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语乔冷哼一声,挣脱她的手,脸转向一边。
“……韩语乔,你也有今天!论容貌,我比你天生丽质难自弃,论才学,我三岁背诗,五岁诵文,九岁作赋,论技艺,琴棋书画、女工样样出色。凭什么,只一个庶出就将我踩在泥里,永不翻身,凭什么,你一无所长,却可以轻而易举得到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我是嫉妒,所以凡是你要的我都要得到,你要不到的,我也要弄到手,但凡我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掉,也不让你染指。”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这么多年来,我甘愿在你身边做小伏低,揣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变着花样讨你欢心,如今真的把你从高处拉了下来。青藤绕树,初始弱小,天长日久,□□吮髓后,照样可以活出头,毁了曾经依仗的大树。这就是借势。你当真以为我跟你姐妹情深?呵,不过哄着你罢了,只有你护着我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姐妹二人同嫁一夫,是我央求着你去跟夫人求情,既然无法改变在公府里的地位,我当然要另谋出路,到了夫家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护着你了,谁能笑得开怀,各凭本事。”
“你不屑于讨好夫君,我来,我是耍尽手段,拴住夫君的心。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他只是爱你嫡女的身份罢了,你就是夫君掩护我的挡箭牌。无后,善妒,偷人,妇人七出,你就犯了三条,你以为你还可以翻身吗,身败名裂,贻笑大方。”
“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外祖父被迫还乡,母亲病故,大哥战死,表哥为救你,却被奸人箭杀于途中。而我娘抬为正室,我成为杨家主母,哥哥们封官拜将。放眼京城,我们母女都是风光无量。韩、语、乔,如今你拿什么来和我斗?”
“韩蔚欣你不得好死……”
……
“韩蔚欣,杨峰!”韩语乔大叫一声,猛地坐起身,恍恍惚惚地看着周围的事物,她依然还好好地在自己闺房中。
原来不过是一场荒诞的梦。
“姑娘……”喜禾今晚守夜,本就睡的清浅,忽然听到姑娘在梦中恨恨地叫了一声,她立即一惊,跪在床头唤她。
韩语乔垂着眼揉揉发痛的额角,喜禾马上接过来替她轻轻揉着,“姑娘可是梦魇了?”
韩语乔轻嗯,疲惫不堪,那哪是梦啊?就真实地发生在她身上,不知怎么今晚会梦到,让她重温了噩梦,“现下什么时辰了?”
喜禾看了眼窗外,“寅时,天还黑着,姑娘再睡一会儿吧,奴婢在这儿陪您。”说着,轻轻地扶着韩语乔躺下。待她闭上眼睛,又把自己地铺拉近了些,靠在床边养神不敢再睡。
清晨,韩语乔早早地起床。
今日要见楚笑微,韩语乔打扮的正式一些。着一袭樱粉地缠枝牡丹暗银纹袄裙,一改往日慵懒闲散的反绾式,竟让喜禾梳了朝云近香髻,没有簪发簪,倒用了去年生辰楚笑微送的八宝璎珞,看起来简单明快。
“楚大姑娘的手可真巧,瞧这璎珞打的真好!”喜禾摸了摸璎珞垂下丝滑的穗儿赞叹道。
韩语乔忍不住轻笑,打趣道:“我瞧着你绣的荷包也精致,还有喜裳,本姑娘的生辰可快要到了,到时别只赞叹别人的好,净耍嘴皮子。”
“看看……姑娘开口了,我们哪有不应的,只要姑娘不嫌弃就好。”喜裳跟着嬉笑道。
喜裳在一旁端着铜镜看自家姑娘越看越欢喜,大姑娘跟别家姑娘瘦瘦的美不同,身体圆润,却肤如凝脂,生的眉毛极好,眼睛笑起来弯弯如月,粉唇微嘟,显得可爱。
等再过个一两年,待姑娘长开了,不定是个怎样美人呢,就单看那鼓鼓的胸脯就能甩那些平平如常的大家闺秀好几条街好吗?真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人怎么传出自家姑娘是个痴痴肥肥的丑胖子的?
韩语乔可不知道丫鬟心里的愤懑不平,看着镜中的自己难免勾起昨晚不堪的梦境,那些污言秽语好像还萦绕耳畔,久久不散。
说她是放|浪|女啊!
说她是死胖子丑八怪啊!
说她是大奶|子进门三年却连个蛋都不会下的鸡啊!
……
她嫁进杨府不足一载,韩蔚欣已哄得杨峰再不进她的房。日子一久,下人在背地里嚼舌根子,什么难听说什么,怎么作践怎么来,不论事情真伪,流言蜚语从来都是他们最好的茶前饭后谈资。看到昔日高高在上冰清玉洁的人儿被摔在泥里,他们非得再踩一脚,似乎作践了别人,就能抬高自己……
“姑娘,用早膳吧。”喜禾引着云衣云柔她们把饭摆好。
韩语乔洗漱好坐在桌前,边吃边问:“楚姑娘喜欢的点心可备下了?”照着楚笑微的脾气一得到她不大好的消息恨不能立马窜过来,提前着人递帖子可不是她的风格,想来是家里怕她莽撞,想必过了早膳点儿,她就要过来。
韩国公府,楚笑微来过多次,沁蘭院里的人都知道这位楚姑娘,身份尊贵,性子跳脱,是位长相讨人喜的人物。
楚姑娘向来与韩语乔关系交好,喜禾深知姑娘的心思,哪能怠慢了呢,少见自家姑娘一再叮嘱,不由抿唇笑道:“早备着了,保准楚姑娘一来就能吃上。”
楚笑微有个不好的习惯,不爱吃早膳,韩语乔不知说过她多少回,可事主哈哈一笑过去,照旧我行我素。
韩语乔点点头,自然是淡淡一笑,不再说话,专心用起饭来。
果然不出所料,刚收拾妥当,不待吃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小丫鬟来报。
楚笑微带着一个丫鬟穿过月门而来,进了院子就将方才端庄的形态抛到一边,扯开了嗓子:“乔姐姐!乔姐姐!”身旁跟随的丫鬟香果儿直翻白眼,姑娘还真是原形毕露,装淑女从装不过半个时辰。
一声声急切的呼唤从窗户的红栅格里透进来,韩语乔放下手中的杯盏,唇角轻扬,眼神都软和起来,起身就朝门口走。
刚至屋外,台阶未下就见一抹鹅黄散花软罗裙,同色对襟褙子的主人踩着一双月白色攒珠绣鞋风风火火带着快乐的气息迎面而来。
“呀!”楚笑微一眼看到韩语乔额上的纱布,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她的跟前,惊呼出声,“只听说姐姐身上不大好,不知竟伤的如此严重!”说着,好看的眉毛微蹙,浓重的关切之情从明眸善睐中洋溢而出。
“快随我进屋去,”韩语乔亲热地拉过她的手,热乎乎的倒不凉,“这刚下过雪,冷的紧呢。”
“我倒不怕冷,姐姐一向畏寒,咱们赶紧进屋里在说话。”
韩语乔亮若星辰的眼睛盯着楚笑微,面儿上一贯的漫不经心,轻描淡写的语调道:“你怎得知我身上不好的消息的?”府里出了韩蔚欣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传出去可不好听,要不是老祖母为了面子极力压下这件事,韩蔚欣也不至于现在还一点事儿都没有。
害你的仇人在眼皮子底下悠哉悠哉的边过小日子边算计你,想想就堵心。不过,这糟心事是怎么传到楚府的?
韩语乔等了一会,好奇地看着楚笑微,楚笑微轻咳一声,“前几日哥哥从海商那里得了两只小狗,通体雪白,甚是难得。哥哥说一只留给我一只送给你,我小日子到了不能过来,又想姐姐早点见着心里肯定欢喜,就让哥哥送了来,结果一回去就告诉我你身上不舒坦……”说着,楚笑微垂着眼四处看看,也不见那团雪白的影子,惊奇道:“怎的不见那小东西啊?难道姐姐不喜欢吗?”
韩语乔哦了声,心下明白:原来是楚予来过府上。可无人提及,更不要说楚笑微口中的小狗了,这是怎么回事?
“笑微莫找了,我根本就没见着,你要不来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韩语乔说的十分坦白,心想肯定是有人早早扣下了。
楚笑微张大嘴巴,呼一下站起身,满脸的不敢置信:“怎么可能?那天国子监沐休我哥亲自送的!”她不高兴了,怎么可能没送到?哥哥是不会说谎骗她的。
“莫急。”韩语乔淡淡道,“左右在公府里,我寻人问问,定要了来,妹妹送我的岂可被他人夺去?”韩语乔转头吩咐喜裳几句,喜裳点点头离开。
“快坐下,”韩语乔拉着气呼呼的楚笑微坐回软榻上,喜禾端上一碟碟精致的糕点和一碗热乎乎的杏仁露,看得楚笑微两眼发直,口水咕嘟咕嘟咽了几回,要知道她可没用早膳就急着来了公府,一见到好吃的自然馋的紧。
“姐姐这儿的点心跟我们府里的不一样,也不像外头的那些,甜而不腻,有果子味的,还有花香,回回都不重样,今儿个这透明晶亮的好看的叫人不忍心吃呢!”
韩语乔被她逗乐了,不言其他,轻声催着:“你快尝尝?”
就知道你在别处吃不着,才能吊着你回回往公府里跑。
小馋猫!
楚笑微心思单纯,可不知道手帕交心里的小九九,捏着一块包裹着红豆和樱花的透明糕点吃进嘴里,眼睛都睁圆了,直赞好吃。
第9章 第九章 白菜头(二)
“真好吃!我们府里怎么没有会做如此好吃点心的师傅呢?”
连着吃了一盘糕点,喝了两碗杏仁露,才算解了馋。看得旁人抿嘴直乐,楚笑微毫不在意好像浑然不觉,净了手才忙叫香果儿端上一方木盒。
韩语乔打开,里面俨然一对玉兰簪子,花型妍丽,通体晶莹润滑,上好的羊脂白玉,入手温润。
“这是?”
“楚予特地寻来送姐姐的,姐姐看看可喜欢?”楚笑微对哥哥直呼名讳,兄妹感情却好得很。
韩语乔一怔,这是楚予送她的?韩语乔知道无论是楚笑微还是楚予对她都是极好的。上一世在她拖着病躯去往塞北之前,楚予夜里寻来要带她走,可是她不能连累楚予甚至楚相府。以为他会放弃,直到途中遭遇黑衣人来劫,她清楚地记得黑面巾上方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她再次拒绝了他,再后来她已没有机会知晓后面的事情。
也许哥哥的嘱托,也许楚笑微的央求,不管出于哪种原因,韩语乔对楚予都是感恩,他就像另一个哥哥一样疼爱她。
楚笑微眉开眼笑,又凑到韩语乔跟前来,伸手拂了拂她发上璎珞垂下来的穗儿,“乔姐姐喜欢玉兰花,哥哥还不好意思自己来送,我看他哪里当得起‘京城双公子’啊?”
楚予和韩晟延一文一武,才貌双绝,被称为京城双公子,不知是多少深闺的梦里人啊!
此时在书房作画的楚予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手中的笔刚沾的墨在宣纸上划了个刺眼的痕迹,他也不恼,揉揉鼻尖,骨节分明的手重新铺上一张新纸,全然不知被亲妹子在背后诋毁着。
韩语乔心里确实欢喜,抬起头对楚笑微露出一个笑,“谢谢。”
似乎又想到了兴奋的事儿,楚笑微托着腮问,“乔姐姐,延哥哥是要回来了吗?”
“是啊,不过也不知具体抵京的时间!”
“那溪姐姐可要高兴坏了!”
韩语乔点了点她的鼻子,嗔怪她口不择言:“连曲溪姐姐都敢打趣,小心我告诉她。”一想到那个端庄美丽的女子,一股酸楚竟涌上心头。
“溪姐姐不知道你有伤,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来看你。”楚笑微托着腮,惋惜道,“溪姐姐身子弱,从小就只能眼馋我们骑马,甚少出门,少了多少乐子啊。”
曲溪自幼身体娇弱,浑身的诗书气质,真真的动若弱柳扶风,静若盛开雪莲,仪态美丽,端庄大气,不可亵玩。
这样的人物有着独特的傲气,骨子里散发的倔强。
别人不知,韩语乔却十分清楚,上一世,就因为喜瑶做了大哥韩晟延的妾,这位曲溪姑娘宁愿削发做姑子也不愿嫁给韩晟延。倒不是曲溪不喜欢韩晟延,正是因为太喜欢,她性子又太独,无论如何都不接受韩晟延。青梅竹马,白首不移的感情却是以曲溪终身未嫁作为续曲。
一个对感情忠贞不渝的执着,一个爱而不得郁郁寡欢的遗憾终身。重活一世,韩语乔绝不会让悲剧再演,她要管,当然要管!
楚笑微不但是个吃货,还是个名副其实的话唠,韩语乔深知她的这一属性,选择静静的听,偶尔插上一两句。
又留了午膳,手帕交之间相谈甚欢,约好了等韩语乔的伤好后,一起骑马,饮酒……
送走了楚笑微,韩语乔脸上的笑还没散去,显然心情很好。喜裳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语一番,就见她的脸色变了,就像春风一下子被冷气打散,瞬间没了踪影。
韩语乔倏然缩了缩眼瞳,几乎咬牙切齿喊出一个人名。
“韩蔚欣!”
喜裳与喜禾对视一眼,闻声就知道姑娘生气了。两人心中愤懑,三姑娘落水就是双方撕破了脸,姑娘心善没计较,谁知她越来越过分,一个庶女有公爷护着就敢欺到嫡女头上,明明是送给大姑娘的礼物也敢劫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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