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目光冰冷:“你监视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时夏成和阿呆不是还在京城。他们睡你那听雨轩的屋顶睡习惯了。”
萧煜不以为做错,“他们听我命令一直保护你,直到你跟范思诚退了亲,他们恰巧有事又被我派往青州去了。我让他们去青州还不是为了你,你说过要在青州开许多纺织作坊的,我让他们早去准备。”
萧煜一脸温暖的笑,等着被表扬的样子。瞧,他一直多么用心。
“我真是好感动。”江离冷硬的声音和表情可没有一丝感动。不仅没有感动,还有一丝惋惜:“跟你打过这么几年交道,竟然还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这么无聊无赖的一面,亏了我还一直以为你表里如一,是谦谦君子。”
“每个人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人面前,都会不一样的。”他以前可是一直在她面前绷紧了面子装温润,可是事实证明,效果不明显。
他在京城时就腆脸对她表白过了,她却离自己越来越远。后来还更好,干脆一个人偷偷溜出他的视线。好不容易追上来了,又遇上了那场大火,他又一次体会到怕失去她的恐惧。于是他决定,这一回索性豁出脸去不要了罢。
“现在、以前,你喜欢我哪种样子?”他凝视着江离的眼睛。
“我喜欢······”她漂亮的杏眼眨了眨,脸泛红晕,立马住了嘴,“诶,你一早闯进来找我究竟什么事?”
萧煜干咳,压制住了想要亲一口那张粉脸冲动,“几天不见你出门,以为你溜出去了。这里风景如画,你却整天闭门不出,这两天天气好,我叫金菊备下了早饭,你快起来用过早饭,陪我四处走走,我来住了这么久,你也该略尽些地主之谊。”
他都开始指使丫头准备早饭了,又来催她起床用餐,哪儿还把自己当客人?
江离以手掩嘴,打呵欠。指指床头的一摞帐本,“今天还有一些······”
萧煜走过去把帐本收起来,对江离瞪如墨石的漂亮双眼:“你还整天钻在钱眼里出不来了。”转身把帐本扔了出去。
“诶诶!那些帐本我还没看过呢!”江离跳下床来去捡,萧煜伸手来拉,“走吧走吧,今天咱们不看帐本。”
江离冷声,“你先出去。”萧煜手没有动。
简直受不了,他怎么一下子这么会磨人?她于是语气也软了:“你先出去,我总得更衣吧。”
也是,她只着了一件素白里衣。萧煜往她身上瞄一眼,暧昧一笑,这才退了出去。
江离从卧房里走出来。
大家都已经起来了,在院子里坐了,手上各忙各的事。
四喜拿一块绸子仔细擦拭着自己的刀,洛三摆弄着手里的弓箭。赵大正跟萧煜谈笑;金菊身后跟着个腼腆的女子,女子低着头,一身浅绿,看不清长相。两人正往院角边的厨房里摆放早餐。金菊一边摆放东西一边瞄着江离的脸色,还有绿萝和小香,看江离的眼神都带些探究的神色。
众人看自己的神色分明有些古怪,江离看得分明,却懒得去分辩。
赵家兄弟和葛海四喜一桌。
自从萧煜来这儿之后江离还没有跟他同桌吃过饭,这几天都是金菊给她端了进屋吃的。
但今天金菊在厨房里给她和萧煜摆上了碗筷,她和小香绿萝去一边吃。那个腼腆的小丫头陪坐在金菊身侧,依旧低了头不看任何人。
“江琚吃过了?”江琚和蒋干一是三餐都是金菊在管,大家在一起吃的时候很少。
“江琚说他今天不想吃。”金菊瞄一眼萧煜,回答江离。
“他怎么了,不舒服?”江离捧碗喝一口粥。田庄上新产的碧梗粥,清香甘甜。
“他心里不舒服。”萧煜慢悠悠地说,“他被我气着了。”
江离一怔:“你跟他怎么了?”气她还不够,“你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萧煜动作优雅地喝完碗里的粥,放下碗才说:“他十二岁,已经不是小孩子,有些事情一定要跟他说明白。我要不气他,可不给他气死。他跑来跟我说,他的姐夫是范思诚。你说气人不气人?”
看江离一脸的尴尬,萧煜一脸的淡定,“我跟他说,你除了嫁我,不会嫁任何人。因为我们两情相悦,谁也拆不散。”
江离被一口粥呛得直咳,红着脸偷瞄着众人。虽然江湖汉子不拘小节,但很显然这么肉麻的话赵氏兄弟和四喜都没有听过,皆竖耳朵听着。
江离很尴尬,却看萧煜脸都不红,这样厚脸皮的萧煜,可还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位爱着白袍的南陈皇子?哦不对,他是清风寨里的五当家,真正的强盗土匪,哪里还有先天的皇室贵族气,简直不懂什么叫矜持、什么叫含蓄!
急急地搁了碗,赶紧拉了萧煜走人。再让他多说两句,她都恨不得在众人面前隐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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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七毒来追
萧煜跟江离走出了院子。一个人都没有跟上去。
金菊看着那个腼腆的小丫头利索地收拾了碗筷,像往常一样,又安排了小丫头一些琐事,
小丫头很乖巧,不爱说话,转身自下去做事。
小香坐在院子里,手托着腮帮子疑惑地看金菊。金菊摇摇头:“来了三四天,我和她也没说上几句话,一直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绿萝坐在小香的对面。
虽然她和江离前后都跟着蒋干学织锦,不过她家小姐在织锦上的天赋造诣她是赶马不及,因此她才时时想着蒋干那句话,想着要笨鸟先飞,所以才时时勤习不辍。但今天她也没心情研究那些织锦花纹。
听了金菊的话,绿萝颦眉对小香说:“这庄子上的那一家老仆人都是梅家留下来的。我也找机会问过庄上的仆人,他们说这姑娘也刚来没几天。”
“那也不能推断是她下的毒。”金菊这几天都和在一起忙活,犹不敢相信那小丫头会是七毒教的人。
三个女子得不出结论,皆转头看向旁边一桌的赵氏兄弟。赵大沉吟着,赵三右手笼在袖里,手里拈一根细长的银针。
那下毒之人铁定不知道,这院里坐的这些人里有识毒解毒的高手,不然江离也不会明知道七毒教到处抓她,还每天睡得那么安心。
小香识得各种毒药。赵氏兄弟各有所长,赵三虽然拳脚功夫上不如四喜,但他擅长解各种毒。当初葛海替江离找来赵氏兄弟护她下江南,正是为对付七毒教考虑。
绿萝看着江离随着萧煜越走越远,担忧地问:“那我家小姐没事吧?”
“我家公子有数。”一声沉沉的闷声。
说这话的是洛三。他平时不跟人闲聊,关键的时候却起了大用。正是他跟着萧煜住在这里来的第二天射下来一只信鸽,大家才知道,原来这庄上竟事先潜伏下了七毒教的人。
四喜不擅长动脑,直接问葛海。葛海说:“我们都听赵大安排。”
“我们再去庄子四处转转,”赵大并推辞,马上安排:“小香姑娘,就请你暗中盯了那小丫头,看她一天都在做些什么,去过什么地方。”
“葛海兄弟,你就和四喜在前院里守着,”看一眼绿萝和金菊,“她们还有屋里的小公子,他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们负责。七毒教的事,就请交给我们兄弟四个。我们总不能白收了江九姑娘那么多银子。”
赵大站起来,招呼三个弟弟:“我们开始忙吧,收了九姑娘那么多银子,事情也要做得
漂亮些才行。”
小香也站了起来,“突然想起来,老仆人说庄子专门建了座竹楼养蚕,这段时间忙不过来请了些人帮忙。”
养蚕对环境要求很高,讲究安静洁净,老仆人说过,让他们轻易不能进那座楼里。
“那小丫头去那座竹楼么?”赵大问。
“每天都去。”金菊答,“竹楼里雇来帮忙的人不来我们这边吃饭,都是小丫头给送过去的。”
赵大看小香。小香赶紧起身:“那我跟去看看。”
江离跟着萧煜沿着青篱笆墙走出院外。一路果木飘香,轻风徐徐,远山近水,田野满眼的绿。虫鸣蛙鸣,几只燕子呢喃翻飞,一剪一拍,低时划水,起时入云,庄外远处青烟直上,天气晴好,入眼一副清冽的山水田园画。
两人边看边走,越走越远。萧煜闭眼深吸一口气,记不起多少年没有过这种轻松惬意。“你外祖父真有眼光,选得庄子都是好地。这里跟你京城的梅庄一样,都有绝美的风景。”
“那是。”江离有些小得意地附和。
江离含笑看他,“要不你就留下来隐居?”
萧煜深深凝视她,有那么一点迟疑,“可惜时机未到。”
江离轻哼一声:“开句玩笑,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其实她说那句话的时候的有点动心的。陌上青青,斯人如玉,她原本以前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就对他动心。刚才一时动情,心里那么想一句挽留的话就出口了。说过才知道诧异,一瞬间明白自己对他已动了情。可是,这回可是被他拒绝了。江离抢前两步走开,掩饰自己的失落。
“我知道这庄子边上以前是开纺织作坊的,几十年前在我外祖父手上的时候还很兴旺,近几年帐本上关于这个作坊的进项却没有了,今天来了你就陪我去看看。”
江离一边说,一边往庄子外边走。只听说个大致方向,也不知道作坊还有没有。
再往前走,地里种有些棉麻。北方织锦用生丝的少,用棉麻的多。再往前,地越来越荒,到处一片齐人高的荒草,歪倒的墙垣、孤僻伫立的灰石。哪儿有什么作坊的影子。
江离游目四顾,据说这个庄子不远处有条小溪,织锦作坊里的纱一直是在那条小溪里清洗。当地人把这条溪叫浣纱溪。前边倒是见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她走上前去,竟然真的在溪边发现了刻着浣纱溪字样的碑石。
溪水潺潺,几十年前的作坊却不见了。“其实这几年安阳作坊好些已以经营不下去。朝廷征收重税,安阳地处北地又道路崎岖,影响销路,兼之这几年处处有流寇作乱,别说安阳,就是江南的织锦流通也受了影响。所以说,你要想开作坊赚钱,也不是你想像的那般简单。”
萧煜这几年在青州与宋京城之间跑来跑去,现在又是南陈皇商的身份,要开作坊,还得听他的意见。
江离抱膝坐在小溪边,茫然望着萧煜,“所以?”
“这几年陆地的商路受了影响,水路却是越来越繁荣。青州水路四通八达,所以我才一直劝你去青州。”萧煜这么说。
江离头越来越重,这才上午,她却昏昏欲睡。
“再说,你的身后还有七毒教盯着,你带着你弟弟走到哪里都不能安生,为什么就不能跟我去青州?”萧煜说着话走到江离身边,手掌一摊,“这是解药。你看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被人暗算了都不知道。”
江离一把拿过解药服了,才感觉到浑身无力。“你怎么没事?”
“我们事先知道。且赵三手里有解药。”萧煜让江离头靠在他的肩上,“你带的这些人要是连秦元化派来的几个七毒教败类都对付不了,你也就别去江南了。到时不管你肯不肯,我都要带你一起走了。”
又喃喃自语道:“这会儿他们该找到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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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竹楼染血
小香远远地跟着那小丫头进了竹楼。
两层竹楼独立建在一座半山腰,前后桑树榆树数株。小丫头推开竹楼门上了二楼。
楼上很宽敞,竹楼用架子分隔成几层,上面放簸箕。簸箕上铺开新鲜的桑叶,桑叶间全是一条条肉乎乎的蚕虫。沙沙声中,小香听一个脆脆的声音道:“都办好了?他们没发觉吧?”
“月奴姐姐放心,我看着他们吃下去的。只有那个小的没吃,不过他一个小孩子,抓不抓都无所谓。”
这个声音跟那个小丫头一点都不相配。那个小丫头在人前再也腼腆不过的表情,且看着年龄还小,不该那么冷冽才对。可听她的话,却不是那个丫头是谁。
小香想起,在京城中随着江离去落凤坡的途中曾见过秦元化身边的侍女,那时就听得秦元化唤她月奴,莫不是同一人?
她这样想,忍不住就伸头望了。小香足尖倒勾着窗外的树干,飞快伸头往里张望一眼。
“谁!”里面脆生生一声娇喝。
小香狭长的单凤眼一眯,小麦色的脸上是淡定的笑,大大方方地应了声:“是我。我家小姐让我来竹楼捉几只蚕宝宝回去给她玩呢。”
话落音,迅速地从窗户钻了进去。
长长的竹楼上密密排开数排架子,簸箕无数。小香隔着竹架看到竹楼一头有几个女子的身影。平常的棉麻布衣,竹架挡了半身看不清面容,隔着竹架仍是那脆生生的女声:“要捉蚕怎么不跟翠丫头说一声,又为什么有门不走走窗户?”
“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翠丫头又是谁?”小香嘻嘻笑着向着那边的女子走去。
“我。”先前进来的那个小丫头从架子后闪身出来,依旧腼腆的样子。瞒不过小香的是,她那双眼睛泛过一丝森冷的寒光,瞬闪即逝。这绝不是一个腼腆的小丫头该有的眼神。
“我叫阿翠。小香姑娘可知道,这竹楼里的蚕可是受不得惊怕。它们极爱干净,有人带进了脏东西进来,它可是会死的。”小丫头一边说话,一边迎着小香走过来。
“我正是担心里面有脏东西会毒死蚕宝宝,这才要赶着来看清楚的。”既然起了疑,那就敞开了骂回去,她小香才不是脏东西。
阿翠走过来,伸手在一边的架子上抓了一条蚕来。白白胖胖的蚕虫在她手上爬,她的手伸过来,小香没有伸手去接。
小香笑嘻嘻盯了阿翠:“我怕有毒。让我怎么看,她也不像是山庄上新雇来帮忙养蚕的。倒像是一路从京城追着我们到这里来的。”
这话再明显不过,竹架那头那女子也动了,“原来被你识破了。”脆生生一声笑,露出来一张妖艳的脸。正是小香见过的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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