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伤好了去小校场?”孟氏问道,她这个孩子平日就爱练箭骑马,一日也闲不住的性子。
“不好。”韩语乔闷声回道,还是怏怏不乐的模样。
“等身子好了,为娘带你去城外广懋寺上香可好?”
“嗯嗯……”韩语乔连连点头,笑的眼睛弯成月牙,清亮清亮的,忽而别过头吩咐喜瑶道:“去将新得的雪中梅泡了送来。”
“是,姑娘。”喜瑶笑着下去泡茶。
韩语乔卖乖道:“娘您可要好好尝尝这道新茶,女儿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得来的,是上上品……”
难得囡囡欢喜,还知道把好东西分享给她,孟氏伸手摸摸她软乎乎的脸蛋,欣喜的笑着夸她懂事。
过了会儿,喜瑶端着一套茶具过来,斟上两杯茶水,将一盏茶递与夫人,另一杯递给姑娘,这是她做过无数次的动作,喜瑶边端茶边听着两人对话。
只听夫人关切道,“刚刚来时见喜禾拿了份拜帖,囡囡想请王女医来瞧瞧也好,看能不能……”不留伤疤,孟氏一句话未完就听“啊”的一声惨叫,回过神来就看到囡囡左手衣袖被一片茶渍晕湿。
喜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在地上告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明明将水递给了姑娘,却不知姑娘没接住而自己又撤了手,眼看一杯滚热的茶都撒在姑娘胳膊上。
刘嬷嬷赶紧去找药。
孟氏哪里顾得上发难一个丫鬟,赶紧叫人端来冷水,说着已经挽起韩语乔的衣袖,看着白嫩的手臂红了一块,心疼不已:“疼不疼啊?”
韩语乔眼里包着泪儿,摇摇头道:“不疼,就这一点儿不碍事的……”
孟氏嗔怪她一眼,用布巾沾了冷水小心翼翼地敷着,又接过刘嬷嬷手里的药亲自上好。
看着母亲的担心韩语乔顿时有些后悔方才的举动,就算急于打发喜瑶也不该以伤己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竟当着亲娘的面损伤自己,实在不该。韩语乔暗道:以后绝不会再做傻事让娘亲担惊受怕,要爱惜好保护好自己,这样才能不让至亲难过……
韩语乔看着手臂,她会拿捏分寸,不会真让喜瑶烫伤她,宽慰母亲:“一抹上药就一点儿也不疼了,娘放心吧。”
“你啊,总让娘提心吊胆。”孟氏叹气,真的拿她没办法,见女儿确实没有大碍,这才想起跪在脚边的倒水丫鬟,递给崔嬷嬷一个眼神,崔嬷嬷会意上前一步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的喜瑶瘫倒在地。
喜瑶爬起磕头如捣蒜,泪流满面,甚是惶恐:“是奴婢不小心,可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夫人宽恕,请姑娘宽恕,请夫人宽恕,请……”
喜禾根本想不到素日稳妥的喜瑶犯下大错,见状赶紧跪在韩语乔跟前替她求情:“姑娘,喜瑶她不是故意的,可能是手滑才……”
韩语乔念及主仆之情,对孟氏解释道:“娘……”未待她说出求情的话,孟氏铁青着脸,没有示意崔嬷嬷停手,对韩语乔严厉道:“昨天娘说过什么你转头就忘了?”
“女儿不敢。”
“那你说说不敢什么?”
韩语乔只得老实巴交道来:“娘昨日说若是我管教不好下人就交由娘处理。”
想到亲娘连着被刺激,再好的脾气也会有暴走的时候,喜瑶肚子里有孩子,她从没想过伤害无辜的孩子,焦急地劝慰,“您别生气,今日是个意外。”
“意外?昨天不尽心护主,今日又烫伤主子,明日又不知能做出什么事儿来?要这样的奴婢干甚!”孟氏真的气急,拍着桌子怒喝:“拉出去杖刑!”
“母亲!”
韩语乔顾不得亲娘的怒意,起身护住了喜瑶,婆子健妇的拖拽喜瑶的动作僵住。
“娘……”韩语乔久坐后起的太猛,只觉眼前一黑,就要倒下,刘嬷嬷和喜禾慌忙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喜瑶疾呼:“姑娘!”
孟氏踉跄着过来,搂住女儿,一双清水眼盈着泪滴:“不着急不着急啊……娘不动你的人就是了,你不要难过……”孟氏火气顿消大半。
韩语乔缓缓气,她真的只是起身过猛而已,又惹亲娘哭了,不好再装柔弱,赶紧恢复过来:“娘心善,不要杖刑,要不女儿身边的人当差做事都要战战兢兢了,这样更照顾不好女儿啊……”
囡囡太倔,一心护着丫鬟,孟氏不能刺激她,只得捏着鼻子应了。
“不过,她不能在里屋伺候了。”孟氏退了一大步。
韩语乔顺着台阶下,“好,但凭娘做主。”
“去后园做活儿吧。”
“姑娘……”喜瑶哭着摇头,姑娘不要她在身边伺候了,去了后园哪里还有好日子啊!“姑娘不要赶奴婢走啊,姑娘不要奴婢了吗?奴婢知错,姑娘姑娘……”喜瑶被人拉下去,哭声渐渐微不可闻。
韩语乔别过头不愿看见这一幕,处置喜瑶,她心里一点都不开心。
刘嬷嬷又对沁蘭院所有下人重申了规矩,并罚一个月的月例。
经这一遭,孟氏实在没了来时的兴致,让女儿学中馈之事日后再提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喜瑶:“后园夏日风吹日晒,冬季北风凌冽,不利于皮肤保养。”
韩语乔:……那你去庄子上吧!
喜瑶:庄子里我就更见不着世子爷了,怎么做世子爷的小娇妾啊。
韩语乔:你你你……还惦记我大哥呢!
第6章 第六章 中毒
孟氏出门时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韩语乔不禁多想,略一思索便猜出了亲娘的来意,也不点破,想着等有机会暗示一下,终究她才是公府的当家主母。
再说云裳带着拜帖令人驾着马车去西城王氏府邸,正当王氏研读医术,看了拜帖遂命贴身小童准备医匣,自己换了外出常服便跟云裳上了马车。
来时云裳心里还满是不解,京城名医众多,像公府这般人家可请御医诊病,大可不必这般礼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民间医者。
再者,她可听说高手大都脾气古怪,惯会刁难人。这位王氏夫人是不是高手她不知道,但她对王氏略有所耳闻。
整个西城都知晓几代行医的王家,王大夫丧妻未续,家中有两子一女,王家姑娘品貌俱佳,年至十八嫁到前街傅家。
傅家世代商贾,家境殷实,傅家大公子人品端正,夫妻两人举案齐眉也是恩爱。可好景只过得三载,傅大公子外出采纳行经乌蒙山被一伙歹人残害性命,可怜王氏丧夫之痛又被婆婆撵回娘家,无人知晓她是如何从悲痛之中走出。只知道她不再另嫁他人,潜心钻研医学,王父爱女,尊重女儿意志。
云裳打量眼前传闻中的王氏,只见她眉宇间尽是泰然,落落大方,除了话少之外,没见有怪脾气,倒是让人觉得舒服。王氏能将三姑娘从鬼门关拉回来,想必能治好大姑娘的伤……
云裳一路上不停地思来想去觉得时间过得也快,没多会儿功夫马车已停至府外。
云裳赶紧下车又扶着王氏下来,遂引着人从侧门进府。
世家都有一套规矩,王氏不是有品级的御医不能从正门入,云裳轻声道:“医者见谅。”
王氏朝她微微一笑,丝毫不放在心上,云裳对她的好感又进一步。
与此同时,为了不让喜瑶之事产生不好影响,韩语乔亲自整理人手并借机将谢氏安插在她院里的人遣出去。而喜禾,她与喜瑶同住一屋,比其他人亲厚些,喜瑶被罚,她心里既难过又不安。
韩语乔没有讲喜瑶的不好,温言说理,头头是道。好在喜禾能领会她的意思,理解她的苦心,没有心生芥蒂,也不枉韩语乔今世想对她好的决定。
“丑死了,再哭我就生气了,”韩语乔笑着伸手替喜禾抹了抹眼泪儿,“去收拾一番吧。”
“谢谢姑娘。”
喜禾吸吸哭红的鼻子,抬手擦去泪水。姑娘以前脾气不好,甚至打过自己。但姑娘醒了以后,丝毫没有吓人的模样,而且对她似乎好了很多,过去姑娘是不会对自己笑的。再说喜瑶姐姐的事也怨不得姑娘,她对姑娘不能记仇,以前不会,今后更不会。
喜禾前脚刚走,云裳带人后脚到。
韩语乔与王氏相互行了一礼,方才入座。
一种故人久别重逢之感涌上韩语乔的心头,上辈子就是王氏诊出了她身体的异样,可惜那时她身体孱弱,中毒已深,即使王氏医术高超也回天乏力,只能用药延长寿命。今生,她还有机会。
想起请王氏为韩蔚欣诊病,韩语乔先谦谦有礼地道谢:“多亏您救我家妹妹一命。”
“尽医者本分而已。”王氏淡淡道。
昨日匆匆一见,王氏并没有瞧仔细,只觉得这位国公府的大姑娘并非像传言中飞扬跋扈,不由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只见她身量虽长,白白胖胖异于寻常姑娘。不画而黑的横烟眉,眼睛看不出大小,只是睫毛浓密纤长,眼神清亮,其他都是肉嘟嘟的。
想来小时候也是粉雕玉琢的人儿,常言:女大十八变,也不至于变得面目全非,越长越残啊!况且她能带伤为幼妹退去高热,实属难得,本就对她怀有好感的王氏眼下更是多了一分喜欢。
韩语乔深知王氏外冷内热的性情,见她神色淡淡,也不在意,接过茶盏亲手放置王氏面前道:“恕我冒昧,可称您一声王姐姐。”
听起来似乎有所唐突,屋里的丫鬟惊讶地瞪大眼睛,她家姑娘是韩国公府的嫡亲女儿,如此贸然呼一个外人为姐姐,这不合乎规矩好吗?
“姑娘……”云裳以为她一时兴起,不由得压着声音开口提醒。奈何韩语乔心意已决,抬手制止了云裳未说出口的话,看着王氏眼中尽是坦然博落。
王氏对她一见如故,虽然奇怪两人连着今日才算见过两面,却有一种上辈子就熟识的感觉。
她本就不是矫揉造作之人,更不屑门第之见,遂答应道:“韩妹妹。”说着从腕上退下一只别致的腕带,红色和青色尼绳编制而成,上面缀有米粒大小的珍珠,一看就是女儿家闲来无事编着玩的,但王氏随身佩戴看来极喜欢。
“望妹妹不要嫌弃。”
韩语乔并没有接过,而是直接伸出右手,目含欢喜道:“还请姐姐为妹妹戴上吧。”
王氏抿唇一笑,纤指翻动两下为她系好。这时韩语乔一把拽下脖颈戴着的透雕青州木兰花暖玉玉佩,作为还礼给王氏戴上。
目光扫过她额头的白纱,王氏遂站起身:“都要忘了今日来的目的。”
轻轻将白纱解开,褐红色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伤势看起来唬人,其实易好。王氏细细辨别了原来的药所含成分,方取来药棉上药,最后重新包扎好。
韩语乔思索着如何开口,就听王氏话语在耳畔响起,“韩妹妹不必忧虑,这伤半月便可结痂,到时我会配一剂消疤痕的药膏。”
有本医在,定会叫你恢复年轻水光肌。
王氏见她心有所思,关切地问出声:“可还有不适之处?”
事实上韩语乔也不知毒素在体内积累多少,但看情况应该也有几年了。她将身体现状详细讲给王氏。
“还劳烦姐姐为我瞧一瞧。”韩语乔说罢,挥退屋里的丫鬟,只唤喜禾进来伺候。
王氏话少,当即为韩语乔搭脉,脉象看似平常,却经不起细看,王氏察觉出一丝不妥,神色肃然,聚精会神时连呼吸都放得缓慢。
屋里静谧,足足半柱香的时间,王氏神情几变,韩语乔和喜禾也跟着她紧张起来。
待王氏撤下手,接着提了几个问题,又询问了一番她的饮食起居的情况,知她喜食肉也未惊讶,但当听说她爱骑马拉弓,眉头微皱。
按理来说,活动多了人的消耗也大,断没有长成痴肥的理由,加上刚才的脉象,王氏心里已有了几分想法。
韩语乔不知王氏现在能否达到前世水准,忍不住开口:“不瞒姐姐,妹妹怀疑自己的肥胖是药物所致。”
王氏听言眼神忽然一亮,显然韩语乔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于是道:“中毒。”
简短的两个字却道出骇人听闻的消息,韩语乔本就活过两世,心里不起波澜。而她身边的喜禾闻言却极力捂住嘴,滚圆的泪珠在大眼睛里要掉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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