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我有些不解,我这还未正式发难,只说了一句话,怎么这叶非秋似有些承受不住了。
“朕方才说了,射中雄鹰者,朕有重赏,你说朕该赏你什么好呢?”
“臣截下了世子殿下的箭,不敢受赏。”
我看着叶非秋那高马尾,半眯着眼,假笑道:“能截下是你的本事,怎能不赏?朕知你尚未入仕,不如就赏你的官做。”
言罢,周遭众人眼中都露出了艳羡之色,堂兄也赞许地看着我。
然而我的下一句话却让众人大惊。
“朕想起并州那边有几个空职,朕瞧着让你去补个位,应不会负朕所托。”
并州是本朝最偏远荒凉的一个州,是民生最疾苦之处,也是死囚重犯流放之地。被派往并州的官员要不是得罪了朝中贵人,被故意举荐到那地去受苦;要不便是深得皇帝信任,受皇帝之重托去并州改善民生。
我当下已被怒意蒙住了双眼,做这个决定,自然不是出于第二个理由。
叶非秋听后不卑不亢道:“陛下能给臣如此重任,是臣之大幸,臣必不敢负陛下所托。
我虽看不见他的脸,但光听他那语气,便让我心里头的怒火又旺了几分。
我怒极反笑道:“好,朕就让你去……”
堂兄是惜才之人,立刻求情道:“陛下三思,并州要地,非能者不得往之,叶小侯爷初出茅庐,恐难担此重任。以臣愚见,不如还是让他留在京城,磨练一番,日后再委以重任。”
我冷哼道:“堂兄思虑倒周全,朕不及你。”
堂兄见我面色生变,立刻请罪道:“是臣多言了。”
我心中的怒意稍稍平息后,才淡淡道:“罢了,此事容朕再斟酌一番,改日再说,你也起来吧。”
叶非秋起了身仍低着头,让我依旧无法看清他的容貌。
我命令道:“抬起头,看朕。”
“陛下龙颜,臣不敢直视。”
我冷笑道:“莫非你还怕朕看你那张脸?抬头。”
叶非秋再无借口推脱,终于抬起了他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拿到了反派剧本的一一hhhhhhh
☆、皇帝的日记:十六杀
叶非秋生着一张如传闻中一般英俊的脸,和昨日剑楼中的小叶子一样,都是万中无一的容貌。
因为他们本就是一副容貌。
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也难怪叶非秋方才举止不安,又不愿抬头,原来他早已从说话声中听出了是我,而我却未听出是他。
此时叶非秋已过了惶恐不安的时候,面容平静,眼神淡然。
平静得让人想揍,淡然得让我想大骂蜀地粗话妈卖批。
昨日谈话的内容我记得清清楚楚,结合种种传闻来看,叶非秋口中的那位成了婚的心爱女子不是皇后,又是何人?
至于那薄情又滥情还打女人的丈夫不是我,又是何人?
虽然从不知情者的角度来看,他那番对我的描述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但是我和皇后高手过招能算是打女人吗?
就算是打人,那也基本上是我在被皇后打。叶非秋这死小子也不好想想,在他小师叔面前动武,谁能讨到好果子吃?
我心里头思绪万千,可面上仍保持着一位英明君主该有的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抬起头后丝毫不觉惊讶的叶非秋。
对视良久后,我留下了一句除了叶非秋外,在场众人听着都觉莫名其妙的话。
“看来你和朕还当真有缘,小叶子贤弟。”
彩头被拿后,围猎照常进行,到了这个时候,皇帝一般会下令,让随侍的群臣各自去狩猎,到了点,再集合。
在这段时间的狩猎中,所得猎物最多者,便又可得皇帝的赏赐。方才没拿到彩头的众人早已摩拳擦掌等着这个机会,好让他们也能出一回风头。
王公贵族们散去后,我又遣退了欲跟随左右的御林军,独独留下了叶非秋一人。
堂兄知晓这晴山猎场里养着的都是些温顺的猎物,并无豺狼虎豹等会危及人性命的猛兽,便也放心我和叶非秋独处。
我骑在马上,对叶非秋笑道:“你可知你昨日对朕说的那些话,足够让朕砍你几回脑袋吗?”
“臣没说一句诋毁陛下的话,那些话都是陛下你自己说的。”
……
我无言以对,片刻后,冷声道:“好一张利嘴,昨日怎未见你这般会说?”
他不卑不亢道:“臣不会说话,若臣真会说话,便不会得罪陛下了。”
“就算你一句话不说,光凭你对皇后心怀不轨这一点,就已把朕得罪的极彻底了”
“此事是臣一厢情愿,臣请陛下切勿因此迁怒于皇后。”
我想到了吕步昨日的那番话,冷道:“真的只是一厢情愿吗?”
问完后,我不愿听答案,扬鞭策马,将叶非秋甩到了身后,疾风掠耳,使我脑子清醒了些。清醒之后,我又让马慢了下来。
“昨日朕和你打了个赌,今日你敢不敢再和朕打个赌?”
叶非秋扬鞭跟了上来,问道:“陛下的赌注是什么?”
“若你赢了,朕便既往不咎,当昨日之事未发生过,可若你输了。”
“若臣输了,当如何?”
“待你输了,再告诉你。”
叶非秋皱眉道:“赌注不明,陛下的这个赌对臣不公平。”
我冷笑出声,道:“在朕面前,你还想要公平?朕口谕已下,你今日非赌不可,莫非你还想抗旨不尊,祸及家属吗?”
叶非秋脸色生变,终屈服在了皇权下,道:“臣赌。”
我满意地笑了起来,指着一只鹿,道:“看见那只鹿了吗?朕就和你赌谁先射中。”
言罢,我趁叶非秋还未反应过来,便先下手为强,射出一箭。岂料我出师不利,一箭射歪,惊得鹿撒腿就跑。
我暗骂一声后,策马跟上,又取一箭,朝那鹿射了过去,静止时我且射不中,动起来后,我射出的箭更是离了鹿老远。
一箭又不中,鹿跑得更快了,身后一箭未射的叶非秋似看不下去,淡淡道:“陛下还是换只猎物吧。”
我恼道:“你是瞧不起朕的箭法吗?”
叶非秋连一句恭维的“臣不敢”都没有,直接默认了。
我被那只敏捷机敏的鹿牵着鼻子跑,不知不觉中竟到了猎场边界处的一片小树林里,鹿到了林中更是如鱼得水,左躲右藏,让人难寻行踪。
紧随我后的叶非秋依旧一箭未射,一言未发,似想要看看我这出闹剧何时结束。
我被那只鹿玩得没了脾气,正欲作罢时,鹿影又现,这回我未愣半瞬,满弓一引,飞箭疾出。此等良机,叶非秋也未放过,亦射了一箭。
两箭齐发,无先无后,几近是同时没入了远处的鹿身中。
叶非秋道:“敢问陛下,这该如何定输赢?”
我轻哼一声,冷笑道:“谁的箭入得深一些,便算谁赢。”
“好。”
树林中策马不便,我二人便下了马,朝鹿倒地处走去。
没走几步,我二人察觉到林中有异动,皆放慢了脚步,开始留意周遭一草一木,叶非秋见前后无异,便侧身看向了我的身后,我也侧身看向了他的身后。
一眼之后,我神色巨变,对他做了个口型,说出了两字。
“别动”
叶非秋得知异动是在他身后,便立马止住了脚步。
叶非秋身后极近处有一颗参天大树,树干后探出了一个脑袋,那不是人的脑袋,而是狼的脑袋。
一只本不应该出现在晴山猎场上的恶狼。
恶狼眼放绿光,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它选中的猎物——叶非秋。
叶非秋见我神情越发凝重,也感知到危险即将来临,但他却不知他身后的敌手是何方神圣。
此刻任何轻举妄动,都极有可能惹得狼从叶非秋身后猛地一扑,若狼直击了他脖颈要害处,那他的下场未必能比被他射中的那只鹰好上多少。
敌在暗,他在明,这是一件很糟的事。
但更糟的是,叶非秋今日未佩剑。
一位剑道高手没了剑,便意味着失去了最为重要的一道护身符。
叶非秋没剑,但他有箭。
可箭囊却在他背上,他欲取箭,被我用眼神给制止了。
一旦他取箭之时被狼偷袭,若时机把握不当,那更是凶险万分。
我背上无剑也无箭,但我腰间却别着一把本是拿来装饰的短刀。
僵持之际,我的手慢慢地握住了把柄处,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只狼。
狼又进了两步,我不敢再拖,决意先发制人。
我大呼一声“躲开”后,闪身到了叶非秋身前,左手一把推开了他,恶狼见此变故,果真如我所料,朝着叶非秋原站着的位置猛扑了上来。
叶非秋被我推开后,狼也没落空,它的尖齿和利爪全数落在了我的左臂上,瞬时之际,轻甲被破,猎服已裂,数道血痕布在了我的左臂上。
剧痛之下,我的右手早已运足内力,拔刀出鞘。
出刀如出剑,剑快的人刀也不会慢。
我的剑很快。
所以我的刀也很快。
我看准时机,不到一瞬,便把短刀送入了狼的脖颈,狼血顷刻间飞溅而出,我躲闪不及,被洒了半脸。
短刀一出,见血必封喉,封喉必无生。
狼轰然倒地后,四肢仍在动弹,这时的叶非秋早已回过神来,连取数箭,以手为弓,掷入了狼身中,数箭连下后,狼一声哀嚎,僵然而去。
我任由那短刀插在狼身里,也不去取,只是看着勉强算得上血肉模糊的左臂,啧啧了两声,叹气道:“伤了右臂还可以逃两天折子,这伤了左臂,似乎都没什么伤假能请。”
叶非秋艰难地开口道:“陛下无碍吧?”
我笑骂道:“朕若有碍,还能站在这里和你扯淡吗?朕昨日就说了你们清北派的身法太慢,你还不信,今日见着了吧,连只狼你都未必躲得过。”
言罢,疼痛再度袭来。
如若是在七年前,遇到这等皮肉小伤,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这七年里,我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忽然受这番皮肉之苦还是觉得有些难忍,便索性倚着大树坐了下来,喘了口气。
叶非秋确认狼彻底断气后,便向空中射出了令箭,再之后他连忙到了我的身边,道:“陛下稍等片刻,救驾之人马上便到。”
我盯着不远处狼的尸体,摸了一把脸上的狼血,笑道:“朕都已自救成功了,还要什么救驾之人?靠他们,人都凉了。”
叶非秋没理我的烂话,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我的伤口,久未开口,片刻后,他小声道:“陛下为何要舍命救臣?若陛下不救臣,以陛下的武艺,定可毫发无损地脱身。”
“因为朕的脑子时常会抽,你恰好碰上了。”
叶非秋听后又沉默了许久,接着他从他右胳膊的猎服上扯下了一块布,替我伤得最重的地方简单地包扎了一番,止住了喷涌不断的血。
“陛下今日救臣,臣不知该……”
我打断道:“你不要谢得太早,朕救你可不是白救,是要你付出代价的。”
叶非秋愣了半晌,问道:“什么代价?”
我笑而不答。
林中的脚步声渐响,我见众人快到了,也不愿再靠着,便撑地欲起身。
身旁的叶非秋见后立刻伸手来扶我,但像他这样的世家公子又怎会侍候人?
他一伸手就笨拙地碰到了我的伤口,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吓得放开了手,还未来得及请罪,便听我嫌弃道:“罢了,你离朕远点。”
他听话地站远了两步。
堂兄携御林军赶到后,见我满脸是血,左臂带伤,吓得大惊失色,赶忙派人去传随行御医。
之后他带着众人齐刷刷跪下,讲出了那句老话。
“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我沉声道:“平身吧,论罪之事,回宫后再议。”
“是。”
堂兄言罢,看向了躺在地上的狼,便明白了方才发生了什么。
他疑道:“猎场之内怎会有这孽畜?”
“这也正是朕想知道的。”
言罢,我正色道:“世子。”
“臣在。”
“今日一事,朕派你去彻查,务必给朕查清这畜生是如何被放进猎场的。”
“臣定当尽快查清此事,找出幕后图谋不轨之人,给陛下一个交代。”
我颔首,见吕步竟也在,便唤道:“大驸马。”
吕步被点到名,略微惊讶道:“臣在。
“既然今日你也在场,朕就命你协助世子一同彻查此事。”
他受宠若惊,愣了许久。
“怎么了,不愿意?”
“臣不敢,臣遵旨。”
我满意一笑,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随之而来的一阵剧痛让我轻“嘶”了一声,叶非秋在我身旁听见了我因痛出声,连忙轻声道:“陛下。”
我看出了叶非秋向来冰冷的双眼中藏着的关切之情,但我不觉感动,接着道:“朕还有一道旨意。”
堂兄道:“请陛下降旨。”
“叶非秋护驾不力,致使朕身受重伤,先将他暂押天牢,听候发落。”
作者有话要说: 崔灵:心疼死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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