你是不是就不会帮我说话?”
没有他出面挡了拓跋律的话,大燕人想要织锦匠人很可能就会挑到自己。
萧煜假装想了想才答:“也许是。”不过随即莞尔:“你道我真有那么笨?就算你不跟我去青州,你也绝不能落在大燕人手里。别忘了你手里那一批货可是我们南陈的。”
果然还是为了那几十箱东西!江离心头不悦,脸上装的很平静。
萧煜想起一事,“那天在宫上听说出了一件奇事,有人在宫墙上写了字,说宫中有人投毒,仔细想想,那天曾见你溜出去过,是不是你干的?”
江离不置可否,萧煜便当她是认了。
萧煜便说:“我还以为,你既然知道有人要对皇帝不利,还有秦元化私底下干的那些好事,你会趁着进宫的机会向皇帝告状的。”
“向皇帝告状?”江离嗤笑,“我才没那么天真!皇帝对秦家偏听偏信,我爹的死还不够给我教训么?”
“又或者,你一直攥着那些箱子不放,是想找个时机送给大宋朝廷?”萧煜追问。
江离奇道:“你怎会那么想?”
萧煜一愣:“你们江家世代在朝廷为官,你父亲又是个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命官。我以为你从小受了他们的影响,应该也对大宋朝廷忠心耿耿才对。”
江离淡淡地瞥他一眼:“我是宋朝的子民,我爱这个国家,但不爱这个朝廷。所以你的那些以为,我的心里从没想过。”
她挣着坐起身,“朝里这个皇帝虽然书画皆佳,却不是一个好皇帝。他明知我江家两代人举报秦相属实,这么多年却姑息养奸。八亲五也好,秦元化也好,还有朝中那些贪官污吏,他们之所以这么多年在朝里朝外横行无忌,还不是怪皇帝身在其位不谋其职,导致皇权不威。”
瓦罐里直冒热气,萧煜伸手取下,用自己的手绢沾湿了水,绞干了往江离面前递。他可是说要给江离擦脸,江离哪敢让他给自己擦,赶紧双手接过来,胡乱地擦了一把。一看,洁白的手绢已成了乌黑色,虽然知道是火场中烟熏的,也直让江离汗颜。
擦过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怎么随便用别人的手绢,更何况还是个男的。
萧煜很自然地接过去,“接着说。”
江离继续侃侃而谈:“再者,他在位只知守成而无开拓革新,可见朝中并无他得力相助之能臣;朝中以八亲王和秦元化分为两派,明争暗斗。他却任由两派争斗存在了这么多年,可见知仁而不知其弊。对外,国策摇摆不定,对大燕人一味忍让求和,对南陈战乱不管不顾,而朝廷上下贪腐成风,他却视而不见。可以想见,这样的朝廷,何以能让人忠心耿耿?”
“我若像你说的那般行事,那才叫愚忠。”江离说到激愤处,脱口而出。
萧煜双眸亮了又亮,这个姑娘,总是能让他发现她异于常人的见识和眼光。听她一番话,倒是把大宋的时势看得十分透彻,萧煜再看江离,满心满眼都是欣赏。
他在清风寨混迹多年,身边围绕的都是些野心勃勃的傢伙,兼之出生皇室,对时事自然分得比江离还清。
“大凡大国,太平盛世一久,难免会有这种弊端,这就叫固步自封吧。”萧煜轻叹。
“再说,大燕对南陈那一战,大宋又能怎么管?”萧煜说这句话,明显的试探意味。
江离从无机会与人论国事,如今只当闲时打发时间,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燕宋陈边界相连,相互之间又订有和平协定。当年大燕对南陈发动战争,是侵略行径。”
萧煜点头,又听江离说:“彼时大宋完全可以以大燕破坏协定为由发兵南陈。解南陈国难而徐徐控之,进而以正义之名向大燕宣战。大燕远来,而又师出无名不得人心,尚且以南陈一国之力都跟他们耗了那么久,大宋一加入战局,天时地利人和都有,必然能打赢大燕。那时积极备战,纵然不能一统天下,也能大大打击损伤大燕的国力元气,却不好过如今看着大燕在边境集兵要胁?”
“好个积极备战、一统天下!”萧煜实在忍不住要赞一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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