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万万没料到,原本愚钝畏缩的太子,竟然犯下弥天大错!一夜之间,她辛辛苦苦奋斗二十多年的心血,被毁于一旦!从此以后,她在这个后宫,再也没有了依仗。
纵然她还是皇后,可却有一个戴罪的孩子,而她自己又失宠于皇帝,甚至眼下还被罚关禁闭。这样的她,就算对外仍是一国之母,又有几人能真的视她为一国之母呢!
想到这些,皇后的眼泪非但止不住,头也更痛了。
“明月,本宫的药呢?”
皇后靠在那里,虚弱的开口。
“回禀娘娘,您的药已经煎好了,奴婢这就给您端过来。”
响起的,却不是明月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而颤抖的声音。
闻言,皇后猛地睁眼,入眼便是一个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小宫女。
不是明月!
是啊,那天皇帝亲自带人去星月阁抓奸,明月也在场。发生这种事,在场的宫人又怎能逃过一劫呢?
忠心耿耿的明月啊,她唯一的心腹啊,当晚便被震怒的皇帝赐死了。
“罢了,罢了。”
皇后苦笑着摆摆手,艰难的站了起来,边摇头边叹道:“不过是一场虚妄,不过是过往云烟……”
她一边说,一边往里间走。
小宫女还跪在那里,不敢起来,也不敢跟上去,弱声唤道:“娘娘……”
就在这时,强撑的皇后突然眼前一黑,身子摇晃了两下,猛地栽倒在地。
“皇后娘娘!”
小宫女惊恐的爬起来,扑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他的选择
转眼,半个月过去。
太子箫景翼被废,逐出皇宫,幽禁于顺天府。
朝野上下一片喧哗,然木已成舟,如今局面任谁也无法挽回。
无数人暗自揣测甚至打听太子被废的原因,却发现丝毫消息都打听不出,这才渐渐明白其中的严重性。于是,他们也就渐渐将被废的人抛诸脑后。
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堂,人们总是善于捧高踩低。反正当这一个被踩到尘埃时,总会有另一个颗星冉冉升起。而萧景睿,就是这颗新星。
太子被废后,皇后旧疾复发,无法在掌管后宫,后宫一切名为太后打理,实际却是由皇贵妃打理。后宫之中,皇贵妃已然代替皇后,而朝堂之中,萧景睿也逐渐代替箫景翼。
原有的太子一党,随着太子被废而作鸟兽散,甚至还有左右逢源的,转眼便投入萧景睿的麾下。
一向息怒无形的皇帝箫齐晟,心中的天秤也似乎渐渐发生倾斜,对萧景睿的器重已经明显得毫不掩饰。
这其中代表什么,谁也没有点破,但大家心中都有数。
国不能无君,亦不能无储君。如今储君一位空悬,箫齐晟又莫名偏倚萧景睿,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一时间,萧景睿的王府迎来送往,无与伦比的红火热闹。而萧景睿心中隐藏的野心,也已经开始熊熊燃烧。
在这种情况下,三皇子箫景煜依旧风轻云淡游离在朝野权利中心。照理说,他生母静妃如今独得皇帝专宠,即便是爱屋及乌,皇帝也该对他更器重一些,更何况他也是功绩辉煌。
然而,无论是箫景翼得势,还是萧景睿崛起,他好像总站在原地,不进不退,亦不悲不喜。
有心中有抱负的朝臣将这些看在眼里,暗暗为箫景煜打抱不平,然而却很少有在明面上表露出来的。毕竟,谁也不敢光明正大的与皇帝意见相左。
众人不知,其实箫景煜被箫景煜转移了视线,正好专心致志的准备与邬静钰的事。这一时的器重,从来不是他追求的。
时间就这么闪过,就在大家逐渐忘记某人时,突然一个消息传来,震荡了所有人的心。
在某一个雷鸣闪电的深夜,被幽禁在顺天府的箫景翼,自缢了!
才过了紧紧一个月,箫景翼便已经瘦成了皮包骨,他的眼圈四周一片铁青,可见没日没夜都在受着折磨。
即便被幽禁,他也是皇子,因而受到的折磨肯定不是身躯上的,而是心理上的。或许是因为受到的折磨太痛苦,又无法释怀,这痛苦慢慢积累,转而变成一股怨气。
这怨气来得太汹涌,以至于他临死前,为自己选了一根红色的麻绳。
试想那个情景,当你推开大门,一眼便看见悬吊在屋梁上的人影,脖子上套着的是一根鲜红的绳子……
那个场景,实在是太过吓人。
据说,第一个发现箫景翼自缢的人,吓得当场失禁。
消息很快传回皇宫,彼时恰好是早朝。听得宫人急急将消息禀告,文武百官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而龙椅上的箫齐晟也怔愣了很久。
那个孩子,生来便是太子,他从小便给予其更多的关注。他知道,这孩子不是头脑最聪明的,更不是能力最卓越的,甚至很多时候都表现得过于迟钝。可是,他一直以为,这孩子是适合做储君的,因为仁慈。
这几个皇子中,论起孝顺,大多数人只会称赞三皇子箫景煜。可是皇帝知道,箫景翼才是最孝顺的那一个。只是,很多时候,他并不知道怎样才是真正的尽了孝道。
可是,那样信奉孝道的孩子,到头来却做了那种大逆不道的事!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他一点点走到了这个地步?!
箫齐晟的神智有些恍惚,心中也闪过无数的念头,可他看着朝堂下那些神情各异的朝臣,慢慢的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压下。
“朕知道了,去吧。”
不带情绪的说完这句话,箫齐晟面色肃然的看了看下面的人,沉声开口:“诸位爱卿,可还有本要奏?”
诸人猛然回神,不敢再开小差,急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奏折,一一奏禀。
朝堂上,一切恢复正常。
箫景翼自缢而亡产生的影响,仅仅只是一瞬间。
消息传到后宫,凤仪宫一片哀嚎。本就抱恙的皇后听到这个消息,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太医急急忙忙赶去,经过诊脉,忧心忡忡的禀报由于她这段日子忧思过滤,导致气血瘀堵,病情也逐渐加重。
皇后缓缓醒来,眼前浮现的却是儿时的箫景翼对自己露出天真的笑脸,她眼里一片死灰,连眼泪都不会再流了。
她将所有人赶出寝宫,就连药方还没写完的太医,也被她赶了出去。
凤仪宫的剩下的宫人早就寥寥无几,此刻全部跪在皇后的寝宫外。
可是过了很久,寝宫中依旧一片死寂。
……
消息传到兰灵宫时,宋安好正在洗着葡萄。
皇帝一下早朝便来见静贵妃,她便急忙拿了西域进宫的葡萄去后面清洗,洗到一半时听见箫景翼自缢的消息,整个人都僵住了。
自缢箫景翼竟然选了一个这样惨烈的方式!他如此决绝,到底是做给谁看的呢?
水哗哗的流着,宋安好的捧着葡萄的双手却定住不动了。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原本,她以为,箫景翼会被幽禁一辈子。可是她还是算错了,他竟然会选择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人世。
其实,如果不是受了她的设计,箫景翼是不会落得如此凄凉下场的。可是,他曾经试图欺辱她,这仇她非报不可。
宋安好的心,乱糟糟的。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忽然,一道沉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必多想。”
宋安好诧异的转头,便看见箫景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将手伸进水池,取走了她手中的葡萄,替她心细的清洗起来。
她呆愣了许久,才喃喃道:“箫景煜,你怎么来了?”
他低着头清理葡萄,淡淡道:“正好有空,就来给母妃请个安。”
她定定的看着他,视线投在他无暇的侧颜上,良久,她才幽幽叹了口气。
箫景煜最近很忙,一连几天没有来给静贵妃请安了。偏偏在箫景翼自缢时,特意赶到兰灵宫,还跑到后厨的水池来寻她……
其实,他根本不是有空,而是放心不下,特意来看她吧。
宋安好看着神情专注的男子,清透的明眸忽然浮现淡淡的水意。
“好了,洗干净了。”
箫景煜将洗好的葡萄放入一旁的果盘,亲自将果盘拿起,对宋安好微微一笑:“我们走吧。”
宋安好飞快的眨了眨眼睛,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湿润,用力点了点头:“好。”
两人离开水池,并肩向正殿走去。
一路无语。
然而宋安好的心,却史无前例的安定。
原来,在你陷入无助时,有一个人能及时出现陪伴着你,这样的感觉,真的好好。
……
由于蒙族公主邬静钰突然疾病,蒙族使团提前离京。
和亲的事情被暂时搁浅,但是这次出使让双方十分满意。尤其是突发疾病的邬静钰,因箫景煜抢救及时而获救,这让对方更感诚意。
据内阁和谈,双方的友好至少能维持一年两载。
既然内战已定,自然要处理边疆之乱。
这一次,萧景睿并没有主动请缨,因为在没有储君的情况下,他留在京中更为有利。
在箫齐晟询问众大臣意见时,箫景煜自群臣中缓缓走出,拱手道:“父皇,儿臣愿去边疆,以正庆国国威!”
堂堂皇子,在储君未定时,主动提出远赴边疆,这样的举止不可谓不大义。就连萧景睿一派的朝臣,也有被他此举心折的。
箫齐晟深深看了箫景煜一眼,沉声应允:“堂堂男儿,就该有此威仪。好,朕就应允!”
“请父皇宽心,边疆之乱,儿臣一定能彻底平息!”
说完,箫景煜又退了回去。
此事已定,接着又开始讨论其他事项。
站在朝堂的中央萧景睿却有些注意力不集中,他忍不住将视线投向角落处的箫景煜,眼中满含深思。
而箫景煜,却始终目视前方,未曾看他一眼。
下了朝,箫景煜便去了兰灵宫见静贵妃,向静贵妃说了此事。又去后院找到宋安好,也说了此事。
宋安好倒是早有预料,只是故作淡定的祝他旗开得胜,心中其实也是紧张不舍。
以箫景煜对她的了解,他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伸手摸了摸她的黑发,笑着安慰她:“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宋安好抬手抓住他的衣袖,双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记住你说的话。”
箫景煜回视着她,良久,才颔首。
三日后,城门口,在三十几位朝臣目送下,箫景煜率军离去,远赴边疆。
箫景煜走后,朝中并无大事发生,然而箫齐晟却突然生病。
太医诊断为忧思过重,属于心病。
静贵妃闻言,担忧的看向靠在床榻上的箫齐晟,箫齐晟却缓缓摆手,示意太医退下。
话到嘴边,静贵妃还是没有开口。
其实她知道,尽管下令将箫景翼幽禁,但在箫齐晟心中,他仍是他的儿子。
可箫景翼却以那样惨烈的方式自尽,与其说他是自我了断,不如说他是用实际行动对某些人宣泄怨气。
箫景翼有错吗?他自然是有错的。
可错的,只是他一个人吗?就没有旁人有责任吗?
这个问题,谁也不敢给出肯定的回答。
或许在箫齐晟内心,也曾懊恼,是他没有教导好,这才导致箫景翼走上这条路吧。
可这些,旁人又怎能说破呢?
静贵妃叹了口气,“皇上,您好好歇歇,臣妾却给您煎药。”
箫齐晟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后,得了消息的皇贵妃匆匆赶来,又在箫齐晟面前扮演了一回贤惠体贴的角色。
最后,她提议:“皇上,最近朝中无事,上下太平,不如借此机会出宫散散心,您觉得如何?”
散心?
这个提议,倒是让箫齐晟有些动摇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出宫
等箫齐晟病好,散心的行程也定了下来。
原本,箫齐晟每年都会去皇家围场围猎,按时间算应该是三个月后。但现在发生这种事,他索性提前了日期,决定近期就去皇家围场小住几日。
打打猎,赏赏景,散散心,或许能冲淡人心头的阴影。
箫齐晟定下行程后,消息便在后宫飞传,因为和往年不同,他今年打算携带部分女眷,一同前往皇家围场。若是能被选中同行,那可是莫大的荣幸。更何况,诸位嫔妃自进宫起,便再也没有踏出宫门半步,被关了这么多年,谁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呢?
故而,几乎所有嫔妃都卯足了劲。只为了争取一个半个的随行名额。
得宠的妃子自然不用顾虑太多,只需在见着箫齐晟时各种撒娇博关注;至于那些常年饱受冷落,连箫齐晟一面都难见的妃子,想要争取这个名额,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不过,也不是全然无法。
这一日,宋安好与小草去御药房抓药时,便听见沿路有小宫女小太监在叽叽喳喳的议论。
“我们娘娘自然想去,偌大的皇宫,谁又不愿意去了?可这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好在我们娘娘与皇贵妃娘娘算是说得上几句话,皇贵妃娘娘说了,一定会替我们娘娘争取争取的。若是真能选中,咱们做下人的也能跟着一起去看看,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们也是找的皇贵妃娘娘啊?太巧了,我们贵嫔昨天也去华清宫请安了。你们也知道,贵嫔以前冲撞过皇贵妃一次,这次为了能去皇家围场,少不得在皇贵妃面前低头认错。还好皇贵妃如今地位尊崇,倒也没在乎那些小事,还说一定会替贵嫔放在心上呢!”
“真的?她真能替咱们的主子争取吗?”
“应该没问题吧?毕竟现在她可是后宫之主,二殿下又是朝堂的主心骨,皇上见着她们母子也是笑眯眯的呢!”
排队抓药时,这两个交头接耳的小宫女就排在宋安好和小草的前面,所以便将她们的话悉数听了去。
宋安好倒是没反应,只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
小草却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议论,有失体统,不爽的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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